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婚姻大事
太子不解,看向皇后,目露询问。
皇后笑容温和:“你父皇的意思是给你定下婚事,马上过了年你都十九了,是该成家的年纪,男儿成家立业,都是先成家再立业。”
太子被这突然的消息砸的有点懵,反应了一下才说:“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父皇母后有意,儿臣自是不会反对,只是儿臣希望所娶女子为两情相悦,若是儿臣不喜欢,怕是难以接受。”
皇上垂下眼帘,“朕明白你的意思,不会强求你的,只是打算让你先看看,你若是不喜欢,便也罢了,另觅佳人便是。”
皇后看他一眼,笑而不语。
太子诧异,这意思是他们已经有人选了?就等自己相看?
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客气的问:“不知父皇母后说的是——”
皇后柔声道:“说起来你也有过一面之缘,就是安北王的嫡女,如今的永宁郡主——谢辞酒。”
太子一愣:“永宁郡主?”
随后他就陷入了沉思,一面之缘……他什么时候见过?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嗯,是个极为标致的姑娘,整个京都里都挑不出第二个了。”
皇后手指轻轻抚着自己腰间的玉佩,余光却一直落在皇帝身上。
皇上沉默半晌才说:“既然你回来了,今晚朕给你办个接风宴,请她过来一趟,你先看看,若是可以,改日让你母后办个小宴,你再多接触接触。”
太子性子温和,却不傻,知道谢辞酒的身份后,他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
他站起来对着皇上和皇后一拱手,“儿臣但凭父皇母后做主。”
“好孩子。”
皇后满意的笑了笑,皇上也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
谢辞酒这边刚吃过早膳,坐着消食呢,宫里就来了人。
这次来的还是季远,他一来就笑眯眯的和谢辞酒问好,态度竟是比在北境的时候还好一些。
不是很明显,但谢辞酒敏锐的察觉到了,这次的客气里带着几分恭敬。
这般感觉,让她不太舒服。
就好像她已经和太子绑在一起了一样。
“郡主,今晚的接风宴,还请务必出席,皇上和娘娘都惦记你呢。”
谢辞酒点点头:“我知道了,劳烦公公跑这一趟,晚上我会准时去。”
季远笑容满面的打量她几眼,凑近了小声提醒:“郡主这一身太素净了些,纵然你在孝中,但赴宴入宫,还是得穿的隆重些才得体,你说是吗?”
谢辞酒眸光微冷。
季远说完就退开了,谢辞酒瞥他一眼,“多谢公公提醒,慢走不送。”
“奴才告退。”
季远见谢辞酒没什么表情,摸不准她的心思,讪讪的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银霜这才冲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我呸!什么东西?明知是孝期,还如何能盛装出席?那语气像是让郡主好好打扮一番等人挑选一样,卖货呢?”
陆叔脸色也不好看,哼了一声。
“他说他的,我穿我的,太子看不上最好。”
谢辞酒转身回房,直接挑了件浅青色绣竹叶的袄裙,素淡的不行。
第四十七章有点诡异的萌
谢辞酒转身的时候发现花蔫哒哒的,疑惑的抚摸着他的花枝问:“母亲今天精神不好?”
燕知回:能好吗?你都要去见那个什么太子了,母亲……啊呸,夫君我能高兴就怪了。
他有气无力的探出叶子虚虚抱着谢辞酒的手不放。
谢辞酒想走走不了,只好在桌边坐下,单手支着下颌,偏头看他,“不想我走?”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一人一花已经达成了无障碍交流成就。
燕知回叶子抱着她的手腕晃了晃。
酥酥痒痒的触感传来,谢辞酒忍不住想笑,“可是我去赴宴不能带你啊。”
燕知回:也不是不行。
他想了下,花瓣忽然绽开,然后在谢辞酒的注视下……掉了一片下来。
谢辞酒:“……”
她愕然的看着那片花瓣,“这,是到了凋谢的时候?”
燕知回:……
还好他昨天化形成功了,现在受到的限制就小很多,不然今天只能眼巴巴看着他的阿酒去见野男人。
一道金光从花心飞出,倏地落入了花瓣里,谢辞酒就见纯白无瑕的花瓣立了起来,向着她蹦了过来。
谢辞酒神情复杂的看着他,“母亲这样没事吗?”
燕知回:没事,好得很,放心吧。
他嘿咻嘿咻的蹦到谢辞酒手边,见她不动,弯下身子用自己的头拱了拱她的手背。
谢辞酒这才摊开掌心,看着他吃力的爬上来。
这场面说不出的诡异和……萌。
一片糕点大小的花瓣没手没脚的,努力往你手心里爬,爬到之后似乎累了一样瘫平,看的人心都软了。
谢辞酒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用指尖在花瓣中间戳了一下,“这样好像是方便很多,以后我去哪儿都可以带着你了。”
燕知回:嗷!戳哪儿呢!痒死了!
他瞬间蜷缩起来把谢辞酒的手指抱在怀里。
谢辞酒:“……”
她一脸木然的把手指举了起来,上面顶着个淡粉色的团子,活像戴了个指套。
怎么说呢……谢辞酒内心复杂难言,母亲是本来天性就如此还是变成花之后有所改变呢?
也太活泼可爱了点?
燕知回晃晃悠悠的从她指尖飘了下来,谢辞酒忙伸手接住,说话的时候都不敢太用力,怕把他吹飞了。
“那我用荷包装着母亲,还是藏在袖子里?”
燕知回坐在她手心里,思量片刻,又站了起来,顺着她的胳膊往上爬。
谢辞酒一动也不敢动,保持着这个姿势看她想干嘛。
片刻之后,她听到自己耳边窸窸窣窣的,好像是爬到自己头上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燕知回爬到上面之后,垂下来用头顶碰了碰谢辞酒的额头边缘。
谢辞酒:“……”
“母亲要待在上面?不会掉下来吗?”
她想摸摸倒是找不到位置,便起身去了梳妆台前,低头照镜子。
美人入镜的那一瞬间是极有韵味的,燕知回坐在头顶悠哉的看着。
如墨乌发间,一片乳白色格外显眼。
谢辞酒挑了下眉,燕知回起身哒哒哒的跑到了她的发髻前牢牢贴住,乍一看和玉簪融为一体,倒也不突兀。
第四十八章这算不算肌肤之亲
谢辞酒晃了晃头,燕知回纹丝不动。
她静坐片刻,忽然掩唇垂眸笑了起来,“好傻。”
燕知回也笑了,只是他没有脸,笑也没人看出来。
“行吧,那晚上我们就这么去。”
……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亮起。
原本白日还晴好的天忽然阴沉下来,星月掩于云后,寒风起于林间。
谢辞酒出门的时候红雪给她加了件银白色的披风。
“陆叔,马车备好了吗?”谢辞酒问陆叔。
陆叔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备了,里面还放了伞,老奴怕待会儿下雨。”
“好。”
谢辞酒点点头,银霜却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这个天儿下的怕是雪吧。”
话音还没落呢,在料峭寒风里打着旋,忽然就飘了片雪花下来,堪堪落在了谢辞酒的睫毛上。
谢辞酒脚步一顿:“……”
她转头看向银霜,“要是哪天安北王府倒了,你就算出去摆摊算命也饿不死。”
“啊哈哈……”
银霜讪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奴婢就那么一说,没想到老天爷这么赏脸。”
“快走两步吧,雪越下越大了。”
陆叔笑着冲几人招呼。
然而一出大门,就见一行人站在石狮子前,为首的穿着蓝色太监服,手里还执着拂尘,听到脚步声,他边哈气搓手边转身,“呦!郡主出来了,奴才见过郡主。”
谢辞酒定睛看了这人两眼,确认没见过,这才问:“公公是——”
“奴才季前,是季远公公的徒弟,奉师父之命前来接郡主入宫。”
他一甩拂尘笑眯眯的指着后面的轿撵说:“天冷,皇后娘娘体恤郡主,特意让奴才带人来接。”
谢辞酒看一眼轿撵,微笑道:“多谢娘娘。”
“郡主请——”
谢辞酒扶着红雪的手上了轿撵,季前刚想说起轿,谢辞酒就掀开了帘子对旁边的红雪和银霜说:“上马车。”
“是。”
季前:“……”
他看了眼红雪和银霜,眼里有些羡慕。
他们还只能跟着轿子走呢,这俩直接坐马车,看来郡主对身边人还挺好的。
季前收敛心思摆了摆手说:“走。”
……
坐在轿子里,谢辞酒伸手摸了摸发簪的位置低声问:“母亲,会不会冷?要不你还是进我袖子里待着吧?”
燕知回本来是想在头顶方便观察其他人,但外面属实是冷的厉害。
他犹豫片刻,还是乖乖的爬到了谢辞酒的手心里。
谢辞酒收回手,笑了下,“我袖子里还暖和些。”
她把手心放到袖口处,燕知回直起身子扒住袖口爬了进去。
一进去他就舒服了,他滑进了里面,贴着谢辞酒温热的皮肤,滑滑嫩嫩的,还带着淡淡的体香。
燕知回:早知道就该早进来的。
谢辞酒感觉胳膊痒痒的,忍不住按了一下。
燕知回瞬间贴在了上面,脸又热了起来。
这算不算是肌肤之亲?
算吧?燕知回有些熏熏然的想着。
很快轿子到了宫门口,但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被直接抬去了会英殿。
轿子刚停下,谢辞酒正想掀开帘子,就听外面人有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第四十九章情敌见面
谢辞酒手顿了一下,季前却已经上前掀开帘子了,“郡主,到了。”
他一出声顿时吸引了回廊上太子的注意,他回眸看,谢辞酒刚好从轿子里走出来。
雪势渐大,鹅毛般纷纷扬扬,在外面站一会儿就落了满身。
青衣玉立雪中仙,眸如寒星观红尘。
就那么平静看过来的时候,太子只觉心神俱震,浑然忘我。
这就是永宁郡主吗?
红雪和银霜后一步跟上,一左一右跟着谢辞酒。
谢辞酒侧过身来冲着太子欠了欠身:“太子殿下。”
太子回神,有些不自在的点点头:“免礼。”
谢辞酒直起身子,“太子先行。”
“……嗯。”太子有话想说,但对上谢辞酒的眼睛又说不出来,只好快走一步先进了会英殿。
银霜打量太子几眼,压低声音说:“太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和皇上很像呢。”
红雪点点头:“听说太子殿下是个难得的君子,很受欢迎,只可惜……”
她叹息一声,未尽之言银霜也明白,讪讪的闭上了嘴。
谢辞酒不为所动,再好的人,对她来说都没什么两样。
进了殿内,季前引着她去了位置上,“郡主请——”
谢辞酒环视一周,自己的位置十分靠前,差点就和亲王平起平坐了。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而太子就坐在她斜对面。
行吧,皇上和皇后的心思简直一览无遗。
红雪替谢辞酒除了披风抱着站在后面,谢辞酒平静的落座,季前识趣的退下。
皇上和皇后没到,殿内还算热闹,大臣们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当然也有不少人好奇的往这边看。
谢辞酒垂眸无视那些或怜悯或探究的目光。
燕知回从她袖子里探出一点头,视线直接锁定住了斜前方的太子。
他挑剔的上下打量,半晌后移开了视线。
也不过如此嘛,比自己差远了。
虽然他长得也算是芝兰玉树,但辞酒肯定不喜欢这样的,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不般配,一点也不配。
他暗暗唾弃了好一会儿,又忍不住抬头看过去。
恰好太子也看过来,被燕知回抓了个正着。
燕知回:……看什么呢?
这眼神……不会吧?不会真的看上辞酒了吧?
他心里立刻敲响了警钟。
殿内的大臣们都穿着官服,带来的子女则穿的各有特色,大多是艳丽的颜色,相比之下,谢辞酒这一身虽然素淡低调,可放在人堆里,反倒成了最显眼的那个。
太子想忽视都不行。
旁边有人正在谈论谢辞酒,被太子一字不差的听了个全。
“哎,那就是安北王的嫡女吧?长得真是标致。”
“人家现在是永宁郡主了,不可无礼,听说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很看重她呢。”
“是吗?她是不是没婚配啊?皇上该不会是想……”
“嘘,你心里知道就行了,别说出来。”
太子默默的攥起了拳。
随后他察觉到有人看过来,他装作没发现的样子端坐不动。
“该说不说,单论相貌,太子和郡主倒也般配。”
第五十章各怀鬼胎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季远的声音从殿外传进来,太子立刻回神起身,跟着群臣一起行礼。
皇后和皇上并肩而来,穿的颇为隆重,直到在主位上坐下了,皇上才一抬手:“诸卿平身。”
“谢陛下。”
各自落座,皇上面带笑意的看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谢辞酒的身上,稍稍一顿。
“永宁今日穿的还是这般素淡,之前皇后和朕赏你的料子,你都放在库房里吃灰了?”
谢辞酒不卑不亢的站起来说:“臣女犹在孝中,不宜穿大红大绿。”
皇上挑眉:“是不宜,还是不喜?”
太子也看了过来,父皇这话是什么意思?
满殿的人皆屏息看着,有点拿不准皇上的态度。
倒是皇后依然面带微笑。
谢辞酒沉默片刻,直言道:“不喜。”
群臣诧异,好啊,真敢说,皇上赏了你那么多料子,你直接来一句不喜?
不少人看向谢辞酒的眼神都变了,仿佛在看不谙世事的愣头青。
皇后眼里的笑意却一寸寸冷了下去。
还真是如出一辙的回答。
她转头看向皇上,过不其然,皇上笑的越发开怀,“好,既然你不喜,日后朕就不赏赐那些了,前些日子边陲小国进贡了些月光锦的料子,朕瞧着很适合你,就赏给你了。”
谢辞酒也不推辞,“谢皇上。”
“坐吧,别站着了。”
皇上摆摆手,殿内的气氛顿时又缓和下来。
皇后打趣:“这月光锦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今年就进贡了三匹,皇上都赏给你了,你这次可不能再辜负皇上的好意了。”
谢辞酒笑了笑没说话。
几句话引得众人暗中揣测,皇上和皇后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这么捧着谢辞酒?是为了弥补还是为了北境的兵权?亦或者只是捧杀?
虽然没人敢说话,但满座都是千年狐狸,一个眼神,瞬间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殿内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皇上举起酒杯终于说起了正事,“今日此宴是为太子接风洗尘,江南贪污舞弊一案,太子抽丝剥茧办的极好,朕心甚慰,这一杯,朕敬太子。”
太子诚惶诚恐的站起来,双手捧盏,“为君分忧,乃为人臣子之责,儿臣不过做了分内之事,父皇过誉。”
皇上对他谦恭的态度颇为受用,“今日不谈君臣,只谈父子。”
他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太子仰头饮酒的时候,余光落在谢辞酒身上,见她看过来,差点呛到,脸色微微泛红。
燕知回:你脸红什么??
他磨了磨牙,转头抱着谢辞酒的手腕蹭了蹭,别看他了,看我。
谢辞酒果然低头看他,正好错过了皇后的视线。
“除此之外,也是为永宁接风。”
皇后给皇上倒酒,满上之后,皇上端起酒盏转向了谢辞酒。
谢辞酒被点了名,只能站了起来。
“安北王救驾有功,为了护朕周全,舍生取义,朕心中有愧,日后定会好好照拂永宁。”
皇上言辞恳切,眼神专注,看着颇为真情实感。
谢辞酒垂眸掩去了里面的暗色。
有愧?怕是不见得吧?
第五十一章纸条
心中有鬼还差不多。
谢辞酒接过宫女递过的酒盏,等着皇上说完,淡声说:“为人臣,为君死,是无上光荣,臣女与有荣焉。”
但若是被君害死,就另当别论了。
她咽下后半句话,先皇上一步满饮此杯。
反正她还有利用价值,这群人不会在酒里下毒让她死的。
皇上倒是没生气,含笑对饮。
皇后不动声色的把一切尽收眼底,掩在衣袖下的手一点点攥紧,护甲嵌入掌心,越疼越能保持清醒。
“好了,永宁是女子,不宜喝太多酒,多吃点东西吧。”
皇后适时出声,又拍了拍手:“来人,上歌舞。”
皇上侧过脸来,皇后莞尔一笑:“皇上也少喝些,免得头疼。”
“嗯。”
皇上果然放下酒盏,没再喝。
席间丝竹声起,舞姬踩着鼓点而入,水袖招展间,有人抱着琵琶而来,轻歌曼舞间,众人的视线顿时被转移了。
谢辞酒对歌舞没兴趣,眼神如古井无波。
燕知回悄悄的从她袖子里出来,分出几道神力把桌上的酒菜试探了个遍,都没什么问题。
他悄悄的蹭到谢辞酒手边,扯着袖子晃了晃。
谢辞酒垂眸,疑惑的看着他。
燕知回点了点筷子。
谢辞酒拿起筷子,燕知回颔首:没毒。
谢辞酒试探着夹了一筷子菜,燕知回都没什么反应,她便明白了。
正好她饿了,没问题她就放开吃。
于是席间众人在喝酒看歌舞的时候,她在吃,众人在和太子劝酒的时候,她在吃,眼看着歌舞换了一支,她吃饱了。
酒至半酣,忽然有一人冲谢辞酒眨了眨眼。
谢辞酒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等自己定睛看过去,就见那宫女深深的注视自己,随后转身离开了大殿。
谢辞酒若有所思,她是要引自己出去?
迟疑片刻,她还是起了身,转头对银霜和红雪道:“我出去透透气,有人问起就说我去更衣了。”
“那奴婢跟着郡主一起吧?”银霜不放心的说。
“不必。”
谢辞酒接过披风穿上,从后面绕了出去。
殊不知她一动,皇上就发觉了,他静坐片刻,给身旁侍候的季远使了个眼色。
季远立刻会意,退后两步对季前吩咐了几句,季前诧异的看他一眼,随后点点头,趁人不注意跟上了谢辞酒。
谢辞酒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那宫女,沿着会英殿往外走,很快就走进了御花园。
燕知回散开神识查探,暗处并没有人躲着,而在后面跟着的季前,他早就发现了。
不过不知道这些人目的何在,他便先静观其变。
谢辞酒走到了御花园深处,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漆黑一片,换个人怕是已经开始慌了。
但她仍然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忽的,有人迎面走来,速度极快,直直的撞上了她。
“哎呦——”
是个姑娘。
谢辞酒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伸手拉起了她:“你没事吧?”
姑娘借力站起来,另一只手也握了上来,“是奴婢唐突了贵人,请贵人恕罪。”
谢辞酒感受着手心里多出来的东西,眉梢微扬。
第五十二章真心还是陷阱?
宫女松开手,嘴里还在不断的道歉,谢辞酒摇摇头:“我没事,天黑,走路的时候小心些。”
“谢贵人宽容,奴婢告退。”说着她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谢辞酒捏紧了手里的东西,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想找个安全的地方看,却忽然听到后面有极细微的脚步声。
她眼神一凝,没有动,果然那脚步声停了下来。
那就是在跟踪自己了?
谁的人?皇上?还是皇后?
谢辞酒不确定,她捏着手里的纸条,忽然改了主意,今晚发生的事,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圈套,还是回去再说。
于是她装作在看风景的模样,走走停停,最后站在湖心亭边盯着冻得薄薄一层的湖面发呆。
躲在暗处的季前困惑的挠了挠头,嘀嘀咕咕:“这是在干嘛呢?吹冷风?难道真的喝多了?”
谢辞酒借着披风的遮掩,把纸团打进了袖子里。
燕知回眼睛一亮,扒住了纸团分出一缕神识往里看。
燕知回:嗯?王死皇益,快逃,勿查。
这是谁在通风报信?那个什么御林军统领朱振吗?
谢辞酒感觉时候差不多了,打算转身回去,然而刚转过身,就见不远处走来一人,借着不远处昏暗的光,她看清了来人的长相,那是……太子?
此时周围无人,出去的路也只有一条,她不管怎么走都势必会和太子碰上,孤男寡女的,还真是有点尴尬。
于是她只好站在原地,先假装没看见太子,等他过来了自己再提出告辞。
太子走过来见到谢辞酒也是一愣,“永宁郡主怎么在这儿?是出来透气吗?”
“太子殿下。”谢辞酒冲他欠了欠身,“臣女方才饮酒有些多,头晕,出来吹吹风,眼下好多了,就先告辞,失陪了。”
“等等——”
在谢辞酒马上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太子忽然出声叫住她,自己也转过身来看着她的背影:“郡主知道父皇母后有意给我们赐婚吗?”
燕知回:好小子,这么直接?果然还是心怀不轨对吧?
他警惕的竖起了耳朵,从袖口爬出来扒在边缘,探头看太子。
恨不得用自己根本不存在的眼神吓退他。
太子莫名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两点火辣辣的,但他以为是被风吹的,没当回事,执拗的看着谢辞酒。
谢辞酒沉默片刻转过身来,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和他对视,“知道,不过臣女以为只是先看看而已,并没有到赐婚的地步。”
太子闻言心里稍有些失落,“郡主不愿意?”
“太子愿意?”谢辞酒反问。
太子:“孤……”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活到这么大,从来没对谁产生过这种微妙的情感,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非她不可。
如果自己的心思都没确定下来,贸然说自己愿意的话,好像也挺不负责的?
于是他抿了下唇,沉声道:“孤现在不知,需要点时间。”
谢辞酒了然,那就还是愿意的?
她笑了下,直接说:“太子殿下,臣女父母刚去世,按规矩,臣女该守孝三年,太子如今年岁已然该成婚了,不该浪费时间在臣女身上。”
她又欠了欠身,“失陪。”
遂转身快步离去。
第五十三章你放开我的头!
谢辞酒一走,太子感觉湖边的风都更冷了些。
“怎么感觉她对我好像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是我的错觉吗?”太子狐疑的皱了皱眉。
燕知回要是听到这一句话,肯定会坚决的告诉他:自信点,不是错觉。
对杀父仇人的儿子,没甩脸子就很不错了,还想对你怎么好?
谢辞酒回了会英殿,殿里和她离开之前没什么区别,就是又换了一波舞姬,大家喝的正酣,她悄悄回到位置上,也没几个人注意到。
她借着拿筷子夹菜的动作,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殿内众人,想看看究竟是谁在跟踪自己。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看到有人从门口走进来,从乐师那边绕路回到了前面。
她定睛一看,季前?
所以……是皇上派人跟踪她?
谢辞酒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装作没发现的样子继续吃东西。
季前回来后和季远说了几句,季远点点头,若无其事的站了回去。
太子回来之后就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皇后看出来了,但是没有点破。
一家子人各怀鬼胎的吃完饭,就准备散了。
众人起身告退,皇后忽然叫住了谢辞酒:“外面天黑路滑,让太子送送你吧。”
谢辞酒眸光微动,看向一侧的太子,太子也正巧看过来,“是,儿臣遵旨。”
谢辞酒长眉微蹙:“既然如此更不该劳烦太子殿下。”
“不劳烦,孤……”
“何况太子殿下刚从江南回来,舟车劳顿,肯定累了,臣女自己出去就可以,还是让太子殿下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她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皇后也挑不出错处来,眼见着有些没走的人看了过来,皇后温和的笑着夸道:“永宁真是善解人意,那就让人传轿撵来。”
“谢皇后娘娘。”谢辞酒欠身行礼,皇后扶着宫女的手起身走下来,“你这孩子就是腼腆。”
谢辞酒扯了扯嘴角。
太子眸光微沉,伸手扶了皇后一把:“那儿臣送母后回去。”
“好,母后许久未见你,有好些话想和你说。”
皇后扶着太子的手往外走,谢辞酒跟在后面,看着俩人母慈子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袖子里的燕知回。
燕知回习惯的在她指尖蹭蹭,后知后觉的想到,她这是想母亲了吧?
他的心情一瞬间又复杂了起来。
谢辞酒上了轿撵之后,便把他从袖子里捏了出来,小心的捧在手心里,“母亲,我好羡慕太子。”
燕知回心情更复杂了,他哒哒哒沿着谢辞酒的胳膊往上爬,谢辞酒伸手在下面托着,“小心。”
燕知回爬到她的衣领处,探头在她下巴上亲了一口。
燕知回:别难过,母亲在呢。
“我知道母亲一直陪着我,可是……你总有离开的那一天,他们却还能享受很久的天伦之乐,我不甘心。”谢辞酒眸光微暗,长睫低垂。
燕知回:有仇就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又借机在谢辞酒的下巴上亲了亲,但到底没有嘴唇柔软,他默默的想往上爬,半路被谢辞酒揪着脑袋撕了下来,“别摔了。”
燕知回:……有话好说,你先放开我的头!
第五十四章莫待无花空折枝
谢辞酒的轿撵走远了,皇后这才转头对着身边的人吩咐:“你们退远些,本宫有话要和太子单独说。”
“是。”
宫女太监们纷纷退后,太子从周全手里接过宫灯提着,“母后请讲。”
皇后深深的看他一眼,叹息一声:“你刚才出去见到永宁了?”
太子愕然:“母后怎么知道?”
皇后轻笑,“你还想瞒着母后不成?母后看着你长大,你什么性子母后最清楚,你的一举一动,母后都知道是为什么。”
她目不斜视,语速平缓,好像真的只是在和太子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你回来之后时不时的往永宁那边看,母后都注意到了,怎么,你瞧上永宁了?”
太子默然片刻,坦白道:“儿臣不知,好像是喜欢的。”
“喜欢就喜欢,哪里来的好像呢?”
“因为儿臣才第一见她,就这么轻易的说喜欢,好像不够慎重。”
皇后脚步一顿,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就是被那些夫子教的太好了,什么事都要讲究循规蹈矩,可感情这种事,从来不是规矩能束缚的。”
太子一怔:“母后的意思是?”
“既然有感觉,那你就主动一点,别等到这朵花被人摘走了才知道后悔。”
皇后叹息着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声音融在风里稍显落寞,“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金缕衣)。”
太子若有所思的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追上去。
……
皇上提前离席,却没有回后宫,他直接去了自己的寝宫,见了一个人。
“怎么样,祸患已除,天象可解了?”皇上穿着单薄里衣盘膝坐在蒲团上,面前供着一尊佛像。
全身裹在黑袍里的男人站在阴影中,声音沙哑粗粝,“回皇上,危机已解,但又有异象出。”
“异象?什么异象?”皇上眉头紧皱,脸色十分不好看,“你当初不是说只要除了青龙白虎,朕便可稳坐江山吗?怎么又出了异象?”
听他这质问的口吻,黑袍人心里不爽,但面上不敢表露分毫,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皇上息怒,虽然天降异象,但暂不知凶吉,也就未必是坏事。”
“不是坏事?”皇上脸色稍霁:“怎么说?”
黑袍人跪着说:“那异象出了一半就消散了,许是妖孽作祟但被护国龙气吓退,这才没彻底出现,不过就算如此也还是不能大意,这段时间贫道会继续观察的,皇上稍安勿躁。”
似乎觉得马屁还没拍够,黑袍人继续吹:“皇上是真命天子,有金龙护体,任何邪祟都不能近身,所以皇上无须过分担忧。”
果不其然,听了他这话,皇帝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最后还笑出了声,“那是自然,朕是天子,谁敢对朕不敬?”
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行了,你先下去吧,朕有事会再传你的。”
“是。”
黑袍人站起身隐没进黑暗里,转眼的功夫便消失无踪。
皇帝在蒲团上又坐了片刻,起身按下了一个机关,香案忽然翻转,露出了背面的东西。
那是一块——无字牌位。
第五十五章无字牌位
无字牌位顾名思义,一个字都没有,不管正面反面,都是木头一块,半点痕迹都无。
偏生皇帝宝贝的很,他站起来之后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抱起牌位,拿着旁边上好的绸缎帕子轻轻擦拭根本不存在的灰。
眼神温柔的仿佛在注视自己最爱的人。
“云湾,朕来看你了,你高兴吗?”
小佛堂里一片安静,无人应答,唯有北风从外呼啸而过。
皇帝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继续说:“朕看到辞酒那孩子了,长得和你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性子都和你相差无几。”
他面露怀念之色,眼里却毫无波澜,轻柔的语调在昏暗的烛火下,听起来森然凉薄:“你说,这是不是上苍看到了朕的诚心,特意把她送来的呢?”
他说完就笑了起来,先是唇边带着的淡淡笑意,随后低笑出声,逐渐变成猖狂的大笑,回荡在小佛堂里。
好在附近无人,也就无人知道平日看起来威严平和的皇帝,私下里是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人。
……
“不,母亲!不要!”谢辞酒从睡梦中猛地惊醒,冷汗流了一身,风一吹,凉的她打了个哆嗦。
燕知回正在修炼,忽然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收敛了神力。
一片漆黑中,谢辞酒的焦灼痛苦的喘息声格外明显。
燕知回努力伸展花枝去碰她的手:别怕,都是梦。
在叶尖碰到谢辞酒的一瞬间,她像是触电一般,猛地向后缩了一下。
燕知回愕然之余,心底泛起了密密麻麻针刺一样的疼。
“对不起母亲,我……我梦到你和父亲倒在血泊里,好多血啊……真的好多!”
谢辞酒惊魂未定,伸手抱起了花盆放在自己的怀里,脸就这么埋在花瓣中深嗅一口,闻着熟悉的花香,她躁动的头疼这才逐渐平息下来。
燕知回用叶子来来回回的在她手上轻柔摩挲,安抚她的情绪。
在黑暗的遮掩下,谢辞酒单薄的肩膀在细微的颤抖。
“母亲……还好你还在。”
燕知回:……我怕是很快要不在了。
如今她如此依恋母亲,若是知道真相后,怕是会非常失望吧?
燕知回忽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没等他想出一个最合适的解决办法,谢辞酒已经从缠身的梦魇中清醒过来。
“我没事了,母亲,让你担心了吧?”
谢辞酒伸手摸了摸花瓣,燕知回:没事就好,我心都要碎了。
“今日在宫里,有人给我塞了个纸团,母亲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吗?”
燕知回:我已经看过了。
谢辞酒不知道,低声说:“王死皇益,快逃,勿查。”
“你猜是谁给我们报的信呢?”
燕知回:可能真的是朱振。
谢辞酒抱紧花盆,眼神落在地上,那里撒着一层雪色的光,“能在宫中调派人手,必然不是一般人,朱叔应该也费了不少力气,可是我也是花了好大力气走到这来的,怎么能无功而返?”
“我若是就这么走了,怎么对得起父母的生养之恩?”
她眸光比雪色更凉,却像熊熊燃烧的火般明亮,里面烧的是孤注一掷的勇气。
第五十六章病倒了
那一刻,燕知回看着她眼里的光怦然心动,那是他数万年来,从不曾在谢辞酒眼底看到过的,原来有七情六欲的她可以美到惊心动魄。
他忽然觉得这一次渡劫,是他万年来,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个选择,不然,还不知道便宜了谁。
他忽然探出花瓣,捧住谢辞酒的脸,在她的唇上轻轻的贴了下,带着几分虔诚的意味。
神和她的信徒,在这个夜里,孤独而热烈的相拥。
……
宴会过去之后,谢辞酒的名声就在京都上层的圈子里传开了,皇上的纵容和宠溺,皇后有意无意的撮合,这群人精都看在眼里,顿时把她列为了“就算不可交好也不能交恶”的那一种人。
当然,这群狐狸心里也门清,上面的人对谢辞酒这个态度,是因为她有个为救皇帝舍生取义的爹,更是因为她背后站着北境二十万大军。
嫁人前,这就是个祖宗,嫁人后,就啥也不是了。
这一点谁都清楚,自然也包括太子。
他想了一晚上,觉得谢辞酒对自己的敌意可能就来自于这里,但一时间他也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于是就一直纠结着没有动作。
而各家的小姐倒是给谢辞酒递了请柬,不是约她去喝茶,就是约她去看花。
谢辞酒一律拒绝了,一是因为她没兴趣,二是……
她风寒了。
说起来也是她倒霉,那晚被噩梦惊醒之后,她出了一身冷汗,下地喝了口水的功夫,冷汗被风一吹,就受了寒。
加上这段时间思虑过重,内火外寒一起来,病倒了。
早上愣是没起来,红雪来叫人的时候就见谢辞酒躺在床上,双颊绯红,吓了一跳,伸手试了下温度,连忙叫陆叔去请了大夫。
看完抓了药,谢辞酒强撑着坐起来喝了,然后倒头又睡。
红雪和银霜看着心急如焚。
“郡主好多年没病的这么厉害了,我瞧着都替她难受。”银霜忧愁的看着谢辞酒。
“越是这样的人,生一次病就越严重,比寻常人难受的多。”红雪转身往外走:“你在这儿看着点,要是郡主又烧起来了,就去叫我,再熬一副药。”
“你干嘛去啊?”
“我去给郡主熬点粥,一直饿着也不行。”
银霜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那你去吧,这边有我。”
“嗯。”
红雪出去,银霜就搬了个小凳子在谢辞酒床尾坐下,坐一会儿起来摸了摸谢辞酒的额头,发现还是有点热,她就去用凉水打湿帕子放在她的额头上。
“郡主,快点好起来吧。”银霜小声嘀咕。
栀子花在角落里倏然绽放,幽香盈满卧房,银霜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然而闻了没一会儿她就觉得眼前发花,“怎么这么困啊……”
她坐在椅子上,差点一脑袋栽下来。
金色的神力化作千丝万缕,捆住银霜的身体往后一拉,直接把人拉回了椅子上靠着。
而丝线的另一端,就这么缠在燕知回的指根。
他从花里走出,衣袂蹁跹,无风自动,骨节分明的手立于脸侧,轻轻一动,丝线瞬间收回,化作流光消散在他掌心。
第五十七章喂饭
燕知回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来提着袖子伸手摸了摸谢辞酒的侧脸,“要是我昨天多注意一些就好了。”
被子盖得很厚,谢辞酒额头上又沁出了一层汗,之前的帕子已经捂热了。
燕知回伸手取下,另一只手一招,铜盆被金光牵引着飞过来,他把帕子扔进去洗了洗,拧干之后仔细的给谢辞酒擦脸。
动作轻柔的仿佛在擦一件易碎的珍宝。
谢辞酒迷迷糊糊间感觉一阵清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脸上游走,她摸索着伸手握住,燕知回手一顿,他垂眸看着谢辞酒握着自己手指的手,轻笑一声,轻轻的挣脱,帮她放回了被子里。
“银霜,粥熬好了,你——”红雪推门而入,人未至,声先到。
燕知回眼神稍凝,并起食指中指,一道神力打去,红雪就被钉在了原处,眼睛一闭,头也跟着垂了下去。
燕知回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了粥碗,拿着勺子轻轻的搅了搅,“有点热。”
他尝了一口,味道很寡淡,倒是适合病人吃。
不过这凡间的药食见效太慢了,就这么养,还不知道要养到什么时候。
他想了想,闭上眼睛,眉心一亮,栀子花本体飞了出来。
他指尖轻点,一片花瓣就落了下来。
燕知回把这一片握在掌心,稍稍用力一捻,瞬间化成粉末,落入了粥碗里。
“这样能少遭点罪。”他拿着勺子搅了搅,等粉末充分融化在粥里,才端着碗折身回到床边。
他把碗放在床头,自己伸手把谢辞酒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阿酒,吃点东西吧。”
谢辞酒昏昏沉沉的感觉身边有人,听起来像是个男人,很想睁开眼看看,可是眼皮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死活睁不开。
他想干什么?
谢辞酒病中还是会本能的戒备。
燕知回也察觉到了,没说什么,拿起碗舀了一勺粥轻轻的吹了吹,然后抵在她的唇边,“张嘴。”
谢辞酒闻言唇瓣反而抿得更紧了些。
燕知回无奈,他自然可以伸手掰开她的下巴,可是那样她会不舒服。
思量片刻,燕知回叹息一声,“我付出的太多了。”
话音落下,他照着谢辞酒的记忆幻化成了安北王妃,燕知回清了清嗓子,“辞酒,娘喂你吃点粥吧,你这样一直饿着也不行。”
谢辞酒一愣,母亲的声音?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来,趁热吃。”
他把勺子又往前送了送。
这一次谢辞酒沉默一会儿,终于张开了嘴。
燕知回松了口气后又为自己感到心酸,堂堂天界神君,打遍天界无敌手,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退避三舍?
结果到了凡间,自己又当爹又当娘的,还连个肉身都没有,何等凄惨?
一勺喂完,他又舀了一勺,吹凉了再喂。
谢辞酒后面都很配合,很快一碗粥就见了底,燕知回想找找帕子,但是唯一一块敷在谢辞酒额头上了,用这个擦嘴实在不行。
他挑了下眉,放下碗侧过头,在谢辞酒的眉心点了一下,“冒犯了。”
他俯首含住谢辞酒还留着点水光的唇。
第五十八章当然是无事发生
温柔的把不小心沾上的粥都吮去,燕知回意犹未尽的退开一点,原本还苍白的唇瓣红起来,看着分外勾人。
他眸色一深,低头又吻了上去,但只是克制的抿了一下,没再多动,在气息不稳之前,他果断抽身,手一挥,解了禁制,在银霜和红雪清醒之前,他化作流光,又回到了花枝上。
栀子花开了又合上,屋内幽香消散,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红雪茫然的走到床边,睁眼的瞬间还有些恍惚,看着自己手里空了的粥碗,“我……我喂郡主吃了粥?”
“嗯?红雪?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银霜听到动静醒过来,揉了揉眼睛。
“就刚才。”红雪迷糊片刻,点点头:“对,就是刚才,我喂郡主喝了粥,正准备去送碗呢。”
“哦,我太困了,就在这儿打了个盹。”
银霜起来伸懒腰,走到床边看着谢辞酒,“感觉郡主的脸色好了很多。”
她摸摸谢辞酒的额头:“咦?退烧了?”
“真的?”
红雪也伸手摸了一下,惊喜道:“真的恢复了,太好了。”
“这样看,等郡主醒过来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红雪对银霜说:“我一会儿回来替你,你若是累就先回房休息,休息好了再替我不迟。”
银霜也不和她客气,她在椅子上睡得确实不舒服。
红雪送碗回来就顶替了银霜的位置,坐在椅子上守着谢辞酒。
谢辞酒这一觉睡得无比香甜,没有做梦,醒来时通体舒畅,头重脚轻的感觉也消失了。
她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红雪坐在椅子上绣花,见她醒了忙走过来问:“郡主可好些了?”
谢辞酒默默感受一下,坐起来,“没事,好多了。”
“那奴婢就放心了,说起来这大夫开的药还真有效,之前郡主一直反复发热,喝完药又吃了粥,郡主的热就退了,晚上再喝一碗,郡主应该就能彻底康复。”
红雪扶着她起身,谢辞酒却皱起了眉,“喝粥?”
“是啊,奴婢喂郡主喝的,但郡主烧的迷迷糊糊,可能记不住了。”
谢辞酒看向红雪,面色困惑:“你喂的我?”
她怎么记得是……
一回想,男人的声音仿佛仍然在自己耳边缭绕,低沉而温柔,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
可往后又变成了她母亲温和的低语。
思来想去就是没有红雪。
可红雪又不会骗自己。
见谢辞酒一直盯着自己,红雪疑惑的问:“怎么了?奴婢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谢辞酒凤眸微眯,随即又摇摇头:“没事,我可能烧糊涂了。”
“郡主又饿了吧?”
红雪给她拿衣服穿上,那一小碗粥根本不顶事,谢辞酒饿一天了。
“是有点,你让人去传膳,我坐一会儿。”
“好。”
目送红雪离开,谢辞酒视线缓缓落在了一边的栀子花苞上,眼中闪过片刻的怀疑。
燕知回察觉到了,身子下意识的绷紧。
可谢辞酒的怀疑转瞬即逝,她起身走近,伸手如往常一般摩挲他的叶子,“母亲,你刚才出来看我了吗?”
第五十九章疑心
她的语气平静如初,好像只是随口一问,可燕知回莫名就觉得有点危险。
他想了想,用叶子抱住了她的指尖。
燕知回:是。
谢辞酒面不改色,继续摩挲着叶子,摸得燕知回心里不上不下的发慌。
他紧紧的盯着谢辞酒,片刻后,她倏地一笑:“谢谢母亲。”
燕知回:不……不客气。
他在谢辞酒的注视下,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好在谢辞酒很快就转身坐回了桌边,安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没说话。
等红雪带人来送饭的时候,江路和陆叔也来了,“郡主可好些了?”
陆叔和江路站在门口,谢辞酒冲他们点点头:“进来说,没有外人,不用在乎那些死板的规矩。”
“是。”江路早就等这句话了,他大喇喇的走进来,坐在桌边担忧的看着谢辞酒:“我一早接到消息过来,也不敢进门,就在窗口看了一眼,担心的不得了。”
陆叔白他一眼,“谁不担心?好了,郡主没事就行。”
他在对面坐下,和蔼的看着谢辞酒:“老奴已经让人去煎药了,吃完饭郡主趁热喝刚好。”
“还是陆叔想的周到。”
江路夸了他一句。
陆叔不买账,摆摆手让人把饭菜端上来,“郡主病着,饮食需清淡,所以今天做的菜可能淡了些,郡主凑合一下。”
“无妨。”
谢辞酒拿起筷子,夹了点豆腐,放到嘴里之后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反正不管是咸是淡,病中的人吃起来都和嚼蜡一样。
三人沉默的吃完饭,银霜把药端上来,谢辞酒接了没急着喝,有一下没一下的吹着。
陆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郡主,太子和皇上那边都送了东西过来,老奴不敢推辞,都收了。”
谢辞酒手一顿,挑眉问:“送了什么?”
陆叔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谢辞酒:“老奴下午整理了一下,列了个单子,郡主请过目。”
谢辞酒接过来,江路在一边说:“我帮着陆叔整理的,大概看了一下,都是些珍贵的药材和补品,外加两匹月光锦。”
快速的浏览一遍,和江路说的差不多,月光锦和补品是皇上送的,药材多是太子送的,还有根五百年的人参。
除此以外也没什么过分贵重的东西。
她合上纸还给陆叔,“没事,收就收,皇上和太子的赏赐,哪能推辞?不过也不能随便用,收到库房里好好放着。”
“老奴也是这么想的。”陆叔释然的笑了笑。
“那郡主明日要入宫谢恩吗?”江路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不去,我病了,正好连带着那些请柬全都拒绝。”
“老奴明白。”陆叔点点头,“老奴明日就挨个回信。”
“嗯,害大家为我担心一天,回去好好休息吧。”
谢辞酒端起碗开始喝药,陆叔起身拱手告辞。
江路要走,谢辞酒看他一眼,“你先等一下,我有事要你帮我去做。”
“郡主尽管吩咐便是。”江路坐回去。
谢辞酒低声对他说:“派人去盯着点季远和季前,若是他们出宫或者见什么人了,就回来告诉我。”
第六十章皇后的两副面孔
“季远,东西都送去了?”皇帝站在寝殿最里面的小佛堂里,盯着手里的画良久才问了这么一句。
季远不敢高声语,声音极轻:“是,奴才已经把东西完好无损的送到王府了,不过……”
“不过什么?”皇帝转头看来,神色晦暗不明。
季远低下头:“奴才去的时候正好和太子的人撞到了一起,太子也给郡主送了不少东西。”
皇上手一顿,眯了眯眼,“哦?是吗?”
季远:“……是。”
完了,怎么感觉阴森森的啊?皇上不会生气了吧?
“呵,那他还真是有心。”皇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走过来把画卷轻轻的放在桌面上铺开,伸手摩挲着画中人的脸。
季远一眼都不敢往那边看,可就算不看,他也知道画的是谁,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敢看。
这可是大忌啊!
这话他也没法接,你们自己定的太子妃,人家太子送个东西,不很正常吗?
好在皇帝没打算真的让他说点什么,他自顾自道:“朕之前以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可如今倒是觉得,既然得不到她,能得到和她最亲近的人也好。”
季远:“!”
这是他能听的吗?
他的个老天爷爷啊,不会明天他就被抬出去了吧?
“这……皇上,您和皇后娘娘,不是打算——”
“打算什么?”皇帝猛地抬起头来,神色不善,语气冰寒,“朕是皇帝,朕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初没见到也就罢了,如今……朕是不会放人的。”
季远吓得心猛地一跳,讪讪的跪下来:“是,但凭皇上做主!”
“可皇后娘娘那边……”
皇上哂笑:“她最是识大体,只要朕开口,她知道该怎么做。”
门外阴影处的皇后冷笑不止,双手紧紧的攥了起来,护甲嵌进掌心,疼得她面色扭曲,这才堪堪维持住了最后一丝清明。
她转身往外走,宫女在门外守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帝心太大,觉得在自己的地盘很安全,所以周围都没人守夜,而侍卫守在宫门外。
这就给了皇后可乘之机,她出了寝殿门,宫女迎上来,“娘娘——”
“闭嘴。”
皇后冷冷的瞥她一眼,“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本宫是刚来的。”
宫女心里一惊:“是。”
皇后下了台阶,静静的站着,冰冷刺骨的风吹透了全身,却吹不透她那颗暴烈如火的心。
她仰起头,呼出一口白气,闭了闭眼,“赵云湾……你死了都阴魂不散!”
宫女吓得头皮发麻,赵云湾……那是安北王妃的闺名啊!
皇后咬紧牙关,猛地转过头来看着皇帝的寝殿,“你想找个替身?门都没有,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如愿的!谢辞酒,只能嫁给太子!”
说完,她极快的收敛了神色,摸了摸自己有点发僵的脸,缓缓的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对着宫女伸出了手:“扶本宫上去,本宫要去看看皇上。”
这变脸的速度,让宫女叹为观止。
她小心翼翼的托起皇后的手,“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