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给太子的香囊
“是没有,正准备去呢,你去过了?”谢辞酒问楼玉鹤。
楼玉鹤点点头:“去过了,今天皇后娘娘瞧着心情不错,去的人都有赏呢,走,我送你过去,放心,很快就能出来。”
谢辞酒无奈的笑笑:“好。”
她有什么好担心的,今儿这么隆重的场合,皇后要是真的敢对自己做什么,那才是失心疯了。
要是耍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也没关系,有燕知回呢。
这么一想,她彻底放下心来。
御花园深处搭了个大台子,给戏班子唱戏用,两侧用屏风分隔,皇后就坐在台子第一排,端着个茶盏在细品。
谢辞酒和楼玉鹤进去的时候,皇后打眼就看到她们了,眼里转瞬闪过一抹精光。
水莲轻声提醒了一句:“娘娘,永宁郡主和楼小姐来了。”
皇后这才笑着冲她们招招手:“可算是来了,永宁今儿怎么还穿得这般素净?”
谢辞酒上前给她行礼,皇后亲亲热热的起身拉着她的手扶起来,“不必多礼,今儿是个好日子,不用拘谨。”
谢辞酒微微笑了笑:“礼不可废。”
皇后摇摇头拉着她在身侧坐下,也没忘了楼玉鹤:“玉鹤,来坐本宫这边。”
“谢娘娘。”楼玉鹤坐在了皇后另一侧。
皇后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像是欢喜极了。
“本宫倒是没想到,你们两个能玩到一起去。”
谢辞酒与楼玉鹤对视一眼,楼玉鹤笑着说:“我们是一见如故呢。”
“看出来了,玉鹤这般直爽脾气,一般的贵女怕是接受不了,倒是正好合了永宁的眼缘。”
谢辞酒听皇后这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隐隐的踩了楼玉鹤一脚,抬了自己。
她垂眸敛去情绪,轻声说:“是玉鹤先瞧上了臣女,臣女的性子才是不讨人喜欢,除了玉鹤,怕是也没人愿意和臣女结交。”
“哪儿的话?”皇后佯装怒意,伸手拍了谢辞酒的手背一下,不痛不痒的,“本宫瞧着你就很欢喜,若非……”
她说了两个字,看看身边的楼玉鹤,还是憋回去了,忽然改口,“这一路来冷着了吧?来,本宫刚让人煮的茶,还热着呢,喝点驱驱寒。”
她一招手,水莲立刻端着两盏茶过来。
谢辞酒看了看茶,没有立刻动,直到燕知回握着她的手端起茶盏,她这才放了心。
“谢娘娘。”
楼玉鹤也自然的接过另一盏,俩人倒是都没有立刻喝。
皇后也不在意,端起自己的那一盏浅啜一口:“上好的龙井,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皇后娘娘拿出来的,定然不是凡品。”
楼玉鹤在皇后的注视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然后就放下了。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再看向谢辞酒。
谢辞酒也没犹豫,端起来尝了尝,“嗯,确实是好茶。”
皇后唇边的笑意更深,“说起来这是永宁第一次在京都过上元节吧?感觉如何?”
谢辞酒一板一眼的说:“热闹,北境上元节也热闹,但是没有京都这般繁华。”
“那是自然,北境到底靠近边关,再繁华,也比不上京都,京都哪哪都好,就是太繁华了,容易让人迷失,看不清自我。”
皇后说这话的时候,谁也没看,只盯着天上的那一轮圆月。
楼玉鹤眉心跳了一下,说不出什么滋味。
谢辞酒倒是没什么感觉,还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所言极是。”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皇后:“……”
楼玉鹤:“……”
她抿紧了唇,似乎是想笑,但碍于在皇后面前,硬是忍住了,半点笑意都没露出来。
憋得不行,手放在腿上,一个劲的掐自己。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皇后是在阴阳怪气谢辞酒,但是人家不为所动,还坦坦荡荡的把这话送还给了皇后。
这下反倒是皇后被噎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她嘴唇蠕动片刻,轻咳一声:“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两个也别拘在本宫身边了,去玩吧,马上开席。”
“谢娘娘。”
谢辞酒立刻站了起来,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她看向楼玉鹤,楼玉鹤也起身告辞,俩人并肩离开。
皇后气的一拍扶手:“不知好歹的东西!”
……
谢辞酒和楼玉鹤走远了,楼玉鹤回头看一眼没人,这才凑到谢辞酒耳边小声说:“你也是真敢接话啊,我都替你捏了把汗,你就不怕她生气?”
谢辞酒挑眉:“我怕她做什么?她是皇后不假,但我也没做什么忤逆她的事啊,我顺着她的话说,有什么问题?”
楼玉鹤细细想了下:“……还真没问题,你刚才那话,挑不出半点错处。”
话都是皇后说的,闹到皇上那里谢辞酒也占理。
这么一想她也笑了,“果然有底气就是好。”说着她想到了自己,笑意又淡了:“不像我,将来要嫁给太子,皇后就是我的婆母,我不敢顶撞她。”
“嗯,你还是得小心些。”谢辞酒小声嘀咕:“她记仇的。”
楼玉鹤笑了:“看出来了,算了,不提她,我们去前面看花灯吧。”
“好。”
俩人前脚刚走,后脚太子就从一边走了出来,看着俩人的背影微微失神。
刚才的话他倒是没听到,但见到这俩人走在一起,就足够让他心情复杂了。
他站着吹了会儿冷风,水莲忽然过来叫他:“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下。”
“知道了。”太子收回视线,跟着水莲往前去。
“溯儿,来,坐——”皇后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又换上了一副温柔的笑颜,“今儿上元节,母后也没给你准备什么,就做了个香囊,里面放了些安神助眠的药材,听说你近些日子都睡不踏实,这香囊就随身带着吧。”
她从一旁的托盘里拿了个靛蓝色的香囊出来,上面绣着祥云纹和仙鹤,底下缀着金色的丝绦,做工极为精细,用的布料和线都是最上等的。
太子看一眼就十分喜欢,“母后辛苦了,儿臣定日夜佩戴。”
第一百二十一章你可会觉得委屈
皇后见太子喜欢香囊,莞尔一笑,十分满意:“来,母后亲自给你戴上,小时候你的衣服鞋子都是母后一针一线做出来的,等你开始跟着太傅启蒙,母后倒是没再给你做过什么了。”
她拿起香囊起身走到太子面前,伸手系在了太子的腰带下。
太子垂眸看着皇后的脸,离得远了看不出来,但是一靠近还是能从眼角眉梢看到细纹。
这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滋味,美人迟暮,总是容易让人伤怀。
尤其这个美人还是自己的母亲。
“好了,正合适。”
皇后松开手,退后一步细细打量。
水莲也赞叹道:“娘娘的手艺连宫中的绣娘都没法比呢,奴婢许久没见过这般精致的香囊了,和太子殿下也相配。”
太子伸手托起香囊,也是越看越觉得欢喜,“确实好看,但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一番心意。”
他动容的看着皇后,皇后与他对视一眼,睫毛轻轻的抖了下,她移开视线说:“好了,你也去玩吧,难得和这些公子小姐们聚聚,不用陪着本宫。”
“母后……”
“去吧。”皇后笑着冲他摆摆手。
太子迟疑片刻,还是拱手道:“儿臣一会儿便回。”
……
太子离开后,皇后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心情颇好,“去,把这两盏茶倒了。”
她冲着方才谢辞酒和楼玉鹤用过的茶盏抬了抬下巴。
水莲对上她的眼神,立刻把茶盏放到托盘上端走。
“这一回,本宫看你如何跑。”
皇后唇角勾起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意。
……
谢辞酒和楼玉鹤在外面逛了一会儿,看看灯赏赏梅,倒也惬意。
“一转眼都十五了,日子过的还真是快。”楼玉鹤感慨的说。
谢辞酒伸手拨开了俩人面前的花枝,随口问:“确实很快,一晃我来京都也快小半年了,对了,你和太子的婚期定了吗?”
“还没,不过我估计也快了,开春就是好日子,多半会定在春日。”
楼玉鹤提起婚事的时候倒是没了一开始的纠结,她和谢辞酒谈过之后,回家又和母亲聊了聊,彻底解开了心结,如今已经能以平常心面对。
谢辞酒听罢点点头:“春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和风暖日,宜嫁娶。”
“我也觉得。”楼玉鹤轻轻的笑了一下,然而余光一扫,忽然看见前面拐角处走出个人。
她愣了愣,脚步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谢辞酒走了两步见身边没动静,疑惑的转头看过去:“怎么不走了?”
楼玉鹤抿了抿唇,走过来小声对她说:“太子在前面。”
谢辞酒一挑眉,转头往前看去,太子也正好看到她们了,抬步走过来。
“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们了。”太子笑着打了个招呼,视线落在一身素净的谢辞酒身上,顿了顿,还是看向了楼玉鹤。
楼玉鹤今天打扮的格外明艳,站在花灯下,衬的眉眼如画,灼灼如火。
太子眼前一亮,但也没多看,克制的收回了视线。
“太子殿下。”
谢辞酒和楼玉鹤冲他欠了欠身。
“免礼,都是来游园观灯的,不如结伴而行?”
太子发出邀请,谢辞酒看看身边的楼玉鹤,“我有些累了,玉鹤你和太子殿下去吧。”
楼玉鹤一怔,“我……”
她看着谢辞酒平静的眼神,知道她这是给自己创造和太子独处的机会。
毕竟自己是皇上钦点的太子妃,和太子走的近了些也无妨,而谢辞酒确实不方便。
这么一想,楼玉鹤也没多挽留她:好,那你先去坐坐吧,我马上回来。”
“嗯。”谢辞酒点点头,对太子笑了下,转身原路返回。
太子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难掩失落,到底是有缘无分。
“殿下,我们聊聊吗?”只剩他们两个,楼玉鹤也没那么拘束,说话也更放得开,她目光温柔中带着期待的注视着太子。
太子瞬间回神,冲她点点头:“好。”
俩人沿着小径往僻静处走,好在这一路上都挂着宫灯,倒也不黑,宫人远远的缀在后面,尽量不打扰他们。
楼玉鹤见状放心不少,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乍一听像是叹息,引得太子侧目:“好端端的为什么叹气?”
“大概是不知道该从何开口,有些茫然。”
楼玉鹤说话的时候没看太子,她怕对着太子那张脸,她会紧张的说不出话,是以眼睛一直落在前面的路上。
“太子殿下这么多年,可曾听到过些流言蜚语?”
楼玉鹤心里七上八下的问。
太子沉默一下,却明白了她话中之意,“有……但是那些……”
“都是真的。”楼玉鹤斩钉截铁的说,说完还侧过脸来看他一眼。
太子脚步微顿,神色复杂:“你当真心悦于孤?”
这短短几个字他说的极为艰难,因为这不仅仅是个问句,更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家一片真心。
楼玉鹤轻笑一声:“世人皆知臣女爱慕殿下,臣女也知,但臣女不想太子殿下知道,又想太子殿下知道。”
太子没话说了,他顶着楼玉鹤的侧脸,心里一阵莫名的波动。
“殿下可知为何?”楼玉鹤偏偏问了他一句。
太子犹豫,这话若是接了,后面的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但若是不问,会让人家尴尬。
好在楼玉鹤也没指望他现在就给自己什么回应,她笑着继续往前走,“谁不希望自己恋慕的人知道自己的一片真心,谁不想得到等价的回报?可真的到了碰面的时候,又会患得患失,怕自己的冒失,捅破了窗户纸,反而被人厌恶。”
她低下头,轻声说:“所以臣女巴不得殿下不知道,但感情这种事,是藏不住的,总有一天会破土而出,至于能不能开花结果,就看命了。”
“你可曾觉得委屈?”太子忽然在后面问了一句。
楼玉鹤身子一僵,转过头看他:“什么?”
太子张嘴的瞬间,白气飘散在北风中,模糊了他的脸,他问:“孤明知道你的感情,却一直没有回应,也没有阻断那些流言,你可会觉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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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明天才是钮钴禄·酒
第一百二十二章我欣赏自己的勇敢
楼玉鹤侧过身来,隔着一树一灯与他对望。
昔日惊鸿一瞥就让她念念不忘的少年郎,如今已然长成了翩翩公子,身量颀长,英俊秀朗。
就这么站在树下,即使皱着眉,也好看的可以入画。
楼玉鹤静立良久,嫣然一笑:“不委屈,难受的时候确实难受,也哭过,闹过,可我从未后悔。”
“我羡慕我的勇敢,佩服我的一意孤行,我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有什么好委屈的?”
她第一次面对太子没用敬称,但这样更拉近了俩人的距离。
此时此刻,他们不是君臣,只是一对寻常的男女,仅此而已。
太子看着楼玉鹤眼里的光,心湖上微微泛起了波澜。
随后也浅浅的笑了,“是,你真的很勇敢。”
起码她敢直面自己的心意,敢说出来,从不曾因为流言蜚语而退缩,比起自己来不知道强了多少。
她还是个女子,而自己呢?
太子不由得自嘲的想,难怪郡主看不上他,他根本连楼玉鹤都配不上。
这一刻,他脑子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忽然断了,既然有缘无分,那便放下执念,抓紧身边的人。
人很多时候都想不通,一直纠结挣扎,但其实,放弃——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太子上前一步,走到了楼玉鹤的面前,低头拉起她的手,轻声说:“春暖花开,你生根发芽的感情,就可以开花结果了。”
楼玉鹤一怔,随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殿下……”
“你勇敢的走到了我面前,也请一直勇敢的陪我走下去。”
太子伸手轻轻的抱住楼玉鹤。
楼玉鹤如在梦中般缓缓眨了下眼睛,所有东西都没消失,都是真的。
她不是在做梦!
这个念头一涌上来,她鼻子微微发酸,眼泪不争气的想往外掉,她抬起头来憋回去,颤抖着应了一声:“好。”
太子抱得更紧了些。
或许如今的他还没有那么喜欢他的太子妃,但来日悠长,他总会给予她同样的回报。
……
谢辞酒说是原路返回,其实根本就不想回去,如果可以,她都想直接出宫回府,哪怕是看雪团咬自己尾巴,都比坐在这儿被人当猴看的强。
尤其这宫里一个两个都想算计她。
她一进来就感觉自己踏进了蛇窟。
然而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将来考虑,谢辞酒决定最近低调一点。
她犹豫片刻,转头走了一条没人的小路。
前面有个小凉亭,大冷天也没人进去,倒是方便了谢辞酒。
她走进去,也没坐,就扶着栏杆放松了一下,盯着外面一地残雪出神。
“冷吗?脸都有些红了。”燕知回从后面抱上来,伸手贴了贴她的脸,活像是贴在了冰块上。
谢辞酒一怔,忍不住往他手心里蹭了下,“你明明是朵花,怎么还会热?”
燕知回轻笑:“因为我是修炼得道的妖精啊。”
谢辞酒:“……”
不知想到了哪里,她倏地笑了一声:“确实是妖精。”
燕知回眉梢轻挑:“待的不耐烦了?”
“你说呢?这里的人,个个心怀鬼胎,一不留神就容易着道,谁愿意在这儿待着?”
谢辞酒眼神一凝:“还有皇后,我和她就差撕破脸了,她看见我应该也膈应的很。”
“表面看来皇帝是个心黑手毒的,但我瞧着皇后也不遑多让,确实得小心些。”
燕知回用自己的手给谢辞酒暖了暖脸,“等宫宴结束,咱们就回家,我带你去放灯。”
“好啊。”谢辞酒忽然来了兴致,“我们——”
“郡主!哎哟,郡主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让奴才好找!”
季前小跑着过来,打断了谢辞酒的话。
燕知回立刻收了手,融入黑暗。
温热的大手消失,又被冷风糊了一脸,谢辞酒的心情顿时不好了。
可惜季前毫无所觉,他跑到亭子外,一甩拂尘笑呵呵的对谢辞酒说:“宴席开始了,皇后娘娘请郡主过去呢。”
谢辞酒低眉敛目,没什么起伏的说:“知道了。”
季前察觉到她的冷淡,也没多想,毕竟这位主对皇上也这样。
……
谢辞酒跟着季前回去,果然已经准备开席了,公子小姐们分成两边,中间搬了个十二扇花神屏风做遮挡。
往上看,皇后和太子坐在一起,正盯着这边。
谢辞酒走过去,皇后也只是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这让谢辞酒有点疑惑,她跟着季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季前便轻声道:“奴才告退。”
“人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皇后一拍手,立刻有一群宫女端着热气腾腾的汤圆入内,一人面前放了一碗。
谢辞酒低头看了眼,燕知回低声道:“没事,可以吃。”
谢辞酒点点头。
戏班子也上了台,咿咿呀呀的唱起来。
公子小姐们兴致勃勃的听着,时不时的还有人点评几句。
谢辞酒听了一会儿倒也得了乐趣,看的投入,皇后不着痕迹的瞄她一眼,又收回目光,趁着没人注意,给水莲比了个手势。
水莲会意,无声的从后面退出去。
很快,又有酒被端了上来。
皇后笑着说:“这是烫过的酒,温热醇厚,冬日饮一杯,暖身驱寒,效果极好,诸位都尝尝。”
她边说边端着酒盏站起来,“今日上元佳节,本宫敬诸位一杯。”
“谢皇后娘娘。”
众人纷纷站起来,遥遥举杯敬皇后,谢辞酒也一样,她仰头喝酒的时候,余光见到自己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宫女,她心下微动。
喝完酒,皇后带头落座,谢辞酒也跟着要坐下的时候,小宫女拎着酒壶又要倒酒。
谢辞酒抬手覆在酒盏上,淡声道:“我酒量差,不喝了。”
小宫女手一顿:“可这是皇后娘娘赏的酒……”
她小声说,眼睛不安的转动。
谢辞酒扯了扯嘴角,“那你把酒壶放下,我自己来。”
小宫女犹豫片刻,妥协一般的说:“是。”
她走近一些,伸手想把酒壶放到左上角,可她偏偏站在案几右侧。
这途中,她的胳膊像是触电一般抽搐了两下,手一抖,酒壶顿时歪了,眼看酒要洒出来,旁边已经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谢辞酒脸上泛起了毫不掩饰的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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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口号是什么?搞事!
第一百二十三章我偏不如你们的意
千钧一发之际,燕知回正想出手,谢辞酒却比他还快一步,她抬手一甩袖子把酒壶卷住,随即用力甩在地上。
“啊!”宫女惊呼一声,那酒壶在她脚边炸碎,瓷片四散飞溅,她连忙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脸。
这一通下来动静不小,惊得皇后和太子纷纷侧目。
“永宁,你这是做什么?”皇后皱眉道。
谢辞酒面不改色的抖了抖袖子,站起来,垂眸看着那瑟瑟发抖的宫女。
“这话娘娘该问她——”
戏台子上的人见状,不知道该继续还是停下来,犹犹豫豫半晌,最后还是停下来站在原地待命。
御花园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屏息看着这边,霎时间园中落针可闻。
皇后看着那吓得魂不附体的宫女,轻喝一声:“怎么回事?”
宫女身子一颤,回过神来,转身对着皇后跪下,“娘娘息怒,奴婢想给郡主斟酒,郡主不愿,奴婢便要把酒壶放到案上,奴婢也不知郡主怎么忽然就生气了……”
到了这个地步,实话实说罚的只能是她,不如倒打一耙,还有一线生机。
宫女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反正她是皇后的人,最后怎么处置,还是得看皇后。
不明真相的人还真的信了,看向谢辞酒的眼神顿时带着几分审视和不满。
谢辞酒冷笑一声,皇后便知这事不成了,但她还是不死心的问:“好你个信口雌黄的奴才!永宁平白无故的冲你发什么脾气?”
她站起来看向谢辞酒,视线从她的衣襟和袖子上扫过,语气缓和下来,“这其中想必是有误会,永宁衣服没弄湿吧?这寒冬腊月的,别再着凉了,要不让人带你去换一身衣服吧?”
说着她侧过脸就准备叫水莲。
底下坐着的五皇子眉心微蹙,趁着没人注意他,悄悄的对身后的侍卫说了句什么,侍卫点点头,无声离场。
谢辞酒袖子底下确实沾了几滴酒水,是晃动的时候洒出来的,但是问题不大。
她从座位里走出来,站到宫女身边,先是环顾了一圈在场众人的神色,大部分都是冷漠的或者看好戏的,只有楼玉鹤担忧的望着她。
谢辞酒蓦地笑了笑,上元佳节,团圆如意的日子,本来她心里就不是滋味,这群人还千方百计的算计她。
真当她是软柿子吗?
退让一次又一次,不知收敛,那就别怪她不给他们脸!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燕知回轻轻的勾了下她的手指,在她耳边说:“放手去做,有我呢。”
谢辞酒眸光有片刻的柔和,随后又冻了起来。
银霜气不过想出去替谢辞酒辩解,却被红雪死死的抓住,她压低声音急切的说:“你要相信郡主的本事,她肯定可以处理的,你若是贸然闯出去添了乱,岂不是让郡主左右为难?”
银霜心急火燎,可又知道红雪说的对,只能红着眼站在原处。
谢辞酒视线从太子和皇后脸上掠过,最后看向了跪着的宫女,她都没弯腰,动作堪称粗暴的伸手一把钳住宫女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宫女眼泪汪汪的抬头,畏惧的不敢与她对视:“郡主……奴婢……”
“啪!”
“啊!”
谁也没料到,谢辞酒居然当众狠狠的甩了那宫女一巴掌。
力道之大,声音之响,和外面的炮仗也差不多了。
宫女直接被扇的倒在了地上,手不小心按在了碎瓷片上,还被扎出了血。
不少胆子小的贵女已经捂住了眼睛。
谢辞酒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慢条斯理的活动了一下手腕,冲着身后摊开手掌。
银霜眼睛一亮,按捺着心里的激动,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她,还故意大声道:“郡主擦手。”
谢辞酒手指微动,接过帕子垂眸漫不经心的一根根擦了起来。
御花园又一次沉寂下来,甚至比刚才还要安静,连呼吸声都没了。
皇后嘴都长大了,那宫女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懵了,一时间没缓过劲,一点动静都没有。
直到谢辞酒擦完手,把帕子扔在她身上,“脏了。”
宫女捂着脸爬起来,震惊的瞪大双眼,匪夷所思的瞪着谢辞酒。
谢辞酒身侧正好有一盏落地宫灯,照得她半张脸明亮,半张脸阴沉,似鬼似仙。
宫女伸手指着她,终于哭出了声来,“皇后娘娘,你要为奴婢做主啊!郡主她当众行凶,根本都没把您放在眼里!这般行径岂能容忍?”
谢辞酒抬脚从她另一只手上跨过去,走到中间站定,直面皇后:“皇后娘娘,臣女一般不愿多事,什么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今日,臣女不想忍了。”
皇后听她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她知道什么了?
她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手在下面紧紧的抠住自己的大腿,这才挤出一个担忧的神色:“永宁,你有话好好说,这是做什么?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楼玉鹤听皇后这么说,当即露出了不满之色。
皇后这么说,明着是在为谢辞酒担心,实则不就是在暗示吗?
她又看向谢辞酒,想看看她怎么解决。
谢辞酒脊背挺直的站在中央,顶着各色视线,也未曾露出半点怯意,她朗声道:“臣女出身北境,从小学的是骑马射箭,保家卫国,听得最多的就是人不能自轻自贱,士可杀不可辱,而不是忍气吞声。”
她目光锐利如鹰,“既如此,臣女又为何要让一个奴婢爬到臣女头上撒野?听着她空口无凭污蔑臣女?”
皇后脸上有点挂不住,讪讪道:“话虽如此,但你这一下,也有点太重了,到底是上元佳节——”
底下也有人抓住机会想附和两句,嘴都张开了,谢辞酒下一刻又厉声道:“在座各位都知道今日是上元佳节,可他们还是让臣女不痛快了,臣女为何还要顾忌这起子小人?”
这群人喝了一肚子西北风,又悻悻的把嘴闭上了。
皇后还想再说什么,太子忽然出声:“郡主说是这奴婢污蔑你?此话从何说起?”
谢辞酒看他一眼,正准备解释,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唱喝——“皇上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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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大家一起不痛快好了
原本应该在前殿大宴群臣的皇帝忽然出现在这里,皇后描画精致的眼皮子猛地一跳,直接站了起来。
皇帝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的走进来,脸色堪比锅底。
走近之后,他没理会上首的皇后,视线直直的落在了谢辞酒的身上。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谢辞酒转过身来也准备跪下,皇帝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扶了谢辞酒一把。
眼看着他的手不老实的想握上去,暗处的燕知回眼神一凛,把自己的手覆在了谢辞酒的手上,还特意在手背上加了一层神力。
谢辞酒眸光微动,原本要避开的手也没躲,就这么看着皇帝握上去,然后……
如触电般的刺痛从皇帝指尖窜过,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谢辞酒:“……”
燕知回伏在她耳边轻声问:“爽吗?”
谢辞酒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声来,爽,简直爽的不得了。
再来一次?
她想着面上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伸出手想去扶皇帝:“皇上,你怎么了?”
皇帝摆摆手,刚想说什么嗓子眼又一阵发痒,咳得他根本停不下来。
见状,谢辞酒把罪恶的手搭在了皇帝的胳膊上。
熟悉的刺痛感又一次蔓延开来,皇帝连忙后退两步躲开了谢辞酒的手,在谢辞酒错愕不解的目光中,皇帝扶着季远的手站稳,讪讪道:“朕没事,永宁别担心。”
谢辞酒垂下眼帘:“是。”
皇帝以为是刚才自己的举动让她难受了,忙找补说:“刚才朕听人说这边出事了,谁惹永宁不高兴了?”
他说话的时候看向了不尴不尬的皇后。
皇后心里顿时一阵翻涌,这什么眼神?
她强打起精神,解释道:“方才永宁忽然打翻了桌上的酒壶,臣妾不知怎么回事,就问了句,这宫女说是永宁无故发怒,永宁……”
皇后视线落在谢辞酒身上,似是有些犹豫,但还是说:“永宁起身给了这宫女一巴掌,说她污蔑,臣妾正要问永宁到底为何,皇上就来了。”
“哦?”皇帝看向太子,太子上前一步,拱手道:“儿臣眼见如此,但内里实情,儿臣不知,还请父皇明鉴。”
皇后这个时候又后悔把太子教导的太正直。
“正好朕来了,那就好好的讲讲。”
皇帝走到太子的位置上坐下,太子立刻起身站到一边。
“永宁,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放心,朕在这儿,必不会叫人冤枉了你。”
皇帝目光沉沉的扫过在场众人。
虽然时常听人说皇上看重永宁郡主,但听说是听说,总是隔了一层,不真切。
如今亲耳听到,亲眼见到,众人这才彻底信了。
谢辞酒瞥一眼地上跪着的宫女,朗声道:“皇上明察,方才臣女坐下后,这宫女要给臣女倒酒,臣女不胜酒力,拒绝了,她还和臣女说这是皇后娘娘的美意。”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皇后,神情微妙起来。
皇后一悚,不用转头也能察觉到身边人看向自己的探究目光。
她清了清嗓子,“回皇上,这确实是臣妾的一番好意,想着大家在外面冻了这么久,喝点酒暖暖身子,这奴婢怕是会错了意,臣妾并无强迫的心思。”
皇帝没说话,冲着谢辞酒抬抬下巴:“继续说。”
谢辞酒:“臣女拒不接受,她便说把酒壶放下,然而她站在臣女右侧,偏偏要把酒壶放在左上角,伸手的时候还抖个不停,眼看着酒要洒了,臣女这才直接挥手打翻了酒壶,不然那一壶的酒此刻应该已经打湿了臣女的衣衫。”
她一口气说完,轻轻的哼笑一声:“接下来臣女就该去换衣服,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说话的最高境界就是说一半留一半,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把剩下的内容按照自己的想法补上。
至于补的和她想的有没有出入……管她呢,反正一般人只相信自己的想法。
皇帝眉头一皱,怒气上头,狠狠的一拍桌子。
皇后的心顿时跟着跳了三跳。
“放肆!”
宫女面如土色,急忙辩解:“皇上明鉴,奴婢真的不敢啊!是郡主诬陷奴婢的!”
“我诬陷你?”谢辞酒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诬陷你做什么?再说,我乃皇上亲封郡主,诬陷你一个小小的奴婢,你配吗?”
“也是啊,她是郡主,打杀个奴婢不是易如反掌,还需要诬陷?”
“怕是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我看啊,这出戏大着呢。”
底下的人窃窃私语,偶尔有那么一两句随风飘进了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也气笑了:“死到临头还嘴硬,来人——给朕把她拖下去好好审!朕倒要看看,她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敢如此胆大包天!”
这要是真的被他审出来那还得了?
皇后赶忙给宫女使了个眼色,恶狠狠的警告她。
别人没注意到,但瞒不过燕知回,宫女咬咬牙,猛地抓起地上的碎瓷片就想往自己脖子上割。
“她想自尽。”燕知回及时提醒谢辞酒。
谢辞酒反应极快,在宫女抬手的一瞬间就钳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掰。
“啊啊啊啊——”宫女的惨叫声划破夜空,惊得寒鸦扑腾着乱飞。
“想畏罪自尽?”谢辞酒从她手里夺过那块碎瓷片捏在指间把玩,似笑非笑的睨宫女一眼,另一手也没闲着,“咔哒”一下把她的下巴也卸了。
这回咬舌都做不到,彻底断了宫女想死的路。
皇后忍不住出声:“永宁——”
“皇后。”皇帝冷冷的叫了一声。
顿时像是一盆凉水兜头而下,冻得皇后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了!
这个念头一浮上来,皇后顿觉如坠冰窟。
皇帝却没再看她,一招手立刻有锦衣卫围上来把宫女堵了嘴拖下去。
“这件事,交给慕容文亲自审理,全程不许旁人插手,明早朕要看到证词。”
“是。”
“至于永宁……”皇帝的神色缓和下来:“你要是不高兴,就先回去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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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起来打起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帝后翻脸
谢辞酒巴不得赶紧走,她看看皇后吃了砒霜似的脸色,再看看强忍着火气的皇帝,几不可察的弯了弯唇角。
闹吧,闹起来才好。
她冲着皇帝和皇后欠了欠身,没什么诚意的说:“臣女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说完转身就走。
皇帝也没在意,谢辞酒一走,他也没什么心思留下,扔下一句:“晚上来朕的寝宫一趟。”
他就回了前殿。
皇后松了口气之余,脸色却怎么也缓不过来,等到宴席结束的时候她都有点神思不属的。
太子担心,想跟过去看看,却被皇后挡了回去,让他回去早些休息。
太子无法,只好提着心离开。
……
回去的马车上,银霜和红雪坐在谢辞酒对面,脸上都带着笑意,“郡主今日真是霸气,早就该这样了,不然总让人觉得我家郡主是软柿子。”
银霜握了握拳:“明明郡主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不知道比他们强多少!”
红雪好笑的拉过她的手放下来:“你可收收你的神通吧,郡主是不想和他们一般计较而已。”
谢辞酒唇边含笑的看着她们:“之前一直隐忍不发,是因为还没摸清情况,如今我查的差不多了,知道该找谁报仇,就没必要再那么小心翼翼。”
“再说,今晚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她勾唇一笑,终于出了口恶气。
……
皇帝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寝宫,但神色尚且清明,可见还没醉。
季远端了碗醒酒汤给他:“皇上,趁热喝。”
皇帝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伸手接过碗一饮而尽,随后把空碗还给他:“一会儿皇后来了你就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奴才明白。”
说着他端着空碗出门,想让人拿下去,却正好看见皇后扶着水莲的手冒雪而来。
今晚的月色本就清亮,不知何时下起大的鹅毛般的大雪,在地上铺了浅浅一层,月色和雪色在融在一起,照的四周亮堂堂的。
刚好和皇后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季远心中暗叹,这表面夫妻,终于是要维持不下去了。
人心不足,作茧自缚呦~
他快步迎上去,“哎呦,皇后娘娘,这么大的雪,您怎么不让他们传个轿撵或者打把伞呢?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他抬手想替皇后挡一挡,皇后却制止了他,淡淡道:“不用,一路都是这么走来的,也不差这几步。”
说着她松开水莲的手说:“你在这儿等着本宫。”
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台阶,进了寝宫。
季远讪讪的收回手,对水莲道:“去廊下等着吧,别皇后娘娘没出来,你先成了个雪人。”
“好。”
俩人站在廊下看着纷飞的大雪,心思也跟着不知道飞到哪儿去。
……
皇后进去的时候发现殿内没点几盏灯,很是昏暗,而皇帝就站在这一片混沌中间,背对她站着。
恍惚之间,皇后有种错觉,就好像这么多年,她看到的一直是皇帝的背影,她从未真正的追上过他。
年少的悸动,长久以来的坚持,到这一刻皆化作了泡影,仿佛都是她的一场大梦。
皇帝听着皇后走进来,但是很快又没了脚步声,不由得皱了皱眉,“来了怎么不说话。”
这一声质问,又立刻把皇后拉回了现实。
她扯了下嘴角,什么大梦,这些都是真的,眼前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虚伪。
她恭恭敬敬的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皇帝转过身,视线从她的脸上扫过,没什么起伏的说:“起来吧。”
皇后站直身子,不闪不避的与他对视,“皇上叫臣妾来是有何事?”
“何事?”皇帝嗤笑一声,目光深沉又冰冷,“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非要朕说出来?”
皇后轻声说:“臣妾不知。”
她这般沉静平淡的反应,刺了皇帝的眼,他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眼神凶恶:“你真的不知道?皇后,是不是朕这些年对你太好,让你忘了自己的本分?”
“别以为朕不知道那宫女是你的人!”
皇帝终于戳破了这层窗户纸。
皇后长睫一颤,缓缓的抬起眼,“哈哈哈哈——臣妾还以为皇上能忍到什么时候呢?”
皇帝一咬牙,厉喝道:“皇后!”
“你还知道我是皇后?”
皇后忽然一把推开了皇帝,指着他狠声质问:“你和自己儿子抢女人的时候,想过我是你的皇后吗?!”
皇帝心里像是被人用铁锤重重的砸了一下,震得他眼花耳鸣。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你都知道了,所以你是故意的,你明知道谢辞酒不可能给太子做妾,所以你设局想让她失了清白对吧?”
皇帝厌恶的看着皇后,咬牙切齿的说:“你怎么这么恶毒?”
“我恶毒?”皇后难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瞪大眼睛盯着皇帝看了好一会儿,“那也比不过皇上你,若不是你,安北王和定南王也不会死,要不是你,谢辞酒现在还好好的待在北境呢……”
“哦对了,”皇后阴恻恻的笑起来:“谢辞酒应该还不知道,当初在北境的时候,是你派人去取她性命的,要是她知道了,你觉得她会不会乖乖任你摆布?又或者,她会亲手杀了你这个杀父仇人?”
这句话成功踩到了皇帝的尾巴,他一蹦三尺高,扑过来,双手紧紧的卡着皇后的脖子,把人按在门板上。
“砰”的一声巨响,门板跟着晃了晃。
水莲一惊,差点不管不顾要冲进去,却被季远捂住嘴拽走了。
皇帝手背上青筋暴起,眼里闪过杀意,他现在是真的想掐死皇后。
皇后疯狂的拍打皇帝的手,气都喘不上来,脸都憋红了,还在不停的说:“……呵呵……要不是因为她那张和赵云湾一模一样的脸,你会多看她一眼吗?”
“你……你自欺欺人……懦夫!赵云湾看不起你,所以才没嫁给你!”
“你闭嘴!”
皇帝怒不可遏,反手给了皇后一巴掌,把人抽倒在地。
皇后贴着门板跌落下来,眼前直冒金星,嘴里血腥味弥漫。
她啐了一口,吐出血沫,怒火妒火一起烧,烧的她理智全无,神态癫狂的说:“哈哈哈哈——你心虚了,我戳到你痛处了吧?”
“当初是你自己把赵云湾推开的,现在又装什么情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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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一辈就是一场孽缘
第一百二十六章红尘可怜人
皇帝的手还在颤抖,理智稍稍回笼就又被皇后的这两句话激的失了分寸。
他大步跨上前,提着皇后的衣襟把人从地上硬生生的拽了起来,“你是不是活够了?嗯?”
他咬牙切齿的狰狞模样落在皇后眼里,让她又痛又爽。
她伸手轻轻的抚了下皇帝的老脸,眼神倏地柔和下来,语气也温柔的仿佛能掐出水,“皇上,你怎么就对她念念不忘呢?明明帮你登基的是我,为你生儿育女的也是我,我哪里比不上她?当初你不也嫌弃她出身不够,这才转头娶了我吗?”
“怎么如今就忘了呢?”
皇后眼里泪光攒动,声音更咽,“明明……明明我才是真心爱慕皇上的,赵云湾她从始至终也没喜欢过你啊!”
到后面她破了音,再一次声嘶力竭起来。
皇帝瞳孔蓦地放大,却仍是不肯承认:“你胡说!”
他甩开皇后,踉跄着后退两步,脸上透出了几分茫然:“不是这样的,云湾和我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她不可能不喜欢我!是因为我娶了你,她才生气了,不肯回来,也不肯做侧室……”
皇后近乎怜悯的看着自欺欺人到疯魔的皇帝,多么没用的男人啊,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他呢?
她这次也不挣扎着要站起来,就势坐在地上,靠着门板平复自己的呼吸。
反手又在皇帝的心窝里捅了一刀,“你们是青梅竹马,可赵云湾何时说过喜欢你?我与她手帕交多年,她心里倾慕的,一直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谢耀!”
谢耀就是安北王,谢辞酒的父亲。
皇帝身子一僵,双拳猛地攥紧。
皇后戏谑的看着他:“当年的赵家不过是个三流门第,世代出大儒,但官场上没有人脉,而我乃堂堂平昌侯嫡长女,家族姻亲满朝,你不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吗?”
皇帝脑仁一蹦一蹦的疼,那些陈年旧事,他掩耳盗铃的埋在心底最深处,以为没人提就可以忘掉,但时至今日,皇后扯掉了那块遮羞布,彻底把他的虚伪和贪婪暴露出来。
与此同时,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也水落石出。
……
当年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因为不是正宫嫡出,又无甚大才,文不成武不就,算是皇子里最平庸的一个。
赵云湾的祖父,那时是皇子们的启蒙老师,老先生很爱重这个孙女,觉得她聪颖通透,时常带在身边,先帝也颇为喜爱她,特许她与皇子们一同读书。
赵云湾也就是这个时候和皇帝认识的。
皇帝那时年纪尚小,心思单纯,加上母妃早亡,不懂什么争权夺利,一心只想好好活下去。
赵云湾见他可怜,几次替他解围,一来二去,俩人便熟络起来。
有一次皇帝因为被罚抄书错过了晚膳时间,饿的睡不着在外面乱转。
赵云湾被先皇后留宿,知道这件事后提着灯笼找来,把皇后赏给她的点心都给了皇帝。
“喏,都给你,不知道够不够,但能垫垫肚子也是好的。”
九岁的赵云湾已经是个小美人了,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配上精致的装扮,活像观音菩萨座下的玉女。
一身破旧衣裳的皇帝惊艳之余又自惭形秽,他想伸手,但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忍不住往回缩。
赵云湾看出来了,拉过他的手,把糕点碟子放上去,笑着说:“没关系,擦擦手再吃。”
她把自己的帕子也给了他。
皇帝当即就红了眼眶,眼泪止不住的流。
赵云湾低声说:“我和皇后娘娘说了,她说会给你找个母妃好好教养你,以后不用担心吃不上饭了。”
皇帝愕然的看着她:“真的?”
“嗯。”
赵云湾点点头。
皇帝鼻子一酸,又低下头去,紧紧抓着精致的瓷碟,“谢谢你,云湾,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赵云湾摇摇头,没说话。
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皇帝却一直记了很久。
春风无意拂枝过,便惹香花开满园。
后来俩人长大,赵家老太爷去世,赵家就渐渐没落,新贵平昌侯崛起,成了当时京都里炙手可热的高门。
皇帝此时已经开始参与朝政,野心日益膨胀,眼看着其他皇子都娶了娘家强大的贵女,他心里也急,虽然他喜欢赵云湾,但最后还是借着赵云湾的关系,搭上了她的手帕交,平昌侯嫡女——丛茗青。
丛茗青那时心高气傲,一般人都看不上,与赵云湾结交是看上了她的才华,而与皇帝搅在一起,完全是因为皇帝心思够细腻。
时不时托人送些不常见的小玩意,或是哪家出了新的糕点,第一时间买给她,又或者是送些胭脂水粉和珠钗。
东西都不算贵重,但都是丛茗青喜欢的。
时间长了,丛茗青也被磨软了心,开始溜出门和他私会。
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也难逃情窦初开。
俊俏温柔的少年郎,怎么可能不让人喜欢?
等丛茗青情根深种的时候,她告诉了赵云湾,赵云湾却脸色微变,劝她好好想想,丛茗青听不进去,后来从别人口中得知了赵云湾和皇帝的过去,认定她是嫉妒,从此便疏远了赵云湾。
等丛茗青成婚后,有了平昌侯府的鼎力相助,皇帝顺利杀出一条血路,登上了皇位。
也是在同一年,赵云湾嫁给了谢耀,和他一起去了北境。
临走前皇帝找到赵云湾,想让她留下来,可赵云湾果断拒绝,并且一去不回。
皇帝为此伤神许久。
可纸包不住火,这件事还是被丛茗青知道了,她气的不轻,越发恨赵云湾。
皇帝待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而她也很快有了身孕,有孕在身不能侍寝,丛茗青为了固宠,特意选了样貌气质神似赵云湾的宫女送给了皇帝。
果不其然把皇帝迷得神魂颠倒,而那宫女也是厉害,承宠后就有孕了,被皇帝封为贵嫔,等孩子一出生就封为妃。
丛茗青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算是明白了,皇帝对她的喜欢终究是比不过赵云湾,她为此还闹过两次,皇帝一开始还有心哄她,后来干脆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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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笔烂账,终究是错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禁足皇后,野心滋长
大概人都是被逼到了绝境才能看透虚妄。
丛茗青被冷落了足足三个月,彻底想通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丛茗青显然是后者。
她好不容易把太子生了下来,皇帝见是个嫡长子,终于缓和了与丛茗青的关系。
丛茗青也一改往日的骄傲,开始变得温和内敛,性子越来越靠近赵云湾,甚至打扮上也与她有几分相似。
皇帝发现了,又一次宠爱起了丛茗青,但也没放弃那个贵嫔,然而在贵嫔生下孩子后,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很快撒手人寰。
皇帝便把心思全转移到了皇后身上。
直到后面又出现贤妃,但那是后话了。
丛茗青就这么活在赵云湾的阴影里,活了将近二十年。
如今,她终于是受够了,亲手撕破了所谓的恩爱假象。
……
“哈哈哈哈哈——皇上,你说我们谁更可悲呢?”
皇后靠在门板上,笑声由小到大,越来越放肆。
皇帝十指捏的“咯咯”作响,脸色阴沉的可怕,仿佛下一瞬就能扑过来撕碎皇后。
可皇后怡然不惧,她撑着站起身来,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的衣襟和发饰,擦干眼泪扬起下巴,她又是那个端庄的皇后。
“皇上愿意继续守着赵云湾的牌位,那就守着吧,要杀要剐臣妾都受着,但臣妾还是要提醒皇上一句,你与谢辞酒隔着血海深仇,养虎为患,晚上睡觉,可千万别睡得太死。”
皇后冷静的说完,转身便想离开。
可皇帝却笑了,“皇后,你这般激怒朕,就不怕朕迁怒太子?”
皇后手一顿,堪堪落在了门板上。
“又或者——”皇帝满含恶意的声音响起:“你别以为朕不知道洛贵嫔是你下药害死的,当年朕宠爱你,愿意睁一眼闭一只眼,如今你不愿做云湾的替身了,那朕也没理由容忍你。”
皇后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皇后御前失仪,行为疯癫,以下犯上,触怒天威,责令其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至于太子……”
他轻笑一声背过身去,负手而立,“你千方百计激怒朕就是想把朕的注意都吸引到你身上,好让太子脱身是吧?”
“朕偏不如你的意!”
他盯着佛像双目赤红,一字一顿道:“太子手中的权利分出去一半,由明王和翼王分担。”
“你——”
皇后猛地转过身来,目眦欲裂:“他是你的亲儿子,他那么敬重你,你怎么忍心?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你疯了吗?”
恶向胆边生的皇后飞扑过来:“你要是敢动溯儿一根汗毛,我和你拼了!”
然而她还没靠近皇帝,就被忽然出现的两个暗卫一左一右的扣住了手臂。
“你们放开我!”皇后拼了命的挣扎,皇帝这才转过身瞥她一眼,那一眼冷漠又绝情,“既然你这么不高兴,那这个皇后的位置不坐也罢,等朕迎了辞酒入宫,你就退位让贤吧,反正平昌侯府也后继无人了。”
皇后呼吸一窒,“你!”
她急火攻心,毫无预兆的喷出了一口血,对面的皇帝被淋了一头一脸。
皇后吐完就晕了过去,皇帝嫌恶的摆摆手:“带下去。”
“是。”
等人离开后,皇帝也没擦自己脸上的血点,像是忘了这茬一般。
他抽出三炷香,就着烛火点燃,插入香炉里,按下机关,无字牌位再一次出现,他笑着摸了摸,声音温柔:“云湾,吵到你了吧?放心,以后不会了。”
“等来年开春,我就把辞酒娶回来,给她皇后之位,好不好?”
“以后再没人能阻止我了。”
青烟袅袅,烛火昏黄,照在皇帝的脸上,那斑斑点点的血迹和他唇边的笑,诡异又阴森。
或许皇后没说错,他是真的疯了。
……
宫里的波涛汹涌没有影响到外面的热闹,上元佳节,人流如潮。
谢辞酒在马车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回到王府。
入府之后谢辞酒让银霜和红雪去玩,自己回了卧房。
前脚刚跨进门,后脚燕知回的身体就有了轮廓。
一点点从黑暗中现出真容。
谢辞酒偏过头看他:“挺无聊的吧,你要不要出去逛逛?”
燕知回挑眉:“一起吗?”
谢辞酒稍显犹豫:“我不太想出去。”
虽然外面很好玩很热闹,但是……欢喜都是旁人的,看着一家三口出来玩,她会不太舒服。
燕知回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牵起谢辞酒的手捏了捏,低声说:“那我们就不和人挤,去城外。”
“啊?”
……
燕知回在房间里布下了障眼法,如果有人找来就会发现谢辞酒在睡觉,如果有事要叫醒她,燕知回就能立刻知道,及时赶回来。
而他自己,直接揽着谢辞酒飞檐走壁,躲开了守城的士兵出了城。
出城之后他更是毫无顾忌,带着谢辞酒在空中飞。
顶着猎猎寒风,燕知回在谢辞酒耳边说:“怕吗?”
谢辞酒看了眼地面,再看看几乎是触手可及的星辰,有点眼晕,但适应之后,没有害怕,反而有种天高海阔任她遨游的爽感。
她眼里漫起了笑意,“不怕!”
燕知回遗憾的叹口气,“要是你怕我就可以让你抱紧我了。”
谢辞酒好笑的看着他,眸中似有光华流转,笑着喊了一声:“那你抱紧我啊!”
“好。”燕知回从善如流的答应,手臂圈的更紧了些,俩人紧紧的贴在一起,密不可分。
属于男人滚烫的温度透过肢体接触的地方源源不断的传来,谢辞酒竟然一点都没觉得冷。
纷飞的大雪都被燕知回挡在了结界之外。
俩人最后落在了一处断崖上,崖下幽深不可测,若是掉下去,少不得粉身碎骨。
可抬头一看,却离天幕很近。
他们在这儿站了一会儿,雪落满地,已经没过了鞋底。
燕知回从后面抱着谢辞酒,“一会儿等雪停了,我们就能看到月亮。”
“那现在做什么?”谢辞酒一张嘴就呼出了一口白气。
“现在……打雪仗?”
燕知回说着松开了她,顺手在地上捞起一捧雪,团成个球就砸向了谢辞酒的背。
冬衣厚重,这一下打得不疼不痒。
但谢辞酒的胜负欲被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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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两个疯子,撒撒糖中和一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此后每年都为你放灯
今夜的雪又大又黏,很好团,几乎是抓一抓就能变成个球,谢辞酒抓起一团快准狠的打在了燕知回的腿上。
燕知回没躲过去,长袍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子。
燕知回失笑:“很厉害嘛阿酒,我要认真了。”
“放马过来。”谢辞酒扬了扬下巴,眼里光芒熠熠。
燕知回弯下腰抓雪,谢辞酒就趁着这个功夫绕到他身后,把团好的雪扔到了他的衣领里。
冰冰凉凉的感觉激的燕知回打了个寒颤,他笑着反手抓住了谢辞酒的胳膊,“偷袭可耻。”
“但有用。”谢辞酒笑着借用巧劲,一个旋身躲开了他的手,又扔了个雪球过去。
燕知回也不甘示弱,雪球一个接一个打过去。
他没有用神力,就像是最普通的凡人一般和她玩闹。
俩人在鹅毛大雪中你来我往,胜负没分出来,倒是累的够呛。
雪落满头也浑然不觉,畅快的笑声随风传出老远。
数九寒冬,俩人硬是玩出了一身汗。
后来谢辞酒笑累了,撑着膝盖弯腰平复呼吸的功夫,被燕知回扑了个正着,“哎——”
燕知回按着她的肩膀把人扑倒在地上,有厚厚的雪做铺垫,加上柔软的大氅,这一下倒是不疼,但扑腾起了不少雪沫,洋洋洒洒的落了谢辞酒满脸,她连忙闭上眼睛。
“这回开心了?嗯?”燕知回撑在她身上注视着她。
谢辞酒回神,听着燕知回稍显急促的呼吸,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以及额角落下来的汗,她忽然平静了下来。
之前郁结于心的闷气好像随着刚才的那一场雪仗消散了。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伸手环住了燕知回的脖子,轻声道:“谢谢。”
“光嘴上谢?”燕知回正经不过一刻,又开始骚,他伸手捏了捏谢辞酒的脸,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说:“要不还是上嘴谢吧?”
谢辞酒:“……”
这几个字可真是让你玩明白了呢。
她手偷偷伸到燕知回后颈下面,掐住一小块肉捏了捏。
燕知回当即闷哼一声,手臂一个松劲,整个人都压在了谢辞酒身上。
谢辞酒:“……”
燕知回急促的喘了口气,嗓音喑哑:“别点火。”
“咳,起来,重。”
谢辞酒别开眼,不敢看他现在危险的神色。
燕知回扯了扯嘴角,无奈又宠溺的说:“好。”
他翻身在谢辞酒身侧躺下,和她一起并排躺着,看着夜空。
从这个角度看落雪,又是另一种不同的体验。
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缓慢起来,让人不由自主跟着沉下心。
俩人安静的躺了一会儿,雪渐渐变小,一刻钟后彻底停了。
谢辞酒坐起来,“雪停了,我们回去吗?”
她觉得今晚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然而燕知回却摇了摇头,“再等等。”
“嗯?”谢辞酒不解的看着他。
天上厚重的云层逐渐散开,清亮的月色倾泻而出,落在这块悬崖上。
谢辞酒微微睁大了眼睛,“真的好大!”
那一轮圆月仿佛就挂在悬崖边上,硕大而幽静,仿佛唾手可得。
谢辞酒忍不住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她缓缓伸出手,想摸一摸,却落了个空,她没有失望,反而笑了起来,“感觉好奇妙。”
燕知回看着她脸上难得露出的稚气,也浅浅的笑了,修长的手指一掐,一朵洁白漂亮的栀子花旋转着飞出,迎风见长,最后变得足有两个巴掌大,像极了百姓们在河边放的莲灯。
这还没完,短短几息之间,燕知回就掐出了足足十七朵栀子花。
个个饱满而美丽,带着清香,浮在半空中,花瓣上萦绕着淡淡的玉色光晕。
燕知回唇边含着笑意,曲起一条腿,轻轻一拂袖,这些花便纷纷向着谢辞酒飞去。
谢辞酒浑然不觉,还在观月,燕知回忽然唤了一声:“阿酒!”
“嗯?”谢辞酒回眸,便看到了这一片花海。
她愕然的隔着花灯与燕知回对视:“这是……”
“今日到底是上元节,人家都在放灯,我的阿酒也得有。”
谢辞酒顿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摊开掌心,一朵花灯缓缓飘落,她唇角微微上扬:“很好看。”
燕知回眸光微动,那些花灯霎时间受到指引,和谢辞酒撞了个满怀。
撞上的一瞬间,花灯顿时化作一片片花瓣,谢辞酒被围在其间。
这场景稀奇又美丽,谢辞酒眼里尽是惊艳。
素裙少女身上披着黑色大氅,月华在她身后托着,照的她肤如凝脂,神采飞扬。
乳白色的花瓣飘浮在她身侧,更是衬的她如月宫仙子,似乎只要一阵风来,她便会羽化而去。
她指尖轻轻的碰了一下花瓣,随即笑弯了眼冲着燕知回道:“这是你的一部分吗?”
燕知回眸光深邃,仿佛跨越了万年的光阴,他薄唇轻启,含笑道:“它不是。”
谢辞酒挑眉:“嗯?”
燕知回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起身,一步步坚定的走过来,在她身前站定。
他修长的手指拨开花瓣,捧住了谢辞酒微凉的脸,专注而温柔的说:“你是。”
谢辞酒心尖一颤,看着眼前高大深情的男人,不禁莞尔。
她是他的一部分,他又何尝不是?
轻轻的喟叹一声,谢辞酒冲燕知回勾了勾手指:“低一点。”
燕知回笑意更浓,听话的低下头来,谢辞酒稍稍偏头吻了上去。
刚好一片花瓣落下,停在了两人的唇间,微妙的触感传来,俩人四目相对,看到的都只有彼此。
谢辞酒忍不住笑出了声,可燕知回微微启唇,含住了这片花瓣,青涩的汁水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带着独特的香气在俩人之间蔓延。
这是一个绵长而馥郁的吻。
带着感动和一切无法言明的情绪静静绽放在这悬崖之上。
清冷的月色似乎都染上了几分温柔。
花瓣随风飘落,在空中舞成了一条玉带,飞入滚滚红尘,路过河流山川,带着小镇人烟,向不知名处归去。
……
俩人在悬崖上堆了一大一小两个紧紧相拥的雪人,冻得手都红了依然乐此不疲。
谢辞酒裹紧大氅,看了一会儿在雪地上用手指写了一行字:“此后千年万岁,不忘此情。”
燕知回静静的看着,笑着握住她的手,“好,千年万岁,我们都在一起,今年给你放十七盏,明年就放十八盏,活多久我们就放多久。”
一百岁就放一百盏,一千岁就放一千盏,直到花灯如海,情深不改。
第一百二十九章太子失势
话音落下,背后的天际忽然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金光璀璨,耀眼夺目,一如眼前这个人。
谢辞酒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说不出的熨帖。
她蓦地张开双臂,扑进了燕知回的怀里。
燕知回笑着抱住她,手指微动,给那两个有点丑的雪人施了道法术。
这样,无论过了多久,它们都不会融化,会一直一直站在这里替他们看着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烟花过后,城里飞起了无数盏孔明灯,承载着各种美好的愿望,带着无数人的思念结伴而去。
燕知回抱着谢辞酒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天际泛白,俩人才意犹未尽的回了卧房。
好在银霜和红雪都知道谢辞酒晚上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俩人没有什么事都不会来打扰她。
洗漱之后,头沾到枕头上,谢辞酒才后知后觉的困意上涌,且来势汹汹,前一刻还在和燕知回扯皮,下一瞬就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燕知回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这一次倒是没再陪着她睡觉,最后关头临近,他也得做点准备。
他盘腿坐在床里侧,闭上眼睛开始吸收天地精华。
……
望月楼上,黑袍人正坐在蒲团上掐算什么,忽然察觉到了一点异动,蓦地睁开了眼睛。
“有人在修炼?”
他诧异的站起来扑到栏杆边仰头看月华的流向,可是看了一会儿他发现到了下面月华就分成好几股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根本无法判断究竟是去了哪儿。
“啧,看来还是个高手,不能轻举妄动,万一被他发现我的存在,坏了我的计划,那就功亏一篑了。”
这么想着,黑袍人站了一会儿,转身下了阁楼,不行,这段时间还是收敛点好。
……
十五的喜庆还没散去,宫里却接二连三的下了几道圣旨。
一道是说皇后触怒龙颜,以下犯上,言语疯癫,罚她禁足思过,不许任何人探视。
另一道则是针对太子的,说太子监国辛苦,来年朝政繁杂,遂让明王与翼王从旁协助。
说的好听是协助,实际上大家心知肚明,这就是分权和监视。
至于为什么是明王和翼王一起?
很简单,因为皇帝也不是那么信任明王,毕竟明王的母族势力也不容小觑,而翼王……没有母族庇佑,身子也不好,根本不可能争权,大臣要是追随他的话都要担心他能不能活到皇帝死的那一天。
所以没人会选择翼王,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不用他做什么活,嘴皮子一动就可以指使下面的人去做,他唯一的作用就是忠心。
所以皇帝的这一招不可谓是不高明。
同时大臣们也嗅出点不一样的味道,原本太子最得器重,而今也不知如何惹恼了皇帝,这下,将来皇位落在谁手中,就不好说了。
不少人心思开始活泛起来。
……
谢辞酒一开始还不知道这件事,她昨晚玩的太晚,今早没起来,一觉睡到下午,浑浑噩噩的,睡得有点头疼。
燕知回吸收了一晚的灵气,神力又恢复了一些,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像极了吸人精气的妖精。
起码谢辞酒是这么认为的。
她一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愣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被敲门声惊醒才收回视线。
“郡主起了吗?”
银霜在外面喊了一声。
“起了,什么事?”
“郡主睡了一下午了,奴婢担心,所以来问问,要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吗?”
谢辞酒一愣,“下午?”
“是啊,你这一觉睡得太沉了,我没忍心叫你。”
燕知回摸了摸她的头发,“起来吃饭吧。”
“嗯。”谢辞酒翻身坐起,拿过一边挂着的外衣边穿边往外间走。
“进来吧。”
谢辞酒打开房门,转身在桌边坐下,银霜端着热水和帕子进来,给她一会儿梳洗用,“郡主,刚才英国公府送来了帖子,说是楼小姐想来拜访。”
“哦?今儿不是十六吗?怎么想来我这里了?”
谢辞酒诧异。
银霜摇摇头:“奴婢不知。”
“让人送个信,去茶楼见吧,我这里冷冷清清的,来了怪没意思的。”
“是。”
……
楼玉鹤接到信后就立刻派人去京都最大的茶楼订了雅间,直接上门接人,俩人一道去。
进雅间要了茶点之后,俩人亲亲热热的坐在一起,楼玉鹤摆摆手让丫鬟们退下,神神秘秘的问谢辞酒:“你都知道了吧?”
谢辞酒茫然:“知道什么?”
楼玉鹤轻啧一声:“你还不知道?”
谢辞酒:“?”
看她满脸写着“你在说什么鬼话”的样子,楼玉鹤叹息一声:“看来是不知道了,你今天在做什么?”
谢辞酒顿了顿,如实回答:“睡觉。”
楼玉鹤:“……”
她也没问谢辞酒为什么睡了一天的觉,只是冲她竖起大拇指,“好样的,外界纷纷扰扰与你无关,你只要好好睡觉就行。”
“不过你还是得知道的,我总觉得是风雨欲来。”
“到底出什么事了?能让你亲自跑一趟,这事怕是不小。”谢辞酒有些口渴,端起桌上的茶盏刚喝一口,就听楼玉鹤说:“皇后被禁足了,看皇上的意思,隐隐有废后之心。”
谢辞酒眼睛蓦地瞪大,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她连忙咽下去,把茶盏放好,“你说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禁足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说的清楚,我一觉醒来,整个京都都翻天了,皇上一大早就下了这么一道圣旨,不许皇后出宫,也不许旁人进去探望,基本是让她与外界隔绝。”
楼玉鹤担忧的说:“这不就是变相的软禁吗?除此之外,皇上还下旨夺了太子手中的一部分权力,给了明王和翼王。”
谢辞酒皱眉,难道是因为昨晚的事,可不至于吧?
自己不过是添了把火,怎么就烧起来了?
皇后和皇帝昨晚到底说了些什么?
楼玉鹤见她沉吟不语,低声说:“你说这是不是要变天?我爹现在开始担心我和太子的婚事还能不能成,会不会受到牵连?”
“那你怎么想的?”谢辞酒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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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快收尾了耶,春暖花开,皇帝狗带,皆大欢喜。
第一百三十章皇后病倒,父子反目
楼玉鹤眨眨眼,也是有些发愁,但眼神却还是坚定而明亮的,“不管如何,只要太子还是太子,我与他的婚约还作数,我就还是会嫁给他的,夫妻一体,若是将来有什么难处,我自然会与他一同面对。”
谢辞酒颔首:“太子是君子,你如此待他,他必然不会负了你。”
楼玉鹤笑了下:“嗯。”
“对了,”楼玉鹤握住谢辞酒的手,小声说:“你要小心些,我总觉得这件事发生的太巧了,昨晚你和皇后刚闹出点不愉快,皇上这边就禁足了皇后,就算与你无关,但难保别人不会多想。”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皇室如何争斗,我都不会参与的。”谢辞酒反手握住楼玉鹤的捏了捏。
“那就好,昨天我看你不高兴,今儿找你出来,一是想和你说一下这件事,二是想带你散散心,这家的点心做的很不错的,尝尝。”
楼玉鹤转头就把方才的事抛到了脑后,毕竟还没发生,担心那么多也是杞人忧天,不如先过好当下。
谢辞酒笑着和她分食,但是垂下的眸子里却闪过了晦暗不明的神色。
皇室争斗怎么可能和她没关系,她巴不得皇帝被人斗倒,其他人上位。
不过如今看来,倒是皇后输了,虽然她不喜欢皇后,甚至和她结了不少梁子,但不得不承认,太子还是个很好的储君人选。
他明理宽仁,若是为君,必不会和皇帝一般多疑,起码短期不会,以后会不会另说。
而明王比起他就逊色多了,贤妃一心往上爬,教出来的孩子,虽然聪明,但也一心扑在权势上,胸怀上就差了一截。
将来怕是和如今的皇帝一个德行。
谢辞酒思来想去,把这些皇子在脑海中扒拉了一遍,最后只剩下一个太子。
狗皇帝必须死,太子也得保,这事得好好的筹划一下。
谢辞酒把事情捋的差不多,转头和楼玉鹤笑着说起了旁的事。
……
回府之后,谢辞酒把这些事和燕知回说了,燕知回思量片刻,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对黑心烂肺的夫妻,怕是因为你吵起来了,而皇帝这般态度,证明他是铁了心要对你下手。”
燕知回把谢辞酒抱在怀里,语气有些狠厉的说:“他长得不行,想的倒是挺美。”
谢辞酒原本紧绷的脸色成功被他一句话弄破功。
“他长得倒也没有那么丑吧?”
“嗯?”燕知回眼睛危险的眯了眯,把她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你看看我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看你做什么?”
谢辞酒缓慢的眨了下眼睛。
“你见了我这般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的人,你还觉得他能入眼?”
燕知回不爽的盯着她。
谢辞酒无奈的笑了起来,掐住他的嘴唇捏了捏,“狗皇帝的醋你都吃?”
“哼。”
一生要强的神尊大人傲娇了。
“好好好,入不了眼,他那模样看一眼就会瞎,行了吧?”谢辞酒哄小孩似的在他脸上拍了拍,“别闹,说正事呢。”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谢辞酒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我们的人过几日应该就能入京了,你的尸骨运过来怕是不能直接入京,太显眼。”
“不用直接入京,送到流云寺即可。”
燕知回眼里闪过淡淡的光,“等我复活,我们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好。”
……
太子入宫,急匆匆的往皇后的宫殿赶,结果到了大门口被御林军拦下了:“见过太子殿下,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去探望皇后娘娘。”
“孤是太子,也不行吗?孤来给自己的母后请安,也不能通融一下?”
太子脸色铁青,瞪着拦着他的御林军。
御林军为难,“太子殿下,这也不是卑职说了算的,您别为难我们了。”
太子咬牙:“孤就进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御林军见他怒发冲冠,也不想拦,可皇命难为,他沉默的摇摇头,坚持不让。
太子额角青筋直跳,他恶狠狠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朱红大门,心里五味杂陈,火急火燎。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般地步了?
他在原地转了两圈,还是决定去找父皇问个清楚。
可还没走出多远,身后忽然传出沉闷的开门声,水莲小声和御林军说了几句,快步跑了出来,“太子殿下留步!”
太子身子一僵,猛地转过去看她:“水莲?”
“母后如何了?”他大步往回走,水莲迎上来,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御林军,拉着太子的袖子往角落里走了走。
“皇后娘娘的状况很不好,她受了伤,还发起了烧,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奴婢又不能去请太医,求求殿下去找皇上求求情吧!”
水莲说着就给太子跪了下来,“奴婢真的是没法了……”
眼泪顺着她的脸滚滚而落,太子心里猛地揪了起来:“你说什么?母后受伤了?怎么会受伤?难道是……”
水莲咬牙,犹犹豫豫不敢说,昨晚发生的事她也不是很清楚,所以不敢妄言。
太子见状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算了,孤不难为你,孤这就去找父皇,你回去等着。”
“多谢太子殿下!”水莲感激的叩首。
太子摆摆手,多一句话都来不及说,转身快步往御书房去。
此时的皇帝正在看奏折,看了一上午,什么都没看进去,绷着个脸杵在那儿。
等到季远进来说太子求见的时候,他立刻放下奏折,扯了扯嘴角说:“可算是来了,让他进来。”
“是。”
片刻后帘子再度被掀开,太子挟着一身风雪气,气势汹汹的进来。
“儿臣见过父皇。”
“起来吧,是为了你母后的事来的,那你不用说了,朕心意已决。”
“父皇,且不论母后到底犯了什么错,但她到底是您的妻子,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昔年情分上,求父皇准许太医去给母后诊治。”
太子硬是不起来,给皇帝磕了个头。
皇帝一挑眉:“皇后病了?”
太子伏在地面上,咬了咬牙,不仅病了,还受了伤,你不知道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鹬蚌相争,大梦一场
皇帝从太子的沉默中隐约读懂了他的心思,他沉吟片刻才开恩一般的说:“那就请个太医去瞧瞧吧,但她还是不能出宫门,而你——也不许进去看她。”
“父皇,儿臣斗胆问一句,母后究竟所犯何事,让你能不顾多年夫妻情分,如此对她?”
皇帝哼了一声,“你是在质问朕吗?太子,你还记得你自己的身份吗?”
“儿臣自然记得,儿臣只是想问,父皇还记不记得!”
太子长久以来都在心里憋着股火,今天终于是压制不住,上了头。
他猛地抬起头与皇帝对峙。
皇帝顿觉威严被侵犯,伸手一指太子:“放肆!这是你和朕说话的态度?”
“儿臣不过是想替母后讨个公道,父皇为何避而不谈?”
太子寸步不让,丝毫不惧。
皇帝站起身来一拂袖,案上的奏折和朱笔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你今天想反了是吧?你以为你如今的一切都是谁给的,你有什么资格质问你的父皇?你真以为朕不敢动你?”
皇帝怒不可遏,一个两个的都忤逆犯上,果然那人算的东西都是真的吧?
这一刻,皇帝想起了黑袍人说的话,心里再一次浮起了深沉的忌惮。
他审视的盯着太子,各种猜忌不断在脑海中翻涌。
太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高声道:“儿臣从不曾这么想,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父皇无论如何待儿臣,儿臣都受着,哪怕父皇今日要废了儿臣,儿臣也不怕,儿臣只是想问清楚,母后究竟错在哪里?”
“你还敢问!”
皇帝气的抄起手边的东西就砸了过去,都没注意自己抓的是什么。
太子竟然也不闪不避,“咚”的一声闷响,太子的额角瞬间破了口子,鲜血汩汩落下。
皇帝这才回神,发现那是一方砚台。
太子这回没吵也没闹,只是用一种极为失望的眼神看着皇帝。
直到血流下来糊住了睫毛,眼前一片嫣红,他这才伸手擦了擦。
外面听到动静的季远跑了进来:“皇上息怒,太子殿下……啊!殿下!”
见太子满头满脸都是血的模样,季远吓得不轻,连忙对皇帝说:“皇上,太子这伤不轻,得赶紧传太医啊!”
皇帝看着太子的眼神,心里有一瞬间的后悔,可随后又恨上了他这驴一样的脾气,“去,把太子送回东宫,请太医来给他看看,顺便派人去皇后那看看。”
“是。”
季远上前去扶太子:“殿下,赶紧起来吧,皇上还是关心你的,你这又是何必?”
太子推开他的手,自己晃晃悠悠的站起来,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更是血痕斑驳,看起来骇人的很。
“不必了,孤自己可以。”
他看季远一眼,又对皇帝拱手道:“儿臣告退。”
说完他不等皇帝回答,转身大步离去,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又脸朝下摔出去,好在及时扶住了门框。
季远不放心的跟上去,太子却硬是不许任何人搀扶,自己跌跌撞撞的走回东宫,几乎是脚刚跨过门槛,人就晕了过去。
可把东宫的人吓坏了,急得团团转。
而另一边皇后那也没好到哪儿去,太医去瞧的时候,季远也去了,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皇后当即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揪着季远的领子声嘶力竭的问:“溯儿怎么了?皇帝把他如何了?你说话啊!”
季远心里苦,自己在这儿里外不是人,他不敢扒拉皇后的手,还是水莲看出了他的窘境,劝皇后说:“娘娘,先放开季公公吧,你勒的他上不来气,怎么说呢?”
皇后闻言猛地松开了季远:“你说。”
太医被晾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口,就当自己不在。
季远叹息一声说:“娘娘也知道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性子,娘娘被禁足,他如何能无动于衷?他方才来看娘娘,被御林军拦在了门外,随后就去找了皇上,说您病了,要给您请太医,后面的事奴才在外面听得不真切……”
“太子殿下也不知道为何与皇上置了气,奴才进去的时候,皇上就已经用砚台打破了殿下的头。”
季远说完几乎不敢去看皇后的脸色。
他恨不得把头塞胸腔里去。
出乎意料的是,皇后这回竟然没有发疯。
她趴在床边,视线却不知落在了哪里,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安静的仿佛已经没了呼吸。
水莲担心的往前走了一步:“娘娘?”
“噗——”
皇后忽然毫无预兆的又吐出一口血,温热的血溅到了水莲白皙的手背上,鲜红的刺眼。
水莲瞪大了眼睛,大惊。
眼见着皇后的身子要滚下床,水莲忙跪下来把人抱在怀里,扭头对太医喊道:“快来看看娘娘啊!”
太医如梦初醒,快步上前给她诊脉。
季远看着这一幕无声的叹息,这都叫什么事啊!
……
宫里鸡飞狗跳,英国公府那边也不好受,太子受罪,他们也跟着提心吊胆。
果不其然,皇帝紧接着就下旨罚太子闭门思过。
这下好了,母亲儿子一个都没落下好,全都关起来。
朝中对此颇有微词,大臣们屡次上书请皇上三思,可皇上对此就是闭口不谈,大臣也无法,只能干瞪眼。
而太子一倒,就给了明王和翼王机会,俩人分了太子之前的权力,开始在各部拉拢自己的人马。
出人意料的是,翼王虽然身子弱了点,但能力却一点都不比明王差,好几件差事都办的极好,连皇帝都忍不住夸了几句。
明王立刻浮起了危机感。
下朝的时候,他特意堵住了人,笑吟吟的说:“五弟近来真是春风得意啊,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翼王拱了拱手,丝毫不介意他话里有话,恭敬的说:“臣弟比起三皇兄还差的远。”
“哼。”明王轻笑一声,眸光晦暗:“是吗?本王倒觉得你比本王强的多,韬光养晦,你是学的真好。”
翼王垂眸看着地面,“臣弟不过是身子不好,不愿意掺和这些罢了,但如今父皇有命,臣弟不得不从。”
第一百三十二章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翼王说话不卑不亢,但因为他身虚气弱,气势上矮了一截,面对明王就显得落入了下风,还是副怯懦模样。
明王眼里闪过毫不掩饰的不屑,顿时觉得自己和这种人计较,反而跌了身份。
他一拂袖子,嗤笑一声,暗含警告:“最好如此。”
扔下这句话,明王快步离去。
翼王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他意气风发的背影,眸光逐渐幽暗下去,他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轻轻地扯了下嘴角。
……
从这日开始,明王和翼王都在专注争权夺利,表面上看翼王不争不抢,但他处理政务的手段还是令人侧目,雷厉风行,干脆利落。
虽然容易被人诟病太狠,但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时候,如此手段,才是最合适的。
而明王想左右逢源,拉拢人心,反倒是逊色一分,虽然能抓住一部分大臣,但那些老臣是不太看得上的。
一来二去,明王越发恼火,俩人的争斗从朝堂蔓延到了平时,处处比较。
京都一时间热闹非凡,你方唱罢我登场。
而太子那边像是被遗忘了,皇帝一直没解他的禁足,他的伤如何也没人知道。
皇后更是了无音讯,要不是一直有人往里送药送饭,后宫的人都快怀疑她是不是死了。
……
二月初一,天气晴好,连日来化雪留下的水迹也被晒干了,百姓们纷纷出来走动。
虽还没到春日,但风已然温和下来。
楼玉鹤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常青的松树,愁眉不展。
“小姐,虽然天气暖和了,但风还是冷的,你别在窗口坐太久了,小心着凉。”
楼玉鹤摇摇头,耳畔的细碎流苏晃动,映出了浅淡的银光。
美人发愁也还是美的。
楼玉鹤双手抵在窗沿上,托着腮低声说:“枕香,你说太子现在在做什么?每天被禁足在东宫里,肯定很无聊吧?”
枕香也很想叹气,“奴婢不知,只是过去半月了,皇上还没松口,这次怕是真的悬了。”
若是太子有个万一,小姐该怎么办?
先不说小姐心里能不能过去那道坎,单是皇帝之前下的赐婚圣旨,都会变成催命符,虽然还没过门,但若是太子有个三长两短,小姐不会跟着一起死,却也不能再嫁旁人,往后余生,怕是只能长伴青灯古佛了。
除非皇上能下旨取消婚约,可那样就是打了自己的脸,哪有君主出尔反尔的?
一言九鼎可不是开玩笑。
枕香越想心里越难受,简直快要哭出来,她咬了咬下唇,小声控诉:“大梁的律法,怎的这般无情?”
楼玉鹤听到她话里的哭腔,诧异的看她一眼,随后哭笑不得的伸手拉她到自己身边,“哭什么?我这不还没事呢吗?”
她不开口还好,一说枕香直接泪如雨下,止都止不住。
哭的肩膀都颤抖了。
原本楼玉鹤还没什么感觉,可见她如此伤心,竟然也隐隐有了几分悲凉之感。
心酸上涌,楼玉鹤也红了眼眶,她握着枕香的手轻声安慰:“放心,若是真有一日太子出事,我不会做傻事的,也不会连累族中姐妹,大不了一条白绫随太子去,在那之前,我会安顿好你的。”
“小姐这是什么话?若是你有个万一,奴婢如何能苟活?”
枕香挣开她的手,跪了下去,坚定道:“奴婢这条命是小姐救的,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到了下面,奴婢也要伺候小姐。”
楼玉鹤本想劝她,可是听她这么说,鼻子一酸,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拉起枕香,抱着她吸了吸鼻子,“不哭了,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主仆俩人抱头哭了一会儿,楼玉鹤觉得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好歹她也是英国公的嫡女,是名门之后,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
既然太子出不来,那她就进去,不管如何,她得弄个明白,到底是怎么了,如此才好早做打算。
下定决心后,楼玉鹤一刻也没耽误,转头就去找了英国公。
……
英国公正在书房里练字,脸色肃然,看着好像从容不迫,但心里早就乱成一团麻。
如今的形势对他们不太利,虽然他们之前没有站队,但是皇上的一道圣旨,直接把他们钉死在太子船上了,眼看着这艘船要翻,他们该怎么选呢?
是干脆一条道走到黑压太子,还是转头希望更大的明王?
翼王如今看起来也是风头正盛……
英国公想的头都痛了。
他扔开笔,看着满纸的“太子”、“明王”、“翼王”,烦躁的捏了捏眉心。
“倒霉皇帝不干人事。”
英国公低声骂了一句。
“吱呀——”
英国公身子顿时一僵。
匆匆忙忙推门而入的楼玉鹤:“……”
“爹,你刚才说什么?”
楼玉鹤怀疑自己耳鸣了。
背后说皇帝坏话还被自己女儿听到了,是一种怎样尴尬的体验?
英国公想说,下次还是得让她敲门。
他清了清嗓子,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问:“鹤儿,你怎么来了?”
楼玉鹤抿了抿唇,没有戳破自家老爹的自欺欺人,她反手关上门走过来,低声坚定的说:“爹,女儿想入宫看望太子。”
“你说什么?”英国公一愣,随即皱眉反对:“不行。”
“为什么?”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们不能再和东宫有任何牵扯,万一……”
“可就算我不去,我们也摆脱不了太子啊,圣旨已下,我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英国公沉默了。
楼玉鹤再接再厉:“你们可以不出面,但是我可以啊,我是未过门的太子妃,我喜欢太子的事人尽皆知,我去看他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不代表英国公府的立场。”
她沉声道:“若是有人问起,爹大可以推到女儿身上。”
“你……这叫什么话?你是她的妻子,就不是我的女儿了吗?”
英国公又气又心疼,但看着女儿倔强的眼神,他无奈的摆摆手:“算了,去就去吧,但皇帝那边你自己想办法。”
楼玉鹤眼睛一亮:“谢谢爹!”
------题外话------
勇敢的姑娘,运气都不会太差
第一百三十三章唯有真情动人心
楼玉鹤从英国公的书房出来后,她没有立刻入宫,她一边吩咐人去备马车,一边去了小厨房。
想也知道,纵使是太子,禁足的时候吃的怕是也没有多好。
她虽然做菜不太行,但是煲汤还是可以的。
厨房里的食材都是新鲜现成的,她取来山药和母鸡,打算煲个鸡汤。
这一熬就是一个半时辰。
时近晌午,她才把鸡汤用瓷盅盛了,装进食盒里。
她带着枕香上了马车,唇边一直带着笑意。
入宫之后,她直接去求见皇上。
皇上听闻她来了,吃惊了好一会儿,“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想求朕取消婚约?”
季远笑着说:“这个奴才也不知,不过奴才见楼小姐是拎着食盒来的,怕是……”
皇帝眉眼微沉:“让她进来吧。”
“是。”
楼玉鹤把食盒交给枕香,让她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
“臣女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着她这一身明艳的装扮,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了另一个人的脸,楼玉鹤和永宁好像走的挺近。
他轻咳一声,“免礼。”
“谢皇上。”楼玉鹤站起身来,不等皇帝细问,楼玉鹤直接说明来意:“臣女此次斗胆求见皇上,是想请皇上开恩,准许臣女见太子一面。”
“哦?”皇帝眯了眯眼探究的打量她:“你知道太子在禁足吗?”
“知道。”楼玉鹤毫不避讳,“正是因为他在禁足,臣女才要来看他。”
皇帝放下手里的奏折,向后一靠,神情莫测的问:“这件事你父亲知道吗?”
“知道,他不同意,但臣女坚持要来,他拿臣女没办法,让臣女自己看着办。”
楼玉鹤半真半假的说。
说完她又一次跪下,坚定的说:“请皇上准允。”
她双手于身前交叉,行了个标准的叩首礼。
“如今人人都对太子避之不及,生怕触了朕的霉头,你不怕吗?”
皇帝好奇的问。
楼玉鹤抬起头来,一脸淡定,“臣女喜欢太子的事,满京都无人不知,如今好不容易要修成正果,臣女又怎能轻言放弃?不管将来如何,臣女问心无愧。”
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皇帝心里微微触动,“你倒是勇敢。”
楼玉鹤莞尔:“只是太喜欢而已。”
“哈哈哈哈——好,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
皇帝摆摆手。
“谢皇上。”
楼玉鹤高兴的又行了个礼,这才退出去。
皇帝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心下怅然,自己当年若是有她的勇气,也不会和云湾错过吧?
……
往日人来人往的东宫门前忽然冷清了下来,灯笼高挂,但不见半点喜气,朱红大门紧闭,两侧把守的御林军神色肃然,见到楼玉鹤一行人过来便伸手拦下。
“止步!无诏不得入东宫。”
楼玉鹤看向一旁的季远,季远上前一步,拂尘一甩:“皇上口谕,允许楼小姐前来探望,放行。”
“是。”
御林军见季远来了,便没再拦,一人扣着一个门环,把大门打开了。
楼玉鹤心里微微有些紧张。
她深吸一口气才带着枕香迈过门槛。
这是她第一次来东宫,里面的布局和皇后的宫殿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看起来更阔气,更冷峻一些。
楼玉鹤视线扫过这里的一草一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境不同,她看着这些东西,总觉得有些落寞。
连廊下的宫灯都似乎褪色了。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三人走过回廊,一个人都没看到。
枕香皱了皱眉,凑近楼玉鹤小声说:“就算太子被禁足,怎么就知道没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呢?这些奴才是想做什么?太敷衍了吧?”
楼玉鹤也皱起了眉:“嘘。”
她走到主殿,可算是看到一个活人了,是个小太监。
她忙上前一步:“这位小公公,太子殿下在哪儿?”
那小太监听到她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来见是个漂亮的小姐,有些拿不住这人的身份,但还是说:“太子殿下在……在后殿。”
“劳烦公公带路。”
“哦,好。”
小太监迷迷糊糊的带着楼玉鹤一行人过去。
后殿是太子休息宴乐的地方,平时都是殿门敞开的,此时却大门紧闭,窗户也没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季远见状迟疑了一下:“你确定殿下在里面?”
小太监面露难色:“确实是在里面,这几日太子殿下都在里面,只是状态不太好,一直在喝酒。”
“这……”季远看向楼玉鹤。
楼玉鹤抿抿唇,把食盒交给枕香,自己一把推开了殿门。
殿门开启的瞬间,耀眼的阳光从外面前仆后继的涌了进来,那些无处躲藏的飞尘就在阳光中起舞,和着浓郁的酒味,弥散在整个大殿。
太子颓然的坐在地上,背抵着椅子一脚,曲起一条腿,低着头,长发乱糟糟的披散,不知道多久没打理了,身上的蟒袍也深一道浅一道的全是酒渍,隐隐还有点血痕,不知道是哪儿来的。
他现在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了,亦或者是醉死过去了,他们一行人这么大的阵仗,都没惊动他。
身后的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凉气,楼玉鹤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她伸手对枕香道:“食盒给我,你们都出去。”
“楼小姐……”
“出去!”楼玉鹤语气重了几分。
季远看了小太监一眼:“你去打些热水,再给殿下拿件干净的衣袍,如此——像什么样?”
小太监怯怯的应下:“是。”
季远叹息一声,拱拱手离开。
楼玉鹤反手关上殿门,深深的看了太子一眼,把食盒放下,转头去把几个窗户都打开。
凉风吹进来,把一屋子的酒气都带走,楼玉鹤这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
她一步步走到太子身边,却见他身旁都是酒坛,横七竖八,酒水洒了一地,她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看着这一幕,她说不出的头疼。
“殿下,醒醒——”
楼玉鹤俯身拍了拍太子的肩膀。
太子微微动了下,睁开眼睛,眼神有片刻的茫然。
“殿下为何这般作践自己?”
楼玉鹤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让太子瞬间清醒过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我很失望
太子有些茫然,又有点不可置信,“你怎么来了?”
他一开口楼玉鹤就皱起了眉头,这嗓子怎么哑成这样?
楼玉鹤站起身对他伸出手:“起来。”
太子透过自己凌乱的发丝看着眼前那只白皙细嫩的手,想搭上去,但看看自己满身脏污,忽然又退缩了。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他扶着身后的椅子站了起来,脚底打滑还踉跄了一下,好在他扶着椅子,不然就该摔进那一堆酒坛里了。
“小心!”
楼玉鹤吓一跳,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臂。
太子身子一僵,本能的就想躲。
楼玉鹤一直忍着的那股火一下子爆发了,“燕溯!你到底在躲什么?你也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见不得人了?”
太子被她吼得一愣,“我不是……”
“不是什么?”
楼玉鹤松开手,指着地上的酒坛问:“这不是你喝的?是别人捏着你的嘴灌的?还是说你的头发是别人弄散的,你这一身是别人弄脏的?”
她心里疼的厉害,可越疼她越是要说,“我今天满怀期待的来见你,我求我爹,又求皇上,我抛弃了女子的矜持,我不在乎别人会不会把我当成笑话,我想来看你,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可你呢?”
视线被泪水模糊,楼玉鹤猛地转过身去,仰起头把眼泪憋回去,咬牙道:“谢谢你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想,让我失望,让我看透了我等的是个什么废物。”
这一句句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直直的捅进了太子的心口。
他僵在原地许久,看着楼玉鹤纤细的背影,看看她垂在身侧握成拳还微微颤抖的双手,他心里忽然一疼。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太子低声道歉,伸手慢慢的把头发拨开。
却不想这一句又点了楼玉鹤的火,她猛地转过头来,鬓边垂落的流苏跟着乱晃,这是很失态的,可这个时候没人在乎。
她终于还是没控制住落下一滴泪,“燕溯,你还是没明白,你不是对不起我,是对不起你自己,如今东宫的处境如何,你不知道?”
“好,那我告诉你,自你禁足后,明王和翼王分了你的权,如今朝堂之上,他们俩风头正盛,眼看着群臣有倒戈的倾向,再过几个月,谁还记得你是谁?”
楼玉鹤自嘲的笑笑:“还有皇后,她只有你这一个靠山了,连你都倒了,她还有什么指望?你竟然还在这里颓废?”
太子咬紧牙关,一颗心像是被人扔进滚烫的油锅里反复烹炸。
疼的他手指都蜷缩了起来。
楼玉鹤看着他那黯然神伤的模样,又不争气的有点心软,爱之深责之切,人就是这么复杂。
她叹息一声,见太子左手上有一道口子,已经结痂了,但刚才一用力,又崩开了些,有血珠冒出来。
她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子,放到了一边的食盒上:“处理下伤口吧,我先走了,你好好保重。”
楼玉鹤说完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自己再多待一会儿就会心软的回去替他包扎,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放完狠话再去做这种事,不然她说这一通有什么意义?
抽风吗?
她脚步匆匆的出了门,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
好在太子没注意到。
刚才楼玉鹤放手帕的时候,他才注意到那里还有一个食盒。
他拖着宿醉后疲惫的身躯走过去,拿起那丝帕,就见角落绣了个“鹤”字。
他心弦微微一颤。
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太子伸手缓慢的打开了食盒,里面静静的躺着一白瓷盅,他端出来打开,香味顿时飘散。
那般的醇香,一看就是炖了很久,甚至还冒着热气,这大冷天的,应该是做完就连忙送过来了。
空虚饥饿的胃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太子捧起瓷盅,拿起一边的勺子,窝进圈椅里,舀了一勺喝了起来。
鸡肉炖的很软烂,几乎是入口即化,轻轻碰一下就脱骨,根本用不到筷子,山药也十分入味,口感绵香醇厚,咸淡适中,温温热热的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简直是宿醉人最大的抚慰。
他忍不住细细的回味,唇边泛起柔软的笑意,可忽然有一滴眼泪落入了汤里。
太子就这样一边吃一边哭,一滴都没剩。
吃完他靠在圈椅里,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无声恸哭。
……
楼玉鹤出了门之后越想越气,在马车上坐了一会儿,忽然掀开车帘对车夫道:“不回国公府了,去安北王府。”
车夫:“是,小姐。”
楼玉鹤放下帘子,还是气鼓鼓的。
枕香担忧的看着她:“小姐,你别生气了,太子也是不容易,天之骄子落入这般田地,他心里难受。”
“我知道他心里难受,可现在他除了自救,谁也救不了他,我气的是他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楼玉鹤心烦的捏了捏眉心:“他要是不振作起来,就真的完了。”
……
谢辞酒前脚刚收到密信,后脚楼玉鹤就上了门,她只好先把信收起来,让人把楼玉鹤请去了前厅。
“谁惹你了?怎么气成了个包子?”
谢辞酒一脚跨进前厅,就看到楼玉鹤抿着唇,一脸的不高兴。
红雪把茶端上来就下去,楼玉鹤摆摆手,枕香也出去了。
前厅里就剩楼玉鹤和谢辞酒两人,楼玉鹤立刻起身扑向了谢辞酒:“辞酒,我好难受。”
谢辞酒熟练的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慢慢说。”
她任由楼玉鹤抱着,等着她情绪缓和。
“我今天费了好大的劲才进了东宫,结果……”
楼玉鹤说着又忍不住叹气,“他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成天借酒消愁,我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止不住的火气上头。”
“你和他吵架了?”
谢辞酒诧异。
“嗯……我说了很多重话刺激他,我当时真的很生气,就算冷静下来,我估计我还是会说那些话。”
楼玉鹤松开谢辞酒,眼眶还泛着红,“你能明白我当时的心情吗?”
“我明白。”谢辞酒伸手在她的眼角擦了一下,指尖沾了一滴泪,“爱到深处,恨铁不成钢,你们这些人在外为他奔走,他却自己放弃了自己,换做谁都不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