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皇后装作刚来的样子,进门之后环视一周,疑惑的问:“怎么没人?”
宫女极有眼色的说:“可能皇上在礼佛?皇上一向虔诚,这个时候,许是在小佛堂里。”
外面的动静传到小佛堂去,皇上猛地抬起头,脸色凝重的和季远对视一眼,季远连忙小声道:“皇上把东西收好,奴才出去招呼皇后娘娘。”
皇帝点点头:“去。”
季远快步出去,皇帝眼疾手快的把画卷起来,藏到了暗格里,又把香案上的牌位取下,一起放了进去。
然后整了整袖子,又在蒲团上坐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做出一副虔诚姿态。
扬声道:“季远,请皇后进来。”
季远和皇后都听到了,季远立刻侧身对皇后道:“娘娘请——”
皇后笑着微微颔首,对宫女水莲说:“你在这儿等着本宫。”
“是。”
季远闻言,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去,眼珠一转,还是没跟上。
皇后便独自一人进了佛堂。
说起来这地方她没来过几次,原因无他,她不信佛。
众生皆苦,求神佛来渡,太虚无了,不如靠自己。
但这坏事做绝的皇帝,明明双手沾满了鲜血,却敢捏起那圣洁的佛珠,无事人一般吃斋念佛,不可谓不讽刺。
她缓慢的走进去,佛堂里没有点多少灯,只有香案上那两盏。
照亮了金身佛像,慈眉善目的看着凡人,却照不亮四角之下的阴暗。
皇后从黑暗中走出,站到了团坐在地的皇帝身后,轻声说:“臣妾见过皇上。”
皇帝眼珠子在眼皮下滚动了一下,低低的应了一声:“皇后怎么来了?这么晚还不休息?”
“这不是天凉了,臣妾担心皇上的龙体,皇上许久未踏足后宫了,臣妾只能亲自来瞧瞧。”
皇后绕到香案前,捻了三炷香出来,点燃后插入了香炉里。
皇上听着一系列悉悉索索的声音,缓慢的睁开眼睛,入目就是皇后素白的侧脸,“皇后不是不信佛?”
皇后笑着转过来,眉眼含情,“夫唱妇随,皇上既然信,臣妾自然也信。”
皇上笑了下,冲皇后伸出手,皇后握住之后,他就借势站了起来。
“听说今日太子给永宁送了不少东西?”
皇上摩挲着皇后的手,皇后温顺的由着他,垂下眼帘说:“是,臣妾让他送的。”
皇上看着她,“为何?”
皇后讶然:“皇上不是有意让太子娶了永宁吗?臣妾这样也是为了促进俩人的感情,臣妾瞧着太子对永宁,还真是上心了。”
皇上手一紧,皇后察觉到了,心里发冷。
“话虽如此,太子和永宁到底还没有婚约,这般行径,容易招惹流言蜚语。”
听听,多为永宁考虑啊!
皇后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可将来下了旨,他们也就无话可说了,再说,就算他们互不喜欢,但北境的兵权,也是得收回来的。”
“如今有了感情,不是更方便些?这样永宁才会心甘情愿的为太子效力啊。这不是皇上想要的吗?”
皇上呼吸一窒,抿紧了唇。
第六十二章强扭的瓜不甜
他之前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
脑海中又一次闪过谢辞酒那张冷淡但不寡淡的脸。
不行,皇帝的眼神陡然坚定起来,他不能把谢辞酒嫁给太子!
“朕确实这样想过,可如今朕瞧着永宁对太子似乎没那个意思,强扭的瓜不甜,这事还是得看永宁愿不愿意。”
皇帝说的一本正经,皇后简直要被气笑了,你是皇帝,你一道圣旨下去,谁敢不从?何时要听一个孤女的话了?
你不就是想和你儿子抢人,但是不好当着我这个做娘的面说吗?
她绷紧了脸,到底还是没忍住在语气里添了一丝埋怨,“皇上,当时是你亲口和太子说的,如今怎么就要反悔?这让太子的面子往哪儿放?您的金口玉言,难道就说话不算了吗?”
“皇后!”皇帝脸色稍显不虞,“安北王已死,尸骨未寒,朕要是强硬的让永宁嫁给太子,天下人会怎么看待朕?朕多年来苦心经营的贤明之名,不就付诸东流了?”
皇后被吼得一愣,在这昏暗的佛堂里,她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忽然觉得陌生极了。
不像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倒像是个披着人皮的魑魅魍魉。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她反应过来了,重新戴上自己戴了二十多年的贤良面具,再一次服软:“是臣妾思虑不周,皇上息怒。”
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跪下,皇帝心里的怒火才稍稍平息,“这件事以后再说,如今永宁还在孝中,无论如何也不适合成婚,顺其自然吧。”
“是,臣妾明白了。”
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皇后跪在冰冷的地上,心中却忽然出奇的平静,思路也越发清晰——既然你还对赵云湾念念不忘,好啊,那我偏要把她的女儿嫁给太子,让你日日面对那张脸,痛不欲生!
我还要让赵云湾的女儿天天来给我请安问礼,一辈子都被我压着,不得翻身!
“行了,起来吧,地上凉,你身子弱,别染了风寒。”皇帝假模假式的伸手把皇后扶起来。
皇后微微一笑:“谢皇上体谅,时辰不早了,皇上该歇下了。”
“嗯。”
……
谢辞酒装病装了好多天,避开了所有的宴席,自己在府里乐得清静。
江路怕她无聊,不知从哪儿寻来了一只奶白色的小狗崽,身上一丝杂毛都没有,谢辞酒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雪团。
“雪团,以后郡主就是你的主人了,你要乖乖的。”江路抱着小狗崽递给谢辞酒。
雪团还小,谢辞酒接过来一看,就只有自己的小臂长,活泼的很,也不怕人,一到她怀里就一个劲的想舔她。
“你从哪儿买的这小家伙?”谢辞酒虽然嘴上没说多喜欢,但手却不由自主的抚上了雪团的脑袋,小家伙很是受用,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一个劲的用脑袋去顶谢辞酒的手心。
江路瞧着也高兴,“我前几天出去逛逛,在东市看到的,觉得很漂亮,就买了下来,郡主喜欢就好。”
“谢谢,我很喜欢。”
雪团抱着谢辞酒的手舔了舔她的手指,仿佛她手上有什么很香甜的味道,它越舔越起劲。
谢辞酒忍不住笑了起来,有点痒,但是她宠溺的看着小狗,没躲。
江路继续说:“我知道郡主喜欢栀子花,可是那花不会动也不会闹,太安静了,还是动物好,能陪你玩解解闷。”
燕知回在知道江路过来了之后就分出一缕神识听着,结果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他花瓣都气展开了,叶子叉起来,看样子是在骂人。
燕知回: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见缝插针的就想说我坏话?你那话什么意思?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就是想说我是个死东西,无趣的很!
神君生气气。
而且,你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干嘛?哎,手往哪儿摸呢!!
燕知回彻底炸了。
江路见雪团太粘人,就想把它从谢辞酒的怀里拎出来,手不小心碰到了谢辞酒的手臂,从后面看,俩人就好像紧紧挨在一起。
刚好银霜一手拎着小笼子一手端着一碗羊乳走了过来:“郡主,奴婢买到羊乳了,是不是还要喂几天啊?”
燕知回眼睛一亮,来的正是时候。
他阴恻恻的笑了笑,神力化作无形的风,从后面猛地推了银霜一把,银霜不受控制的踉跄一下,然后就感觉自己端碗的手好像被人拍了。
里面的羊乳装了八成满,这么一晃,直接泼了出去,银霜眼睛瞪大,惊呼道:“小心!”
谢辞酒下意识的往一边侧身,还伸手护住了雪团,而江路反应慢了半拍,兜头被羊乳泼了一脸。
“啊!”银霜蓦地停住了脚步。
江路:“……”
谢辞酒:“……”
燕知回:哈哈哈哈哈,该!
羊乳一滴滴从他的头上流下,顺着脸滑到衣襟里,洇湿了一大片,膻味随风飘来,江路:“呕——”
他不喜欢这玩意,实在是受不了这味道。
“抱歉,少将军,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有人推我……”
她在江路杀人一样的目光里把话咽了回去。
这话说出来真的像是鬼话。
此处就她们三人,哪还有人推她?
可她是真的感觉到了!银霜欲哭无泪。
谢辞酒瞧着江路脸都白了些,忍不住笑了:“赶紧去洗洗换身衣裳吧。”
江路忍着憋屈,抹了把脸,一张嘴又不小心喝进去了点,“……好,那我先走了。”
路过银霜身边的时候,江路如有实质的视线从她的脖子上扫了过去。
银霜立刻一缩脖,低头装死。
江路恨恨的踩着空气出去了。
银霜转头看向谢辞酒:“郡主,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不然你现在可能真的得横着出去了。”
她笑着摸了摸怀里的雪团,“走吧,笼子放屋里,天冷,先把雪团养在屋里。”
“是。”
燕知回得意了没一会儿,见谢辞酒抱着那个小狗崽子进来,心情顿时又不好了。
偏偏谢辞酒还凑了过来,把那碍眼的玩意举到了他面前,“母亲你看,是不是很可爱?你喜欢吗?”
第六十三章蠢的没眼看
燕知回:……
他麻木的和雪团水灵灵的大眼睛对视了片刻。
燕知回:母亲……啊呸,我不喜欢,很不喜欢!快拿开!
花枝和叶子都绷的紧紧的,花瓣更是合拢起来,拒不接受。
可雪团察觉不到,它憨头憨脑的闻到了点香味,还挺兴奋,伸舌头想去舔花瓣。
“雪团,这不是羊乳,不能吃。”谢辞酒见状连忙伸手捂住了雪团的嘴。
燕知回:……
看着精力充沛的狗子,燕知回忽然生了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忧伤。
雪团:“呜——汪!”
燕知回:滚!
谢辞酒怕雪团没轻没重的伤到燕知回,连忙抱着雪团往后走,银霜又端了一碗羊乳来,“郡主,它是不是饿了?先喂点羊乳吧?”
“好。”
谢辞酒想把小东西放下,可它紧紧扒着谢辞酒的袖子不肯松开。
燕知回:松开!
他真的很想打狗,但堂堂神君欺负个小狗崽,多丢人啊!
谢辞酒捏住了雪团的嘴,严肃的说:“别闹,吃饭了。”
雪团:“呜呜——”
谢辞酒强硬的捏着它的两只小肉爪放到了地上,银霜忙把碗放下,雪团在原地转了两圈,闻到了奶味,立刻摇着尾巴凑了过去。
雪团吧唧吧唧的舔了起来。
银霜蹲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郡主,雪团这么大,应该能吃饭了吧?”
“换着喂,能消化米粒了就可以戒了羊乳。”
“好。”
银霜看着雪团喝奶,谢辞酒走到桌边抱起花盆,“母亲不喜欢雪团吗?”
燕知回:你觉得呢?
他合着花苞垂头丧气的。
谢辞酒摸了摸花瓣,“以后雪团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了,母亲可以慢慢接受它。”
燕知回:……
他瞥了眼喝奶喝的正香的雪团,默默咽下这口气。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只是个开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卧房里都鸡飞狗跳的。
雪团很好动,每天就没有闲着的时候,谢辞酒也无事做,就陪着它玩,她在外面舞鞭练拳,雪团就跟着在旁边乱转,看的兴起还咬自己尾巴。
本来就白白胖胖的一毛团子,咬住自己尾巴疯狂旋转的时候直接就成了个雪球,看不出哪是头哪是屁股。
谢辞酒本来一脸凌厉杀气的踢腿,一个旋身看到它这蠢样,没绷住,差点崴到脚。
她无奈的停下来看着雪团,“你别把自己转晕了。”
谢辞酒蹲下身来,冲着它招了招手,“雪团,过来。
“汪!”
“汪!”
雪团听到她的召唤,欢欢喜喜的就冲了过来,然而可能真的转晕了,跑的时候一个踉跄,前爪跪下,直接脸杵在了地上。
谢辞酒:“……”
屋里的燕知回:蠢的没眼看,也不知道辞酒怎么就还这么喜欢?
谢辞酒也有点怀疑。
这狗好像不能看家护院,脑子不大好用。
雪团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爬起来后粘了一脸灰,还往谢辞酒这边冲。
“汪汪!”
跑一步晃三步,不知道的还以为它醉奶呢。
谢辞酒按了按眉心,正欲叫人备热水,就听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谢辞酒抬头有一看,陆叔和江路沉着脸走了进来,陆叔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谢辞酒顿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她没说话,陆叔走过来也看到雪团,脸色稍缓,“雪团就喜欢粘着郡主,这又是去哪儿挖洞了?怎么弄了一脸灰?”
“自己在地上摔的。”谢辞酒站起来,冷漠的无视了雪团要抱抱的眼神。
陆叔无奈的笑笑,欲言又止。
谢辞酒走到石桌旁坐下,“陆叔,有话你就直说,怎么如此为难?”
“能不为难吗?”江路一屁股坐下,语气十分不好,“皇后……”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太大了点,沉默一下,压着嗓子说:“皇后说过几天就是大梁的祝雪节,要带着女眷们去流云寺烧香拜佛七日。”
谢辞酒看着陆叔手里的东西,顿时明白了:“这是给我的帖子?”
“是。”陆叔叹了口大气:“以往京中的小姐夫人皆以收到皇后娘娘的祝雪请柬为荣,这代表着皇室的认可,去过的小姐在没去过的面前就高一头。”
江路嗤笑:“什么歪理?真矫情。”
陆叔讪讪的咳嗽一声:“虽然老奴也觉得……不是,老奴的意思是,这算是皇室的一种示好,一般受邀的都是顶尖贵女,将来多半会嫁入皇室,如今皇后送请柬的意思,不言而喻了。”
“你之前称病不出门可以,但这么久了,还没好,怕是说不过去。”
陆叔担忧的看着谢辞酒,把鎏金的请柬推给了谢辞酒。
谢辞酒垂眸瞧着,拿起来打开一看,皇后先是问候了她的身体,然后又说了些关心的话,乍一看像个温柔慈祥的长辈,反倒不像一国之母了。
不过后面话锋一转,目的就暴露了。
“……祝雪节是大梁的大节,去流云寺礼佛是传统也是荣誉,本宫希望你能来,趁此机会,你也可以在流云寺为安北王夫妇祈福诵经供两盏长明灯。
流云寺香火鼎盛,佛缘深厚,定可以庇佑他们在天之灵……”
谢辞酒看着这几行字,眼神微冷,若他们在天有灵,怕是第一个回来找他们复仇!
“郡主……你要去吗?”江路试探着问:“若是去的话也不用怕,我带着亲卫们跟着你,定能护你周全。”
谢辞酒眉眼肃然,合上了请柬,“皇后娘娘下了请柬,就相当于口谕,怎么能不去?三日后去,你回去和亲卫们整理下行装。”
“是。”
“郡主去了之后务必处处小心。”
陆叔不放心的叮嘱,谢辞酒点点头:“我会的。”
她等俩人走了,抱起脚边咬袍角的雪团往房间里去,“你啊,该洗澡了,等我去了流云寺,只能把你留给陆叔照顾。”
雪团:“汪汪!”
“母亲。”谢辞酒抱着雪团回房,放下狗,洗了洗手走向燕知回。
燕知回回应似的舒展了花瓣,花开的一瞬间还是很治愈的。
谢辞酒唇边泛起笑意,“我要去流云寺一趟,你跟我一起吗?”
燕知回: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外面那么多烂桃花开的正旺,他不得亲自去掐了?
第六十四章你身上有真龙之气
祝雪节是大梁冬日里最盛大的一个节日,没有固定的日子,一般都是初雪后七日举行。
由皇室带领女眷去流云寺祈福,民间则是由家里的女性长辈带着晚辈在家里焚香诵经,然后做一顿丰盛的菜肴上供,祈求雪神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男子一般是不允许进祭祀之地的,就算随行也只能留在外面,因为民间传说雪神是个貌美的女子,男子去了会冒犯到她。
所以只要注意些,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皇帝在听到皇后的提议之后,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迟疑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松口答应了。
皇后满意的离开,召了太子入宫。
“太子,三日后去流云寺礼佛,你带人负责保卫女眷安全。”
皇后端起一杯香茗递给他,意味深长的说:“永宁也会去,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吧?”
太子一愣,随后恍然大悟:“多谢母后。”
“现在谢未免早了些,本宫是给你机会了,但你能不能把握住全看你自己,你千万别让本宫失望啊。”
皇后眼里闪过暗芒,太子就算不中用也没关系,自己到时候帮他一把就是。
太子不知她未尽之言,只是笑着应了,“儿臣定会努力的。”
他伸手接过茶,皇后欣慰的说:“永宁是个不错的姑娘,和她娘长得很像,每次看到她,本宫就想起安北王妃,忍不住就想照拂她一二,日后你要是娶了她,可要好好待她。”
太子眉眼柔和的看着手里的茶盏,“永宁和京都的贵女不太一样,儿臣见她的第一面,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皇后轻转过头,眼神晦暗的看了自己这单纯的儿子一眼,心情十分复杂。
该说不愧是父子吗?喜欢的人都是一脉相承的模样。
赵云湾和自己抢男人,如今她女儿又来抢自己的儿子。
她午夜梦回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前世作孽今生还,不然怎么就躲不开这对母女了呢?
如此,怎么能让她不恨?
看着太子一脸情窦初开的春色,皇后忽然觉得碍眼,她摆了摆手说:“你去吧,本宫有些乏了。”
“母后保重,儿臣告退。”
“嗯。”皇后单手撑着额头,闭眼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太子没有多想,以为皇后只是累了,担忧的看她一眼就退了出去。
……
宫里藏不住秘密,祝雪节太子和永宁郡主都去的事很快就不胫而走,满后宫的人都知道了。
贤妃倚在榻上,手里捧着暖手炉,百无聊赖的看着宫女插花,周全把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贤妃手一顿,慵懒的抬起眼,“看来皇后是铁了心要把永宁和太子撮合在一起了。”
周全赔笑:“谁让咱们三殿下太出众,快与太子平分秋色了呢,那边着急点,也是应该的。”
贤妃轻笑,伸手轻轻的抚了抚自己的鬓角,鲜红的蔻丹衬的她肤白如雪,“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三殿下,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奴才这就让人去传话。”周全躬身退下。
……
是夜,望月楼。
“太子若是得了北境的助力,这储君之位便稳如泰山,先生以为如何?”
黑袍裹身的人语带笑意,可斗笠之下的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满是森寒。
所谓的“先生”从他背后缓缓走出,与他的装扮相差无几,“殿下勿忧,贫道说过了,你身上有龙气,乃是天意钦点的天子,他们如今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你做嫁衣罢了。”
“借先生吉言了,但我私以为,光听天由命靠不住。”
先生:“那殿下意欲何为?”
黑袍人负手而立,斗笠上的黑纱被夜风吹得扬起,露出了下面似笑非笑的薄唇,“当然是斩草除根,再嫁祸给旁人,等他们斗个两败俱伤,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先生沉默片刻,低低的笑了起来,声如鬼魅,“殿下放心去做便是,贫道必助殿下一臂之力,等到皇上龙气耗尽,这江山就该易主了。”
“来日我若登基为帝,必予先生国师之尊。”
“那贫僧就先谢过殿下了。”
先生冲他恭敬的一拱手,黑袍人虚虚一扶:“先生客气了。”
俩人相视一笑,转身之际却又各自沉下脸来。
黑袍人看着天际惨白的月亮,轻轻勾唇,来日我若登基为帝,必定杀人灭口,永绝后患。
他屈指在唇边吹了一声口哨。
立刻有人从不远处的屋檐上纵身飞跃而上,一撑栏杆就翻了进来,单膝跪地,“主子有何吩咐?”
黑袍人从怀里摸出一块黑金令牌扔在地上,薄唇轻启,声音低沉,“安北王府,杀。”
“杀”字和黑金令牌一起落地。
“铛”的一声闷响,回荡在空旷的阁楼上,更显肃杀。
暗卫拾起令牌,“属下遵命。”
……
杀机未至,谢辞酒还在给燕知回浇水洗澡。
她现在每隔七天给燕知回浇一次水,虽然燕知回不浇水也能活,但是因为花的本性,他还挺喜欢这种喝饱的感觉。
但是……洗澡什么的能不能拒绝?
燕知回生无可恋的任由谢辞酒在自己身上揉来搓去。
“母亲,生前你最爱干净了,如今做了花,应该也不希望染尘,我给你擦一遍,是不是舒服一些?”
燕知回:我相信你以前不喜欢花花草草了,谁没事给花洗澡啊?
偏生谢辞酒一脸认真,拿着丝帕从花枝顶端,一片叶子一片叶子的擦,然后擦花瓣,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一处都没遗漏。
可以说是非常耐心细致且温柔了。
但对燕知回来说,这就是甜蜜的折磨,他感受着谢辞酒细腻的小手在自己全身抚摸而过,带来一阵阵细微的酥痒感。
又羞耻又爽。
麻了,真的麻了。
燕知回一开始还反抗一下,奈何谢辞酒坚持,他就彻底躺平任她蹂,躏。
“好了,都擦干净了,好像更好看些。”
谢辞酒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成果,燕知回整朵花都已经白里透红了。
燕知回:……谢谢你。
谢辞酒把帕子扔进水盆里,正准备端出去,就听外面雪团忽然叫了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
叫声是从未有过的凶。
第六十五章打不过就丢脸了
谢辞酒眸光一凛,无形的杀机陡然蔓延开来,她心头一跳,寒意从后背爬满全身。
她低声对燕知回说:“母亲,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看看。”
说着不等燕知回反应,她取下了墙壁上挂着的鞭子,步履沉稳的走了出去。
雪团还在叫,急的在原地打转,今晚外面不是很冷,谢辞酒见它兴奋,就放它出去玩,倒是意外发挥了预警的作用。
狗叫声惊醒了外院的陆叔和江路,俩人前后脚赶来,“怎么了?”
谢辞酒推开门走出来,面色冷凝,“怕是有客来。”
江路皱眉,大喝一声:“戒备!”
亲卫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把院子围了起来。
“郡主!”银霜和红雪出来,谢辞酒看她们一眼:“你们和陆叔躲到房间里去,别出来。”
“可是……”
银霜担忧的看着她,陆叔说:“我们也不会什么武功,留下来反倒要让郡主分心,走吧。”
红雪也拉着银霜往谢辞酒的卧房走:“陆叔说的对,我们保护好自己,别给郡主添乱。”
三人汇合进了卧房,紧紧的关好了门窗。
谢辞酒站在台阶上,手腕一抖,长鞭如银龙一般展开,她扬声道:“诸位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叙?”
江路带着亲卫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往谢辞酒那边聚拢。
气氛紧绷如拉满弦的弓,只需轻轻一拨,便会弦断弓裂。
空气都变得浓稠粘滞,让人呼吸困难。
无声对峙片刻,忽然平地起风,破空声骤然而来,人未到,箭先至。
无数羽箭裹着烈焰飞驰而来,乍一看像万千流星其陨,美的让人屏息,危险令人色变。
“靠!”江路狠狠的啐了一口,“这是一个活口都不打算留啊!”
谢辞酒足尖一点,飞身而起,长鞭横扫,势如破竹。
银龙入海惊波起,火色摇曳难落地。
风声猎猎间,火箭悉数被卷了起来,谢辞酒下落前厉喝一声:“都闪开!”
江路一挥手:“退!”
亲卫们呼啦啦散开,谢辞酒落在院中央,屏息静听片刻,眸光一冷,随即反手用力一挥:“去!”
鞭子呼啸腾起,燃烧的火箭瞬间原路返回。
“啊!”
“闪开!”
惨叫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谢辞酒趁机对亲卫道:“上!”
“是!”
谢辞酒一马当先,运起轻功跃上房顶,垂眸一看,周围果然埋伏了不少人,个个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对阴冷嗜血的眼睛。
“又是死士?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吗?”
一个戴着青色鬼头面具的人落在她对面,哼笑一声:“郡主不妨想想自己碍了谁的路吧,下辈子,可别再投胎在王侯之家。”
话音落,他脚步一错,身形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夜色中,谢辞酒凤眸微眯,这人的身法好像与上次的不同?
难道是另一批人?
电光火石间,杀机骤然从身后逼近,谢辞酒一个旋身,躲开这致命一击,单手钳住了来人的手腕,另一手抛起鞭子,一个手刀猛地砍了下来,杀手闷哼一声,仍然紧紧的握着匕首不松。
杀手眸光一厉,“虎父无犬女,安北王养了个好女儿。”
“过誉。”谢辞酒面无表情的扣住他的手臂,想把他从屋檐上摔下去。
杀手借力打力腾空而起,半边身子悬在屋檐外,他倒也不见害怕,脚尖在屋檐边缘狠狠一踏,再次借力一个飞踢踹向谢辞酒的小腹。
谢辞酒当即松手,飞身而起,以同样的姿势踹上了杀手的脚。
刹那间,两道巨力碰撞,谢辞酒和杀手的腿都震得发麻。
四目相对,谢辞酒清楚的看到杀手眼底的震惊,俩人不约而同的后退好几步,这才稳住了身形。
谢辞酒退到了房檐边缘,而杀手直接后退落到了院子里,亲卫们一拥而上,江路持剑大喊:“捉活的!”
“呵,想得美。”杀手扔掉匕首,反手抽出背上的剑,和众人缠斗在一起。
背后有人偷袭,谢辞酒一个俯身长腿后踢,踹在了杀手的下巴上,人应声倒地,她伸手捡起鞭子,反手一抽,扑过来的杀手们猝不及防被抽了个正着,下饺子似的落了下去。
但很快又有新的一批补了上来。
一时间兵刃碰撞的声音,鞭子抽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吵得厉害。
江路肩膀一时不察挨了一脚:“艹,京都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多杀手了?谁养的?”
谢辞酒从房顶上下来了,“肯定非富即贵了,一般人哪里养得起?”
说话间又是三柄剑一齐向谢辞酒刺来。
她身后就是一个亲卫,若是她躲开了,其中一剑就会刺穿他的胸膛,谢辞酒咬牙,躲开致命的两剑,空手接住了这一剑。
“郡主!”
有人惊呼一声,看着嫣红的血顺着谢辞酒的掌心往下流。
谢辞酒咬牙,用内力震断了长剑,在杀手震惊的目光中一脚给他踹了出去。
屋内的红雪三人挤在门缝边看着外面的情况,担忧的大气都不敢喘。
燕知回本来见谢辞酒可以解决,不想出手,免得动静太大,引起上面的注意,但看到谢辞酒受伤,他还是坐不住了。
在三人没注意的时候,燕知回身形从花里抽离,隐身飞出门外。
谢辞酒刚解决一人,累的急促喘息,鼻间忽然飘来一股熟悉的幽香。
她一愣,“母亲?”
有人瞅准时机趁着她发呆的功夫想偷袭,谢辞酒瞬间反应了过来,正想出手,忽然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一道劲气打出,偷袭的闷哼一声倒飞而出。
风拂过她的鬓发,隐约之间,她感觉有人在自己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接下来,她都没怎么动,都是身后那看不见的人握着她的手反击。
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有如神助,杀手竟然无法近身。
不过她本身武功就不弱,倒也没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来人,给我把这里围起来!”
院外传来了喧闹的人语声、脚步声,火把蛇一般蜿蜒而来。
“糟了,官府的人来了,撤!”
鬼面人大呼一声,杀手们立刻向他围拢,江路顶着一脸的血喊道:“追!别让他们跑了!”
谢辞酒耳畔一热,好像有呼吸拂过,下一瞬,一道无形的劲力从她指尖流出,打在了鬼面人的后背上,“啊!”
第六十六章等他主动放弃
鬼面人一声惨叫,从半空跌落下来,江路:“捉住他!卸了他的下巴,别让他自尽了!”
鬼面人见自己无处可逃,落下来的瞬间就咬破了嘴里藏着的毒囊,“呵呵……”
他摔落在地,眼神阴鸷的盯着后面的谢辞酒,黑血从嘴里、鼻中、眼角流下,看着颇为瘆人。
亲卫们吓了一跳,江路快步上前,伸手在他的鼻息处一探,又神色凝重的按上了他的颈侧,懊恼的转头对谢辞酒说:“死了。”
院内一片肃然,剩下的杀手在翻墙出去的时候被等在外面的锦衣卫堵个正着,又打了起来。
最后打不过逃不走的全部服毒自尽。
血腥味从墙外飘到墙内。
谢辞酒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随后就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清香沁人,谢辞酒第一次觉得浓郁的花香也挺好闻的。
她低声问:“是你吗母亲?你可以出来了?”
燕知回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锦衣卫的人忽然闯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慕容文,他手里拿着刀,面色肃杀的大步而来见到谢辞酒后单膝跪地:“卑职救驾来迟,还请郡主恕罪。”
“请郡主恕罪!”
后面的锦衣卫齐刷刷的跪下。
谢辞酒见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也就没再问,燕知回松了口气,趁着这个机会脱身,回到了卧房里,继续附在花上。
寒风拂过脊背,谢辞酒怅然若失,她能感觉出来,人走了。
她眼神有片刻的落寞,随即又恢复如常,对慕容文道:“免礼,你们怎么来了?”
慕容文起身说:“卑职今日负责巡防,隐隐听到这边有打斗声,便立刻召集人马过来了,果然见王府后院里火光闪烁。”
说着他瞥了一眼满地的杀手和亲卫的尸体,“事急从权,卑职情急之下未经郡主许可便自作主张冲进王府,还请郡主见谅。”
“无妨,你们来的正好,劳烦你们把这些尸体收拾了,顺便查一下他们的身份,我倒是想知道,天子脚下,究竟是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公然行凶!”
“是!”
慕容文一摆手:“把这里收拾干净,你——”
他点了个人说:“你入宫把此事禀告皇上。”
“是。”
院子里再一次热闹起来,亲卫们回去处理伤口,银霜红雪和陆叔从卧房里出来。
“郡主!”银霜提着裙摆担忧的跑了过来,看着谢辞酒还在流血的手,惊呼一声,“快,叫大夫来!”
江路一边拿帕子擦脸一边走过来,“我看看。”
谢辞酒把手背到了身后:“没什么大不了的,划了一下,小伤,我自己处理即可,你们回去休息吧。”
江路不放心:“真的没事?我那里有金疮药。”
谢辞酒看一眼他肩头的伤:“你给自己用吧,我房里也有。”
江路脸色微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伤,疼的皱了下眉。
“行了,你先去把自己这一身血洗了吧。”陆叔冲他摆摆手,又对谢辞酒道:“郡主也先回房,老奴让人去备热水来。”
谢辞酒点点头:“辛苦了。”
……
一场刺杀,搅得整个京都都不得安宁,有人深夜入宫,有人深夜出府,看似没什么大动作,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外面如何,谢辞酒暂时不想管,也轮不到她管,小厮抬浴桶来的时候,谢辞酒迟疑了一下说:“搬到偏房去。”
“啊?是。”小厮对视一眼,不懂郡主为何忽然换地方了,但主子做事轮不到他们置喙。
他们听话的把浴桶抬过去,还点上了灯,这才退出去。
红雪拿来干净的帕子和里衣放在一边,“郡主怎么忽然想来这边沐浴了?在卧房里不是更方便,这样沐浴之后回房万一又受了风怎么办?”
银霜把伤药和纱布放在桌上,赞同的点点头:“郡主要不还是别沐浴了吧?你的伤口也不能沾水。”
谢辞酒不以为意:“纱布缠厚一点我不碰水就行了。”
“好吧。”
红雪和银霜对视一眼,“那奴婢们去外面守着,郡主有吩咐再叫。”
“嗯。”
谢辞酒站在浴桶边,垂眸看着里面自己的倒影,若有所思。
之前那些似有若无的怀疑都在一瞬间浮了上来。
她不禁又一次问自己,花里的真的是母亲吗?
如果不是,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如果是,为什么每次到关键问题就没了动静,甚至性格也大相径庭?
其实她心底已经隐隐偏向于不是了,可……难得的那点温情让她一直自欺欺人。
呼出一口气,谢辞酒开始脱衣服,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就等他想结束的时候再结束吧。
……
卧房里一片宁静,燕知回就在这片宁静里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为什么阿酒不回来沐浴?
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那她回来会问自己吗?
燕知回陷入了沉思,自己要不要主动坦白?
雪团趴在角落里睡得正香,还隐隐能听到点细微的鼾声。
燕知回越听越心烦,这狗崽子就不能给它换个地方养?
他恶狠狠的盯着雪团的脑袋,雪团睡梦中似有所感,一下子惊醒,冲着周围“汪汪汪”直叫。
燕知回:……
更吵了。
所以他为什么要和一条狗较劲?
现在打晕还来得及吗?
燕知回跃跃欲试,然而他还没出手,房门忽然就被人推开了。
谢辞酒裹着大氅走了进来,挟着一身风雪寒气。
燕知回瞬间屏住了呼吸,枝叶都僵在了原地。
气氛陡然间微妙起来。
然而谢辞酒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俯下身来抱起了不安的雪团,“雪团乖,怎么了?”
雪团:“汪汪——”
“没事了,坏人已经被打走了,你睡吧。”
谢辞酒以为它是害怕之前的事,伸手摸了两下就把它放回了笼子里。
雪团恋恋不舍的绕着她的手打转,但还是乖乖的趴下来不叫了。
谢辞酒又摸了摸狗头,“好雪团。”
燕知回:……
又是想杀狗的一天。
摸完狗,谢辞酒去洗了洗手,最后才来到燕知回面前。
燕知回皮都绷紧了。
谢辞酒就这么垂眸看着他,“谢谢母亲出手相助。”
燕知回:不……不客气?
第六十七章是三皇子?
说完谢辞酒极浅的笑了一下,“好眠。”
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每晚睡前的亲亲也没了。
燕知回:……完了,肯定是猜到了,不然怎么会是这个反应?不过,她为什么不揭穿我呢?
燕知回看着谢辞酒的背影陷入沉思。
这一次谢辞酒甚至没有把他放到床头的柜子上,还把床幔放了下来。
留给燕知回一个朦胧的侧影。
燕知回无奈,忽然有点摸不透她的心思了。
不会一觉醒来她忽然想通了,直接把自己拿出去扔了吧?
燕知回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就这么睁眼等了一夜。
然而第二天谢辞酒醒来,还是如往常一样和他问了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平静的让人心慌。
燕知回心里七上八下,看着她吃完饭后被季前接走,都没敢厚着脸皮要跟着她。
不过去还是要去的,不然辞酒在宫里被人欺负怎么办?
不能光明正大去,他偷偷去不就行了?
思及此,燕知回从花里出来,隐身跟着谢辞酒上了轿撵。
轿撵里只有谢辞酒一个人,她偏头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侧脸的线条干净又流畅,不说不笑的时候,有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燕知回盯着出神,当年在九重天上,她总是这般模样。
论起相貌,谢辞酒在美人如云的天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但因为过于冷淡加之神力极高,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所以就削弱了美貌的冲击,让人只记住她不好惹。
很多人对她有色心没色胆,只敢远远的瞧一眼。
当时自己还暗中欣慰,没人知道她的好,自己就有大把的时间。
可如今回首想起,忽然觉得有点心疼。
那时的她,该多孤独啊?
本该受人敬仰,却被避之不及,就算她不通情爱,但每次有人见她就躲,她也会觉得不理解吧?
难怪冥冥子一说她就毫不犹豫的下凡来渡劫,想来她也想感受一下和其他人一样的情感。
燕知回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在谢辞酒的侧脸上摸了一下。
谢辞酒正透过随风飘起的帘子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忽觉一阵幽香扑鼻而来。
她身子一僵,长睫轻颤两下,却还是忍住了没转头,装作不知道,若是开口了,要怎么解释?
这几个月来的陪伴与温情,会不会如梦幻泡影一般顷刻破碎?
就算要坦白一切,也要等她准备好吧?
一会儿入宫多半还是场硬仗,不能在这个时候就分了神。
权衡利弊,谢辞酒默默的对自己说:能撑一天是一天吧,撑不下去就快刀斩乱麻。
但殊不知,她细微的反应都落在了燕知回的眼里。
他是神啊,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的那些小动作?
可他也是个第一次坠入情网的人,不知道该怎么爱人,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情况,既然她不说,自己就再等等好了。
等到一个最合适的机会,自己再现身坦白一切。
但他没想到,这个机会来的这么快。
……
轿撵没有在宫门口停下,似乎已经成了一种默认的规矩,永宁郡主入宫无需下轿。
季前直接带着人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此刻或坐或站了一群人。
皇帝坐在最上首,脸色阴沉得可怕。
季远小碎步走进来对皇帝道:“皇上,永宁郡主到了。”
“传——”
听到永宁郡主四个字,皇上的脸色稍霁。
季远退出去,没一会儿谢辞酒就进来了。
屋内众人纷纷看过去。
谢辞酒目不斜视,走到前面对着皇帝行礼:“臣女见过皇上。”
“免礼,赐座。”
“谢皇上。”
季远冲着谢辞酒招手,让她坐在了太子的对面。
谢辞酒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落座。
“永宁啊,朕听说你受伤了?伤在哪里?要不要传太医看看?”
皇帝关切的打量着谢辞酒。
谢辞酒微笑:“小伤,皇上无须担心。”
“真的没事?”
“嗯。”谢辞酒不想和他纠结这个问题,视线落在中间跪着的那人身上,“皇上叫臣女来,是昨晚的刺杀一案有进展了吗?”
皇上言归正传,点点头:“昨晚朕接到消息,震怒不已,便下令让锦衣卫连夜拷问调查,还真被他们查出了点东西。”
他伸手一指慕容文:“此案由你主审,你来说。”
慕容文拱手:“是,卑职昨夜抓到几个活口,百般严刑拷打,才让他们松了口,其中一人指认,他们是三皇子豢养的死士,这次也是按照三皇子的吩咐去安北王府灭口。”
“一派胡言!”跪在地上的男子当即怒斥:“本殿下与永宁郡主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派人去刺杀她?”
慕容文面不改色:“这是卑职审问出来的结果,那些刺客身上还有三皇子府上侍卫的刺青,请皇上定夺。”
谢辞酒瞬间明白了,这跪着的就是三皇子了。
她垂眸端详片刻,隐约在三皇子身上看到了贤妃的影子,长得一表人才。
三皇子恭敬的一叩首,沉声道:“请父皇明鉴,儿臣府上侍卫的刺青虽然特殊,但若是有心人想要仿造,也非难事,既然是去杀人的,儿臣又怎会派有刺青的人?这不是明摆着自投罗网吗?”
“儿臣虽不才,但也没蠢笨至此,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设局,要加害郡主和儿臣,挑拨朝廷和北境的关系,儿臣恳请父皇明察秋毫。”
一番话说的逻辑清晰,有理有据,非常有说服力,谢辞酒不由得多看了三皇子几眼。
对面的太子也站了起来说:“父皇容禀,儿臣也以为此事颇为蹊跷,三弟所言不无道理,涉及北境和朝廷安定,还需仔细审理才是。”
三皇子抬眼看他又极快的垂下眸子。
皇帝威严的视线从几人身上逐一扫过,良久才道:“永宁以为如何?当初你在北境遇到的刺杀,和这些人可是一批?”
谢辞酒欲起身,皇帝摆摆手:“坐着说就行。”
“是,依臣女所见,这两批刺客并非一丘之貉,虽然都是死士,但武功路数多有不同,不是一批训练的。”谢辞酒看向三皇子,三皇子也期待的看着她。
“真相如何臣女不知,但私以为不应草草定罪,还请皇上明鉴。”
改文通知6.30-7.1
pk这段时间我把文从头又看了一遍,错别字病句还挺多的,不足也很多,所以我反思一下,决定在今天和明天进行修文。
大家这两天先别看了,因为修改的时候会反复加载,我要改的肯定也不是一两章,为免给大家带来不好的阅读体验,所以和大家说一声。
很抱歉,我会尽快修改好的,请大家7月2号再看,当然,愿意从头看一遍的也欢迎,估计会添加很多细节。
感谢理解,么么~
第六十八章这不是挺会兜圈子的吗
谢辞酒说的话不偏不倚,一是她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二是觉得有贤妃那样的母亲,三皇子不该这么蠢。
三皇子闻言,感激的看她一眼。
太子也看着她,但谢辞酒谁也没看,说完就垂下了头。
皇帝思量片刻,食指缓缓的摩挲着翡翠扳指,“这些人三番两次挑衅皇室威严,朕绝不姑息,若是查出幕后主使,必严惩不贷!”
他抬眸看向谢辞酒:“永宁放心,朕肯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个交代。”
“至于老三——”皇帝威严的目光砸下来,三皇子立刻垂下头:“儿臣在。”
“事情查清楚之前,你身上的嫌疑也不小,暂时不要插手朝中事务了,这几日就在殿内静养。”
三皇子心里顿时就是一凉,可他也知道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自己要是惹恼了父皇,就不只是这个下场。
于是沉默了一会儿,他恭恭敬敬的给皇帝磕了头:“儿臣遵旨。”
“你手上的政务,先交由太子暂管。”
三皇子一怔,看了太子一眼:“是。”
太子心道不好,这样一来,三弟怕是要怀疑此事是自己设局了,毕竟他是最后受益的人。
他心里暗暗叫苦,“父皇——”
“不用说了,退下吧,朕乏了。”
折腾一晚上,他都没怎么合眼,现在是真的没精神。
太子只好把未尽之言咽回去,“那父皇保重,儿臣告退。”
三皇子也爬了起来,俩人一前一后的出去,谢辞酒刚要走,皇帝忽然叫住了她,“永宁啊……”
谢辞酒脚步一顿,眼里闪过莫名的情绪,转过身来:“皇上有何吩咐?”
“嗤——”皇帝笑了起来,“没事就不能和你说说话,你这孩子性子怎么这般冷淡?和你娘年轻时候如出一辙。”
谢辞酒微微蹙起了眉,怎么感觉他提起自己娘的时候,语气有些奇怪?
当了这么久便宜娘的燕知回瞬间警惕起来,之前他站在暗处观察这一屋子各怀鬼胎的人,想起了一些事。
此时再看这个皇帝,心里十分复杂。
皇帝尚且不知暗处还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自顾自的说:“短短几月,你就遇到了两次刺杀,若非你身手了得,怕是凶多吉少……朕一想便觉得无颜面见你的父王母妃。”
谢辞酒有点不自在,“皇上无需如此,又不是皇上指使的,天灾人祸,是防不住的。”
皇帝:“……”
他手指不受控制的蜷缩了一下,心里有短暂的慌乱。
但他久居上位,惯会喜怒不形于色,波澜不惊,对于谢辞酒的话,一笑置之:“你这孩子说话也直,虽然不是朕指使的,但你这么直白的说,就不怕得罪了朕?”
谢辞酒反问:“那皇上生气了吗?”
皇帝包容的笑笑:“永宁以为呢?”
谢辞酒垂眸:“臣女以为皇上心怀天下,不会和臣女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臣女在北境野惯了,不习惯兜圈子说话,若是惹了皇上不快,臣女怕是也改不了。”
皇帝察觉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说来说去,就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看起来好像是在说刚才的事,其实谢辞酒想说的是她和太子的事吧?
字字没提太子,但字字都在表明自己不适合皇家,不堪为良配,就算你们不高兴,她也不会改的,趁早死了心吧。
皇帝顿觉又气又好笑,他沉默的盯着谢辞酒看了好一会儿,可谢辞酒就是不看他,低垂着眉眼,像一株亭亭静立的水仙。
燕知回也在看着谢辞酒,觉得她这副软硬不吃的样子,莫名有点可爱。
他走到谢辞酒身边,没有动,就这么看着她,肆无忌惮。
反正皇帝看不到他。
但谢辞酒感觉到了,她现在对视线和无形的气场很敏感,几乎是在燕知回刚看过来的时候,她就有所察觉,手指轻轻的动了一下,想转头,但又克制住了。
他又凑过来干嘛?
谢辞酒长眉微微蹙起,但心里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皇帝不知暗中的旖旎,他无奈的笑了一声,带着几分沧桑:“你啊,确实性子桀骜了一点,但也不是坏事,这世间千红百绿各有其美,若是千篇一律,甚是无趣。”
话锋一转,他揶揄的看着谢辞酒:“你刚才说你不会弯弯绕绕的说话,但朕瞧着,你还是挺精通此道的。”
谢辞酒无言。
“行了,朕知道你的意思,婚约一事,你若是不愿意,朕也不会强求,等你孝期结束再说吧。”
皇帝说完摆了摆手。
谢辞酒一愣,按捺下心头浮起的怪异感觉,冲着皇帝行礼:“谢皇上,臣女告退。”
“嗯。”
燕知回深深的看了皇帝一眼,眼神深不可测。
……
一出御书房,三皇子就冲着太子拱了拱手:“臣帝先行一步,告辞。”
“且慢——”
太子伸手拦住他,仔细端详着他脸上的神情:“三弟,刺杀一事,真的与你无关?”
三皇子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太子殿下以为呢?你若是不信,方才在里面为何帮臣弟说话?”
“因为孤是太子,没见到证据,孤不会妄言。”太子沉声说。
三皇子眉梢微扬,挑出一个稍显嘲讽的弧度,“是啊,所以这件事,是否和太子有关呢?”
太子脸色一沉:“你此言何意?是觉得孤嫁祸于你?”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毕竟最后,你得到了切实的好处。”
三皇子丝毫不惧的与太子对视,虽然他心里还有点疑虑,毕竟太子和谢辞酒成婚,对太子来说最有利,他没道理去刺杀谢辞酒。
但也说不好,万一他就是做做样子呢,不然为何谢辞酒身上一点重伤都没有?
先用苦肉计引得父皇震怒,随后牵扯到自己身上,杀手死了,没有证据,证明不了自己有罪,但自己也说不清。
到头来为了安抚谢辞酒,为了北境,肯定会对自己做出些惩戒。
但到最后要是一直查不出什么,时间一长,也就不了了之,自己早晚是会放出来的。
所以他根本不怕这把火烧到自己,但——这些时间,足够太子拔除自己在朝中的势力。
最后,太子站稳了脚跟,兵权美人尽入囊中,他还能如何呢?
如此,他怎么可能不怀疑太子?
第六十九章她暗恋太子的事谁不知道?
三皇子质疑冰冷的眼神让太子的心不断下坠,他轻轻的扯了下唇角:“所以,孤说什么,你也不会信了。”
三皇子笑着摇摇头,不置可否。
太子沉默下来。
三皇子见他无话可说,嗤笑一声,转身大步而去。
太子望着他的背影,神色晦暗。
身处皇家,终究是躲不开兄弟阋墙的这一天。
拐角处一抹深蓝色的袍角闪过,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
刺杀一案,到此算是告一段落,前朝后宫短暂的热闹了一下,又归于平静,原因无他,祝雪节到了。
比起这场刺杀,祝雪节才是重中之重,是万众瞩目的大节。
这一日早上,谢辞酒又换上了月白色的锦袍,披着黑色大氅,发髻只是简单的挽了起来,斜斜的插了一根玉簪,若非此次是皇后带头,贵女如云,她差点什么都不戴。
如今她是郡主,好歹意思意思。
临出门前,红雪给她弄了个暖手炉:“郡主这几日身子不适,得多注意些。”
谢辞酒迟疑了一下,接过来:“嗯。”
“郡主,栀子花要带着吗?我们一去七天,要是不带,就得交给陆叔养,但是陆叔不会养花。”
银霜把雪团的笼子交给了陆叔,转头就见栀子花蔫哒哒的杵在桌子上。
谢辞酒闻言转头看过去,燕知回顿时精神了一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可惜花没长眼,再可怜也只能从叶子的模样分辨。
谢辞酒长久的沉默让燕知回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看样子,她是不打算带自己了,没关系,偷偷跟上就是了。
他心很大的想着。
谁知谢辞酒忽然抬步走了过来,伸手轻轻的把花盆抱了起来,“带走吧,也好做个伴。”
燕知回一怔,讨好的用叶子摩挲着她的手背。
……
马车已经备好,谢辞酒上去之后,红雪和银霜去了后面那一辆,江路一扬鞭子,“驾——”
马车在冷硬的地面上跑了起来,一路向着宫门口而去。
皇后的凤驾早已摆好,太监宫女侍卫各司其职,神情肃穆的静候。
长街上靠墙一字排开了各色马车,看着全都精致不凡。
贵女们下了车,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话。
谢辞酒谁也不认识,也没有攀谈的心思,掀开帘子看一眼就放了下来,可还是被季前看到了,他颠颠的跑过来,“奴才给郡主请安。”
谢辞酒的帘子放到一半又掀了起来,她冲着季前点点头:“季公公。”
“皇后娘娘请郡主去前面叙话,郡主请——”
谢辞酒望了一眼,皇后凤驾帘幕低垂,看不出什么。
“今日贵女如此多,我去前面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皇后娘娘的意思谁敢置喙呢?”
季前笑着对江路说:“有劳了。”
谢辞酒沉默一下:“那就去吧。”
江路这才驱车上前。
带着安北王府的马车从长街驶过,贵女们纷纷看了过来,眼神各异。
有人拉了拉前面的一个穿着银红色夹袄的美人说:“哎,她怎么去前面了?往年那个位置不都是楼姐姐你的吗?”
“楼姐姐,你听说了吗?皇后娘娘有意要撮合太子和永宁郡主呢,可惜了你一片真心,终究是要错付了,唉……”
说话的人长长的叹息,看似是在替那个楼姐姐打抱不平,那语气里的阴阳怪气,长了耳朵都能听出来。
“闭嘴!天家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议论?”她一把甩开女子的手,还推了她一把,面覆寒霜,“我楼玉鹤如何,也用不着你管,滚远点,别脏了本小姐的眼睛!”
“啊!”女子没想到她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难,一时不察身子向后仰去,好在被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接住了,不然怕是要直接摔个屁股墩。
“你——”她气的面色涨红,伸手指着楼玉鹤。
楼玉鹤冷眼扫过:“怎么?不服?”
其余几人纷纷避开了她的视线,那女子见没人为她说话,尴尬极了。
楼玉鹤轻蔑的瞥她一眼:“跟我叫板,先想想你配不配,我祖父乃三朝元老,父亲是一品英国公,世代书香门第,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骑马而来的太子。
“出什么事了?”
这一声从楼玉鹤身后响起,她身子一僵,尴尬又期待的转过身去:“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见过太子殿下。”
贵女们纷纷行礼。
太子视线从她们身上扫过,见无人受伤,也就没往心里去。
“免礼,无事的话就回车上去吧,马上动身了。”
“是。”
众人起身不敢多看,迅速散开,各回各车。
楼玉鹤看着太子打马而过,心里微微发酸。
她喜欢太子的事,人尽皆知,只有他不知。
或许不是不知,只是不想回应罢了。
她苦笑一声,看了眼前面谢辞酒的马车,神色黯然。
……
皇后倒是没有直接把谢辞酒叫到自己的轿撵上,只是让她在后面跟着。
这让谢辞酒松了口气,她坐在马车里看着桌子上的花,轻声说:“冬日苦寒,你又何必跟我去这一趟?”
燕知回:因为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啊。
他伸长了叶子想去够谢辞酒的手,谢辞酒犹豫了一下,没躲,眼睁睁的看着那叶子贴在自己的指节处蹭了蹭。
这是在撒娇吗?
谢辞酒此时看他那些小动作,心情说不出的微妙。
燕知回见她没躲,心里好受一些,就开始得寸进尺,又一片叶子伸了过来,绕着谢辞酒的指腹缠了一圈。
谢辞酒还是没躲。
然后……
这惯会蹬鼻子上脸的某人,就把谢辞酒剩下的几个手指都缠住了,拉着她去摸自己的花瓣。
谢辞酒:“……”
她看着眼前这一幕,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莫名的有点……色气?
燕知回拉着她的手摸自己的脸,见她眼神开始闪躲,不由得又在她的底线边缘试探了一下。
叶子牵引着她的手按在了花心,他的魂魄在里面可以自由挪动,此时谢辞酒的指腹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他的薄唇上。
刹那间,谢辞酒感受到了一阵似有若无的温热,她愣了一下,随后蓦地从耳根烧了起来,绯色蔓延。
她像是被刺到一般,猛地抽回了手,耳边顿时传来一声轻笑。
谢辞酒长睫微颤,绯色蔓延到了脖颈。
……
——题外话——
我们一轮pk跪了,大家也知道了,但是我亲爱的编编又给了我一个机会,今天开始到周一继续pk,冲鸭!
第七十章面壁去吧
那一声轻笑虽然短促,但足以让谢辞酒肯定,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低沉的气音拂过耳畔,又撩又热。
谢辞酒收回手紧紧的攥了起来,这次没错了,确实是个男人。
所以之前的一切就都有了解释,自己烧的糊涂时,听到的就是这个人的声音!
但是后来为什么变成了母亲……
谢辞酒抿唇看向了花,既然都能变成花了,模仿一下母亲的声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对吧?
燕知回撩完就跑,躲回花里,撑着自己的花脑袋欣赏谢辞酒此时害羞又强装镇定的模样。
燕知回:真可爱啊,这小表情,看的人更想欺负了怎么办?
他灼热的视线毫不掩饰,如有实质的落在谢辞酒的脸上。
谢辞酒感觉被盯着的地方越来越烫,实在是受不了了,她忽然伸手把花盆转了过去。
于是燕知回眼前的美人就变成了光秃秃的车壁。
燕知回:“……”
完了,好像有点过火了,夫人罚自己面壁思过了。
谢辞酒做完这一切就收回了手,抿唇不语,装作无事发生。
可她坐了一会儿,脸上还是烧的厉害。
她无奈的掀开了帘子,打算用冷风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而这一掀帘,刚刚好和骑在马上的太子对视在了一起。
视线交错的瞬间,太子愣了一下,脸色有片刻的不自然,冲她露出了个浅浅的笑来。
谢辞酒点点头,没说话,犹豫再三,还是把帘子放下了。
被挡住了视线,太子眼里露出一抹遗憾。
他刚才正好骑马到这儿,想着看看谢辞酒的马车,没想到偷看被抓个正着。
可惜佳人惊鸿一瞥,就回去了。
留下他自己在这儿心如鹿撞。
殊不知,他在看风景的时候,也有人在看他。
谢辞酒队伍后一辆的马车上就坐着楼玉鹤,她一直在盯着太子的动向,自然也没错过他方才和谢辞酒的“深情对视”。
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楼玉鹤眼里隐隐有水光闪烁,她呼出一口颤抖的热气,很快被风吹散了,她最后深深的看了眼太子俊朗的侧脸,放下了帘子。
她的丫鬟枕香见状,心疼的说:“小姐快擦擦,吹了那么久的风,要是见了泪,容易吹伤脸的。”
楼玉鹤攥着帕子,看着上面绣的白鹤,心里颇不是滋味,“枕香,你说我哪里比不过永宁郡主?是容貌,还是性格?论家世,她是安北王嫡女,是郡主,我是英国公的嫡女,也不差啊。”
水珠落在帕子上,洇湿了白鹤振翅欲飞的羽翼。
枕香摇摇头:“小姐样样都不差,若说输在哪里……”
楼玉鹤抬眸看她,枕香惋惜道:“可能就输在人心吧。”
楼玉鹤眸光一颤,苦笑:“是啊,他不喜欢我,我强求也没趣。”
“只是他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
枕香无言,感情这种事,如何能说得清?
楼玉鹤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沉默良久才自我安慰,“或许月老的红线牵错了,我们注定有缘无分。”
她擦干了眼泪,之后就没再说话。
……
去流云寺的路不算远,但也不近,加上车里都是女眷,队伍行进的速度就慢了一些。
谢辞酒从流云寺入京,用了半天时间,而这次去,用了快六个时辰。
到山脚下时,红日西斜,天色无光,北风越发冷冽。
流云寺主持带着一群和尚已经等在了寺门外,见到凤驾停下,主持上前道:“阿弥陀佛,贫僧见过皇后娘娘。”
“主持免礼,本宫这次来是以凡人之身为国祈福,无尊卑之分。”皇后从凤驾上下来,扶着水莲的手冲主持点点头。
主持微笑:“禅房已备好,时辰不早了,诸位施主先休息沐浴吧。”
“有劳主持。”
皇后看了太子一眼,“太子派人安顿好车马,随我们一同上山。”
“是。”
太子拱手,目送皇后她们先上去,转头对后面贵女们道:“诸位请上山,随主持去住处安置。”
“谢殿下。”
众人应声后按照马车的顺序依次上石阶。
谢辞酒自然而然的走在了最前面,皇室的公主不多,适龄的都出嫁了,所以论起来,谢辞酒这个郡主还真是最贵重的了。
她走在最前面,红雪和银霜一左一右的跟着,江路抱着花跟在最后面。
太子深深的看了一眼。
怎么换人抱了?谢辞酒之前不是很宝贝那盆花,不肯假手于人吗?
怎么转头就给了那个小侍卫?
燕知回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啐他一脸!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被迫面壁就算了,如今还沦落到被情敌抱着走,鬼知道他心里多难受!
郁闷的整个花都蔫了,还是肉眼可见的蔫。
从花枝到叶子,都无精打采的垂落下来,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江路快走两步,忍不住对谢辞酒说:“郡主,这花瞧着好像不行了,要不……就地埋了吧?你要是喜欢,我肯定给你找一盆一模一样的。”
燕知回:???
燕知回: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谢辞酒看似没反应,其实余光一直在观察燕知回,见他听到江路说“就地埋了”的时候,叶子明显的抖了一下,她忍不住弯了下嘴角。
“嗯,要是活不了,埋了也行,我们的缘分可能就到此了结了。”
燕知回:“……”
他幽怨的看着谢辞酒,活像是在看薄情寡义负心郎。
谢辞酒转过头去,当没看见。
燕知回更幽怨了。
江路那傻子还在滔滔不绝的嘟囔:“埋哪儿呢?要不就埋在禅房的院子里吧?或者埋在后山?后山草木繁盛,那里更适合它吧?”
埋埋埋!你怎么不说埋你家祖坟上?
燕知回暴躁的想咬人,好巧不巧的,月钟忽然又响了起来,像是在给他提醒。
之前冥冥子那老头在这里和他说过,让他少用神力。
思及此,燕知回默默的咽下了这口气。
谢辞酒刚想说还是算了,太子就走了过来。
他驻足听了片刻,对谢辞酒说:“传闻流云寺有一口月钟,声有奇效,可预警可兆祥,百年难响一次,没想到我们竟如此有缘,居然能听到月钟响?”
谢辞酒挑眉:“是吗?”
第七十一章楼玉鹤上门
上一次她来的时候,月钟就响了,当时那位大师说自己和月钟有缘,她还半信半疑,但今日月钟又响了……
难得是真的?
“是啊,一会儿可以进寺问问主持,或许是大吉呢。”
太子笑着往前走,谢辞酒故意等他上去了,才继续走。
太子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一回头发现谢辞酒落后自己三阶,不远也不近,划清界限的意思是如此明显。
他神色不由得微暗,就这么不喜欢他吗?
他心里郁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出让她上来和自己同行的话,一声不吭的转回身大步往上走。
谢辞酒面不改色,倒是江路嘀咕一句:“怎么回事,说变脸就变脸?”
“走吧。”谢辞酒看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言。
江路讪讪的闭上嘴:“是。”
……
进了流云寺后,一行人先被引去了禅房,因为男女有别,太子他们住在另一院,仅有一墙之隔。
“郡主,我们这位置是不是有点偏啊?”银霜看着角落里的小门说:“这里还能出入的?”
她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
红雪抱着花盆也难得没出声反驳,这里确实是有点偏了。
“这个房间最大,能住就可以了,偏一点无所谓。”
谢辞酒推门而入,房间之前有人打扫过,被褥都是新的,茶盏什么的一应俱全,虽然不算多精细,但都是干净的。
而且没有点乱七八糟的熏香,屋子里的味道很清爽。
一圈看下来,谢辞酒还是挺满意的。
“既来之则安之,郡主满意就好,其实也还不错。”
红雪把花盆放在窗沿上,拎起包袱开始从里面拿衣服,叠好之后放到衣柜里。
银霜拎起茶壶说:“奴婢去弄点热水来给郡主泡茶。”
“嗯。”
谢辞酒点点头,在桌边坐了下来。
然而板凳都没坐热呢,就有人来访。
“永宁郡主是住这边吗?”
清亮干脆的女声从院子里响起,谢辞酒一愣,站了起来,红雪和她对视一眼:“奴婢出去看看?”
“不用,我去吧。”
谢辞酒走出去,就见院中站着一穿着红裳的姑娘,头戴金钗金步摇,腰系红玉金丝绦。
端的是贵气美艳,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
“敢问姑娘是——”
女子笑了下,“郡主就打算让我站在这里说话吗?”
谢辞酒侧身:“进来吧。”
俩人一前一后进来,红雪瞧着那架势,识趣的说:“奴婢告退。”
她退出去把门带上,屋子里的俩人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红衣姑娘先沉不住气开口,“我叫楼玉鹤,英国公嫡女,你可能刚入京,不知道,我曾经给你递过请柬,但你都拒绝了。”
谢辞酒颔首:“楼小姐,幸会。”
“幸会?”听到这俩字,楼玉鹤哂笑:“不,我一点都不觉得荣幸,也不高兴。”
“哦?为何?”谢辞酒凤眼微眯,“因为我未曾赴约?我瞧楼小姐不似那般心胸狭隘之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我才见了一面,你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楼玉鹤颇觉好笑,“要不是你我之前素不相识,换个人来我都会觉得你是想和我套近乎。”
银霜敲门进来送茶,给俩人倒上之后,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楼玉鹤才退出去。
谢辞酒端起茶盏捧着暖手,眉眼氤氲在白气里,“感觉罢了。”
这个出于意料的答案让楼玉鹤愣了好一会儿,她细细端详着谢辞酒,越发觉得这人不一样。
“所以你能说为什么不高兴了吗?”谢辞酒抬眼直视她。
楼玉鹤也坦坦荡荡与她对视,“因为他们都说你会是太子妃,面对情敌,我一向没什么好脾气,我嫉妒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虚与委蛇?”
她也是够直白。
谢辞酒忍不住笑了,那瞬间像是午夜昙花绽放,美的楼玉鹤稍稍失神。
“他们说是他们说,我不想嫁。”
“为什么?”楼玉鹤错愕:“你不喜欢太子?”
“不喜欢。”谢辞酒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喜欢太子?”
楼玉鹤语塞。
她茫然的看了谢辞酒好半晌,才笑出了声,“哈……也是,大梁也没有律法规定,是个女子就要喜欢太子。只是……我还没见过谁不喜欢太子,谁不想当太子妃呢。”
“你今日可让我开了眼了。”
楼玉鹤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谢辞酒若有所思:“所以你来找我是想做什么?”
楼玉鹤轻笑着放下茶盏:“别误会,我不是来和你打架的,我只是想来看看,能让太子念念不忘的姑娘,究竟有什么不同,看了我好死心。”
谢辞酒挑眉,似有不解。
楼玉鹤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要是你性子狭隘或者倨傲,有许许多多的不好,我就可以安慰自己,太子的眼光不过如此,他看不上我,不是因为我不好,而是他瞎。”
谢辞酒:“……”
“你也挺让我大开眼界的。”
楼玉鹤又笑了起来,笑声清脆爽朗,“可惜啊,你确实挺好的,连我都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不能安慰自己太子眼瞎,我只能安慰自己你没看上他。”
谢辞酒愣了片刻,见她回眸看来,也受到感染,笑了起来。
或许快乐和悲伤都是可以传染的,四目相对片刻,俩人越笑越大声,越笑越觉得自己傻,然后就更想笑了。
一边遗世独立的男花燕知回:“……”
所以你们俩到底在笑什么?
楼玉鹤笑的花枝乱颤,好不容易停住了,“唉,早知道你这么有趣,我就早点来找你了,省的我自己在房间里伤春悲秋了好一会儿。”
她走到窗边看到燕知回,疑惑的问:“这花我房间怎么没有?你自己带的吗?”
说着她伸手就想去拨一下叶子,“看起来怎么这么憔悴?”
燕知回:!住手!不要碰我冰清玉洁的身子!
谢辞酒见状猛地站了起来,语气前所未有的急促:“等等——”
楼玉鹤的手堪堪停下,“怎么了?”
谢辞酒舔了下嘴唇,睁眼瞎编,“这花不喜欢人碰,娇气的很,你要是碰了,它会掉叶子。”
燕知回:“……”
那你摸耳朵干嘛?
第七十二章看我多配合
谢辞酒撒谎的时候总是会做一些小动作,燕知回已经摸清规律了。
看她指缝间露出的一点泛红的耳朵就知道,她在不好意思。
可楼玉鹤不知道,她半信半疑的看着栀子花,“真的会掉叶子?”
燕知回:“……”
话音落下,差点被楼玉鹤碰到的那片叶子忽然就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正好落在花盆的边缘,看着摇摇欲坠。
楼玉鹤:“……”
她倒吸一口凉气连连后退:“我还没碰到呢。”
谢辞酒走过来,捡起那片叶子捏在指尖把玩,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花枝,“是吧,我就说着花娇气的很。”
燕知回:我这还不是为了配合你?
楼玉鹤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再不敢动它了,转身往门边走,“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你,如今人看到了,我心里舒服不少,也就不多打扰了。”
谢辞酒:“你要走了吗?我送送你吧。”
“留步。”楼玉鹤笑着说:“外面怪冷的,别跟着吹风了,我又不是不能走,改日我们再聚。”
“好。”谢辞酒答应下来。
楼玉鹤心满意足的提着裙摆迈过门槛往外走。
“呦,楼大小姐也在?失敬。”
听到这极有特色的太监音,楼玉鹤定睛一看,“原来是季公公,季公公是来找郡主的?”
季前笑道:“是,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请诸位小姐去大殿一聚,说是听大师讲佛法呢。”
楼玉鹤看了眼天色,这不早不晚的,听什么佛法?
她暗自腹诽,面上却得体的笑笑:“原来如此,那我随郡主一道去吧。”
说着她折身冲屋内说:“郡主,皇后娘娘让我们去大殿听佛法呢。”
谢辞酒刚把叶子放回花盆里,听到这话一愣,她垂眸看着燕知回,轻声说:“我去大殿待一会儿,你自己照顾自己吧。”
转身取来大氅,她披在身上就走了出去,“来了。”
……
光芒一闪,燕知回现身,他看着谢辞酒和楼玉鹤的背影面露无奈,“说把我扔下就把我扔下,翻脸还真是快。”
话是这么说,但他身体还是诚实的跟了上去,他倒要看看皇后兜这么大个圈子究竟想做什么。
……
谢辞酒和楼玉鹤到大殿的时候,属实是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这俩人并肩而来,举止亲昵,谈笑风生,丝毫不见有任何龃龉,大家盯了半天,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这俩人不该是水火不容的情敌吗?
楼玉鹤暗恋太子多年,京都贵女无人不知,虽然没人敢当众议论,但背地里早就传开了。
在知道谢辞酒可能成为太子妃之后,不少人还暗戳戳的等着看楼玉鹤的笑话。
可这俩人没打起来不说,竟然还成了好友?
一群人站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你捅我一下,我瞥你一眼的,明明谁都没说话,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起码从谢辞酒和楼玉鹤的角度看的一清二楚,偏生那群人自己意识不到。
“怎么了这是?大家都打什么哑谜呢,这么有趣,不妨给我和郡主都说说?我们来的晚了,没赶上,多遗憾呢。”
楼玉鹤笑盈盈的一一扫过,众人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没什么,就是觉得郡主与楼小姐站在一起,如并蒂花开,真真是美极了。”
楼玉鹤看了说话那人一眼,轻笑:“不愧是大学士的孙女,就是会说话。”
谢辞酒对这些面孔都很陌生,也没打算与她们沈交,冲她们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她径直走到了一个角落站着,楼玉鹤也跟着她去。
“你去找自己的手帕交吗?”谢辞酒疑惑的问她。
楼玉鹤摇摇头:“没见到你之前,我以为贵女骄矜,都是一样的,维持表面关系就可以了,但见了你,我忽然觉得,那样的日子挺没意思的。”
这话刚好被隐身溜进来的燕知回听个正着。
他脸色一变,戒备的打量着楼玉鹤,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谢辞酒笑了下:“我不会久居京都,所以不在乎那些人,你呢?”
楼玉鹤抚了抚自己的袖子,“我也是京都顶尖的贵女,只要我父兄一日不倒,我的地位就无可撼动,所以,没什么好在乎的。”
她看着三两成群的贵女们,浅淡的笑了下,眸光幽深,“若是我父兄倒了,我与她们交好也没用,墙倒众人推,到时候她们巴不得离我远点。”
谢辞酒颔首,目露赞赏:“说的对。”
俩人就站在角落里,有心人想靠近但见俩人气势不凡,又心生退意,最后也没人敢迈出那一步。
谢辞酒和楼玉鹤乐得清闲。
皇后也没让她们等太久,很快就带着太子来了,不过太子停在门口,没入内。
一屋子女眷,他进来不合适。
是以皇后改成扶着水莲的手走进来。
皇后缓缓而行,一边走一边打量她们,最后转身站在最前面,笑着说:“姑娘们都长大了,个个如花似玉,本宫竟是快认不出了。”
“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姑娘们纷纷行礼,皇后抬手:“免礼。”
“谢娘娘。”
皇后一眼在人群中看到谢辞酒和楼玉鹤,也是愣了一下,随后招招手让她们过来。
“你们两个怎么走到一起了?”
谢辞酒和楼玉鹤并肩上前,俩人对视一眼,谢辞酒说:“一见如故。”
楼玉鹤说:“志同道合。”
这般的默契也是挑不出第二个了。
皇后愕然之后,意味深长的笑了:“原来如此,本宫之前还担心,永宁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没有朋友可以说说话,既然你们两个兴趣相投,能做个伴也不错,本宫放心了。”
俩人笑而不语。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沧海大师来了。”
主持侧过身,露出身后一位穿着最朴素僧袍,眉须皆白的老者。
众人回眸看去,谢辞酒忽然一愣,这不是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说自己和月钟有缘的那位大师吗?
原来他叫沧海?
“本宫一直想见见沧海大师,可惜大师云游四方,少归,这次能见到本尊,真是幸会。”皇后分外热情的迎了上去。
第七十三章调戏
沧海大师长得慈眉善目,仙风道骨,往那一站就让人觉得超然于物外。
只是……
谢辞酒看了片刻忽然觉得有点陌生,人还是那个人,但就是有哪里不对。
而正在此时,沧海大师忽然抬头看了过来,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住了她,并微微一笑:“谢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皇后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意味不明的看了谢辞酒一眼,问:“沧海大师认得永宁?”
沧海大师颔首:“阿弥陀佛,谢施主是佛缘深厚之人,是月钟挑中的人,贫僧自然认得。”
“什么?”
“月钟挑中的人?真的假的?”
“你小声点!沧海大师说的话还能有假?”
“永宁郡主这什么命啊?怎么这么顺风顺水的?”
沧海大师一言激起千层浪,殿内众人时不时的看向谢辞酒,低声议论。
谢辞酒面不改色,任由他们看。
楼玉鹤挑了下眉,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这下你完了,你要是命格贵重,皇室就算不让你嫁给太子,也不会让你嫁给一般人的。”
燕知回站在她们背后,看着俩人挨得那么近,心里酸溜溜的。
“我不会嫁入皇室的。”谢辞酒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楼玉鹤不置可否。
皇后收回目光,“是吗?难怪本宫一看永宁这孩子就喜欢的很。”
“大师请进,本宫此次召集大家来,就是想听大师给我们讲讲佛法,顺便求上一签,既然大师说永宁是月钟选中的有缘人,不如就先算算永宁的吧。”
谢辞酒眯了眯眼,真是绕来绕去还是逃不开。
沧海大师没有立刻答应,他走进来,站到了谢辞酒面前,轻声问:“施主可愿让贫僧解签?”
谢辞酒察觉到皇后的视线,莞尔:“自然可以,有劳大师。”
沧海大师没有假借其他人之手,自己拿了签筒走过来递给谢辞酒。
谢辞酒接过一阵摇,很快就掉出了一根。
她捡起来递给沧海大师,大师拿着签对烛细看,众人皆屏息静待。
连皇后都有些紧张,沧海大师看的时间也未免太久了一点?
就在众人有些焦躁的时候,沧海大师终于不紧不慢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慢吞吞的说:“嗯,是个上上签,心想事成,所求皆有所得,不过——”
“大师直言便是。”谢辞酒倒是没什么感觉。
沧海看她一眼,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施主红鸾星动,好事将近,但其中怕是有些波折,能挨过这一遭,日后便是一片坦途,贵不可言。”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贵不可言”这四个字可太微妙了,她如今已经是郡主之尊,还贵?多贵算贵啊?
不少人看着谢辞酒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了。
难不成她就是天定皇后命?
而这些人里,当属皇后的脸色最难看。
几十年来的修养瞬间破功,她差点没忍住自己怨毒的眼神。
在失态之前,她忽然垂下了眼帘,拿帕子掩在唇边轻咳一声。
别人或是会以为谢辞酒一定会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日后顺理成章做皇后,自然是贵不可言。
可……只有她知道,惦记她的可不仅仅是太子!
皇帝一心拿她做赵云湾的替身,若是被他得了手,废了自己扶她上位也不是不可能。
届时不也可印证这四个字?
皇后霎时难受了起来,浑身就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爬,又痛又痒,钻心刺骨。
谢辞酒看着周围人的表情,摇摇头,“多谢大师。”
沧海大师行礼:“阿弥陀佛,月钟两次为施主而响,施主日后必有大作为,望施主好自珍重。”
楼玉鹤听着都替谢辞酒捏一把汗,这话好听不好说啊,传到京都里,那些八百个心眼子的人指不定会怎么理解。
尤其是在谢辞酒背后还站着北境二十万大军的情况下。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站出来抢过谢辞酒手里的签筒对沧海说:“大师能帮我解签吗?我求姻缘。”
沧海大师慈眉善目的说:“可以,施主请。”
“多谢大师。”
楼玉鹤赶紧摇,半天才掉出来,她捡起来看了一眼,没懂,就递给了沧海。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施主的福气在后面,缘分不可强求,到了的时候自然水到渠成。”
沧海冲她笑了下,楼玉鹤却是一头雾水。
所以她和太子注定无缘?那自己的缘分又在哪儿?这话到底该怎么理解?
可这么多人看着她又不好追着问,只能满腹心事的退了回去。
不过经她这么一打岔,众人倒是没有一直盯着谢辞酒不放了。
皇后勉强打起精神来,“时辰不早了,其他人若是想求签,等明日再说吧,咱们先讲经。”
“施主请坐——”
有小和尚搬来蒲团放在地上,众人依次坐下,谢辞酒和楼玉鹤坐在一处。
皇后跪坐在最前面,背对着众人,直面金身大佛。
她看着那宽厚仁慈的佛像,心里一阵翻涌。
若是神佛在天有灵,为何对她如此不公?
赵云湾……你们母女,果然都是我的克星!
她不服,她的位置,谁也别想抢!谢辞酒——
皇后眯了眯眼,越发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她必须嫁给太子!
……
信佛的人听佛经如听天籁,心神安宁,不信便只觉如坐针毡,难受的很。
谢辞酒就属于半信半不信的,听不进去多少,但也勉强能坐住。
燕知回在角落里听一会儿都困了,他打个哈欠,走到谢辞酒的身后,偏头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就想逗逗她。
谢辞酒的睫毛很长,这么低垂着的时候,像一把小扇子,在她瓷白的脸上投下了一小片阴影。
他看着看着忽然心生痒意,伸手在她的眼下点了一下。
蜻蜓点水,涟漪顿生。
谢辞酒察觉到了,倏地抬眼,长长的睫毛从燕知回的指尖划过。
燕知回唇边含笑,俯身与她对视。
他没有现身,谢辞酒只能看到一团空气,但她敏锐的察觉到了燕知回的视线。
那么的炽热,不加掩饰又野心勃勃。
俩人就这么隔空对视数息,在众人环绕下,暧昧丛生。
第七十四章你别太过分
数息之后,谢辞酒先败下阵来,她率先移开视线,不与燕知回对视。
然而这一偏头,刚好暴露了她细腻白皙的侧颈,以及其上小巧润泽的耳珠上一抹绯色,煞是好看。
燕知回忍不住凑近了些,似是被蛊惑一般伸手捏了下。
谢辞酒霎时间心如擂鼓,蓦地瞪大了眼睛,她伸手想去抓燕知回的手,结果摸了个空。
碍于周围那么多人在,她不敢太大动作,只能小声警告:“你别太过分!”
燕知回清醒过来,忍俊不禁的收回了手。
似笑非笑的看着谢辞酒,这回不叫母亲了?
谢辞酒不自在的一个劲的揉自己耳垂,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酥酥痒痒的触感。
原本只是有点红,这下直接整只耳朵都红透了。
燕知回捻了捻手指,回味着那细腻温软的触感,很想再来一下,但见谢辞酒眼神不善。
他还是见好就收,没再闹她,不然一会儿该炸毛了。
燕知回嘴角噙着浅笑,一撩袍摆,在谢辞酒身边盘膝坐了下来,他瞥了眼上面供的金佛,面色无波。
谢辞酒感觉身侧传来一阵花香,忍住了想转头看的冲动,垂下眼帘当做无事发生。
这人究竟想干嘛?
到讲经结束,谢辞酒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放弃了,等有机会再找他好好谈谈。
皇后心不在焉的,和沧海说了一声后,就自己先走了,剩下的贵女们面面相觑,结伴回禅房。
楼玉鹤自然是和谢辞酒一起,她看着谢辞酒泛红的耳朵,忍不住问:“你耳朵怎么这么红?是不舒服吗?”
谢辞酒一愣,随即抿了抿唇,声音不易察觉的带了几分恼怒:“不是,可能是被虫子咬了吧。”
“啊?”楼玉鹤看了眼外面萧条的枯枝,面色复杂:“这个时候还有虫子吗?”
谢辞酒面不改色的说:“有,没毒,但很烦人。”
某没毒·但很烦人的虫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唇角微勾。
大概谢辞酒这张脸真的很有欺骗性,这么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时候,都比一般人更有说服力。
起码楼玉鹤是真的信了,她点点头,认真的说:“那还是得注意点,你耳朵回去要不要涂些药膏什么的?”
“不用,不疼,也不痒。”
谢辞酒往外走:“先回去吧。”
“好。”
俩人并肩往外走,刚出了大殿,就见外面的台阶下立着一个人,背对着她们负手而立,寂寥的月光洒了他一身,拉得他影子单薄又颀长。
“太子殿下?”楼玉鹤一眼就认出了他,。
太子听到声音回眸一笑,眼神温和又平静,“孤送你们回去吧。”
“这里离禅房不远,又有护卫在暗中巡逻,安全得很,无须劳动太子。”
谢辞酒不想和太子有过多的牵扯,开口便果断拒绝了。
楼玉鹤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虽然她喜欢太子,也想和太子多相处,但不是这种场合。
“郡主说的是,而且男女的禅房不是一起的,我们和太子殿下不顺路。”
楼玉鹤欠了欠身:“太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告辞。”
说着她拉了拉谢辞酒的袖子就准备走,结果太子忽然上前一步,“谁说不顺路的?”
谢辞酒挑眉。
太子说:“孤的住处与你们只有一墙之隔,很顺路。”
谢辞酒:“……”
楼玉鹤讶然:“啊?”
她看看谢辞酒,那这样好像真的不好再推辞了。
谢辞酒沉默片刻,点点头:“既如此,那有劳太子殿下了。”
“无妨。”太子笑着在前面带路,楼玉鹤与谢辞酒走在后面。
这个时候路上没有多少人了,没人看见这一幕,也就不怕明天传出什么流言蜚语,谢辞酒放心了些。
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禅房会那么偏了,原来一墙之隔就是太子的住处啊?
要是到这儿她还不明白皇后的心思,那她真是白活了。
不就是想给俩人制造更多的机会吗?
谢辞酒不着痕迹的冷笑一下,转瞬即收。
“郡主信佛吗?”太子闲来无事,就找些话来聊。
谢辞酒摇摇头:“信,也不信。”
“哦?”太子转过头来错愕的看她一眼:“何出此言?”
谢辞酒想起那见不到摸不着的人,眼神有片刻的柔和,“原本是不信的,但是后来经历的多了,我便相信,这世间是有因果轮回的。”
太子一怔,视线倏地落在她脸上,可她只是平静的看着自己,好像方才的话只是随口一提,没有其他的意思。
楼玉鹤见气氛古怪,出来打圆场,“我倒是不怎么信佛的,太子殿下呢?”
太子笑了下,“啊,孤信,但是没有那么虔诚。”
“进了这个门,孤信,出了门,孤就没那么信了。”
“这世间之人大抵如此吧。”楼玉鹤叹息一声。
谢辞酒倒是颇为认同这话,她刚想点头,忽然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人勾住了。
她身子倏地一僵,唇瓣都抿紧了。
这人又来!
她瞪了眼自己身侧的空气,却不能出声,楼玉鹤就在她身边呢。
燕知回倒是坦荡的很,反正没人能看见他,他想怎么做都行。
但出于意料的是,他这次还真的没做什么,只是虚虚的勾着谢辞酒的小拇指,和她并肩一起往前走。
古寺静夜,寒风猎猎。
但谢辞酒却感觉不到,好像那些风吹到她面前的时候就自动转了向。
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脚步微顿,楼玉鹤在她身边搓了搓手,说话的时候吐出一片雾气,“怎么了?”
谢辞酒见她鬓发在风中轻扬,再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确实没有风了。
她眸光微动,轻笑着摇摇头:“没事,就是觉得今晚的风,好像有点大。”
“是啊,真冷,感觉又要下大雪了。”楼玉鹤没察觉到异常,说完话冲着自己的手哈了口气。
谢辞酒若有所思的晃了下自己和燕知回勾在一起的小拇指。
燕知回心头一动,眼含笑意,也晃了一下作为回应。
而另一只手抬着挡在谢辞酒的脸前,替她遮住了来来往往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