第两百一十二章 女官彩妤
繁华平京的早上,热闹也是从各类早点开始;
卖包子的王包子像往常一样在老街上出摊,先把在家中包好的包子放到蒸屉上蒸着,自己则是满手白面的赶忙做下一屉,边做还边吆喝道:
“刚出锅的肉包子哟!皮薄馅大,包您吃了满口流汁!吃了一个还想吃第二个!”
有老客来买包子,听到王包子这么嚣张的口气,忍不住逗他道:
“那我要是我吃了一个不想吃第二个怎么办?”
王包子也不客气,直接回道:
“那您啊,该去看大夫了,八成是舌头出毛病了!”
“你啊你……”
老客被呛了一下,只能无奈苦笑,掏出铜板买了几个包子。
这王包子出来做生意也是一副臭脾气,但架不住他家的包子确实好吃,用料又足,老客络绎不绝,让他这坏脾气反而越养越大。
“来个馒头。”
一声清脆的嗓音在摊前响起,王包子头都没抬,回了句:
“没有。”
“没有就做一个,就是没有馅的包子而已。”
这句把包子和馒头混为一谈的话让王包子整个火气从丹田上来,也不管对方是男是女,用沾满白面的手指指着这个买客就骂了起来。
“包子是包子,馒头是馒头,来包子店买馒头,我看你是鸡店里找鸭,瞎了眼……”
王包子谩骂的声音越来越弱,等他看清眼前这人的模样时已经默默把嘴巴闭了起来。
只见眼前这个女子披着一头垂肩的长发,一双上翘的媚眼正直直盯着自己,还有一只眉毛听到自己辱骂的话后已经微微抬起;
红唇紧闭,一股杀气在这张充满攻击性的脸上蔓延开来。
王包子视线再往下转,看到了女子身上的靛蓝官服后咽了口口水。
我的亲娘呦,这个女罗刹居然还是个观星女官!
“馒头,做吗?”
王包子听出了这次声音里的不耐烦,用蚊子般的音量回答道:
“做……”
官服女子站在摊前等包子王把一个馒头揉圆蒸好后扔下一个铜板,就拿着馒头离开了。
王包子这时才敢呼出一口气,这个女子的气势未免有些吓人。
女子拿着馒头边走边嚼,等她慢慢走到自己目的地的时候正好把最后一口馒头吞下。
拍拍手,女子大步走上石阶,进了朱红官门。
“登记。”
女子刚刚走进门内,门口就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女子转头发现是那张熟悉的冰块脸;
想着自己真的很久没回来了,看到这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居然也有了怀念的感觉。
走过去把自己名字签上后女子用轻佻的语气问看门的男子:
“这么久没看到姐姐,有没有想我啊?”
男子面无表情地拿起登记薄看了一眼,看到上面‘捷彩妤’三个字后,放下登记薄拿起刚才看的书继续翻了起来。
“可以了。”
女子见自己没调戏成功,觉得无趣,翻个白眼切了声。
“榆木脑袋。”
接着便像野猫走路一样,扭着身体就里面走去。
“彩妤姐,我在档案房等你。”
捷彩妤的耳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捷彩妤没有感觉惊奇,听从那个声音的指令走到了档案房。
推门进去,捷彩妤先是给坐在扶手椅上的娇小女孩一个重重的弹指;
女孩盖着自己的脑门痛苦地嘶了一声。
“彩妤姐……干嘛啊……”
捷彩妤听到这个小丫头不记打,瞪眼喝道:
“彩妤就彩妤,加什么姐!我看上去比你大很多吗?!天天姐姐姐姐,讲多少遍了!”
女孩委屈地抱着自己脑门,眼神向上撇了一眼气势汹汹的捷彩妤,小声分辩道:
“不就是比我大嘛……”
捷彩妤气到眼睛瞪得老大,左右扫头,找着旁边有没有什么趁手的玩意好让自己教训这丫头。
女孩赶忙转移话题。
“彩妤,那个拜月教徒的踪迹找到了。”
捷彩妤脸上表情恢复了一些严肃,正经问道:
“抓到了?”
女孩摇摇头,把手里的一卷卷宗递给了捷彩妤,捷彩妤接过后边看边听女孩解释;
“昨天是宸王殿下的封王礼,就在宸王殿下的王架依仗要出大定门时,一个血人从天而降,接着就被一柄飞剑钉在了皇城之下。”
捷彩妤看完了卷宗,知道了大概经过,接话道:
“那个血人是拜月教徒。”
女孩点点头。
“不错,准确的说那人也是一件嫁衣,和前几日你击杀的那个嫁衣一样。”
“最关键的是这个嫁衣的身份并不一般,他是莫家这一代的家主,还袭了河清伯的爵位,而且,在太守府的纪录中,这个河清伯早在五年前就被莫家报了病亡!”
捷彩妤习惯性地挑了挑眉,觉得挺有意思。
“一个死人又死了一次?”
女孩把另一卷案宗从凌乱的桌子上抽出,但这次却没给捷彩妤,因为这个案宗就是她交上来的。
“最巧的是你杀的那个嫁衣就是这个河清伯的嫡子。”
捷彩妤把案宗在手心里敲了敲。
“那这两桩案子还真巧啊,是有两个拜月教徒藏在平京嘛?”
女孩摇摇头。
“我不能确定,但也不能排除一个拜月教徒炼了两个嫁衣的可能性。”
女孩说出了叫捷彩妤来的目的。
“老大发了命令,说你这次调回城内就由你来接受这两件案子,因为河清伯是在宸王封王礼众目睽睽之下被杀,所以皇上皇后格外在意这桩案子,要我们尽快调查出结果,揪出真凶,给宸王殿下一个交代。”
“行吧。”
捷彩妤随口答道;
把卷宗扔回桌子上,她就推门离开;
捷彩妤一只脚都跨出房间后,女孩又想起了什么叫住她。
“对了,老大还说派了个新人帮你。”
捷彩妤皱了皱眉,说好听点新人是来帮自己的,说实在的还不是自己要给别人做乳娘了?!
不仅要带着新人学东西,新人做错事也要自己给他擦屁股,但上次那个案子捷彩妤算是搞砸了,所以她现在也没什么立场拒绝。
向后摆摆手,捷彩妤表示她知道了。
想着呆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做,捷彩妤就要回家睡觉;
在打算出门的时候,一个人影正好走了进来,和捷彩妤撞了个正着。
第两百一十三章 夜深观星
“你怎么会找来这里?!”
捷彩妤一看到迎面进来那人的脸,立马脚跟用力向后跳了好几步,指着阿青大惊失色地问道。
阿青奇怪地看了一眼好像看到鬼一样的捷彩妤,她也认出了这人就是那天晚上和她一起追出平京城的那人。
阿青后退两步,看了一眼大门上钦天监的牌匾,确定自己没走错门后又走了进来。
阿青也有点疑惑为什么这个女子会出现在钦天监里,还穿着和她一样的观星使官服。
但阿青今天被各种琐事缠身,因此对她没有太多兴趣,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看到门口坐着一个举着书本看的男子,便上前问道:
“你好,我接到了这封文书来入册的。”
阿青把钦天监传来的文书放到桌面上,但那男子上移开,只是毫无情绪的说了句:
“登记。”
阿青看到桌子上摆着一本摊开的登记薄,拿起旁边的笔就在最近一个名字的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可以了吗?”
阿青把登记薄向里推了推,那个男子这时才放下书,瞄了一眼阿青的名字,嗯了一声后就又用书挡住了自己的脸,也没有给阿青带路的打算。
阿青也不知道自己下面要干嘛,就站在那个男子面前等着,一男一女似乎都把对方当作了空气,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想法。
在一旁看着的捷彩妤有些目瞪口呆,这两人是在玩木头人的游戏吗?
但转念一想这也不关自己的事,就要从旁边离去。
而这时捷彩妤的耳中又出现了女孩的声音;
“彩妤姐……彩妤,你帮我把那个新人带进来可以吗?”
“不可以!”
捷彩妤在原地突然大叫了一声,引得阿青和那个男子都侧目而去,但捷彩妤耳中再没出现女孩的声音,很明显对方并没有听见她的拒绝。
捷彩妤怒气冲冲地就往大门外走,这小丫头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丫鬟吗?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才走下阶梯,捷彩妤又回想起了刚才女孩称那个女子是新人?
捷彩妤眉头微皱,难道就是自己要带的那个新人?
抱着先打听点情报的念头,捷彩妤又转头回了钦天监,路过阿青的时候向她歪了歪头。
“跟我走。”
“好。”
阿青也不疑其他,拿起文书就跟在了捷彩妤后面。
“你叫什么名字?”
“阿青。”
捷彩妤问完阿青姓名后就等着阿青反问她,但却迟迟听不到阿青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问我的名字?”
“我知道你叫捷彩妤。”
捷彩妤回头用惊奇的眼神看了一眼阿青。
“你如何得知?”
“刚才写名字的时候我看到那一页基本就是空白,我名字前面唯一的一个签名就是捷彩妤,而我直觉告诉我这个名字就是你的。”
“直觉?钦天监官员不说多,也不止一二十个,你就靠直觉下判断?”
捷彩妤觉得如果这个阿青真的是要跟着她的那个新人的话,那她可能要好好教导一下她钦天监的办事规矩了。
“呃,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和你的脸挺配的。”
走在前面的捷彩妤面色一黑,这算是什么理由?
捷彩妤接下来也不问阿青其他问题,她已经把阿青列入脑袋缺了一根筋的人的行列;
只能心中默默祈祷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观星使,千万不要是她日后的伙伴啊!
捷彩妤把阿青带到了刚才那个房间,指指里面跟阿青说:
“到了,进去吧。”
“多谢。”
阿青向捷彩妤道谢之后就推门走了进去,一进门看到一个小女孩坐在高椅上正看着她。
阿青不禁一愣,这小女孩的年龄看上去和阿花差不多,怎么钦天监可以让这么小的女孩当女官吗?
阿青将疑惑藏在心里,把文书递到了女孩面前的桌子上。
“我是来入册的。”
女孩朝着阿青甜美的笑笑,翻了一下阿青的文书,确认无误后将其收起,然后从杂乱的桌面上又翻出一张纸,让阿青过来在最下方按个手印。
按手印?
阿青的脑海里瞬间浮现了卖身契这个词;
摇摇头把自己的杂念甩开,阿青上前仔细看了一下这份契约的内容,其他都很简单易懂,无非就是尽职尽责,恪守规矩,还有一些注意事项,但在注意事项中阿青却看到了这样一行——观星使应当互助互爱,若一观星使有难,知情观星使必须全力相救。
阿青又看了一遍,发现还是只有这一句有点不对劲,这怎么像是一个江湖门派入门前歃血为盟时会说的话?
观星使不就是一个闲职吗,为什么还会有难?还非要同为观星使才能相救?
沉思了一会,阿青还是没有把疑问问出来,想着大概也是什么官场潜规则,更何况自己本来就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便用大拇指在印泥上轻轻沾了沾,大力把自己的拇指按在了契约上。
见阿青按完指印,女孩面上的笑容更甜,对阿青说了句:
“好了,阿青大人,你已经是钦天监登陆在册的观星使了,以后请多多指教。”
阿青回了一个礼。
“也请你多多指教,还不知道大人贵姓?”
“阿青大人叫我巧巧就好了,钦天监没有那么多规矩的。”
女孩巧巧把阿青的官员文册递给她,最后提醒了一句:
“阿青大人也知道观星使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观星测运吧?观星不仅只能在夜晚进行,更讲究时辰和天气,因此还请阿青大人今夜子时左右再来一趟钦天监,我等好把一些观星的要点告诉大人。”
“好。”
阿青应下后就在巧巧的笑脸注视中退出了房间。
阿青关上房门后发现捷彩妤还等在门口,见到阿青捷彩妤便忙不迭的问:
“怎样?今晚有叫你来钦天监吗?”
阿青反问:
“你怎么知道?”
捷彩妤听到这个等于回答的反问,面上闪过一阵浓浓的无奈,也不回答阿青,自己耸着肩慢慢往大门处走去。
阿青跟在她旁边,已经认命的捷彩妤随口问道:
“你现在回家吗?你家在哪?”
阿青挠挠头。
“我没有回家,我还要去一趟大理寺……”
第二百一十四章 似曾相识
“你来钦天监入册后就要去大理寺陈情?”
捷彩妤重新审视了一下阿青,她发现这个看上去无害的女子不仅脑子缺根筋,还很会找麻烦。
正好这时她们也走到了门口,阿青和捷彩妤道别后就往反方向离开;
而捷彩妤则是看了阿青的背影一会,说了一声真麻烦以后才转身离去。
“观星使大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理寺官员认真记录完阿青说的每一句话后放下了笔,看了一遍证词,官员为难地问道:
“那就是没有证人可以证明大人的清白吗?”
阿青点头。
官员沉吟一会,说:
“那大人请回吧,这件案子王尚书态度十分强硬,并且因为案情严重,所以我们需要上报少卿大人,还请大人做好准备。”
阿青点头之后就离开大理寺,她走在街上一直还在想这件事情,甚至思考要不要再潜入裴府找一次王婉儿,探查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邪术的痕迹。
阿青一直低头走在大路的边缘,走着走着阿青抬头发现自己又走到了白儿上工的那个茶楼,顺便就想上去看看白儿,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一个叫声。
“阿青!”
阿青回头看到向她跑来的张辉,张辉手上还提着一些宣纸和几支笔。
“好巧啊,阿青。”
张辉笑着看着阿青,额上还有一些因为快速奔跑渗出的细小汗珠。
张辉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不解地自语道:
“这都快入冬了,怎么天气还这么热……”
阿青见状顺口邀请道:
“那就上去喝喝茶吧,这里的糕点挺好吃的。”
“好啊!”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茶楼,阿青还是坐在上次那个老位置上。
正在擦着一张桌子的白儿看到阿青他们进来后便赶忙笑着走过来。
“两位客官,要些什么?”
白儿见阿青还带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以为是阿青的客人,便装出一副不认识阿青的样子。
阿青则是直接握住白儿的手对张辉介绍道。
“张辉,这是白儿,我的朋友。”
“白儿姑娘你好,我叫张辉。”
白儿见阿青完全不避讳自己,不免有些害羞得低下头,听到张辉问候自己,白儿稍稍抬起头瞄了一眼张辉,这一瞄白儿脸上的羞涩就变为了疑惑。
白儿仔细观察了一会张辉的脸,她面上疑惑的神情越来越深,被看的不明所以的张辉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忙问道:
“怎么了?是我脸上沾到了什么吗?”
白儿听到张辉的问话才啊了一声把视线移开,连连摆手道:
“没有没有,张辉哥哥莫怪,我只是觉得张辉哥哥很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就是想不起见过这张脸。”
这叫什么话?
张辉有些哭笑不得,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却又说没见过这张脸,那到底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张辉开玩笑说道:
“那可能是我前世和白儿妹妹有一段缘分吧。”
白儿听到这一句有些调戏意味的玩笑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笑笑问阿青道:
“阿青姐,还是一壶茶和白儿糕吗?”
阿青点头,同时注意了一下白儿的神情,因为白儿之前的经历阿青担心张辉的这句玩笑是不是冒犯了她。
白儿神色如常地说了一句马上就来,就转身离去。
阿青见白儿似乎并不在意便也放下心来,对张辉道:
“你不该开这样的玩笑。”
张辉露出歉然的表情。
“对不住,等下我亲自向白儿妹妹赔不是。”
阿青嗯了一声便将视线转到窗外,她也不能解释什么,白儿的过往对她而言是一个不能揭开的伤口。
“不过你什么时候在平京还有朋友了?”
张辉凑过身来小声问道;
而阿青对于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清理生肖门这件事对于她而言是个秘密,告诉张辉更是没什么好处,便含糊了一句。
“机缘巧合。”
白儿恰好这个时候把一壶茶和白儿糕端了上来,阿青赶忙叫张辉尝一口这个白儿糕,再转头对白儿说:
“等下再帮我打包一份,我带回去让阿花也尝尝。”
白儿笑着说一句好,但眼神还在暗暗观察张辉;
她确定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尽管她也确定她从没见过这张脸。
但从小就被迫学会察言观色的白儿很清楚人的脸可能会变化,但从小到大培养的一些微小表情是会一直保留的,她也一直练习这个识人的方式,所以她第一眼看到张辉的瞬间就觉得这张脸上的表情自己见过。
但她现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默默记下这个可疑的人,等自己回想起他是谁后再提醒阿青姐。
阿青和张辉今天一直坐到白儿打烊下工才离开茶楼,因为晚上还要去钦天监,所以今晚阿青就没有再去白儿的院子中,只约定过几日带上阿花一起去;
而张辉陪着阿青到宸王府后便提着宣纸和笔回了月白书院。
打开自己的房门,张辉衣服也不脱,直接大字倒在床上,手上的宣纸和笔也随意丢到一旁。
宣纸和笔被丢下后并没有发出重物坠地的声音,而是落在软物上的轻声。
张辉歪头看了一眼,在屋里的阴暗角落中已经摆了好几叠宣纸,地上也零零散散的散落着数支毛笔。
张辉用手背顶在脑门上,想起今天的偶遇,嘴角渐渐浮起了一丝笑容,轻轻呢喃道:
“终于碰到你了,阿青。”
临近子时,阿青穿着观星使的官服从宸王府出来,走在街上阿青就开始抬头望着夜空;
她发现今晚的云也还是浓密不散,一颗星星也看不到,哪里像是那个巧巧说的好天气。
阿青放下脑袋,扭了扭脖子,想着先去了再说便到了钦天监内。
阿青从侧门入钦天监后看到早上她登记的那张桌子后面已经没有人坐着了,整个监内也只点着几个灯笼,其他建筑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灯笼只招亮了几个角落,昏暗的灯光反而给了夜色中的钦天监一种诡异的感觉。
阿青走到庭院想去早上巧巧呆的那个屋子看看。
只听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炮竹声,阿青手中拔出的龙泉停在手中不断颤抖。
阿青视线向下,正有一根鞭子缠在龙泉上意图夺走她的佩剑。
第二百一十五章 监使暗星
阿青手腕用力和那根鞭子暗暗较劲,同时扭转剑身,就要附上剑意劈开这根软鞭。
软鞭似乎知道阿青的意图一般,还没等剑意上身就松开了龙泉,再跟蛇一样在空中转了个弯,软鞭直直向阿青的脑袋打来;
阿青身子向后一倒躲过,而软鞭则是不依不饶竟又转了个弯往阿青的下盘挥去,阿青感受到小脚处传来的劲风,左掌撑地稍一用力,翻了个后空翻躲过这条诡异的鞭子。
软鞭见自己三番几次都无法得手,便悄无声息地潜回到黑暗之中;
只听簌簌几声,钦天监内点着的几个灯笼也统统被打灭,一时阿青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只听到四周不断挥动的鞭子声音。
阿青闭上眼睛,想要剑心探查黑暗中人的位置,但不过一下阿青又睁开了眼睛,不是因为找到了那人的位置,而是她完全感受不到在场还有另一股势!‘
铛!
阿青挥剑挡住了一击鞭击,正奇怪怎么会发出短兵相交的声音时,阿青感觉自己的后脑扫传来一股极为阴寒的气息,阿青大骇,急忙手腕向下翻转佩剑,龙泉抵在后脑扫前,正正挡住了这下偷袭。
太奇怪了!
阿青不断闪躲格挡,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在跟一根缏子交手,仿佛是数根缏子同时入场一般,招招连绵不绝,打得自己只能堪堪防守。
正常的鞭子不该有这样的长度啊…
想到长度二字,阿青脑海里浮起了之前见过的一个画面,瞬间猜到了现在在攻击自己的人是谁。
想到那长鞭可怕的长度,阿青觉得自己不能再与其纠缠,只有近身才能制住对方;
脚尖点地,阿青意图跃到房梁之上寻找那人的踪影,谁知阿青刚刚跳起就被迫抬起龙泉向上挡了一下,自己也落回到地面上。
阿青凝神细听,才发现自己周围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鞭声,鞭子似乎在自己身旁不断旋转,还用鞭击逼迫自己转换位置,让她身旁的空地越来越少,也让她挥剑的余地越来越窄。
这鞭子想捆住自己!
阿青立马猜到了鞭子的意图,心中一横,竟也不再抵挡,直接将龙泉从空处甩出了鞭子的包围圈;
阿青身周的软鞭旋转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在暗黑中传来一声“收”的轻咤声后,重重的鞭身将阿青全身围成一个球,中间衔接着铁链的长鞭把这颗球包的水泄不通,若是身在其中必定无论什么部位都再没有动弹的空隙。
但黑暗中的使鞭之人面上并没有猎物得手的得意,那双眼角上翘的媚眼正在谨慎地朝着四下追寻,她可以感觉到鞭子里并没有东西。
“找到你了。”
龙泉从黑暗中探出,指在捷彩妤的后脑勺上,阿青也在捷彩妤的身后停下了脚步。
“你不该出声的。”
捷彩妤没有收回长鞭,眼神微微向后,想看到阿青的具体位置。
“你是如何逃出的?”
“我有我的办法。”
阿青知道自己要是不用上藏剑绝对没办法从这么密乱的长鞭中逃出,而用了藏剑阿青就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伤到使鞭之人;
从猜到是捷彩妤在攻击自己后阿青就知道这大概是一次试探,她也确实没在鞭子上感觉到任何杀意。
因此阿青直接将龙泉抛出,自己在鞭子的包围圈中躲闪一番后,引动牵丝在软鞭包围的最后一刻把自己也扯了出去;
’扯出后她就隐匿气息找到了刚才声音的位置,而捷彩妤则是断定阿青一定会被她控住,所以大意的没有转换位置,被阿青抓了个正着。
“彩妤姐,跟你说了不要小看阿青大人了吧。”
随着声音在庭院中响起,满院的灯笼也同时燃起,照亮了整个钦天监。
阿青看到就是在院内的一处檐下,巧巧正坐在一张扶椅上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捷彩妤冷哼一声,握紧了一下鞭柄,断开的长绳就快速地收回到她手中成了一条普通长度的软鞭。
把软鞭绑在自己腰上,捷彩妤转过身对着阿青。
阿青也把龙泉收了起来,等着捷彩妤向自己解释为何要来这一遭试探。
捷彩妤盯了一会阿青,眼中终于有了正视的眼神,但她还是不开口解释,翻身下房走到巧巧面前,又出其不意地给了她一个脑门磕。
“你还不记打?又叫我姐?!”
巧巧整个脑袋都被打到了椅背上,阿青在这么远的距离都可以清晰的看见巧巧的脑门红了一片。
这捷彩妤还真是暴力狂…
阿青在心中叵诽一句便也翻身落到院中,走到巧巧面前,问她:
“巧巧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巧巧把手从脑门上放下,对上阿青又是一脸甜美的微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举在手上给阿青看。
阿青凑前看后发现就是自己白日印下手印的那张契约,仔细看了一遍其中的内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因此又向巧巧投向一个疑问的目光。
巧巧眨眨眼,收回契约看了一眼,阿了一声懊恼道:
“我忘了今晚没有星光了,大意,大意。”
接着她手上打了一个响指,随着响指大起,院中的灯笼又通通熄灭,但院子却没有陷入一片黑暗,一团闪烁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庭院,而那团光芒就是从巧巧的手心升起。
阿青眯了眯眼,她感受到了闪光里的势,毫无疑问巧巧也是一个入了武道的武者。
“阿青大人,你再看。”
巧巧把光芒凑近了契约,阿青再看过去时发现上面的内容已经跟刚才看的完全不同;
一条一条仔细看下来,阿青的脸色也越来越奇怪,这里面的内容跟观星测运并没有什么关系,反而像是衙门给捕快签的生死状,字字句句都在透露出这个职位的危险性。
等阿青看完,巧巧就赶忙把这张印了指印的契约收了起来,好像害怕阿青抢走撕碎一般。
巧巧咳了一声,换上正经的表情对阿青道:
“阿青大人,你的观星使职位里还有一个副业,你现在也是一名监使暗星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天下星网
“监使暗星?”
阿青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一股入了贼窝的感觉,下意识问道:
“我可以选择不当吗?”
巧巧一愣,没想到阿青还没听她解释暗星的职责就这么干脆的拒绝,而站在一旁的捷彩妤则是直接笑出了声;
察觉到两人的目光看向自己,捷彩妤才捂住了自己嘴巴。
“咳咳…阿青大人,这大概是不行的,你已经按了手印了。”
阿青听到这话视线不自觉看向了巧巧放着契约的怀里,她现在倒真有把签约抢过来一把撕碎的念头。
感受到阿青的灼热眼光,巧巧下意识拿手护住了胸前,对着阿青尬笑几声;
心里暗暗庆幸果然她的预感没错,及时把这份契约收了起来。
“你别看了,这份契约加了星势,别说用手撕,就算你拿那把剑也休想劈开。”
阿青见自己的心事被拆穿,也没有不好意思,反问了一句在幸灾乐祸的捷彩妤:
“你怎么知道?你试过?”
捷彩妤听到这话眼神一下子变得闪躲起来,脸转到一边恢复那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阿青看这样子就猜到八成是被自己说中了,捷彩妤也试图想撕毁契约过。
“阿青大人,不妨听听暗星的职责如何?皇帝不差饿兵,既然让阿青大人兼任了暗星的职位,必然也会有额外的福利,阿青大人不好奇吗?”
阿青摇了摇头。
“不是我贪图什么,而是我现在身上也有一桩案子未结,我怕是没有立场再去做这种类似捕快的职务。”
“是什么案子,阿青大人不妨说出来听听?”
阿青沉吟一会,将王婉儿父女把她告到大理寺的事告诉了巧巧。
虽然阿青问心无愧,但从大理寺的态度她也知道这件事似乎牵涉很大,她不希望把钦天监也牵涉进来,所以不想和钦天监的关系太过紧密;
若只是观星使身份的话,那皇帝随时可以一纸诏书废了这个职位,但刚才阿青在契约上看到这暗星之职是终生制,至死方休,而且在暗星使没有叛国背族的情况下,钦天监永远都要庇护暗星使。
巧巧听完后手上一招,从房内浮出来一卷案宗,打开案宗看了看,巧巧把案宗递给了阿青。
“阿青大人不妨看看这个。”
阿青拿出案宗,打开扫过后发现这是关于王婉儿状告她的案子,其中各类原委都描写的很清楚,最关键的是阿青在案宗的末尾批语里看到了这样一句话——疑为拜月教徒作祟。
“你们也觉得是拜月教徒?”
阿青放下案宗后惊奇地问巧巧道;
巧巧只是微笑点头,而旁边的捷彩妤则是冷哼一声。
“不然你以为是谁在防着那些修士作乱的?”
果然!
阿青上次就猜到了捷彩妤身后一定有个组织,没想到自己今天居然就加入了这个组织。
巧巧让阿青不要在这里说话,和她一起进屋,阿青点头跟在直接把椅子浮起来入屋的巧巧后面,进了白天的那间房间。
巧巧的椅子浮入屋子后,屋里的烛灯自动点亮,巧巧坐到白天召见阿青的长桌后面,让阿青和捷彩妤坐在旁边的扶椅上。
坐下后巧巧就进入了正题。
“阿青大人,其实从王婉儿怂恿其父状告你后我们就注意到她了,因为这于情不符。”
“据我们所知,王婉儿和她的夫君裴少俊并没有什么深厚感情,王婉儿一开始找上阿青大人为了出一口恶气我们可以理解,但发现阿青大人身后站着宸王殿下和剑圣大人后王婉儿还如此不依不饶就不符合常理了。”
阿青倒是没想到这跟林星轮和老欧有什么关系,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
巧巧举起一根手指向前点了点。
“因为不值得。”
“对于王家这种世代为官的官宦大家来说,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婿得罪了当朝的嫡皇子和护国剑圣实在是一个太划不来的买卖。”
“在这样环境中长大的王婉儿不可能想不通其中的利害关系,退一步就算是王婉儿一个人失心疯硬要把事情闹大,但王尚书为什么还会陪着自己女儿发疯?这可是一不小心就足以把满门荣华都赔上去的赌博,甚至赌赢了还没什么好处!”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在我们的经验中,往往作妖的就是那些喜欢兴风作浪的拜月教徒,所以我们就将这桩案子也列为疑似拜月教徒作祟的案子,倒是阿青大人,没怎么和拜月教徒打过交道也能判断出这后面的原委并不简单,真真是天生做暗星使的天才啊!”
听到巧巧前面说了一段那么专业的判断,到最后还能不留痕迹地拍了一下阿青的马屁,坐在旁边的捷彩妤不觉身上感到一阵恶寒,打了个寒颤。
阿青好像没有听到最后一句夸奖一般,只是低头沉思巧巧说的理由;
如此一想,确实从各个方面来说王家都没有理由把这件事告到大理寺去,也甚至从来没想过私下和她商议解决。
巧巧见阿青还是没什么反应,不免心中有些着急,若是阿青执意不加入暗星的话那她今年的指标可要完不成了,于是又扔出了一个秘密。
“阿青大人你可知道,你斩杀在大定门前的莫家河清伯其实也是一件拜月教徒的嫁衣!”
阿青瞪大眼睛看着巧巧,失声问道:
“他也是嫁衣?!”
巧巧点点头。
“拜月教徒手段诡谲,行踪更是捉摸不定,所以无论是把什么人炼成嫁衣都不足为奇,但阿青大人在还没入册之前就替暗星办了一件大案子,把宸王殿下的一桩祸事消弭于无形,实在是令巧巧佩服啊!”
还夸?!
捷彩妤觉得自己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巧巧了,怎么之前没发现这个小丫头片子这么狗腿?
阿青连忙追问这个案子的细节以及真正的拜月教徒在哪里,但巧巧这时候却吊起了她的胃口。
“哎呀,不是巧巧不想告诉阿青大人,只是这些都是机密…要是阿青大人不答应做暗星使的话,巧巧很难办的…”
心急的阿青一口应下。
“我答应。”
巧巧这时候才露出了一副计谋得逞的小狐狸模样,轻拍了两下手心,对阿青祝贺道:
“欢迎阿青大人加入天下星网!”
第二百一十七章 她很必要
巧巧把阿青的契约丢进一团星火中,那张契约一接触到星火就变成点点星光浮起,随着巧巧的手势变化,这些星光聚合成一只鸽子的模样。
“去。”
巧巧手指向外一指,那只星鸽就飞出房间,在天光微明的空中急速飞行,远远看去还洒下了点点光斑。
看着星鸽消失在天际,巧巧长长呼了一口气;
昨晚真是累死她了,一整夜都在害怕那个叫阿青的姑娘突然反悔说不做暗星使。
巧巧想起老大交代自己这项任务时用手掌轻轻压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用极少出现的正经语气对她道:
“巧巧,她必须成为暗星,我相信你会说服她的。”
巧巧那时候就在想这个阿青到底是什么人,暗星从来没有莫名让一个不知根底的人加入过,甚至现在根本就没有空位招人进来才对。
巧巧习惯性地咬起了手指。
这个阿青就像凭空冒出来一般,自己这边都没有什么关于她身份的资料,就是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为什么会让老大用了‘必须’这么坚决的态度?
星鸽没有飞行很远,在平京城外一个庄子上最大的院子里落了脚;
早有人开着窗在等着它,星鸽飞入房间后就像一只普通鸽子一样站在鸟架上,一个乡绅模样的男子用手逗了逗它;
把手指戳了一下星鸽的脑门,星鸽顿时重新化为点点星光,组合成了一封纸的模样。
把契约拿在手中,看到右下角那个鲜红的指印后,乡绅满意地笑了笑,拿着契约走到了内院的一口小井旁;
轻轻一跳,连人带纸都落入了井中。
乡绅跳入井中后并没有发出落水的声音,在乡绅的身体接触到井水的一瞬间,井水就像只是一道幻影闪动了一下,乡绅毫无障碍的落入了另一个空间之内。
这个空间就像一个祭祀用的神殿,装潢古朴,色调充斥着黑色,但黑色之中却又发出点点的银光,如凡人在夜间抬头时看到的星空一般。
乡绅漫步向前,走到空旷的大殿中央,轻声唤了句:
“监正大人。”
乡绅的话音刚落,顶上就传下一道淡蓝色的星光,星光汇聚成一个人影,人影穿着钦天监监正的官服,但面容却只是一片点点星光,看不出任何特征。
监正一出现乡绅手中的契约就浮到了他的面前,监正举起星光不断转动的手指点了一下阿青指印的位置,确定上面是阿青的气息后,那个契约就飘回到了乡绅的手中。
“很好。”
监正留下这句话星光就开始慢慢飘散,但是乡绅却出言喊住了他。
“监正大人。”
监正飘散的身形重新凝聚起来,缥缈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
“何事?”
“为何要让这个阿青加入星网?”
乡绅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但是语气中却有浓浓的疑问。
“天下星网自创立伊始招的就是知根知底,且几乎都与修士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孩子,因此我们才能放心将二十八星分布在全国各地,由他们来守护定朝的稳定;”
“但您让我必须招纳的这个阿青不仅根底不明,甚至她的妹妹还是个有法力种子的未来修士,这样的人加入星网,得知定朝的各类重大机密,是否有些不妥?”
“甚至她成为暗星后还担负了其他暗星的安危之责,这不得不让属下产生担忧之情,属下觉得需要给其他暗星使一个交代。”
乡绅抬起半个脑袋,用坚决的目光看着飘在空中的监正。
“请监正给暗星们一个解释。”
监正沉默了一会,缥缈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我没法给你解释。”
监正的身体一下爆炸,通体的星辰围绕在乡绅附近形成了无数的星轨,乡绅看着周围星轨的变化,在寻找监正要告诉自己的信息。
在乡绅还在寻找的时候,星辰又一下收缩起来成了监正的模样。
“看到了吗?”
乡绅微微摇摇头,向前拱手道:
“属下无能,看不懂这次的星轨。”
“有些东西我看得到,你们看不到,所以有些东西只有我知道,而我却没法告诉你们。”
乡绅还想说些什么,但监正的声音并没有停下。
“我没法向你们保证些什么,如果你们对阿青不放心,你们在接下去的任务中仔细观察她,然后得出你们的判断。”
监正的声音渐渐远去,星光也慢慢浮回到屋顶上,最后监正只告诉了乡绅一个结论。
“别忘了,她很必要。”
乡绅等到声音完全消失才抬起头,他抬头看着顶上浮画的漫天星辰,在心中思考她很必要这四个字的意思;
管站了半天,但乡绅还是没想出到底什么样的一个人可以让几乎无所不知的监正说出很必要这个结论。
既然是必要的人,那就该让她去做必要的事。
乡绅心中打定了主意,决定就按监正所说,派阿青去做该做的任务,但同时让一个暗星负责监察她的职责。
此时的阿青跟捷彩妤还在钦天监所在的街道上闲逛,天色已经快要亮起,捷彩妤想着这个女子之后就是自己的拍档了,两人还是熟络一些的好,便提议她们在街上逛逛,等到早点摊出摊后一起吃个早点再各自回府。
在闲逛的时候捷彩妤就开始盘敲侧击阿青的各种信息。
“你住哪里啊?”
“我住在宸王府。”
宸王府?
捷彩妤想起昨晚巧巧也说过宸王是站在阿青身后的人,便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你是宸王的什么人?”
阿青看了一眼捷彩妤,觉得她这句话的语气有点怪,但还是老实回答道:
“朋友。”
捷彩妤不信,正是青春年华的男女,哪有什么单纯的朋友。
“只是朋友这么简单?”
阿青停住了脚步,指着一个刚刚出摊的粥店说道:
“这家店开了,去吃吗?”
捷彩妤不满阿青这样转移话题,但奈何闹了一晚肚中也确实有些饥肠辘辘,便和阿青坐到了那个粥店的摊前。
想到阿青昨晚的武功,捷彩妤又问道:
“你昨晚的剑招不错,你师从哪个剑派?”
阿青照实回答:
“我没有师从,我是从牧羊的时候学会使剑的。”
骗鬼吧你!
捷彩妤觉得这个阿青简直油盐不进,什么话都没被她套出来,便也不再问话,告诉了她明天的任务后就闭了嘴。
“明早你跟我一起去莫府探查那个拜月教徒的线索。”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追查莫府
隔日,阿青按照约定的时间出现在莫府大门前,但左看右看,她始终没有发现捷彩妤的身影。
阿青就等着莫家大门旁,看到有一个穿着衙役服的太守府衙役从莫府中走出,阿青一开始还没在意;
但是这个衙役径直朝着阿青走来,阿青注视了她一会后发现这竟然就是捷彩妤!
“你怎么穿成这样?”
阿青被捷彩妤拉到旁边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捷彩妤掏出了另一套衙役服叫阿青也换上。
捷彩妤看着阿青的靛蓝官服一脸嫌弃的说道:
“不穿成这样怎么光明正大的进去查证?你还穿着观星使的衣服?你见过哪个观星使会来案发现场查案的?”
阿青则觉得颇有道理,便不反驳,默默将那套衙役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同时带上了帽子尽量掩饰自己女子的身份。
阿青换完后跟着捷彩妤又走向莫府,此时的莫府大门多了几个执杖的仆役在看守,想来也是因为自己府中出了那么大一件事而人心惶惶起来。
看到阿青和捷彩妤身上的衙役服,这些仆役都没有阻拦,两人顺利的走进了莫府。
“暗星就是这么查案的吗?”
“不然呢,暗星就是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按照星网的规矩,为了方便行事,我们可以伪装成任何身份而不受责怪,必要时候就算伪装成皇亲国戚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还挺方便的。”
两人先到的地方就是阿青和莫老爷厮杀的那个房间,因为四周的人血阵法,所以莫家的人都不敢靠近这附近,现场也被太守府的人封锁了起来。
阿青进去后发现现场和自己离去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这屋子是你打成这样的?”
捷彩妤和阿青小心走在满是碎片的现场,阿青先是用剑心感受了一下这里的气息,感受到人血阵法勾人凶性的功效已经消失,现场只留下了一些淡淡的血腥味。
“嗯,这阵法那时候将我和那个嫁衣困在了一起,一时心急就把屋子打成这样了。”
捷彩妤欣赏地说道:
“那你挺厉害啊!”
突然想到自己前夜与阿青打斗的时候阿青并没有展现出什么武道之力,捷彩妤不满地问阿青道:
“所以昨晚你是留手了?”
“你不也没出全力。”
捷彩妤心想你和我能比吗,我要是出了全力怕把你一鞭打死!
但转念一想阿青能够破掉这个阵法,她隐藏的武道之力想必杀伤力也十分惊人,心中的战意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哪天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比上一场!”
阿青不置可否,她也想知道自己的真正水平到底如何。
“好,哪天去城外空旷的地方,可以施展开来。”
两人查完了一遍破屋,发现除了一些血迹其他什么都没有,阿青便说底下还有个密室,但是被湖水淹掉了。
“密室?”
捷彩妤让阿青带自己去那个密室入口,阿青就带着她到了莫家的大厨房,等到了大厨房才发现这里也成了一片狼藉。
“这是怎么了?”
阿青抓住一个正在清理大厨房的伙夫问道,对方见阿青穿的是衙役的衣服,一开始还支支吾吾的,但被捷彩妤套了几句话后就开始把这几日的抱怨都吐给了阿青她们听。
“哎,两位官爷不知道呦,前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地窖里突然冲上来一股大水,不仅地窖里的东西全毁了,连大厨房都因为这水流冲击被冲毁了…”
“…这不,家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都紧张兮兮的,也没人安排整修大厨房的事,各个房之间就只能自己开小厨房或者出去叫酒楼送席子进来,这让人看了叫什么事嘛!”
“是嘛…”
捷彩妤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就把这个伙夫打发走,接着便和阿青去那个地窖的入口处查看。
虽然水已经不再涌上来,但两人还是看到入口处已经被水淹满。
捷彩妤看了一眼阿青,小声问道:
“这是你做的?”
阿青不好意思的笑笑,虽然自己没有下令让飞雨刺穿密室导致湖水倒灌,但这结果确实也是因她造成的。
“幸好莫家人不知道,不然赔死你。”
捷彩妤嘟囔一声开始仔细查看这水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她凑近鼻子闻了闻,奇怪的咦了一声;
“这水里怎么有股腥臭味?”
阿青想起密室里还有几只被她斩杀的妖兽尸体,便把这件事也告诉了捷彩妤。
“什么!”
捷彩妤听到这件事音量一下拔高了三个度,引起了正在整理的伙夫们的注意。
瞄了一眼他们,捷彩妤把阿青拉到一个角落,小声但恨恨地问道:
“这个拜月教徒居然敢在平京城内豢养妖兽?!”
阿青点点头,她这个时候才发现好像捷彩妤他们并不知道莫家老爷的阴谋,便再把那个拜月教徒借由流水席的方式,把一种邪术传播到周围的百姓之中,并且在林星轮封王当天引发邪术,但是最后被她破掉邪术的事也告诉了捷彩妤。
捷彩妤听得目瞪口呆,她只知道这个拜月教徒不怀好心,但想不到他的计划已经近乎成功,只是不小心碰上了阿青这个煞神而已。
想到这里捷彩妤看向阿青的眼神不免带了几分古怪;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巧就撞破这桩邪术,还能那么及时的破除,捷彩妤左思右想得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案,干脆问了出来:
“那你怎么知道这家老爷是拜月教徒的?”
阿青想了想,隐瞒掉天生剑心的部分,只说她灵觉异常,可以记住和探查一些诡异的气息。
“之前我在光福镇斩杀过一只嫁衣,再加上前几日我的意识某日被莫名拉入了一个诡异的白色空间,因此便记住了这个拜月教徒的气息,在平京找了两日才碰巧碰到。”
捷彩妤听完后用犹豫的语气问道:
“所以……你只要靠近拜月教徒,你就能确定他的身份和他的位置?”
阿青点点头,而捷彩突然妤像抓狂一样扯乱了自己头发,把阿青唬了一跳。
“也太不公平了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查有端倪
捷彩妤大力吸了几口气才把自己的心中的妒火给压下去,真的太不公平了!
这个新人居然可以用气息探查出拜月教徒的位置!
若是个个暗星都有这样的能力…那平京…不,定朝还会有那么多邪徒藏在民间吗?
阿青看着捷彩妤脸上表情不断变换,到最后变成一脸憧憬的样子,担忧她是不是中了那个拜月教徒留下的邪术,关心地问道:
“怎么了?”
捷彩妤无神的眼睛看向了阿青,脸色一下变得像被抓到自己丈夫包了外室的妻子那般幽怨。
“你可知我是怎么确定那个莫家少爷是拜月教徒的?”
阿青摇摇头,她一直以为暗星一定也有特别手段,只要接触到拜月教徒就能确定他的身份。
捷彩妤开始掰起了手指。
“我陪那个天杀的莫家少爷喝了八顿酒,唱了十二首曲,还有两次差点就跟他睡在一张床上,就这样我才能确定他是一个拜月教徒,最次也是一件拜月嫁衣,然后我还要乔装娼妓上门,你说我怎么了?”
捷彩妤每说一个数字就朝着阿青向前一步,等到捷彩妤用质问的语气问我怎么了的时候,她的脸已经几乎贴到了阿青的脸上。
“结果你随便探查一下就能知道谁是不是拜月教徒,你还问我怎么了?!”
阿青不动声色向后退了一步。
“暗星没有探查拜月教徒的办法吗?”
捷彩妤白了一眼阿青,反问道:
“若是拜月教徒有那么容易被发现,他们这种跟过街老鼠一样的门派还能存活万年吗?”
捷彩妤决定先给这个新人上第一堂课。
“拜月教徒,最善隐匿行踪,只要他们不动用法力,可以完全把自己伪装成跟凡人无二。”
“最可恶的是他们还会用嫁衣邪术,往往拜月教徒不会真身出动为祸他人,而是驱使自己的嫁衣去害人,这样哪怕我们抓住了祸首,也不过只是一件嫁衣罢了,被灭了就灭了,损失点法力而已。”
“但对我们而言,就算是一件嫁衣,要确认他是拜月教徒也要颇费一番功夫,在其不使用法力的情况下,我们只能接触认为可疑的人,然后从他身边入手,以常理来推断这个人的行为到底是不是一个拜月教徒。”
阿青越听越迷糊,怎么找到一个拜月教徒这么麻烦?
“常理?要怎么做?”
捷彩妤用手刀在手心轻打两下,寻找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充作教材的东西;
这时地上有一队蚂蚁走过,捷彩妤就叫阿青蹲下来看。
指着其中一只蚂蚁,捷彩妤问阿青道:
“如此一只蚂蚁在一群蚂蚁中是不是毫不显眼。”
捷彩妤用势把那只蚂蚁提了出来,放到了旁边让它独行,这只脱离了群体的蚂蚁竖起自己的触角寻找自己伙伴的方向,等找到后就用更快的速度跑了回去。
“这就是常理。”
捷彩妤转回头问阿青:
“懂了吗?”
阿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蚁虫群居是常理,若是有一只蚂蚁会跟其他蚂蚁分离而行,甚至背道而驰,那就是不合常理。”
“这个道理用在凡人身上也一样,每个人生长的环境都会在他身上造成一些常理,而暗星可以调用所有人的资料来推断出这些常理。”
“当发现某个人突然不按以往的常理做事的时候,那我们就有理由怀疑他是不是受到了外来力量的驱使,往往这也代表着拜月教徒的作祟。”
“当然,这不是绝对的,所以我们暗星就要更深入接触判断这个人是不是被蛊惑了。”
捷彩妤站起身来,拍拍手无奈说道:
“其实很多时候等我们发觉了不对这些人也早就被炼成了嫁衣,嫁衣嫁衣,就是将自己的一生都作了别人的嫁衣。”
“据我们所知,嫁衣也分为三六九等,最低级的就是如傀儡一般只听命令做事,而高级的像莫老爷那样,他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和记忆,甚至性格也跟以前一样,但本我已经不是他了…”
捷彩妤见阿青一脸云里雾里的样子,知道她连这个也不知道,便继续讲下去。
“本我被取代的意思就是——在嫁衣内心最深处会认同那个拜月教徒的所有意念。”
“他之欲既嫁衣之欲,他之念既嫁衣之念!”
“嫁衣会无条件帮拜月教徒完成他的目标,不会背叛甚至不会起觉得这样不对的心思,这不等同于崇拜,因为崇拜也会有质疑的时候,而嫁衣却只会认为这也是自己的想法。”
阿青心中震荡,若是被炼成嫁衣的话不就等同于行尸走肉了吗?
“但是嫁衣炼制也没那么简单,越高级的嫁衣拜月教徒需要耗费的法力就越大,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那些嫁衣要心甘情愿的成为嫁衣。”
捷彩妤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冷哼了两声,似乎是想起什么很厌恶的事情,面上表情也变得冰冷无比,抱臂站在原地看着还在不断盘旋前进的蚁群。
阿青也沉默下来,她想到如果王婉儿真的是被拜月教徒蛊惑,那她是否已经成为了一具嫁衣或者正在变成嫁衣?
“那要如何找到拜月教徒本身?”
阿青觉得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女子受害,她必须尽快找到那个拜月教徒阻止他继续害人。
“很难,除非他施法时引动的法力被我们感受到,或者从一具活着的嫁衣身上找到他的法力痕迹用特殊手段追寻,否则拜月教徒有千万种方式不让自己的真身被发现。”
法力?
阿青突然想到密室之中的那个阵法。
闭上眼睛,剑心睁眼,阿青仔细探查一番找到结果后睁开眼睛对捷彩妤道:
“只要有他的法力就可以吗?”
捷彩妤转身看着阿青点点头。
阿青指着那个地窖的下方说道:
“底下那个密室中有一个十分厉害的阵法,我当时就是为其所困,在我和嫁衣的打斗中并没有感受到那么强的法力,所以我猜测这个阵法就是拜月教徒真身摆下的!”
第二百二十章 朝堂争论
阿青和捷彩妤站在莫家内湖旁的亭阁内,看着太守府找来的劳役往湖中投入了数根粗大的管子;
他们要把莫家内湖抽干。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不仅需要众多人力,还要先把莫家这条内湖的水系截断,再把这些管子连接到平京城的内河之中;
谁也不知道要抽多久才能把这诺大的湖水给抽完。
阿青看着被弄得一塌糊涂的莫家花园,悄悄对捷彩妤问道:
“这样会不会动静太大了?”
捷彩妤看都不看阿青,只是神情严肃地盯着再不断下降的湖面。
“只要能够找到拜月教徒真身的踪迹,这算什么?”
“别说抽干一个内湖,就算把这个莫府都拆了也没有比拜月教徒对平京百姓造成的危害大,别的不说,就说在这下面豢养的几只妖兽,要是它们对上的是普通百姓,你觉得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会死多少人?”
阿青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顿时觉得好像抽干一个内湖确实没什么大不了。
“阿青,你以后要记住,我们暗星行事宗旨就是百无禁忌!”
“就算半夜要闯官门,只要能给出合理解释,该闯就闯!不要担心惹祸,上面有人顶着呢。”
上面?阿青抬头看了看亭阁的檐顶,突然想起来今天林星轮去上了早朝,也不知道他第一次上朝的感觉如何…
林星轮正在靠着大定殿上的蟠龙柱打瞌睡,一时没注意身子越来越歪,脑袋也大部分都靠在了柱子上;
“哎呦…”
脚上一个踉跄,整个身子差点摔倒下去,急忙扶住柱子,林星轮小心地看了一眼附近,发现只有周围的官员用小眼神看向自己。
赶紧悄悄站好,再把自己的高冠扶正,林星轮抬眼看了一下父皇的反应,发现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后放下心来,但这一放心困意又立即向他袭来。
林星轮听着耳边传来的枯燥无味的各类政事,低下头无声地打了一个大哈欠;
用手指拭去眼角因为哈欠挤出的眼泪后,林星轮心中不禁抱怨明明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还要一大早就叫他来这里站着。
亲王之位是超品之职,林星轮本来应该要站到官员的最前排,但是他也没什么东西奏报,总觉得站在前面背后就好像有无数双眼神看着自己一般,让他浑身不舒服;
第二天就早早来到殿上,选了一个最后最偏的位置,充当一个隐形人。
真是活受罪啊…
林星轮半个身体又不自觉靠到了柱子上,要是他知道做了亲王就要每天上朝的话,他一定跪在母后的宫中求她千万不要封自己做亲王。
突然殿内安静了一下,好像是上一个官员已经奏完了自己的政事,然后下一个官员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林星轮沉重的眼皮一下睁开,身子也站得笔直,仔细听着那个官员汇报的事情。
大理寺少卿向旁边跨了一步站出队伍,对皇帝行了一礼后奏道:
“皇上,臣有事要奏,是关于新晋观星使阿青大人与王尚书之女王婉儿之案的。”
“呈上来。”
少卿从官袍宽大的袖子中拿出一章奏折,双手举在自己的脑袋前,霖生见状就走下台阶,从少卿手中接过奏折后递到了皇帝的龙案上。
皇帝翻开奏折粗略扫了几眼,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把奏折扔到桌子上,皇帝暗含着怒火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
“荒唐!”
“现在庙堂都跟江湖一般了吗?!怎么会出现官员谋杀官员之事?!”
皇帝眼睛盯住在前列的王尚书,语气生硬地问道:
“就没人跟朕解释一下吗?”
王尚书虽然没看向皇帝的眼睛,但听到这句话还是立马出了列,直接跪倒在地,呈五体投地状。
“请皇上为小女做主。”
皇帝见到王尚书这个态度,知道他就是要把这件事闹大了,便一拍桌面,厉声问道:
“来人!把观星使阿青带上殿来!”
林星轮从皇帝发怒开始就有些紧张,如今听到父皇居然要立马叫人捉了阿青上殿;
林星轮脑子一热直接冲了出来,拦住要出去下令的霖生,走到前列,跪在王尚书的旁边。
“父皇,阿青无罪。”
皇帝看到林星轮的一瞬间眼神里闪过了一阵复杂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复成冷漠的样子。
“无罪?你说无罪就无罪吗?这奏折上面条条罪证确凿,那女子陈情时自己也亲口承认是她将裴司业带离平京的,你自己看看吧!”
皇帝把桌上的奏折大力扔到了林星轮面前,一时间殿内因为皇帝的雷霆震怒而一片寂静;
就在林星轮绞尽脑汁要怎么为阿青辩解的时候,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帘后发出。
“皇上,案子还没有定罪,观星使身份特殊,要谨慎为好。”
皇帝把头转到帘后的皇后方向,两人眼神对视了一会。
尽管皇帝并不避讳和皇后公论政事,但往往都是下朝后夫妻两个回到寝宫再讨论,皇后极少在官员面前和他发表过不同意见。
“那依皇后之见呢?”
“既然是案子,那便三天后查案升堂,不冤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至于主审嘛,因为这案子特殊,便由三位王爷主审,大理寺协助如何?”
在下面站着的晟王和钺王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就突然扯到他们身上,彼此对望了一眼,一时都没有敢开口应下。
皇帝沉吟一会,如今的情况很明显宸王就是站在那个叫阿青的女子那边,就算是再加上两个王爷,到时候要是审出个无罪怕也是不能服众。
于是便开口在皇后的建议上加了一个要求。
“那就按皇后所言,把这个案子查的水落石出,届时也别在大理寺升堂了,直接把案子放到这大定殿上来处置,朕和皇后都会来看着,各位卿家也都来看看,谁也别冤了谁!”
皇帝哼了一声后就从龙椅上站起,怒气冲冲地朝殿后走去。
晟王和钺王这时才跪下接了这桩差事。
“儿臣领命。”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还敢出现
林星轮见到父皇离去,将视线转到了帘后,正好对上自己母后的眼神;
皇后用眼神向林星轮传达了一个不用担心的意思后,就在女官的搀扶下也从帘后离开了大殿。
顿时殿上就吵闹开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为何皇上发了这么大的怒?”
“不知道啊,少卿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大理寺少卿看了一眼跪在一列的林星轮和王尚书,只是摆摆手不说话,说大理寺会将这件案件通报之后就离开了大定殿。
而平时与王尚书亲近的官员上前将王尚书扶起,也不看林星轮,搀着王尚书就背身离去;
还用所有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说什么“皇上一定会还您个公道…”之类的话。
林星轮也扶着自己的膝盖慢慢站了起来,晟王和钺王走到这个三弟旁边;
还不知道事情经过的晟王拍了拍林星轮的肩膀,把林星轮从迷茫状态中拍回了神。
“三弟,要不要去大哥府上坐坐?”
“啊?”
林星轮没想到大哥会主动邀请他去自己的府上,想想阿青这件案子确实也需要大哥的帮助;
那个二哥是指望不上了,不找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那小弟就叨唠了。”
晟王转头看向钺王,用无言的表情询问他要不要一起;
钺王甩了甩自己腰带上的香囊,留下了一句话后就从两人的身边走过。
“我就不凑热闹啦,我还有点事,大哥三弟自便吧。”
林星轮和晟王看了一眼钺王的背影也没在意,反正从小到大这人也都是独来独往的,性格古怪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钺王大步迈出了大定殿,然后以接近奔跑的快走速度超过了前面已经出来的各级官员;
走出大定门骑上马就疾驰到了府中,把自己关在房间,遣去所有下人后他才抬起了自己的掌心,上面有着黑色的八个大字——钺王殿下,别来无恙。
这些黑字在朝会时突然出现,钺王发现后就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心,一下朝就赶忙赶了回来,仔细观察这些字对自己并没有其他影响后钺王开口了。
“我以为你死了。”
沉默了一会,熟悉的声音又从钺王的耳中突兀出现,只是这次钺王可以听出他比上一次更加虚弱。
“呵呵,钺王殿下多虑了,没那么容易的…”
钺王靠在椅子上,抬起手掌看到上面的字样在慢慢消退,不解地问道:
“就算没死为什么你还敢出现,想来最近父皇已经派人在追查你了吧,哼,你上次可把本王害的够惨。”
钺王想到林星轮封王礼上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不禁冷哼一声;
虽然现在皇后还没找他算账,但他不会天真以为那个女人没有发现,肯定是记在账上,等来日一并向他发作罢了。
“呵呵…钺王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应该也知道我所言非虚,要不是那个阿青半路杀出,哪里还有今日的宸王。”
这倒是…
钺王想起那日早上气势汹汹赶来的那群百姓,知道这个幕后之人倒也确实有几分本事。
觉得现在还不是分道扬镳的时候,钺王拍了拍自己的袖子,随口问道:
“那今天你来找本王又有何事?”
“钺王殿下你应该要尽力帮助婉儿小姐。”
“为何?”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
“那个阿青不知有何邪术,她可以准确地找出我的位置,如今她已经和一些不明来历的人正在追查我的真身,若是不给她找点麻烦的话,我就怕是会有麻烦了。”
钺王嘴角浮出了微微笑意。
“所以,你现在是在求本王咯?”
从这个声音出现开始,钺王就觉得自己一直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更是日夜担忧自己活在这人的监视之下;
今天听到这个声音也会有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钺王觉得心中一片痛快。
“钺王殿下,不要那么幼稚,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我不出事,才能助你成事。”
“罢了,本王知道了,在这桩案子上我不会让这个阿青那么轻易逃过的。”
钺王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
“阿青的身份你到底查出没有?”
“...从目前来看,我只能知道她出身一个小山村,和身边带着的那个小女孩是姐妹,还有就是那个小山村被生肖门屠了村,其他的就暂时无从得知了。”
生肖门?屠村?
钺王对这个生肖门也知道一些,之前还是个名声比较大的杀手组织,但不知为何年初突然土崩瓦解,连老巢都不知道被何人清理干净;
太守府之后还在一个暗娼馆的地窖里发现了数十个被折断四肢的孩子,整个暗娼馆也都被别人杀了干净,尸体都是一剑封喉,干净利落;
钺王虽然没有插手这件案子,但那时这桩案子倒也造成了一些轰动。
可一个平京的杀手组织为何要不远千里去屠一个小山村呢?
钺王摩挲了一下下巴,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件事与阿青有着莫大的关系,决定私下要派人去暗查一番。
入夜,阿青她们终于看到这片湖被抽到只剩下一个小水洼。
看着底下的满塘污泥,阿青对捷彩妤点了点头,便又走到了大厨房的地窖处。
地窖的入口也插了一个大管子,里面的水已经被抽干,阿青和捷彩妤各点了一支火把就下了地窖内;
一滴水从潮湿的地窖顶部打在捷彩妤的衣服上,捷彩妤嫌恶地看了一眼满是腥臭味的地窖;
感受脚下刚才踩着一个粘糊糊的不明五天,她顿时有点后悔不应该和阿青一起下来的。
突然她感到身边出现了一阵势的波动,接着便是一声巨响在面前响起;
捷彩妤举起手臂挡住打来的一些碎石,无奈地对旁边拔剑的阿青道:
“你能不能预警一下,我这张脸要是被划出一个小口子你可真的赔不起了!”
“对不住。”
阿青把龙泉收回鞘中,走进自己清出的入口;
灵活的从布满残石的入口出来后,阿青终于又见到了被自己毁坏的那个密室。
第二百二十二章 法力痕迹
阿青小心避开脚下的碎石块,在塌陷一半的地洞中仔细开始查找。
地洞顶部被水流冲塌,导致很多泥土也跟着淹了进来;
尽管没有全部淹没,但石块也被埋在底下极难寻找。
阿青和捷彩妤拿着火把朝脚下扫来扫去,始终没有找到后阿青就干脆用剑心寻找这里残余的法力痕迹;
终于剑心找到了一块较大的法力痕迹,用火把朝那个方向一指,阿青对捷彩妤道:
“在那里。”
捷彩妤顺着火光看过去,看到的只有一团厚厚的淤泥;
指着那团土黑色的淤泥,捷彩妤确定了一下。
“在这里?”
阿青点头后就看着捷彩妤,捷彩妤转头发现阿青盯着自己,也站在原地和她对视起来。
“你看我干嘛?”
“……你的武器比较长……”
捷彩妤眼睛一下瞪大,敢情是要她去掏泥巴?
这个新人倒真的一点都不客气的。
但作为一个前辈,捷彩妤觉得绝不能助长新人这种歪风邪气。
“你没手吗?”
阿青听到捷彩妤的讽刺一言不发,默默拔出了龙泉,捷彩妤又从阿青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波动,赶忙制止她。
“得了得了,我怕你把这些泥劈开,那块石头也被你劈碎了。”
阿青身上的波动停下,收回龙泉后看着捷彩妤不再有动作。
捷彩妤在心中暗骂一句新人真狡猾后,便抽出腰间的软鞭,附上自己的势一鞭抽进了淤泥中,捆住那块石头一用力就把它扯出了淤泥。
把石块上的泥抖干净后捷彩妤才用鞭子把石块轻轻放在两人面前;
阿青看着眼前这块半人高的石壁碎片,用剑心感受了一下,感受到上面的阵法痕迹残留着些许那个拜月教徒的法力痕迹,尽管微乎其微,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法力。
找到她们要找的,捷彩妤就缩短一些鞭子,用鞭子当作绳子把那块半人高的碎石壁悬空挂在背后向上走去。
看着快要被碎石壁把上身盖住的捷彩妤,阿青好心问道:
“要我来拿吗?”
捷彩妤转回头挑眉问阿青:
“我看上去很弱不禁风吗?”
听到这句话里满满的威胁语气,阿青只能咳嗽两声继续跟在捷彩妤背后,等到她们上到对面的时候捷彩妤便对阿青道:
“我把这个碎石壁带到有能力追查拜月教徒的暗星那,你这几日就带在宸王府中,有消息我会过来找你。”
说完捷彩妤就双脚用力向上一弹,弹到了屋顶上,几个闪身带着碎石壁消失在阿青的视野中。
阿青晃了晃脖子,忙了一天感觉身上还挺酸疼的,阿青一边想着今晚要不要泡个热水澡一边往莫府大门走去。
等阿青回到宸王府的竹楼时,发现林星轮已经在厅中等着她了。
“阿青,你可回来了!”
林星轮见阿青第一眼就起身推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到椅子上,给阿青倒了杯茶,林星轮让阿青先喝完再听他要讲的事。
阿青奇怪今晚林星轮怎么这么急急燥燥的;
仰头把杯中的茶饮尽后,阿青用手背擦了一下嘴,问道:
“出什么事了?”
林星轮神情严肃的对阿青道:
“今天朝会上王尚书把你向父皇告了!”
阿青觉得喉咙里还是有些燥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
“接下去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就算到了你父皇面前,我没罪就是没罪。”
林星轮急的一下站起。
“那你没罪你要拿出证据啊!我信你,可我父皇如何信你?百官如何信你?”
“母后让我和大哥二哥作为主审官主审此案,我今日也去大哥的府上把事情原委和他说了一遍,但就算是我这个弟弟讲的,毫不知情的大哥听到后也觉得颇为荒唐,你说其他人更会怎么想?”
阿青不想再争吵下去,起身就要往楼上走。
但经过林星轮身边的时候阿青还是停了一下,用手轻压了一下林星轮的肩膀。
“我不在乎别人信不信我,只要你们信我就好。”
说完阿青就没有回头地走上了竹梯;
而林星轮则是被阿青突然的真情流露吓到,捂着自己被触碰的肩膀坐在原地久久不说话;
片刻后一声椅子拖拉地面的滋啦声响起,林星轮一下站了起来。
就算阿青不在意别人,可他不能让别人冤了阿青!林星轮决定要自己私下帮阿青查证清洗罪名。
风呼啸而过,把一张酒旗吹得呼呼作响。
在平京城外的一个荒郊,一间食肆孤零零地立在黑暗中,既不开门,也没点灯,但凡路过的人看到都只会以为是一间鬼屋而匆忙跑开。
捷彩妤拖着那块碎石壁走到这间食肆的门口,先是轻轻敲了两下门,等了半响,没人回应。
又敲了两下,还是没人理她;
捷彩妤把头稍稍凑到门边,听到了里面轻轻响起的呼噜声。
“啧。”
捷彩妤顿时觉得不平衡起来,自己忙活了一天,却有人已经早早睡上了大觉?
脚步向后退了几步,捷彩妤卸下肩上的鞭子;
深吸口气,捷彩妤两脚分开,脚跟用力把身子转了个半圆,鞭子上捆的碎石块也因为惯性腾空而起,重重锤在了木门上。
木门发出巨响,整间食肆都因为巨力晃动了一下;
但晃动后木门上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捷彩妤见状正准备再抡一锤的时候,木门突然打开从中走出一个人。
那人走出房门时捷彩妤手中的鞭子已经挥出,眼见这块石壁就要砸到这人的脸上,捷彩妤赶忙再往后退了两步;
石块就从出来的人脸前划过,挥出的劲风彻底吹醒了那人脸上的睡容。
“捷彩妤!你谋杀吗?!”
捷彩妤重新提起石块,不理面前人的抱怨,推开他就从门里走了进去;
那人站在原地骂骂咧咧了几句,也跟在后面进了食肆。
进屋后捷彩妤并没把石块放下,而是走到地板中间,不回头地命令了一句。
“开门。”
那人锁上食肆的大门,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指尖浮起了点点星光。
星光飘到捷彩妤面前的地板上,地板瞬间化开一个黑洞,捷彩妤带着石块就跳了下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木犬寻月
捷彩妤跳入黑洞后打开入口的人也随之跟着跳下,随着洞下传来一声“收”的声音,黑洞就簌的一下变成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捷彩妤的脚一踩到地上,道道火光就在两边亮起;
捷彩妤望着尽头的那堵墙,等在原地不再前行。
“怎么不走了?”
那人随后跳了下来,走到捷彩妤的旁边,借着火光可以看清他虽然比捷彩妤高出一些,但脸还是个少年模样,两颊的婴儿肥让旁人看到他的一瞬间就不自觉放下一些防备。
“鬼知道前面有什么,你带路。”
“你还挺识相。”
少年走在前面面,他的脚上每走一步就会荡出一些星光;
星光荡开到走道的两旁,捷彩妤可以感受到随着星光的扩散,这条走道四面中刚才活跃的势也慢慢重新蛰伏下来。
捷彩妤跟着少年走到尽头,少年伸出手摸了一下石壁;
石壁一接触他的手就化作了星光散到两边,等两人都走进后星光又化为一道厚厚的围墙挡住去路。
里面是一个圆型的空间,四周没有点灯,但是随着两人的步入顶上渐渐发出柔和的光线,把整个空间照得如白昼一般;
捷彩妤看了一眼四周墙上奇形怪状的东西,其中还竖着几个水晶棺,棺里用星光保存着面容狰狞的各类妖兽;
捷彩妤见状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
这人的爱好还是这么让人讨厌。
把石块放到中间的大桌子上,捷彩妤扭了扭自己背了一路的肩膀,用下颚对男孩示意了一下。
“这块破石头里有一个拜月教徒的法力,你可以借此找出那个拜月教徒吧?”
“可以试试。”
少年走到石头面前用手掌悬在石面上,道道星光从他手心发出包裹住了整个石块;
把其中的法力提取出来后那些星光又回到了男孩的手中,同时其中包裹住一点法力不让其消散。
身后的捷彩妤看到男孩能够轻松提炼出拜月教徒的法力也不禁有些眼热;
拥有这样感知的能力对她而言着实方便不少,但一想付出的代价是没有什么攻击能力后捷彩妤还是觉得自己这样最好,毕竟她的性格实在不适合躲在后方支援。
“有点少啊…”
少年看着那点法力可惜的说道;
走到桌子另一角,上面放了三四只木雕的小狗。
少年估算了一下,把这点法力附到两只木狗的身上已经是极限,于是就把两只木狗用星光拿起放到地面上。
右手一抛,包裹着拜月教徒法力的星光浮到两只木狗的上方,少年双手隔空用力扯动,那点法力就被分成两个更加微小的细点,随着星光一下灌入了木狗内。
星光入体后木狗的关节开始咯吱咯吱狂响,原本不过是墨水点的眼睛逐渐开始有了神色,再过一会竟如活物一般在少年和捷彩妤的脚下欢快地蹦跶起来。
捷彩妤有些烦躁的想把挂在自己腿上的木狗踢出去,但又怕把这些木架子踢碎,只能按压住自己的不耐烦问少年道:
“这样的木头狗会不会太明显了?”
“当然不会这样让它们出去。”
少年又拿起一张画纸,上面花了两只花皮狗的模样;
招来那两只木头狗,少年轻轻踢了它们一脚就让它们趴倒在地上,再把画纸覆在它们上面。
少年用星光紧紧将这两个死物包住,轻喝一声,一阵星光从地上闪过,待光芒消失的时候再没了什么木狗,只剩下两只会喘气还会吠叫的花皮狗。
“乖狗狗,乖狗狗,来哥哥这。”
少年抱起两只花皮狗就叫上捷彩妤出去,两人原路返回,从那个黑洞中跃出后两人打开食肆的门走到了黑夜中。
少年把花皮狗放到地上任它们玩耍,得到捷彩妤的确认后少年双手左右向上张开,轻声喝道:
“好狗,去吧!”
两只花皮狗应声散成点点星光飘向平京的方向,而少年则是各截留下了一点星光融到捷彩妤的手心上。
捷彩妤举起手心看着出现的两点类似黑痣的星点,她能够通过这个感受到那两只被施上星势的木狗的动向,同时它们若是有什么发现自己也能够第一时间感应到。
“可以了吧?”
少年把捷彩妤交代的事做完后伸了个懒腰,打声哈欠就要转身回到食肆中继续自己的好梦。
男孩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回忆起一件事,转了一半身体问捷彩妤道:
“最近有个新人跟了你对吧?”
捷彩妤点头,奇怪这大门不出的懒鬼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老大叫你看着她。”
捷彩妤看着男孩的双眼,沉声问道:
“什么意思?”
男孩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叫你看着你就看着呗,说不定是考验什么的,你也知道暗星很久没进新人了,好了不说了,困死我了,我要去睡了。”
男孩说完跟捷彩妤摆了摆手就进了屋,把木门关好后这间食肆突然一下人气全部消失,又变得和鬼屋一般。
而捷彩妤还在原地想着男孩转告她这句话的意思;
据她对老大的了解,老大绝不会无的放矢,要她看着阿青应该是阿青有什么问题,可是既然知道阿青有问题为什么还要把她招进来?
捷彩妤百思不得其解,但对阿青已经起了微微的防备之心。
感受手心有异动,捷彩妤张开手掌看到两颗黑痣同时亮了一下,知道是木头狗已经成功潜入了平京,开始它们的追寻任务。
星光从平京城上空悄悄落到一条无人的巷子里,星光落地就重新汇聚成两条花皮狗的样子;
像真狗一样四处嗅嗅后,两条花皮狗就开始分开行动,不断用鼻子嗅着街道的各个角落,慢慢从平京内圈搜到外圈。
当一只花皮狗走到裴府附近的时候,它的鼻子猛地吸了两下,硕大的狗眼直直盯向了裴府的大门。
同时在平京城外的一个佛庙里,有个正在沉睡的小沙弥突然翻了个身,梦呓似地说了一句和尚本不该说的话。
“该死。”
第二百二十四章 被迫合作
林星轮隔日一大早就出了门,跟着记忆找到了地方;
他站在门前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敲响了月白书院的门环。
“谁啊?”
门只被开了一个边,一只浑浊的老眼从缝中打量了一下林星轮,从他的衣着上老者看出这个贸然来访的客人非富即贵,但这个年老的门房并没有因此客气半分。
“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吗?扰了学子的睡眠你可担得起?”
林星轮想着这个理由为免太过牵强,现在也早已过了睡觉的时间;
但他今天要进这月白书院,因此便好声说道:
“老人家,我有事找你们书院的张辉书生,麻烦帮我进去通报一下。”
看门老者并不动弹,反而坐到了门后的椅子上,锤了捶自己的小脚老者哀叹道:
“现在的后生啊..一点都不体恤老人家,本来腿脚就不方便了,打个盹还要被人敲醒,哪有力气去叫人哟…”
林星轮有些傻眼,他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么无赖对待过;
踌躇一下,林星轮试探性地问了句:
“老人家,你这是在讹诈我吗?”
看门老者一听这话立马气的吹胡子瞪眼,也不回答林星轮,砰的一下就把月白书院的大门重重关上,关门声还把站在门边的林星轮吓了一跳。
原本林星轮也想转头就走,但想想有些事只有问张辉才能问的清楚,于是便轻叹一声,再拉动一下月白书院的门环,柔声道:
“老人家,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麻烦开下门好吗?”
过了半响大门又被拉开一条缝,林星轮见机把一张银票塞了进去,感受到银票从自己手中被抽走,林星轮心里暗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等着。”
收了林星轮银票后那个老者也没有再把门关上,一下站起身来脚步迅捷地朝书生宿舍走去;
林星轮听着这沉稳的脚步声,再次摇头,这哪里腿脚不便了?
林星轮等了一会,听到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从门后传来,赶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站在门后挺直身子一副严正以待的样子。
大门这次被打开了一半,张辉看到门后的林星轮诧异地问了一句:
“原来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阿青在恶作剧呢。”
林星轮咳嗽两声,身体僵硬的对张辉行了个礼。
“张兄…近日别来无恙?”
张辉被林星轮这礼吓到,也只能回礼道:
“宸王殿下多礼了,不知宸王殿下找在下有何贵干?”
老者听到宸王殿下这个称呼后枯朽的老脸上表情突然生动起来,他暗想没想到这个小子来头这么大,早知道刚才多坑他一点了。
林星轮和张辉互相行礼后张辉就邀请林星轮去他的宿舍坐一坐,本就有事来找张辉的林星轮自然不会推诿,便一前一后走进了月白书院。
林星轮还是第一次来到月白书院,尽管他在平京出生,但从没有听过月白书院这个名号;
进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庭院中间的大榕树,这颗榕树也不知道长了多久,根茎都从底下翻了起来,树荫也近乎把整个书院都给盖住。
随着林星轮的深入,他发现这个书院的书舍基本都是围着这颗榕树建造,而且布局颇为巧妙,才走一会他就有种迷了眼的感觉,只能紧紧跟着张辉免得走错了路;
越走他越觉得这书院绝对有高人坐镇,就这布局,一般的毛贼要是进来怕是走到天亮也走不出去。
到地方后张辉打开房门侧身邀请林星轮进屋,林星轮进屋后先是环视了一圈,发现就是个正常读书人的房间后就自己找个地方坐下来。
张辉边给林星轮倒水边问道:
“宸王殿下,今日上门可是阿青出了什么事?”
林星轮瞥了一眼张辉,心想他果然对阿青有什么妄想,还没听自己说什么事就主动关心起了阿青。
不过自己今天上门来找他确实是为了阿青的事。
把杯子放下,林星轮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听说你这一路上都与阿青为伴,想来你的为人也颇被阿青认可,我也不废话,你可知道李千金和裴少俊?”
张辉点点头,不知林星轮突然问这两人干嘛。
林星轮见张辉还不知道王婉儿状告阿青的事,便把阿青遇上的麻烦跟他复述了一遍。
张辉听完后面色也变得极为严肃,这件事从礼法上讲王婉儿是不容置疑的苦主,从情理上讲阿青也只是做了自己约定的事情,但到了公堂上礼法才是判决的关键。
“那现在怎么办?”
林星轮摇摇头。
“我现在想要尽力找到一些可以证明阿青清白的证据,所以才来问你能不能上殿为阿青作证。”
张辉坐在原地沉思一会才说道:
“我上殿作证自然是义不容辞,但就凭我一面之词,皇上他们就会相信阿青是无辜的吗?”
林星轮面带苦色,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
“你亲眼看见裴少俊是自己寻死吗?”
“何止看见他寻死,我还是第一眼见到那个女鬼的人呢!你可不知道这女鬼长得有多美丽,也不知道裴少俊是怎么抛下这么一个美人的…”
说到李千金,张辉又回忆起了那惊鸿一瞥,不禁又有些呆住;
林星轮用手掌在张辉面前晃了晃,把他晃回了神。
“那张兄可用什么好办法?”
张辉和林星轮对视一眼就将视线转开,轻笑一声问道:
“宸王殿下不是一直不喜欢在下吗?”
林星轮尴尬地笑笑,也不否认。
“这不是为了阿青嘛,相信为了阿青你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张辉听出了这句话中将两人对于阿青那一份相同的心意给表明了出来;
张辉也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举起桌上的茶杯跟林星轮的杯子碰了一下。
“为了阿青,在下自当肝脑涂地。”
林星轮撇了撇嘴,和讨厌的人合作感觉还真是奇怪,但再不情愿他也需要个帮手。
“你打算怎么做?”
张辉神秘一笑,转头看向窗外;
林星轮知道这人八成是有了主意,皱眉催促道:
“快说,别卖关子。”
“宸王殿下,你可知什么东西比起礼法更有压力?”
“...不知。”
张辉把双臂抱在胸前,吐出了两个字。
“人言。”
第二百二十五章 诡箭灭口
“汪!”
裴家的下人刚刚打开后门,要扫门前落叶时发现有只花皮狗不知为何坐在地上,还对他叫了一声。
“哪来的狗。”
下人嘟囔一声不打算理会,拿着扫帚打算把狗赶走;
但无论他怎么用扫帚驱赶,那只花皮狗总是不走,换个地方就盯着他们家的后门看。
下人见强赶不成就打算扔个骨头把这只狗引走,没想到花皮狗看也不看他扔的骨头,就盯着这个下人;
狗嘴轻轻张开,吐着舌头不断喘气,再加上摇动的尾巴,娇憨的样子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嘿,这小狗。”
下人不知怎地一下就心软下来,想着这府内地大,自己本就做些杂活,在偏僻的角落也有间房,把这狗接回去,每日用剩饭剩菜养着也不费什么事。
确认了这只狗不爱叫后下人就上前抱住了花皮狗,逗了几下把它带进裴府;
在裴府的后门关上后,一个人影从街角处走出来,看着裴府后门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哎!你去哪!”
小狗一进裴府就从这个下人的怀中窜到地上,几个跑动再不见了踪影;
下人在附近找了好一段时间,实在找不到就想着算了;
不过就是一只野狗而已,也没人知道是自己把它带进府的;
之后便去忙着自己的事了。
花皮狗在裴府的花丛小道里快速奔跑,它沿着那个熟悉的味道跑到一个小院中;
到了院中花皮狗的脚步慢下来,它悄悄蹲到小院的一个偏僻角落,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正屋大门,气息告诉它要找的东西就在这个屋子里。
房门吱啦一下打开,一个穿着丫鬟服饰的女子端着铜盆走了出来;
把门关好后这个丫鬟就要去倒水,无意一瞥,她与在院角的那只花皮狗对上了眼。
花皮狗看到丫鬟的一瞬间尾巴停止摇晃,利齿取代了舌头,眼中更是闪烁起了点点星光;
而那丫鬟只是惊吓一刻后就恢复了镇定,正好有两个粗使丫鬟走了进来,她出声吩咐道:
“那边怎么来了一只野狗,要是吓到了小姐怎么办?快去把它赶走。”
“是,姐姐。”
两个粗使丫鬟看到不过是条花皮狗,拿起了墙边的扫帚要去赶狗;
花皮狗还没等扫帚打到就一个窜出想扑到站在台阶的丫鬟身上,那个丫鬟眼中闪过一阵狠色,一脚就将花皮狗踹到墙上;
踹的时候她绣花鞋上还闪着一层淡白色的光,把花皮狗踢飞后她不动神色地用裙摆遮住了自己的鞋子,然后叫那两个丫鬟把只咽呜了一声的花皮狗拿出去丢掉。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惧,她们不知道这个平时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大丫鬟今天这么怎么凶悍;
如此两人更加不敢违抗命令,捡起已经不动弹的花皮狗就往府外走去。
“钗儿,怎么了?”
屋里人听到外面有声响出声问道。
钗儿眼神变换了几下,平静地答道:
“没事,小姐,我上街买点小姐爱吃的糕点,等下就回来。”
说完后钗儿就匆忙离开了院子;
她不和那两个丫鬟一样从后门走,反而绕了个圈走到前门去。
在钗儿离开的一瞬间,院子的草丛中又传来一声声响,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一个花鼻子从中探了出来。
钗儿走到大门后悄悄打开了侧门;
看了看街上,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影她就快步出了裴府,但并没有往她所说的糕点铺走去,而是径直朝着平京城城门想要出城;
一路上她都紧张地握紧手心,虽然在极力控制,但敏锐的人还是能看出这个女子似乎是在躲避什么人。
钗儿顺利出了城,一出城她就转到一条小路上,接着便提起裙摆开始狂奔;
奔跑的速度甚至比起一个成年男子还要快上一倍,完全不像是一个柔弱的深闺丫鬟。
钗儿跑到一条河边,转头看到后面似乎没人跟着她心才稍稍放下;
咽了咽口水,整理一下自己跑乱的头发,钗儿就要上桥过河,可她一上桥,就看到桥中央已经有个人站在那里。
钗儿与桥上人对视,后者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想去哪?”
钗儿听到问话一下慌乱起来,随口答道:
“回、回家!”
“回家?你还有家吗?”
桥上人露出了嘲讽的讥笑。
“或者说,你还是人吗?”
钗儿尖叫一声四肢伏地向上弹跳,跳出常人足以惊叹的高度,想要直接越过桥上人跳过河;
看着半空那个散发着邪气的女子,捷彩妤觉得她实在有点愚蠢;
跳到空中她就动不了了,不就成了自己的活靶子了吗。
“回来。”
钗儿感到自己的腰部被什么东西死死捆住,接着就是一阵巨力传来,她直接从空中被拉了下来,摔到河中溅起一阵水花。
捷彩妤感到那个嫁衣还在挣扎,便拉紧长鞭将她死死制住,还在鞭中注入自己的势,免得她用邪术自尽。
捷彩妤抓到这个嫁衣后心中一阵激动;
这可是一个活的嫁衣!
只要把她带到昨晚那个暗星面前,她们就能据此直接找到那个拜月教徒的真身,到时任他上天入地,都休想逃过暗星的追捕!
“上来!”
捷彩妤一用力就把那个嫁衣从河中扯出,就在她想要带这个嫁衣离去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周逼近几股危险气息;
她一个闪身跳到了桥墩上,她原来位置上已经扎上几根黑色利箭。
捷彩妤不断用势探查到底是谁在背后偷袭她,但还没等她找到黑手,她先感觉到旁边那个嫁衣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了!
转头一看,捷彩妤脸上顿时变得五颜六色起来;
这个穿着丫鬟服的嫁衣脑门上已经深深扎了一根箭头,临死前她嘴巴还在微张,似乎是想问什么问题。
“该死!”
捷彩妤把身上的势全部放出寻找这个灭口的人,但这几根箭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不仅没发出半点声响,就连方向都是从四方而来;
捷彩妤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其他人的气息,气得她用鞭子狠狠拍打了一下河面,河水上天如雨花一般落下。
“欺人太甚!”
第二百二十六章 确定无疑
阿青坐在水榭台上静心,自从前两次战斗后她就察觉到自己剑心有了巨大变化;
以前剑意还是一把黑色小剑的时候,她射出一道藏剑就会掏空全部的剑意;
但黑色小剑变成剑心手上那个黑剑印记后,其中的剑意居然足够支撑她射出几十道藏剑都不会枯竭。
经过多次剑心变化阿青也猜到导致剑心转换的根源,那就是自己的心境。
每次只要她心境大乱,或者因为什么事情而有所触动的时候,剑心都会因此而产生新的变化。
黑剑印记就是在她目睹裴少俊赴死,以及找到阿烈墓穴之后才转变而成,她将其归结为她的恨意更深了;
不仅恨得深,她也将其藏得更深,所以藏剑威力才会产生变化。
但无论如何这对她都算是一件好事,只有实力增长越大,她才能更好地保护身边人,才能越快地讨回她应讨的债。
“阿姐!阿姐!你看我像不像大将军!”
阿青耳边传来阿花的嬉闹声;
阿青睁开眼看到阿花正骑在马上拿着一把小木剑朝着面前空气不断挥砍;
最近阿花不知听了什么故事,天天嚷着要做一个守疆护国的大将军,于是找老欧要了一把小木剑,被骑的马自然就只能是彭莒了。
“哎呦,哎呦,你骑就骑了,别扯着我的马鬃啊,很痛的…”
说来也奇怪,彭莒醒来后对待阿花跟对待其他人的态度有了很大不同,甚至有时候宁愿陪在阿花身边也不跟着阿青;
就连当马骑这件事这个曾经的修士都只是嘟囔几声,还是乖乖俯下身让阿花上来;
被骑的时候他还万分小心,怕把阿花摔着,简直是把阿花当成了宝贝一样对待。
阿青自然对这种转变产生了疑惑,一人一马之前就在意念之中交流过;
按彭莒的话来说,他现在就是在押宝。
他觉醒更多夫渚血统后可以感受到阿花体内法力种子的不凡;
就算这颗种子还埋在土中,但其中已经隐隐有了大道之力的痕迹,待阿青解释过顾琛琛曾经给阿花输过法力后彭莒说了一句难怪。
“顾前辈输的不仅是他的法力,更是他的道果碎片,哼哼,没想到这个大机缘给阿花这丫头拿到了。”
如此阿青也知道了阿花的修行道路已经被打通,只要她入了天门正式成为一名修士,她的境界就会一日千里,甚至在合道之前都不会有任何阻碍,等于她必然成为未来修士的领路人之一。
所以彭莒才想要拼命在阿花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如果将来阿花步入合道境,所不定它也能因此摆脱这幅妖身,重新成为不沾凡尘的修士。
阿青看着自娱自乐的阿花内心不自觉对未来起了一些担忧;
她害怕阿花成为大修士后也会像其他修士一样绝情绝性。
摇摇头把自己的那些担忧抛在脑后,阿青安慰自己像阿花这样的好孩子绝对不会灭绝人性;
况且她和自小就被接入山门的修士不一样,阿花在自己身边长大,怎么可能忘掉自己?
“阿青小姐,府外有位叫捷彩妤的女官来找您。”
“快请她进来。”
捷彩妤的出现暂时让阿青弃掉了一些杂乱的念头,知道大概是那个幕后的拜月教徒有了什么踪迹,她和阿花说一声后拿起龙泉走到前厅。
阿青走到前厅时看到捷彩妤正坐在厅内,但她的目光却在四处乱瞟,瞟完后还敲了敲椅子,自言自语说道:
“不愧是嫡皇子啊…连坐的椅子都是价值千金…”
阿青坐到捷彩妤旁边,看到她还半湿的头发,问道:
“发生了什么?”
捷彩妤敲了一下椅柄,发出沉沉的实木声。
“被阴了。”
接着她就从椅子上起身。
“出去说。”
刚出了府门捷彩妤就夸张地摸了摸自己胸口,语气带着余惊对阿青道:
“太吓人了!里面那股势是剑圣大人的吧,威势太强大了,我完全不敢散出一点势来。”
原本捷彩妤是打算按照暗星的做事习惯翻墙入府,突然出现在阿青面前的;
但她一靠近宸王府的高墙她就感受到那股慑人的威势,比起修士而言,武道武者对于势更加敏感;
往往境界高者单靠威势就可以将境界低者震慑在原地,更别说什么越阶之战,能够在对方的威势下撑住就已经算意志不凡。
感受到剑圣威势捷彩妤就放弃了翻墙进府,她知道只要自己翻进去剑圣就会第一时间发现有人闯入,所以她才头一次乖乖地敲了大门叫人通传。
阿青没有回答,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她似乎没有感受到什么震慑的威势啊…
两人走出宸王府后捷彩妤边带路边和阿青叙述了她在桥上被暗算一事,阿青听后面色更加郑重,很明显那个拜月嫁衣是被灭口了;
最关键的是这个嫁衣还是王婉儿的贴身丫鬟!
“那王婉儿性情大变的原因是因为拜月教徒?”
“确定无疑。”
阿青捏紧了掌心,终于被她找出了端倪。
“那个嫁衣死了,王婉儿会恢复正常吗?”
捷彩妤没有回答阿青,而是止步了脚步,对着两人面对的裴府大门轻声道:
“去看看就知道了。”
王婉儿最近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她的情绪波动比以前大了很多,动不动就会打骂下人,在以前她绝不会如此;
甚至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只能用蛮横二字来形容。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每每想到那个叫阿青的贱人还在外面逍遥,甚至风光当了女官,她就觉得世事不公,恨不得自己亲手掐死那个女人!
王婉儿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把手中正在做的女红扔到地上,对屋外大喊:
“钗儿!钗儿呢!不是去买糕点了吗?!这是买到阎王殿了是不是?!”
小院外空无一人,只有一只花皮狗蹲在院中盯着那扇房门;
在花皮狗的星眼中,这扇门的缝隙里正发出道道浓郁的邪气,让它全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
从小院的院门跨进了两双脚,王婉儿的谩骂全都传到了她们耳中。
捷彩妤反问阿青:
“你觉得她正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