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我们聊聊吧
茶水间的咖啡机正在辛勤地工作着，它为26楼的所有人服务过，唯独没有为眼前的这个女人研磨过咖啡。她每次来到茶水间，不是冲茶包、泡茶叶，就是和同事吃糕点，甚至还撸过串，她说咖啡会让她失眠。那她今天为什么会想喝咖啡呢？她望着热气腾腾的咖啡直打哈欠，眼角已经被泪水浸湿。
“昨晚做贼啦？”童瑶凑到咖啡机旁，仔细闻了闻，“哎呀，公司换咖啡了啊？”
“现在的小孩实在是太勤奋了。”顾晞靠在墙上，童瑶已经启动另一台咖啡机。
“顾老师，问你什么了？”童瑶笑着问。
上个星期，杂志社来了几个还在上大四的实习生，编辑部来了两个，一个编辑，一个设计。实习生报道那天，顾晞仰着头，鼓着掌，以示友好。何老妖站在办公室门口环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顾晞身上。他指了指顾晞身后的空位，亲切地对着实习生说：“你坐那，有不懂的地方就问。”说完还不忘拍拍新生的后背。
“嗯嗯嗯。”童瑶变着调，小声地哼着。顾晞听出来了，她在说的是“咸猪手”。顾晞也附和着点点头，微笑地望着何老妖，洛总还有乖巧的实习生们。
“顾晞，童瑶，你们两个大姐姐，记得多带带小苏。”洛鑫蕊叮嘱道。
顾晞身体一僵，只怪自己笑得过分灿烂。
“我叫苏卉浅，禹大新闻系大四学生，请各位前辈们多多指教。”
自从来了这个实习生，顾晞走哪、做什么都感觉有顾虑，每次带她去采访，都要问自己一遍“今天不知道她有没有学到什么呢？”生怕自己没有带好她，耽误了一颗好苗子。而童瑶直接让她从一些基础性的稿件写起，两人在看了几篇稿件后，评价就两个字“稚嫩”。
“估计是你太直接，她怕你了，才不敢找你。”顾晞依旧打着哈欠，还在和童瑶聊着实习生。
“我没说什么啊。”童瑶端起咖啡，在脑海里回想着和苏卉浅相处时的情景。无非就是“这稿子得重写。”“什么，怎么改？这句话什么意思，有用吗？你想表达什么？”“不行，你自己在好好琢磨，还有时间。”......这算凶她吗？童瑶回想着。
“晞姐、童童姐，早上好。”苏卉浅端着杯子，开心地打着招呼。顾晞和童瑶瞬间羡慕起年轻人的朝气。
童瑶望着她，思考了一两秒，直接问道：“浅浅，我，相处起来会很可怕吗？”
在一旁的顾晞差点没被咖啡烫死。
苏卉浅笑容瞬间凝固了，不知所措地偷瞄着一旁的顾晞。童瑶问得很认真，苏卉浅紧紧拽着杯子，故作镇定地说：“不会啊，童童姐虽然严厉了点，但我知道，是都是为了我好。”
“严厉了点？”童瑶有点诧异，疑惑地又重复了一遍，“严厉了点？”
苏卉浅赶紧解释道：“不，不严厉。”
童瑶没有说话，思忖着苏卉浅给她的评价。顾晞打圆场说：“浅浅，你一进来，公司就换了咖啡，要不要试试？”
苏卉浅眸子一下子亮了，迈着小碎步来到顾晞身边。童瑶还沉浸在实习生对她的评价中，她一直认为，严厉这两个字是根本不可能和她挂上钩的，她所有的朋友包括刘诚煜对她的评价都是“没心没肺”。
苏卉浅是单眼皮，但是眼睛比很多双眼皮的大眼睛看起来还要大，她冲顾晞眨眨眼，脸上的小雀斑清晰可见，她用唇语说道：“谢谢你昨天帮我改稿，还给我提建议。”
“加油。”顾晞像对自己的妹妹一般，温暖地说。
回到办公桌前，顾晞抿了一小口咖啡，随即五官便不自觉地扭曲了起来，这一口无糖、酸涩的味道已经足够能让她清醒一天了。
一旁的童瑶突然一拍桌子，对顾晞说：“我知道了，主要是语气。我要学你一样轻声细语的。”
空气突然凝固，刘诚煜丝毫不留情面地说道：“做白日梦呢！”
晚八点，L&L的灯还亮着。顾晞在饥饿的驱使下，买了2件蛋糕。虽然她在看到蛋糕的一瞬间，想到了今天腻得慌的童瑶，还犹豫了会，但谁能阻挡吃货无止境的欲望呢。当她满心欢喜地拎着蛋糕走到门口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林娅缇没有了长而蓬松的卷发，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和林晚晴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一样，着一件简单的白T，一条修身的水洗牛仔裤，再加上一双银色的高跟凉鞋，她钟爱的红色在指甲上，在包包上，然而热情的红没有将她温暖她冰冷的语气。
顾晞望着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的林娅缇，晃了晃手里的蛋糕，夸赞道：“原本只专注做好咖啡的咖啡店，没想到做出了令人惊喜的蛋糕。”
林娅缇的神情稍有缓和，听到夸赞不禁脸一红：“你经常来？”
顾晞说：“我在附近上班。”
林娅缇半信半疑地瞥了一眼林晚晴，对一旁的店员说：“冰美式，红莓童话，外带。”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做的。”这句话是对顾晞说的，语气里充满自豪。
面对老板的突然出现，店员很意外，也很紧张，她望着顾晞，面露难色，因为最后的两件红莓童话正被顾晞拎在手里。
林娅缇看着空空的蛋糕柜，转而看向顾晞，目光顺着顾晞的眼睛一点点往下移，一直移到装着蛋糕的纸袋上。“我姐呢？”林娅缇丝毫没有掩饰她的不满。
“娅纾姐今天下午有事，出去了。”店员紧张地说道。
“有事？”林娅缇皱着眉，思考片刻后，用修长的手指在柜台上敲了两下，说：“那算了。现在没客人，你收拾一下也下班吧！”然后起身对顾晞说：“既然你手里有蛋糕，刚好我也有一些话想问问你，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们聊聊吧。”
理所当然的语气，一切无所谓的语气，顾晞虽被这直接粗暴的邀约吓到，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种直接，她怕是一辈子都学不来。
“去哪？”顾晞问道。
“你家！”
顾晞愕然，但是林娅缇没有给她考虑的余地，把她扔进了红色跑车，一路直达楼下。
客厅里，林娅缇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蛋糕一边打量着顾晞的房子，淡淡地说了一句：“好小。”
林娅缇一个人几乎占了整个沙发，顾晞抱着“来者是客”的心情，在屁股和地板之间塞了个抱枕，便曲着腿坐了下来。
“还乱！”林娅缇继续说道。
顾晞装作没听似的为自己泡了一杯茶。林娅缇喝着冰美式，双眼始终没有离开过顾晞。
第四十七章 放心，不是情敌
“我的一个朋友，刚好有一套东禹的房子在出租。你在我店附近上班对吧，那离你公司大概2个地铁站的距离。”
“哦。”顾晞假装不明白林娅缇的意思。
“有没有兴趣，我让她给你打折，可以比这里还便宜。”林娅缇得意地说。
“为什么要搬，这里住着舒服！”顾晞说。
“又小又旧有什么好。你是没钱吗？”
顾晞尝了一口蛋糕，酸酸甜甜的味道不禁让她味蕾开了花，草莓味的奶油上面铺着满满一层的覆盆子和玫瑰花瓣，蛋糕里则藏着大粒新鲜的草莓和红莓屑、山楂屑。顾晞对这种酸甜的口感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好吃吧，我姐的招牌！等桃花开了，玫瑰花瓣就会应季换成桃花花瓣，”林娅缇咬着勺子，继续说道，“如果你搬了，你就可以经常吃到我们家的蛋糕了，蛋糕也打折。”
“你怎么那么希望我搬？”顾晞端起茶杯，茶的清香和回甘在她的喉间流转。
“因为我不希望你住这里，因为我不喜欢看见你和他在一起，因为我不喜欢有人和我抢一个男人！”林娅缇挺直身体，冰冷的语气稍有缓和，却带着十分的坚持。
顾晞呆呆的望着她，再次为她的直接和主动所折服。这样的女孩值得拥有一份美好的爱情。
只是，林娅缇又垂下眼眸，瞳孔的瞬间放大后变得黯淡无光，无力地说：“你和她很像。”
她？顾晞疑惑地望着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的林娅缇，她有一丝不安以及更多的不自信。那个她对简陌很重要，也许，曾经，对她也很重要。
“这么担心，当初为什么不把这里租下来？”顾晞问。
“在你之前，这里住着两个女孩。不过，她们都有男朋友。别问我怎么知道，只要你愿意，房租我出！”林娅缇又恢复了之前的傲娇模样。
“我不缺钱。”顾晞皱着小眉头，细细地品尝覆盆子。
“那你缺什么？”林娅缇才不相信住在出租屋里，浑身上下没一件名牌的顾晞说的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买两块蛋糕吗？”
林娅缇双手环抱在胸前，紧绷地身体放松地向后靠去，不禁翻了个白眼，以表示她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但是当她斜睨着眼睛，看到顾晞指着楼上的时候，林娅缇突然就像一只小狮子附身一样跳了起来。
“你......”
“他帮过我，请我吃过火锅，怎么说我得知恩图报啊，”顾晞赶紧补充道，“仅此而已。”
“有多少女人不是打着这个幌子挖别人墙角的？”林娅缇咆哮道，左手紧紧握住那杯只喝了三分之一的冰美式。
“我有喜欢的人，只不过他在潜城，是我哥哥的好朋友。”顾晞地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圈圈涟漪，她还记得初识辛严悉时，他的眼里藏着颗灿烂而温暖的星星。
“你男朋友？”
“是喜欢的人！”顾晞重申道，“是只能喜欢的人。”再次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顾晞还是会感到心痛。
林娅缇敏锐地捕捉到顾晞的故作坚强的伤感，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眼前这个颇有故事的女人投去感同身受的目光。
“看别人谈个恋爱怎么那么简单，换做自己，怎么就像守着一块石头修仙似的。”林娅缇眼底浮现一抹伤感，脸上却在笑。
“别人是两情相悦，你那是暗恋，你不说石头还能自己开花不成。”顾晞提高语调。
“说得好像你不是暗恋一样，表白被拒就直接说嘛。”被刺激到的林娅缇迅速反击道，顾晞默默地吃着蛋糕，不予否认。
“既然如此，我们抱着各自的石头好好过吧。楼上的那块呢，眼看手勿动好吗？”林娅缇举起冰美式，想了想又纠正道，“可以的话，看也别看。”
“除了你，谁会喜欢一个在自己家点火玩的傻子。”顾晞举起手中的茶杯，和林娅缇碰杯。
“玩火？”林娅缇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捂着嘴，片刻之后却娇羞地往沙发上一躺，空气中不知觉得泛起一丝甜蜜，“那就让我燃烧得更彻底一点吧。”说完，便传来一阵粉红色的笑声。
顾晞很是诧异地望着正沉浸在自己幻想世界的林娅缇，天知道她正在脑海中构建什么样的剧情。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连喝了好几杯茶，才解了腻。原本以为这是属于两个惺惺相惜的女人的夜，没想到结尾倒有点出乎意料。
门铃突然响起，同时伴随着简陌的敲门呼喊声。林娅缇立即从沙发上坐起来，和顾晞齐刷刷地望向门口。两人对视一眼，顾晞在林娅缇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激动，她正打算起身，林娅缇却抢先一步站了起来，兴冲冲地说：“我去。”
简陌背着吉他站在门口，看着笑脸盈盈的林娅缇并没有流露出多大的惊讶，他望着坐在地下的顾晞的欲言又止。
“你在这干嘛？”简陌将目光聚焦到林娅缇脸上。
“等你回来啊，你没看到我车吗？就停在楼下。”
“你们......”
“刚演出回来啊，累不累。你等我会儿，我拿个包。”
林娅缇迅速拿起包包和手机，冲顾晞兴奋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又小跑着跑到门口，挽起简陌的手，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门口响起林娅缇撒娇的声音：“哎呀，阿姨要我捎给你的东西还放在车里，你陪我去拿吧。”
楼道里传来一轻一重的两个脚步声，声音一点点往下沉，几分钟后，又一点点往上移动。顾晞不禁疑惑，简陌没事敲她家门干嘛。
602的门一开，林娅缇便闻到了一股骚气和臭味，这种味道和菲林小时候在家乱拉乱撒时的味道格外相似，但菲林那只小胖狗总不可能闻着气味跟到这吧！她抱着一个大袋子，跟着简陌进了屋，没走几步便感觉自己踩在了一团软软的东西上面，没一会，一个小飞球从她眼前一闪而过，由于速度太快和太过突然，林娅缇吓得手一松，里面装的衣服洒落一地。
简陌放下吉他，单手把那只不明生物举起放在惊魂未定的林娅缇面前。林娅缇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只正咧着嘴笑的小狗正在空中蹬着腿。
第四十八章 它叫墓生（1）
“你竟然养狗？”林娅缇回忆起简陌从小到大养过的宠物，有蜥蜴、有龟、有鱼，但就是没养过带毛的东西，用简陌自己的话就是：“带毛的东西养起来都麻烦。”除此之外，作为简陌的宠物都有清一色的结局，不是逃生了就是超生了。在第五条生命力极强的斗鱼再次去世后，12岁的简陌对她说：“我以后再也不养宠物了。”没想到，如今16年过去了，他竟然养起了狗。
林娅缇一把推开简陌的手，噼里啪啦地问道：“这什么狗啊？多大了？打针了吗？驱虫了吗？它很臭，你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吧你！还有，没打针，就别给它洗澡，会死的直到吗？”
简陌把狗放到沙发上，狗便乖乖得歪着头，可怜兮兮地望着林娅缇。林娅缇鼓着气，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桌子上堆满了外卖餐盒、泡面、空酒罐，她挪出一小块位置，极为爱惜地放下自己的包包和手机，然后脱下鞋子，看看自己到底踩到了什么东西。
脱下了鞋，林娅缇却没有勇气再穿上了，她忿忿地看着沙发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说：“你个小狗腿，你赔我的鞋。”
“他叫墓生。”简陌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放沙发上，墓生走过去嗅了嗅，趴在上面便不肯在挪动。
“多大点事，用水冲冲就好。”
林娅缇把鞋扔到一旁，盘着腿坐在椅子上，满脸写着委屈。她看着简陌温柔地抚摸着趴在他衣服上昏昏欲睡的狗，想着什么时候他才会更温柔地摸摸她的头，不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宠爱，而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宠溺。可现在，女人的嫉妒心竟然让她一个堂堂大小姐在和一条狗在生闷气。
“你对菲林都没这么好过，菲林粘你你还嫌烦呢。”林娅缇抱怨道。
“小姐，菲林是只6岁的古牧啊，古牧。”简陌逗着墓生，想到菲林那只庞然大物，小时候的菲林还能接受，但现在的菲林对简陌来说就是一只又重又热的火炉子。
“我不管，反正我不穿了。”
“那你打赤脚回去，你觉得，你有勇气赤脚走出去吗？”
林娅缇语噎，“哼”的一声转过头，以表自己的坚持，其实却趁简陌不注意的时候眯着眼睛偷偷扫视着附近还有哪些“安全隐患”。
“阿姨说，天气凉了，让我给你拿几件衣服。”林娅缇说。
简陌捡起地上被抛弃的银色高跟凉鞋，对着它说：“我的狗，这个责任，我来负。”
“阿姨还说，过段时间她过来看你。”
卫生间响起冲水声，林娅缇怕水声太大，简陌听不清，于是她又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水声戛然而止，简陌把冲干净的鞋扔到林娅缇的旁边后，点了根烟坐在林娅缇对面。
“叔叔最近身体不好，阿姨抽不开身。你有空就回去看看呗。”
“菲林重要还是墓生重要？”
“当然菲林啊！”虽然不明白简陌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站在她的角度，她当然选自家的狗子。
“可她没有选我。”简陌吐出一口烟雾，接着伸了个懒腰，立即用微笑掩盖了眼底的五味陈杂，他轻松地说道：“你姐回来了，估计你的好日子快结束了吧。”
“爱操心这点，给她一辈子的时间估计都改不了。不过过段时间她就要去公司上班了，我呢，还是可以守着我的花咖店为所欲为的，或者经常来看看你也是可以的。”一说起自己的姐姐林亚纾，林娅缇的语气中多了一丝骄傲和自在。
“我怎么记得你姐才是花咖店的大股东啊？”
“怎么可能，那间店可是我的升学礼物，我姐那叫入股。我才是大老板和实际运营人好吧。”林娅缇很是得意地说，她对做生意没兴趣，纯粹将店当做兴趣来做，没想到倒做出了特色。虽然开店5年，近两年才开始盈利，但是林娅缇已经很满足了，最重要的是，自己喜欢，赚钱不是重点，自由最重要。而且还不用掺和进乌烟瘴气的生意场，喝酒应酬什么的，她最反感。
“一看你姐就是要干大事的人，留学深造回来马上就到公司报道，你说，你好好和你姐进你爸公司多好啊，随便挂个名，偶尔露个脸，赚点零花钱，年底拿个分红什么的，一年赚的都够你把L&L开满禹市了。”简陌一边逗着林娅缇，一边用眼神逗着在沙发边缘挣扎着的小毛球。
“说话少阴阳怪气，我是那种坐享其成的人吗？虽然，我的名字确实挂在公司的董事会上！”林娅缇不愉快地说，“哪像你，好好的工作不干，好好的家业不去帮忙，整天背着把破吉他到处接活，把自己累的半死不活，还赚不到什么......”
林娅缇后知后觉，一下子关上了话匣子，睁大眼睛观察着简陌的反应。简陌看着她，不愠不恼。
“哎，你刚才去找顾晞干嘛？”林娅缇怯怯的，赶紧岔开话题。
“哦，忘了。”
禹市已经持续了一个月左右的晴朗天气，此时的窗外已电闪雷鸣，墓生对着阳台汪汪直叫，林娅缇不情愿地穿上那双留有墓生气味的高跟鞋，不情愿地在简陌看似关心的催促下离开。当她路过顾晞的门口时，她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不禁脚步变得轻快起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林娅缇突然哼唱着：“为什么会打雷下雨（为什么）。”当她和简陌还是孩提的时候，每逢下雨天，简陌就会哼着这首歌，安慰害怕打雷的林娅缇。雷声越大，简陌就唱得越大声。在林娅缇的抽屉里，还放着小时候的那只对讲机，那只传递着歌声与安慰的对讲机。
“打雷了，好久没听你唱歌了。”入睡前，林娅缇开着手机扩音，像小时候一样等待着简陌给她唱歌。
“都多大了，早点睡吧。”简陌挂断电话，林娅缇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啊，都多大了，怎么还是不明白呢？”
第四十九章 它叫墓生（2）
简陌站在乔拉的墓前，墓前依旧是她爱的桔梗花。三年的时间，墓碑上的黑白照依旧冷清得让人心痛。为什么25岁后她一定要被禁锢在单调的颜色里，她的笑应该是有颜色的。简陌从钱包的夹层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乔拉在音乐节的人群中放肆地笑着，灯光的颜色，荧光棒的颜色，脸上荧光颜料的颜色，交织成一道暗夜的彩虹，她说，我等你的音乐节。
简陌宠溺地笑笑，将照片盖在那张黑白照之上，这才是属于她的颜色啊。他怔怔的看着照片，看得出神，好像昨天她还和他还在一起，相互安慰，相互吐槽，相互鼓励。
一只大蚂蚁从墓碑上的凹槽处探出半个身子，两只触角灵活地在空气中捕捉令它兴奋的气息，它选择离开它尚未走完的文字迷宫，沿着石碑的纹路走一路往上走，突然它停下了脚步，在它面前是它从未涉足的彩色平原。简陌伸手轻轻将乔拉照片上的那只蚂蚁拂掉，却没想到，它就这样顺着他的手指爬上了他的掌心。他将手伸到那一束桔梗花上，用另一只手的手指将它从手上刮了下来。蚂蚁站在最高的那朵花的花瓣上，仰望着它曾经的世界。
他静静地站在墓前，站了很久很久，仿佛照片上的彩色正一点点被抽离，它又成了灰白的颜色，好像在提醒简陌，她已经离开很久了。他垂下眸子，眼底含着泪。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只小狗摇着尾巴围着他嗅，他用脚一次次拨开它，它却不依不饶就这样一路跟着他。他走到墓地的看守大爷那，用脚把它赶到值班大爷身边，对值班的老大爷说：“你的狗。”正在喝茶老大爷把他和狗一起赶出了门外。他骑上摩托车绝尘而去，它摇着尾巴在原地打转。他又回来了，它扬起小脑袋，尾巴摇得更加欢快，它蹦跶着冲他奶叫，它在他的衣兜里，看他看过的风景。
“我以后要养一只猫和一只狗，先养狗，再养猫。”乔拉穿拎着高跟鞋，简陌刚给她买的平底鞋跟她的一身小西服显得格格不入，两人漫步在河边，一对情侣刚好牵着好几只泰迪走过，乔拉羡慕又无奈。
“养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犹犹豫豫了。”简陌双手插袋，直截了当地说。
“现在哪有精力养啊，不是加班就是应酬的。这不，这个点还得麻烦你过来接我嘛。”乔拉迎着风，将凌乱的短发捋到耳后。
“怎样，没被人占便宜吧？”
“怎么可能，我可是跆拳道黑带！饭局上那个是我的对手。”
简陌一听，担忧变傻笑，他努力克制但依然压不住眼底的欣喜。
“要不我送你一只吧，你想要什么品种，我可以先帮你养着，反正楼上楼下也方便。”
“呵？你养？”乔拉给了简陌一个白眼，看他和菲林在一起的样子，就知道这不是一个会养狗的男人。
“恩。”简陌跃跃欲试，就等乔拉点头
“现在真不养，不过万一碰到一只自来狗，那我肯定养。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啊，比中彩票的几率还小哎。”乔拉坚定地说道，绝对不能让简陌养狗。
“自来狗？多脏啊！”简陌皱着眉头，语气里满是嫌弃。
“洁癖鬼，我养又不是你养。”
“墓生，你怎么就会出现在那呢？”鬼魂变的？乔拉变的？被人遗弃的？简陌猜测到，“你这么不吉利，我这么不靠谱，那我们都将就一下吧。”小肉团子在简陌的臂弯里，睁着大眼睛一直盯着将天空撕裂成两半的闪电。当雨水打在它的鼻子上时，它本能地缩了缩脑袋，片刻之后，它探着脑袋，将落在简陌手上的雨滴一点点舔掉，雨滴在它毛茸茸的小身体上留下了一个个小“洞”，黑洞洞的。
月总结会上，何副主编破天荒地点名表扬了编辑组成员——苏卉浅，夸赞她成长快、求学好问、是做这行的好苗子。在何老妖滔滔不绝地夸赞中，童瑶和顾晞两人，一个像慈母一般，一个像邻家的大姐姐一般，冲着不禁夸赞、红着脸的苏卉浅送去微笑和掌声。掌声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便被洛鑫蕊打断了，她用签字笔敲了敲桌子，温和又不失冷静地说道：“近几个月HI的销售及各端口阅读量明显下滑，”小小的会议室一下子噤若寒蝉，洛鑫蕊继续说道：“都说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如今我们这棵扎根行业几十年的大树，几乎要被一家开业不到两年的公司赶超了。我们好好反省一下，我们的问题到底出在哪？”洛鑫蕊的目光所到之处，一个接一个地缩着脖子，她没能对上任何一个人的目光。何副主编紧闭着那张刚才还在口若悬河的嘴，厚厚的镜片下是一双放空的眼睛。运营、业务、市场，包括编辑部在内的所有均鸦雀无声。没有人会想到，洛鑫蕊会在各部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抛出这个问题。
长久的沉默后，洛鑫蕊并没有强迫一个接一个地发表看法，她静静地等待着着，终于会议室里传来阵阵讨论声，但始终没有人带头发表看法。洛鑫蕊说道：“我给你们1天时间，将你们的看法和意见发给我。”
日料店里，经过一天的高压摧残，童瑶、苏卉浅像被完全透支般盘坐着，身体必须依靠面前的桌子才能勉强支撑起来。顾晞不吃生食物，她点了一碗拉面和一份烤鲭鱼，便将菜单交给了在她耳边唠叨了两个星期，坚持要吃日料的童瑶。这里的环境和她之前在日本去过的居酒屋一模一样，但价格却比禹市同类型的日式料理店要公道许多，至于品质嘛，她觉得只要能下肚就行，童瑶认为好吃就行。童谣显然是这里的常客，手指在菜单上点点这里点点那里，苏卉浅的脸上满是崇拜。不一会，顾晞面前这张小小的桌子上便铺满了食物。有了食物鼓气，童瑶再也憋不住了：“我怀疑，我们社里有内奸！”
第五十章 【潜城】她不好
“同学你好，请问梁婧在吗？”一夜未眠的林晚晴站在4班门口，等了许久才拉住一个梁婧的同班同学。
“梁婧？她已经好几天没来上课了。”同学答道，林晚晴还不死心，探着头向教室里寻找着，但始终没有梁婧的身影。
她焦灼地来回踱步，决定今天去梁婧家看看。但不会说谎的林晚晴不知道用什么借口请假，于是直接翘掉了下午的课，她来到以前初中时常常望着的那颗紫荆树下，模仿着桔梗翻墙的步骤与流程，只是，她缺少那矫捷的身手。
“你先上树，然后沿着那条比较粗的树干上墙。”一个声音轻声说。林晚晴一回头，意外地碰上了同样翘课的石晓琳。
石晓琳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中间，做出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指指树上的疙瘩，说：“踩着它上。”
林晚晴恍然大悟，但仍然爬得格外吃力，好在石晓琳在下面使劲地将她往上推，才最终上了树，只是在这光秃秃的树上，一个穿着白绿校服的人还是很引人注目的。
远处一个老师模样的人冲她们大喊：“你们哪个班的，给我下来。”
林晚晴一听这极具威严的语气，蹲在树上不敢动了，甚至还有想下树的冲动。
“别回头，赶紧翻啊。”石晓琳催促道，说完自己一溜烟也爬上了树，拉着满头大汗的林晚晴就跳下了墙。
两人一路飞奔，石晓琳带着林晚晴左绕右绕，终于停了下来。两人气喘吁吁，望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石晓琳笑是因为好学生林晚晴竟然也学会了翻墙翘课，而林晚晴笑是因为她竟然没有被老师抓包。
“谢谢。”
“这点小事算什么，我有的是经验，”石晓琳颇为自豪地说，“你干嘛去啊？”
林晚晴垂下眼睛，面色凝重。
“梁婧？”
林晚晴诧异地看着无所不知的石晓琳，点点头。
“圈子就这么大，虽然具体什么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肯定遇到事了。”
与石晓琳分开后，林晚晴那个悬着的心越来越重，几乎让她透不过气。起初，她满脑子想的是：老师发现了怎么办？父亲知晓了怎么？他们会对她感到失望吗？这些问题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打转，但她此刻，她想的只有梁婧。她哭着往梁婧家的方向跑去。过马路时几乎就被一辆逆行的电动车给撞上了，她连忙道歉，即使不是她的错，但是车主不依不饶，嘴里不停地说些难听的词汇，然后扬长而去。
梁婧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连房间都甚少出，她偶尔会起来上上网，逛逛学校论坛，确定什么都没有后，才松了一口气重新缩回床上。窗帘拉着，门锁着，门外响起一阵阵脚步声。梁家父母似乎不为女儿的反常而担忧，他们不指望这个女儿能考上大学，更没有指望她能够光宗耀祖往他们脸上贴金，他们只祈祷她不要在外面闯出什么祸让自己收拾就谢天谢地了。
梁妈敲敲她的房门，像往常一样说了一句“起床吃饭”后，便和梁父前脚赶后脚地出门上班去了。梁婧每天就这样蒙头躺到下午，但她睡不着，她怕自己一睡着，那些照片就会像潮水一样席卷整个论坛，供人玩味、评论。这让她觉得恶心。
还有一个睡不着的原因是，在她隔壁房间里，那个每天都要睡到下午的人醒了过来，他放着巨吵无比的摇滚，肆无忌惮地跟着吼着。那是比她大8岁的亲哥哥，一个嚷嚷着考公务员，已经考了三年时间却依然在家惺惺作态备考的哥哥。
梁婧迫不得已爬起来，不耐烦地吃着刚从微波炉里加热过的饭菜，她一边吃着一边盯着出来上洗手间的瘦弱男人，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关了。”瘦弱男人佝偻着背，讪笑着一溜烟地冲进房间，梁家迅速恢复了平静。
梁婧又坐到了电脑面前，企图用综艺缓解自己的焦虑，她跟着节目里的演员扯动嘴角，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起来。门铃响了，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下子缩回了被窝，屏息倾听外面的声音。
开门的是一个瘦弱，略显苍白的男人，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听起来十分无力。
“请问梁婧在家吗？”林晚晴拘谨地问道。
男人转动着大眼睛，往里看了看，说：“恩，她......”然后转过头来小声地说，“她，现在不太方便。”他怕这个喜形于色的妹妹，他甚至不愿意敲敲她的房门告诉她有同学找她。但他转念一想，万一她妹妹知道他将她的朋友拒之门外，会不会责备他。出于谨慎，他接着问道：“你们，关系很好？”
“我们.....”这个问题把林晚晴问蒙了，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后，她对自己和梁婧之间的关系不自信了，她感觉自己又要回到孑身一人的时候了。
男人将林晚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心想：“这是一个典型的乖乖女，这种乖乖女怎么会是自己妹妹的朋友呢？”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妹妹认识的不是杀马特就是和她一样不务正业，毫无追求的鸟人。“那应该不是熟人。”男人心想。
“哦，她不太舒服，你回去吧。”他还是下了逐客令，他不相信她自己的妹妹。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关上门，一个清脆但疲惫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梁婧冲门口喊道：“让她进来。”林晚晴抱着书包，红着一张脸，尴尬地经过男人身边，，她感觉自己似乎来的不是时候。男人看着那扇不知在何打开的房间门，在一瞬间被狠狠地关上。
“我哥就这德性，不要介意。”梁婧说着，拉开电脑桌前的椅子让林晚晴坐，而自己坐在床上，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林晚晴将接下来的“还好吗”硬生生地吞进了肚子里。梁婧不好，乱糟糟的头发，暗沉的黑眼圈，林晚晴又开始哭了。
第五十一章 【潜城】那些照片
“关于那通电话，我不是故意打给你的。”梁婧的低下头，眼泪情不自禁地在眼睛里打转，没想到，林晚晴真的来了。
“我周日的时候来过一次，带了你喜欢的炸鸡，包包里还偷偷藏了啤酒呢，”林晚晴说，无论有没有那通电话，她都会来，为她所珍视的人，“但是你没有开门，炸鸡，阿姨有拿给你吃吗？”
梁婧根本毫不知情，想想炸鸡应该是进了哥哥的肚子。
“这回有带吗？”梁婧问，“酒！”
林晚晴拉开书包，从里面掏出一罐青岛，一罐珠江，说：“老板说，这两个牌子买的人多。”
梁婧望着傻得可爱的林晚晴，想象着这个去超市买个卫生巾都会红着脸，从来不知酒为何物的好学生，穿着校服在柜台结账时紧张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
“你翘课，不怕被黄老师抓啊？”梁婧拉开拉环，咕咚咕咚喝了两口，久违的味道。
林晚晴咬着嘴唇，她不想谈这个话题，一谈起来，心里就觉得拔凉拔凉的。
“晚晴，我难受，可是我找不到人说话，我不知道我该和谁说。”梁婧还是控制不住，哭了，但是她尽量压低自己声音，抽噎着，她不想让这间房子里的第三个人听到，取笑她。
林晚晴慌了，一向坚强又直爽的梁婧向她呈现出脆弱的一面，不善于安慰的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走过去抱着梁婧，也许当下最好的安慰就是做一个倾听者。
“晚晴，对不起，我不应该怀疑你和高嘉耀，就算他已经明确过他有另外喜欢的女孩子，但我还是对你摆脸色，气你，不和你说话。我觉得我们三个之间变味了，回不到过去了，也没必要回去了，但是我错了晚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在那天，在她愤怒地甩开林晚晴的那天，高嘉耀紧跟着他来到已经没什么人的操场小道上，她告诉他生气的原因，也告诉他，她喜欢他。他沉默了，她被他的沉默刺痛了，良久后，他告诉她，他有喜欢的人，同校，不同班，甚至她的成绩也不好。那个人不是林晚晴，但也不是何其相似的梁婧，高嘉耀将那个人的一切守得死死的，他说，她快出国了，但他一定会想办法去找她。
“傻瓜，你知道我多羡慕你吗？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告诉我，我应该做什么，我没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晚自习后必须回家，和朋友出去玩9点前必须回家，每天只能上一个小时的网，每个月要看完3本书还要写读后感......我不敢说不，我一边害怕一边憧憬着自由的生活。梁婧，你有你的自由。”
两人抱得更紧了，林晚晴轻轻拍打着梁婧的背，像小时候妈妈抱着她哄她睡觉时一样。
“高嘉耀现在说起起我来，是不是特尴尬啊？”梁婧抬起头来，将用睡衣将脸上黏得慌的眼泪和鼻涕擦干净，轻松又期待地问道。
“高考越来越近，他整个人都埋在模拟题里，脑袋都看不见了。”林晚晴说。
是啊，他怎么会有空去想她呢，他要想的是怎么去国外找他的心上人啊。梁婧明知结果，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只是这一丝苗头也被掐灭了，她不禁垂下头，暗自伤神。
林晚晴将一本本子递到梁婧面前，梁婧不明所以地望着林晚晴。
“他重新整理复印的笔记，浓缩的精华。”
“我又考不上，这个傻瓜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复印资料给我。”梁婧嘴上抱怨着，但心里还是喜滋滋的。他不喜欢她，但自己喜欢他就够了，管他呢。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上学啊？”林晚晴问。
梁婧一下子僵住了，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如果六中的人拿着照片在学校门口堵她，如果高嘉耀看到了照片，如果整个学校都知道了，她还有什么脸活着。不行，不能去！
林晚晴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刺痛了梁婧的眼睛，她大喊着：“不行！”林晚晴又将窗帘拉了起来。
“晚晴，我没脸去学校，我害怕。”梁婧将自己抱得紧紧的。
“谁欺负你了？”
梁婧咬着嘴唇，干燥的嘴唇显得苍白。这段时间来，她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这对一个完全憋不住话的人来说，是在太辛苦了，她左思右想，干脆向林晚晴全盘托出，林晚晴是她信得过人。她瞟了一眼门口，刚想开口，便看见门缝下边摇曳的影子，她冷哼一声，凑到林晚晴的耳边低语道，“我被六中的那帮人下了套，拍了裸照。她们威胁我，如果我不听话，就把我的照片贴网上。”
“什......什么？他们......要你干什么？”林晚晴哪经历过这种事情，她双手紧紧抓住梁婧，手在抖，声音也在抖，勒索敲诈？还是其他？林晚晴不敢想象。
“我把手机关了，我也不知道她们要我干什么？你不要哭啊，怎么说，我也是见过世面的，怎能任由摆布。”说出来后，梁婧感觉心里轻松了很多。但此时看见林晚晴慌张的模样，她竟然成为了安慰的那个人。
“那......”林晚晴睁着大眼睛，眼泪就这样滚滚而出，“那，你就一直这样躲着？”
梁婧沉默着，将头靠在林晚晴的肩上，她也在想办法，但没有靠得住的人，一个没用的哥哥，一对爱面子的爸妈，一群只会讲利益和看热闹的朋友，办法？依靠？一个个还不如一个树洞来得可靠。
“要不，我打开手机看看。”梁婧吸了吸鼻子，迅速擦干还在眼睛里打转的眼泪，然后拿起放在床头，让她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的手机，她的手也在抖。开机后，讯息铃声一直响个不停，林晚晴握着梁婧颤抖不停的双手，两个弱小无助的人彼此依偎，屏息以待。铃声停了，但刑场上的枪声却响起了。林晚晴一条条翻阅着，最后僵硬定格在一张照片上。梁婧抢过手机，关掉屏幕，将一旁的啤酒罐摔到门上，“酒真不是个好东西。”如果那晚不是喝多了，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第五十二章 【潜城】 破碎
在房门外侧耳倾听的瘦弱男人被突如其来的砸门声吓了一跳，慌忙逃进自己的房间锁上门。心有不甘地他又贴在墙上仔细聆听，可惜什么也听不到了。他恨不得自己拥有隐形穿墙的能力，这样他就能窥探自己妹妹的秘密，就不会被她看不起。他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他躺在床上反复地琢磨着，桌上的申论卷子空白得泛光。
“我困了，我想睡觉了，你回去吧。”梁婧催促道，林晚晴已经翘掉一个下午的课，再错过晚自习，她还怎么考大学，她和自己不一样，考大学对她意味着一切。她鼻子一酸，干脆用被子蒙住头，说：“我不送你了啊，还有，帮我和高嘉耀说一声谢谢。”林晚晴轻轻掩上门，无力感深深地笼罩着她。
第二天下午，张婶从容优雅地站在林晚晴身边，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冷面班主任，这是林晚晴进林家来，第一次被叫家长，而做了那么多年的“挂名”家长，也是第一次因为林晚晴违反校规而来到教务处，这让长期主持内务的张婶颇感新鲜。黄玉清扶了扶金丝眼镜，坐在办公桌旁说道：“偏科，成绩不稳定。刚才说的，您应该清楚吧？”
“这孩子，几乎每天复习到凌晨2、3点才肯睡，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也是书不离手。至于逃课这件事，她的做法确实有失妥当，但也希望老师谅解谅解，弦断了可以换，但人可修不了。”林晚晴低头不语，张婶满眼怜爱。
“离高考还有1个月的时间，在最后的冲刺阶段放松自己就等于将分数、将大学名额拱手让给别人，差1分，就决定了你能不能去禹大！”
林晚晴身体一怔，她知道这是黄玉清特地说给她听的，桔梗家那张四四方方的餐桌，是两人约定的第一位见证者，只是没想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黄玉清也听到了她们之间的对话。
“禹大......”张婶欲言又止，接着十分自信地说，“她说禹大就禹大。老师放心，弱的那几科，我们会尽力弥补。”
“黄老师，对不起，让您操心了。”一旁的林晚晴说道。
“你回去把近几次数学模拟考的错题全部整理出来，重新做一遍，明天上午给我。”黄玉清低着头，红色的签字笔在试卷上刷刷地划过。
林晚晴点头应允，张婶担忧地望着林晚晴。
校道上，林晚晴挽着张婶的胳膊，与课间熙熙攘攘的学生擦肩而过，张婶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被生生地噎了回去。心灵感应般的，林晚晴说：“张婶，你说我能上禹大吗？”
张婶低着头，用另一只手轻轻握住林晚晴挽着她的那只小手，她感觉手心凉冰冰的。林振清最近再次提起林晚晴出国读书的事情，原来察觉不到任何风吹草动的林晚晴以为忙着买地做新项目的林正清已经忘记了这回事，没想到已经他已经派人帮她安排好了所有事情。高考一结束，她就会离开这里。
“和同学、朋友好好告别吧。”张婶不舍地说。
回到教室，高嘉耀头来向她投来了同情的目光。昨天只出去了半天，林晚晴的桌面上便铺了好几张试卷，晚自习的时候因为思绪混乱一张也没做成。林晚晴咬咬牙，拿起笔开始做题。高嘉耀望着奋笔疾书的林晚晴，幽幽地说道：“第一道选择题就错了。”
“要你管。”林晚晴不悦地说道，然后继续做题，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不该冲高嘉耀发脾气，她放下笔，望着高嘉耀说，“梁婧，要我跟你说声谢谢。”
“谢我干嘛，笔记是你抄的，也是你送的。”
“你不担心她吗？”
“现在还有精力担心别人吗？”高嘉耀果断地答道，“你也是，把精力都放高考上吧。”
林晚晴呆呆地看着高嘉耀冷漠的侧脸，她不知道现在高嘉耀是怎样看待他和梁婧的关系，但做不了情人，至少还是朋友、同学吧，这样说未免太自私。
“那提前祝你金榜题名。”林晚晴冷冷地说道，然后别过头不再看他。铃声响起，两人仰着小脸，一个紧闭双唇，一个红着眼睛。
几天后，梁婧来上学了。收到讯息的林晚晴，焦急又兴奋地跑到天台和梁婧会和。
梁婧站在围栏边，静静的看着放学后，学生像沙丁鱼一样涌向校门的壮观场景。高三的教学楼建在山上，在天台几乎可以看见学校的每个角落，她就这样看啊、望啊，在寻找着一个她追寻了许久的背影。她像从前一样发短信告诉他：“我回来了，晚上我们三个一起去吃饭吧。”可是他没有回。她感觉自己像个小丑，根本没有人在乎她。
“梁婧。”林晚晴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激动地喊道，她鼻子一酸，哭了。
梁婧回过头，望着独自一人前来的林晚晴，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她流着泪笑着说：“我回来了。”
梁婧几乎是被打回学校的。林晚晴来的那天，即使梁婧小心翼翼地提防着，但终究还是防的不够彻底。在梁家的晚饭上，梁婧的哥哥将他偷听到的仅有的信息，经过他的东拼西凑、添油加醋，点燃了梁爸的怒火，不等梁婧反驳，一巴掌已经打在了她的脸上，梁婧捂着火辣辣的热脸，乞求般地看着无动于衷的梁妈。“你还要不要脸！”梁父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梁婧喊道：“我没有早恋，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梁婧挽起袖子，手臂上布满了青一条紫一条的伤痕，那是她爸爸用皮带抽出来的。林晚晴心疼地看着云淡风轻的梁婧。
“没事，身上的伤有衣服挡着，脸上的用粉盖盖就好，”梁婧笑着说，“还好他们要面子，不敢到学校闹，要不然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但心上的伤呢，现在还在淌着血，又有什么能掩盖得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照片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又被自以为是的哥哥捅了一刀，林晚晴望着故作坚强的梁婧，除了心疼，无能为力。
梁婧回来了，但她上学、放学开始由梁爸亲自接送。林晚晴还记得梁爸接梁婧回家时的神态，一双眼睛对周围的人充满了防备。
晚自习结束后，林晚晴看着梁婧和梁爸远去的背影，忽然想到了石晓琳。只是，石晓琳会帮她吗？
第五十三章 回潜城
“两个月前，时经经历了一次大换血，不只是管理层，编辑和记者几乎也换了一拨人。说得好听点是战略性调整，但我仔细回忆了一下，也是从那时起，他们总是把我们压得死死的，就好像知道我们的规划和内容一样。同行之间的心有灵犀？不可能我们的采访对象还有专题策划都知道把。”童瑶呷了一口清酒，甚是惬意。
两个月前时经大换血的事情，顾晞也知道，虽然是竞争对手，但毕竟一起出席、采访过不少活动，彼此之间能混个脸熟的也有不少，最重要的是同行之间基本的惺惺相惜还是有的。毕竟当一块全年无休的夹心饼干的滋味，真心不好受。
“他们现在的攻势比以前更猛了。”顾晞说道。
“那段时间，他们的主编还想挖我来着，刘诚煜也一样，这件事洛姐是知情的。”童瑶鼓着两个满满的腮帮子，不清不楚地说道，“不过没成功，我还坑了他一顿饭，想挖我，我是那种人吗？”
“喝水，别噎着。”顾晞贴心地为童瑶和苏卉浅倒满茶杯。
“要不要找时经以前的人问问。”顾晞接着说到。
“哐当”苏卉浅不小心碰翻了一旁的酒瓶，酒瓶里的清酒溅了她一腿。一旁的童瑶赶紧递纸巾给苏卉浅，说道：“你要不要去洗手间处理一下？”苏卉浅点点头，提着裙摆朝卫生间走去。
“你说，何老妖有没有可能就是卖情报的间谍？”望着苏卉浅远去的背影，童瑶问道。
“没凭没据别瞎说，触及公司利益，就是触及他的利益，他又不傻。”顾晞搅动着碗里的拉面，胃口全无。
童瑶想想也是，上面有人帮他撑着腰，下面的人虽对他不是绝对的唯命是从，但也没一个敢说他一个“不好”，平日里该拿的没少拿，不该拿的也拿了不少，在HI杂志都快活成神仙了，他还有什么理由当“二五仔”。
“还有，浅浅还没毕业呢，别说内奸这些乱七八糟的，教坏小孩。”顾晞望了一眼洗手间，担心她和童瑶之间的谈话会给苏卉浅带来不好的影响，特意叮嘱道。
服务员端上一瓶新酒，苏卉浅迈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位置上，刚夹起一块寿司，便发现童瑶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不禁心里发慌。“童瑶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啊？”苏卉浅紧张到结巴。
“想当初，我也有这么一张不谙世事的脸，浅浅，请保持你的简单。来，干杯！”童瑶举起酒杯。
苏卉浅不明所以地望了望顾晞，似乎在寻求一个答案。
“放心，这点酒喝不醉你童瑶姐的。恩，为浅浅的到来，还有更好的我们，干杯吧。”顾晞看了看苏卉浅，又看了看童瑶，举起手中的茶杯。此时，苏卉浅红着脸，举着酒杯柔柔地说道：“恩，为了更好的我们，干杯。”
在顾晞和童瑶的双重指导下，苏卉浅的稿件质量大幅度提升。在集团的优秀实习生评选中，苏卉浅成为整个杂志社唯一一个获奖的实习生。看着自己的人在一点点成长，洛鑫蕊也非常高兴，于是直接派了个出差的任务，打算再好好锻炼锻炼苏卉浅。与苏卉浅同行的，是顾晞。
临行前，洛鑫蕊还发信息叮嘱顾晞，这次采访让苏卉浅主导。顾晞回了个“明白”，反倒乐得清闲，浅浅是个灵活又让人省心的孩子，大不了后期改改稿子就够了。
“顾晞姐，你呆两天就回来啊，难得回潜城一趟，为什么不再调休几天？”高铁上，昏昏欲睡的苏卉浅问道。
“我呆在潜城，谁回去监督你写稿啊。到时候，我还不是得在家帮你改稿？”顾晞笑着说。
“如果是我，我至少得在家呆上一个星期。”苏卉浅眯着眼睛说。
“浅浅，你多久没回家啦？”顾晞转头望向苏卉浅，发现苏卉浅已经沉沉睡去，顾晞帮她盖上衣服。让后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晚，她也很疲惫，只是睡不着。那座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离她越来越近，辛严悉、林晚晴、家也离她越来越近，可是她却开始不安起来。在这条串联她的过去与现在的铁路上，顾晞总感觉自己像在坐过山车一样，摇摇欲坠。
她拿出手机，输入“我回来了”四个字，却不知道该发给谁。发给林晚晴，怕影响她复习，发给辛严悉，又怕他误会什么。她叹了口气，把讯息删掉，然后闭上眼睛，迫使自己入睡。但她满脑子都是辛严悉的身影，想象着明天会如何在会场上相遇，遇到后该怎么说些，顾晞翻来覆去，睁开眼睛望着玻璃窗上的自己问：“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公司的活动？”
在鑫纬创的产品推荐会上，顾晞和苏卉浅在媒体区找了个位置坐下，桌子上已经放好了产品手册。顾晞翻着手册，环顾四周，突然看到几个熟悉的背影，禹市几家知名的媒体记者都来了，包括时经的记者。时经的老周也看到了顾晞，前一秒他还在签到处，下一秒他便一屁股地坐到顾晞身边。老周是时经换血时难得留下的老人。
“你们也来啦，”老周翘着腿，靠在椅子上，一张口便透着浓浓的烟味，“你旁边的这位是？”
“我叫苏卉浅，HI杂志的实习生。”苏卉浅自我介绍道。
“厉害，能到HI当实习生，成绩单应该很漂亮吧。”老周一张黝黑又坑坑洼洼的脸上露出了一道雪白的口子。顾晞一直认为，人笑起来才好看，但是老周绝对是个例外。
“听说，今天有重磅炸弹啊，省级媒体和中央媒体都来了好几家。”老周说。
“没有的话，何必这么大费周章邀请我们呢。产品只是根藤蔓，正真的瓜够不够大、够不够甜，就看我们怎么挖咯。”顾晞冷静地说道，她对那磅重磅炸弹的兴趣丝毫不亚于老周。鑫维创在潜城做了一辈子的芯片，在业内虽称不上翘楚，但绝对是匹黑马，潜城可以说是鑫维创发家致富的根，虽说在千里之外禹市设有一级分公司，但也不至于同时邀请这么多家禹市媒体进行采访。“难道和禹市有关？”顾晞心想。
老周嘿嘿一笑，冲一旁的苏卉浅说道：“实习生，多学着点。”接着又对顾晞说，“那我们各显神通咯。”说完，便拍拍屁股消失在人海中。
第五十四章 他的关心
正如老周所料，鑫维创很快在发布会上抛出了第一枚“炸弹”。
“鑫维创作为国资企业合作的一间民营企业，在政府以及政策的支持下，集团研发部门的共同努力下，历经两年时间，终于自主研发出一套芯片专利技术，这些芯片将取代高昂的进口芯片，成为手机、光线、城域网甚至AI等众多领域......”
正在台上侃侃而谈的辛严悉从容自信，仿佛在发着光，使顾晞挪不开眼睛。她想起自己和他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他抱着篮球站在楼梯上的落地窗前，阳光包裹着他。她怯怯地经过他身旁，他转过头对她说：“你好。”那天是多美好的一天啊。顾晞的手心出了一层汗，好像还握着那天的阳光。
在某一瞬间，坐在角落的顾晞和站在台上的辛严悉四目相对。台上的他笑了，他扫过了全场，只想确认一个身影，她来了，他用一个微笑回应，即使那一个浅浅的笑容很好地被他包装进了介绍流程中。台下的她也笑了，没有像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匆忙地躲开，红着脸，像傻子一样笑。
在产品会结束后的招待晚宴上，尽管眼前摆满了各种五星级酒店的美食，顾晞和苏卉浅两个吃货都没有想动手的欲望，两人站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各自思考着。顾晞是因为累，苏卉浅是因为今天的内容太难以消化，云里雾里的，看到什么都能想到芯片。
“顾晞姐，那个芯片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顾晞姐，那个芯片真的能改变我们的生活吗？”
“顾晞姐，会后采访，你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吗？”
“顾晞姐......”
顾晞只觉得太阳穴隐隐抽痛着。坐了一晚上的高铁，在车上原本就没怎么睡的顾晞，在奔赴会场前，又帮苏卉浅好好恶补了一番鑫维创的前世今生，虽然她明白今天的两个消息并不是苏卉浅能轻易消化得了的，但是洛姐的良苦用心她也明白，她这次必须做好一个辅导型角色，如果这次苏卉浅的表现亮眼，那她能转正留在HI杂志也算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是夜不能寐，姨妈报道，加上马不停蹄地又听了大半天的会，顾晞也有点失觉的小脾气了。
“你吃点东西吧，补充补充脑力。”顾晞说，心里想着，吃东西，吃东西就不会有这么多问题了。
“我吃不下，我怕交不了差。”苏卉浅担心地说道。
“你站在这里就能交差了？先填饱肚子，再好好构思你要的东西，想想从什么层面去写，你要佐证什么，你还需要查找什么资料。”顾晞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音量。
“顾晞姐怎么办啊？”苏卉浅苦着一张脸，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放轻松，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离下期杂志出版有的是时间，慢慢来。”顾晞担心自己吓到苏卉浅，连忙安慰道。
“那我先写写看？”苏卉浅试探地望着顾晞说。
顾晞欣慰地点了点头，说：“你可以和同行多交流，也可以和鑫维创的人好好聊聊，没问题的，我先上去休息一会。”
苏卉浅望了望另一边的聚在一起的熟悉面孔，犹豫着点了点头。
顾晞拖着疲惫的身体，打算上楼好好当一条咸鱼，没想到还没走出宴会厅的大门，便被人拦住了去路。拦住她的正是辛严悉。
“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辛严悉说道。
“你不是知道我会来吗？媒体名单你应该看过吧！”顾晞勉强打起精神回答道。
辛严悉笑得更加灿烂了，被人拆穿的感觉原来是这么令人高兴。他看着顾晞写满疲惫的眼睛和略显苍白的眼睛，轻咳两声，平复如初。
“走吧，我送你上去。”辛严悉说。
“不了，人多口杂，这里还有不少人够你忙活呢，”顾晞说完，便挥挥手，“走啦。”
没走两步，顾晞就看到黑皮白牙的老周。但老周这会没工夫搭理他，因为他正和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聊得不亦乐乎。顾晞在会场上前排见过那个人，是鑫维创的高层之一。
“怎么啦？”辛严悉望向顾晞的目光所及之处，“你同事啊？那他可有钉子要吃咯！”
“为什么？”顾晞问。
“吃一堑长一智！我同事并不喜欢记者！”辛严悉说道。
顾晞吸了吸鼻子，边走边说：“首先他不是我同事，是我同行。其次，采访也好，旁敲侧击也好，不过都是各取所需，利益关系罢了，我们又不是狗仔，用得着处处防着嘛。”
“可多的是断章取义，”辛严悉解释道，“当然，你不一样，初心还在。”
夏暑难耐，室内的温度却低得冻人，不知道哪来的一阵冷风，吹得顾晞一个哆嗦，她的额头已渗出细细的冷汗。辛严悉见状，连忙脱下西装外套给顾晞披上。顾晞裹紧衣服，说：“回去吧，你领导还在呢。”辛严悉将顾晞送到电梯口，看着她走进电梯，看着电梯门关上。然后他叫来服务员，细心叮嘱了些什么，才安心地回到宴会厅。
出了电梯，顾晞扶着墙，眼花缭乱地摸索着进了房间，门一关上，她便靠着门坐下蜷成一团，她感觉到自己全身冰凉凉的，还伴有恶心的感觉。等阵痛过后，她才恢复了一点力气和精神。于是，她十分迅速的脱掉身上的衣服进入卫生间，当热水接触到她冰冷的肌肤时，她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阵痛此起彼伏，躺在床上的顾晞眯着眼，根本无法入睡，此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你好，您点的餐到了。”门外的人说道。
“点餐？”顾晞望着门口，有气无力地朝门口说道，“你送错了，我没有点餐。”
“没有错，是一位先生帮你点的。”门外的服务员继续说道。
顾晞支起身子，顿感一阵头晕目眩，“难道是辛严悉？”
很快，房间小小的桌子上放满了食物。一杯姜糖水、一盅当归炖鸡汤、一碗莲子红枣粥、一份牛排及一小碗白饭，以及一个装好热水的暖水袋。暖水袋的温度刚刚好，顾晞抱着它躺在床上，笑着笑着，流下了泪。晚晴曾和她说过，她这个人什么都放得开，就是放不开别人的好，只要别人对她好那么一丢丢，就感动到要为别人豁命。顾晞知道自己才不是什么烂好人，每一段关系都需要经营，情人、朋友皆是如此。
第五十五章 失联
苏卉浅回到房间，已是晚上十点多，一进门她便告诉顾晞自己认识了谁谁谁，谁谁谁说了什么，以及自己的写稿思路。喝了姜糖水和鸡汤，好好休息了两个钟头的顾晞又恢复了精神，苏卉浅说得高兴，她听得更高兴。只是，“姨妈”痛过之后，给了她剩下一个急需填满的胃，她看着桌上已经凉透的食物，问苏卉浅：“你去吃宵夜吗？”
潜城知名的宵夜街离酒店并不远，在街尾的一间小店外面，顾晞和辛严悉在吃一碗热腾腾但并不辣的麻辣烫。
“不辣的麻辣烫哪有灵魂，这根本就是白水煮菜和水煮肉嘛。”顾晞不满地说道。顾晞点的是大辣，结果辛严悉三言两语便让老板娘换成了无辣。谁让整个点菜过程中，老板娘都看着辛严悉挪不开眼呢，一旁的顾晞只能禁声做个透明人，毕竟反抗无效。
“无论你进哪家店，点什么菜，辣的？不可能！冷的凉的，更不可能！”辛严悉用眼睛扫过整条街，颇为霸气。分手后，辛严悉的手机里还保留着顾晞的例假日期，顾晞痛经是老毛病，以前他还可以守着，后来每月一次的手机提示，只能让他远远地担心。
“好好好，你的地盘你说了算。”顾晞应付到。她知道辛严悉是为了她好，怕她乱吃乱喝，结果下个月又痛到死去活来。但是，不辣的麻辣烫真的无法让她满足，胃可以填满，食欲不行！好在，明天她就可以回禹市放肆了，今晚就将就将就！
“回禹市之后，也不行！”辛严悉似乎看穿了顾晞的小心思，直直地望着顾晞，看到顾晞点头，才安心地笑了，“什么时候回家？”
“不回了，这次回来也没告诉他们。他们肯定希望我在家多待几天，就不让他们担心我了吧。”
“那你明天打算干嘛？”
“先去看看晚晴，然后滚回去赚钱养自己。”一说到林晚晴，顾晞便笑得特别开心，“也不知道她现在胖了没有，当初我高三的时候，可足足胖了12斤。对了，我先给她发条信息。”顾晞自顾自地说，言语间对明天充满了期待，丝毫没有留意到辛严悉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你明天什么时候去，我和你一起去吧。”辛严悉问道。
“7点早自习，我应该会在6点半45之前到那吧。你不用管我，那么早，你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顾晞正在发信息，她抬起头问，“怎么啦，怎么感觉你有心事？”
“没有，我怕你累着。”
“早起算什么，凌晨3、4点还得爬起来码稿子才磨人。”顾晞说道，不过后来想一想，这和辛严悉的工作强度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顾晞在心疼辛严悉，殊不知此时的辛严悉也在心疼她。
“除了去看晚晴，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辛严悉试探性地问道。
“有啊，”顾晞放下手中的筷子，从背包里掏出一支录音笔往桌子上一放说，“鑫维创的市场经理辛严悉先生你好，我是禹市HI杂志的记者顾晞，请问你对芯片的自主研发，及鑫维创将于今年下半年将总部迁移至禹市的计划事宜，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独家信息呢？”
辛严悉一怔，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回答道：“顾小姐你好，关于这两件事情，在通稿上确实有所遗漏，再此我想补充几点......”顾晞被这一把逗趣的烟嗓乐得停不下来，但她不得不佩服，辛严悉对信息的曝光度拿捏得非常到位，他提供的信息虽说不上多机密，但至少能让卉浅的稿子提升好几个档次。
第二天凌晨，苏卉浅还在熟睡中，顾晞已经出了酒店。只是她没想到，在门口会看见辛严悉的车。车上，辛严悉已经为她备好了早餐。从酒店到实高，需要45分钟的车程，顾晞望着绿树成荫的大道，无比怀念。
站在实高的校门口，顾晞看了看手表，6点40分，原本零零散散的学生渐渐开始多了起来。辛严悉坐在车里，目不转睛地望向顾晞，顾晞时不时地转过头冲他挥手微笑。时间一点点过去，顾晞踮起脚尖在人群中寻找林晚晴的身影。可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她也没有等到林晚晴。从昨晚到现在，林晚晴没有回过她任何信息，她担心林晚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没告诉她，便急急忙忙地打电话给她，无人接听。
“哎，你不是......你不是中文系的那个......那个谁来着？”正当顾晞焦灼之际，一个带眼镜的女人停了下来，仔细打量着她。但顾晞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和她说话。
“顾晞。”辛严悉喊道，顾晞转过头，担心地对辛严悉说：“怎么办，信息没人回，电话没人接，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顾晞？”女人摇摇头，喃喃自语道，“哦，不是她啊，认错人了。”发现自己认错了人，女人扶了扶眼睛，便转身走进了校门。
“正在上早自习，怎么可能接电话。”辛严悉说。
“那信息呢？”顾晞问。
“高三学生精力有限，有可能忘了回。”
顾晞还是不死心，跑去门卫室，说要找高三（1）的林晚晴，“只要确定她在不在就可以了。”顾晞恳求道。
门卫望了望远在山顶的高三教学楼，转过头对顾晞说：“高三学习紧，何况还是1班的，有没有请假，你去她家看看不久知道了嘛。”
顾晞像失了魂一样，刚想来硬的，结果被辛严悉一把拖进了车里。
“你干嘛，见不到她我不走。”顾晞想开门下车，但车门已经被锁住了。
“你清醒一点好吗？你觉得她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心里会好受吗？”辛严悉掰过顾晞的身子，大声地对她吼道。
一向温柔的辛严悉突然像变了一个人，用力地抓着顾晞的肩膀。顾晞看着陌生的他，梗着脖子，丝毫没有退却。但在下一秒，辛严悉便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抚道：“你放心，有我在。你回去收拾东西，她的事交给我。”
顾晞没有应答，只有眼泪在不停地往外翻涌。
第五十六章 【潜城】我陪你
“听说招惹了别人的男朋友，被女生报复了呗。”在学校附近的一间奶茶店，林晚晴正和石晓琳面对面坐着，石晓琳望着对面的林晚晴颇为轻松地说，就好像在和好姐妹聊着学校里的八卦一样。
“嘘，你声音小点。”林晚晴小声地说，但石晓琳根本当做没听见似的，心想：“不就谈个恋爱嘛，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别人谈恋爱，你紧张什么？”石晓琳问
“不可能，梁婧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单身，我保证。”林晚晴澄清道，那个人石晓琳也认识，还同过班，林晚晴心想，还是不要让石晓琳知道为好，于是特意加了一句：“我们班的，你不认识。”
“事实是怎么样，重要吗？关键是他们愿意相信什么！”石晓琳无所谓地说道，转而看向林晚晴后方的一男一女，男人看起来比女人至少大两轮，石晓琳接着说到：“你说，那是女儿还是干女儿？”
“有区别吗？”林晚晴摸不着头脑，自己可不会通过面相看血缘啊。
石晓琳微笑着，眼睛仿佛在嘲笑林晚晴的天真，“说你天真好呢，还是傻好呢？”
林晚晴咬紧嘴唇，管他是亲生的还是认的呢，梁婧的事才是党务之急。
“你，可以帮帮我吗？”林晚晴恳求道。
几颗珍珠突然停在吸管的中间，很快又滑落至杯底，埋葬在有人的奶茶之中，石晓琳放下手中的奶茶，颇为严肃地说：“你不要掺和这件事。”
“你就帮我约她们，我来和她们解释。”
石晓琳的眼神暗了下来，她和林晚晴做了那么多年的邻居，也做过好几年的同学，也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姐妹，虽然初二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差，但好歹也曾经有过一段姐妹情深。林晚晴这么帮梁婧，颇让她对懦弱的林晚晴刮目相看，甚至心里还弥生了一股醋意。
“我把我存的零用钱，还有我打暑期工、做家教的钱都给你。”见石晓琳不说话，林晚晴赶紧补充道。
“你解释顶个屁用！你认为她们这些人，是靠讲道理去霸凌，让你们这些好学生担惊受怕的吗？当混混开始和你讲道理，一是同路人，二是有所图，三是这世界完蛋了。林晚晴，你不要把自己太当回事，你不会知道在梁婧之后，会不会再加上一个你！”石晓琳生气地说。
林晚晴哪知道这些，她紧咬嘴唇，思考着石晓琳的话，她犹豫了，她害怕自己成为另一个梁婧。当想起梁婧身上的伤，林晚晴的眼泪就涌出来了。相比梁婧，她没有什么好失去的。
“我不怕。”思索过后，林晚晴脸上挂着一抹轻松。
石晓琳思忖片刻，无奈得叹了口气，说道：“行，我帮你约，当做我那段时间的对你伤害的补偿。”
听到这句话，林晚晴一下子没忍住，笑着着笑着就哭了，她感觉石晓琳似乎又变成了曾经的那个石晓琳，心里暖暖的。石晓琳悠闲地喝着奶茶，十分淡定地望着哭哭哭的林晚晴，这一点，石晓琳早已经习惯了，毕竟林晚晴从小就是个爱哭包，石晓琳曾对她说过：“如果有一天你被人贩子抓了，就使劲地哭，我认得你的哭声，你哭我就去找你。”突然想起这些，石晓琳反倒有些不自在，两人早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今天能坐在一起，已经是一个意外。
“等我消息。”撂下一句话，石晓琳便果断地离开了。
林晚晴回到家中，张婶早已经准备了安神汤，她看着最近心神不宁的林晚晴，甚是心疼。林晚晴在喝汤时，她收到了梁婧的讯息，一下子慌了起来。她连忙放下勺子，回复道：“好，我陪你。”
她心事重重地继续喝着汤，如果不是张婶在旁边看着，她一定会端起碗咕咚咕咚两口喝完，她冲张婶笑了笑。张婶不露声色，将一个信封袋放到林晚晴的手边。林晚晴疑惑地望着张婶，但从文件袋里拿出资料后，眼里的光一下子暗了。
“张婶，我吃完了，回房间复习了。”林晚晴苦笑着说。
她的留学手续和寄宿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仿佛这一切都是在做梦，一点也不真实，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会痛，那就代表这不是梦。她感觉自己离潜城、离桔梗越来越远了。她失落地打开衣柜，将信封袋塞到衣服的最下面，眼不见为净。
第二天，林晚晴假装肚子痛，翘掉了晚自习。她在黄玉清的灼灼目光中，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紧紧地抓着搀着她的高嘉耀。她脸色煞白，冒着冷汗，这是被吓出来的，但高嘉耀却信以为真。但到了校门口，林晚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不像一个病人。那里还有另一个人——梁婧。
“演得挺像啊，林晚晴。”高嘉耀眯着眼睛，话语间颇有嘲讽的意味。
“我没病，我是被吓出一身冷汗的。”林晚晴拿过高嘉耀手中的书包，解释说。
“你还想不想考禹大了？”高嘉耀冷冷地看了梁婧一眼，接着担忧地问林晚晴。
林晚晴背好书包，走到梁婧身边挽起她的手，拉着梁婧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留下气呼呼的高嘉耀。
“对不起。”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话，林晚晴想到的只有这一句，但她选择闭口不言，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她看着梁婧的侧脸，心想：“在走之前，至少做件有意义的事情吧。”
面店里，两人忐忑地在等待着，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梁婧紧紧握住杯子，杯子里的冰块碰撞出她的害怕与无助。
“晚晴。”
“我在呢。”林晚晴为梁婧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安抚道。
门被推开了，两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紧盯着来人，不是她们，但梁婧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这个时间还会碰到朋友。
“哎，梁婧！”两个男孩看到老朋友梁婧，便很自觉地坐了过来。林晚晴认出了他们的校服，六中的！
“好像有一段时间没看你出来玩啦。”其中一个卷发男孩说。
“哦，家里有点事情，所以......哎，你们怎么在这，晚自习还没结束吧。”梁婧假装若无其事，像往常一样闲聊着。
第五十七章 【潜城】男孩与盒子
“上什么晚自习，这是我大姨开的店，我们经常在这聚。倒是你，这离实高可不近啊。”另一个平头男从冰柜里拿出四罐啤酒，一罐罐打开之后，往桌子上一放，那气势宛如气吞山河。他扭头朝垃圾桶一吐，口香糖没有进入他的目标区域，而是落到了林晚晴的脚边，林晚晴皱皱眉头，把脚往里收了收。
“你朋友？生面孔啊。”平头男继续问。
“哦，她听同学说这里的面不错，非拉着我来，这不，就这么凑巧嘛。”梁婧顺着话茬说，林晚晴也很配合地点点头。她蹩脚的演技迎来了今晚的第二个小高峰。
卷发男孩已经抽上了烟，打量着对面的林晚晴，林晚晴没有躲闪，也直直地看着那个男孩。男孩吐出一口烟雾，似笑非笑。
梁婧的电话突然响了。她看着那串困扰她很久的电话号码，不甘心这么受制于人，但又无可奈何。
“我接个电话。”梁婧握紧手机，神情凝重。林晚晴跟着揪心，不知道她们会让她做些什么。她的目光一直跟着梁婧的背影，在门关上的时候，梁婧冲她做了个手势，让她放心。
林晚晴收回目光，正好对上两个男孩的目光。
“啤酒，凉的好喝。”卷发男孩说。
“没喝过酒吧，没喝过就对了，带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平头男一拍大腿，兴奋地说，看来，这事他平常没少干过。
“你嚷什么嚷，还不过来端面！”林晚晴转过头，一颗脑袋瓜子伸到传菜口的外面，不满地催促着。平头男孩慢悠悠地走上前去，将面端给另一桌客人，带着一个十足的假笑。
“这里要一支维他奶和柠茶。”另一桌的客人喊道。
平头男孩停下归来的脚步，颇为不耐烦地绕道冷柜拿饮料。这回他连笑也不笑了。
“怕吗？”卷发男孩喝了一口啤酒，问道。
林晚晴警惕地看着他。
“你到底是怎么和梁婧玩到一块的啊？”男孩好奇地问。
林晚晴依旧沉默，时不时望向男孩身后的门口，梁婧还没有回来。
“你怕我？”留意到林晚晴的眼神，卷发男孩戏谑地说，又吐出一口烟雾。
林晚晴摇摇头，小声地否认道：“天有点黑，我担心她。”
“你别动。”卷发男孩突然说道。
林晚晴只觉得全身一怵，真的不敢动，她转动着眼球，紧张地打量着四周。她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吗？难道是蟑螂？她闭上眼睛，向上天乞求，“千万不要是蟑螂，千万不要是蟑螂。”
“喂，你脸红什么？”男孩笑着说道。
林晚晴缓缓睁开眼睛，桌子上是一只小青虫，慢慢地蠕动身子。她顿觉全身瘙痒，拍了拍身上，又抖落着头发，生怕还有什么小虫子藏在身上。
“没事别走树下，正值孵化季。”说完，男孩随手抄起一本书，粘稠的青色液体从虫子的身体中喷射而出。
“她？用不着你担心。”平头男孩还没坐下，卷发男孩就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啤酒。平头男也拿起啤酒，用力一碰，啤酒撒了两人一手，但他们却笑得分外开心。
梁婧回来了，看起来明显比接电话之前轻松了许多，但眼睛红红的。她望着刚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林晚晴说：“没事了。”
“家里的事解决啦？”平头男孩问。
“没呢，家里催我回去，你们慢慢吃，我们先告辞啦。”
梁婧一把拉起林晚晴，着急地往外赶。平头男孩望着梁婧和林晚晴的背影，对一旁的卷发男孩说：“不是来吃面的吗？怎么没点面啊？”
说家里有事，不过是梁婧的一个借口。她一路沉默，一路急速向面店的另一个方向走去。林晚晴的手被抓得生疼，跌跌撞撞地跟在梁婧身后，昏黄的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在浅浅的树影下起伏着。
“我们去哪？”林晚晴跟着梁婧上了一趟陌生的公交车。
“去送个东西。”梁婧转过头说。
“送了，她们就会删除那些照片了吗？”林晚晴问。
梁婧没有回答，眼角闪着一点泪光，她煎熬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终于在今晚就将结束。那些像针一样令她寝食难安的照片将彻底从世界上消失，她可以像以前一样坦坦荡荡和高嘉耀做朋友，也不用担心高嘉耀有一天会看到那些不堪的照片。她害怕看到他厌恶的眼神和无尽的沉默。今天，就在今天，噩梦就可以结束了。不知不觉，她握紧了林晚晴的手，低声说道：“谢谢你，晚晴。”两个女孩看着不同的方向，车窗外灯光迷离，看得人向往又恍惚。
两人先去了指定的地点拿东西，公园的凉亭了放着一个小盒子。梁婧拿起盒子晃了晃，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她和林晚晴战战兢兢地拿着盒子走到一片住宅区，将一个小盒子放进信箱，两人才松了一口气。这是一个颇为老旧的小区，因此几乎每家每户的信箱都是开放的，仅有几户人家极有隐私意识的给信箱上了锁。两人站在原地，牵着的两只手满是冷汗。出了小区，实高高三的教学楼高高地耸立在山顶，她们才发现，原来这个小区离学校那么近。晚自习早已经结束，但教室里依然透着灯光，星星点点，梁婧和林晚晴相视而笑。
“对不起。”梁婧说道。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林晚晴除去了一块心里的“大石头”，又一心扎进了复习当中。高考越来越近，林晚晴上课做题，下课做题，感觉到时间根本不够用，尤其是天生相克的数学。当她打算放松一下，想找桔梗聊聊天时，她便看比她还要认真的高嘉耀，于是便又重新拿起笔，把自己扔进无尽的题海中。林晚晴又成为了那个心无旁骛的“书呆子”，高嘉耀虽然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但却还是将从隔壁班借来的魏老师的讲课资料备了一份，放在她的抽屉里。林晚晴看见资料的时候，他还是冷着一张脸。
经过这一波被算计，梁婧收敛了不少，大大减少了翘课的频率，但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人的通病，她也按捺不住那颗被压抑许久的疯狂之心，只是和朋友相处、痛快的同时，她编的更加谨慎。
第五十八章 【潜城】那不是我
“你确定她们全删了吧？没有留底？”午餐时间，林晚晴和梁婧排在浩浩荡荡的食堂队伍中，缓慢挪动着。
“恩，确定！如果万一真把我逼急了，到时候别怪我破罐子破摔，我也不会让她们好过。小把柄，谁都有！”梁婧说道，视线随着别人餐盘里的最后一个鸡腿移动着。
“那你怎么确定？”林晚晴还是很担心，担心这就像一个连环套，没完没了地束缚着梁婧。
“我们做了一个交易。”梁婧说。
“送包裹那个？”
梁婧没有回答，林晚晴颇为好奇地看着她。好奇心只在林晚晴身体里停留了那么几秒，一个秘密换另一个秘密，如果不能告诉她的话，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知道秘密的人多了，那就不再是秘密了。
原以为日子就能这样平平静静地等到高考结束，但是林晚晴没想到，她平静的生活因为石晓琳的一条讯息再次终结。石晓琳通过讯息告诉她，六中的人根本没打算放过梁婧，“照片门”还没有结束。讯息后面附了一张照片，梁婧的照片。
“她们建了一个群，有男有女，但目前人数不多，现在照片在群里流传。”石晓琳继续写到。
发完信息，石晓琳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一旁的黎贞贞兴奋地盯着聊天记录问：“她会来吗？”
“怎么可能不去，她那么愿意做圣母，再说，梁婧对她来说，可是好朋友呢。”石晓琳信心十足，她叼着烟，继续打下一串文字：“今晚，她们会在步行街下老桥的空地烧烤聚餐。”
任务完成，石晓琳将烟头扔在地上，她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轻松惬意。
“欠债总是要还的。”石晓琳说道。
“哎，到时你和赵谦达出国了，我可要无聊死了。”一旁的黎贞贞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向河中，接着说：“记得给我寄包包还有化妆品，国内的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收到讯息的林晚晴慌了，下课后马上去找梁婧，结果梁婧又翘课了。打了好几个电话，电话那边才传来梁婧软绵绵的声音，林晚晴听得出来，梁婧现在很开心。
“高嘉耀不是快生日了嘛，我在帮他挑礼物呢。你说，像他这么优秀的男生，到底喜欢什么？”梁婧的话语满是甜蜜，让林晚晴迟迟开不了口。
“你找我干什么啊？”梁婧问。
“就想问问......你晚上打算吃什么啊，出去吃还是吃食堂？”林晚晴支支吾吾了半天，终究没有说出口，想破了脑袋就胡诌了一个理由。
“我都出来了，就不回去了。我不和你说了，我还要赶电影呢，拜拜。”梁婧匆忙挂断了电话，林晚晴呆呆地合上手机，心里却有种要落地的感觉，如果顺利，今晚就是真真正正的结束。
夜幕降临，林晚晴如约来到老桥下的空地，她环视着四周，看不出丝毫准备聚餐的迹象。许久，突然一个声音幽幽地从她的身后响起：“你就是林晚晴？”
林晚晴转过身子，借着桥上投下的灯光，看见3、4张陌生的面孔和六中的校服。来了，林晚晴握紧拳头，指甲戳得手心生疼。
“我是林晚晴，你们......”还没等林晚晴说完，一个巴掌便呼在了她的脸上，耳朵嗡嗡作响。
“我不是警告过你，靠近他是要付出代价的吗？”林晚晴微颤手，轻轻抚摸着肿胀的脸颊，女生将她围在中间。她不明白她做错了什么。
“我不认识你们，也不认识你们说的那个他。”林晚晴缩着身子，惶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们，她的声音渺小而无力，被桥上的一辆辆汽车声碾成了空气中的星尘，陨落在在带头女孩阴沉的脸上。
女孩微微一笑，看着林晚晴的眼睛，缓缓地退出那道人墙。很快，林晚晴被推到在地，她紧闭着眼睛，抱着书包蜷缩成一团，默默忍受拳打脚踢，有人在扯她的头发，有人在扯她的衣服。“你要坚强。你越隐忍，她们就会越得寸进尺。”林晚晴想起了桔梗和她说的话。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我不认识他。”
“你不认识，那你怎么和他一起吃饭，聊天？”女孩们的动作停了，林晚晴挣扎着坐起来。女孩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林晚晴的身边。然后蹲下身来，向林晚晴一张张展示着照片。照片里，只有她和那个卷发男孩。
“怎么会......那天，那天是我和梁婧去那里等你们的，不是你门约梁婧去的吗？除了梁婧，还有一个留着平头的男孩。”林晚晴接着说，“我真的不认识他。”但解释起来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女孩冷笑两声，觉得可笑，“你说你不认识他，那他的手在干嘛呢？为什么他会在摸你的头？”女孩滑到一张照片上，就差将屏幕往林晚晴脸上按。
“因为......有虫。”虽然这就是真相，但女孩的笑声里，全是嘲笑，这是一个多么蹩脚又可笑的事实啊。
“我一直以为，勾引杜瑞的是石晓琳那个贱货，没想到你比她更贱。”女孩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晚晴，眼神突然变得凌厉，“石晓琳真该好好谢谢你，如果她不能把自己洗白白，那躺在这的，就是她。”
“我不认识照片上的男孩和你口中的杜瑞。我只知道，是你们约梁婧过去的。”林晚晴说道。
“梁婧？我们一点都不熟好吗？我约她干嘛？”女孩问。
“你们上次一起玩的时候，”林晚晴顿了顿，说道，“你们不是拍了点......照片吗？”
“梁婧？是不是上次和石晓琳她们一起来的那个？”另一个女孩说道。
“什么照片？喝完酒散场回家，她被‘捡尸’也好，被自己人坑也好，关我什么事？今天，我们只算一笔账。”
林晚晴被一个飞来的书包狠狠甩中头部，头磕向满是砂砾的地面，顿时擦破了一块皮，鲜血直流。围绕在她的身边的女孩们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力度越来越大。透过缝隙，她看到那个女孩正抽着烟冷漠地看着她，一旁的红点一闪一闪的。
第五十九章 【潜城】圈套
“听说赵谦达和六中的人打架了，好像因为是一个女人！”
“你们刚刚看见石晓琳了吗？她和赵谦达好亲密啊！”
“听说招惹了别人的男朋友，被报复了呗。”
“什么照片？我为什么约她？”
“你不知道在梁婧之后，会不会再加上一个你！”
林晚晴头昏脑涨地在脑海中闪过一帧帧画面，她不愿意去相信，却不得不重新审视石晓琳突如其来的变化。“好，我帮你。”这句话有多清晰，林晚晴就有多心痛，她原以为，她们会回到曾经的两小无猜、，可是，她还是没有猜透石晓琳。“我真傻啊。”林晚晴哭了，“原来我才是从头到尾被算计的人。”哭着哭着，林晚晴却突然放肆地笑了，像个疯子一般，撕心裂肺地笑着。女孩们疑惑地停了下来，手上的剪刀，还残留着几缕林晚晴的头发。林晚晴仍抱着书包蜷缩在原地笑着。她的眼睛浸了血，一滴滴眼泪成了血泪。林晚晴笑得越大声，女孩们越慌张。她艰难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笑着问道：“照片，是石晓琳给你的吗？”
女孩夹着烟，悠闲地走到凌乱、肮脏和可怖的林晚晴面前，高高举起夹着烟的手，狠狠地扇在林晚晴的脸上。林晚晴依然笑着，心里的痛已经使她麻木了。女孩又举起了手，但这次却没有打在林晚晴的脸上，林晚晴一下子收敛了笑容，她紧紧地拽住她的手，瞪着眼睛慢慢贴近女孩的脸，说：“是，还是不是？”
女孩忍着痛，盯着林晚晴逐渐扭曲的脸，手指一松，香烟落在了脚边。林晚晴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随着一起坠落、熄灭。
“你要找的不是我，去找那个你说的贱人吧。”林晚晴捡起地上的书包，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转身离开。她用污秽的衣袖抹干净脸上的血和泪。
“我想谢谢你，明天请你吃饭。”林晚晴在手机上，麻木地敲下几个字。
已经没有高考压力的石晓琳正躺在床上吃着薯片，刷着电影，在没收到林晚晴的短信前她还在想象着林晚晴会被揍得多惨，收到林晚晴的信息后，她在想林晚晴是不是被揍傻了。她迫不及待地想看林晚晴的狼狈样，假装关心地回到：“你没事吧？照片拿到了吗？”
“我不好。”林晚晴回到。
“怎么啦？她们打你了？”石晓琳得意地笑着回复，林晚晴怎么可能拿得到照片，那些照片可是自己花了好一番功夫拍的啊。不过可惜，林晚晴怎么会知道呢，恐怕被揍得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吧。
“软包子一个，”石晓琳说道，“没关系，明天再送你一份礼物吧。”
回到林家，大厅传来一阵哄笑声，家里来客人了。平常这个点，林振清不是没回家就是回房间休息了，本想着摸黑上楼的林晚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振清以及他的客人，她的手停在门把手上，果断地转过身，朝管家的小房子走去。
正在厨房忙着沏茶的张婶透过窗户看见林晚晴的身影，不禁又叹了口气，“这孩子，怎么还是老样子呢。”只要家里来客人，林晚晴是能躲就躲，要不躲自己屋，要不就躲小房间，吃饭的时候，一张脸都快埋碗里了，都不敢和别人有眼神的交流。
“她什么时候出国啊？”林振菁问。
“高考完。”林振清答道
“又是夏令营，又是出国的，哥，你可别对她太好，毕竟不是亲生的。你说嫂子若是生下那个女儿，那才是林家的心头肉，”林振菁放下茶杯，接着说，“不早啦，我也该走了，我可不想碰见那个扫把星。”
“什么扫把星，那是你侄女。”林振清厉声说道，“婚都结两次了，怎么净跟个小孩一样胡说八道。”
“你知道心疼捡来的宝贝，不心疼我这个亲妹妹啊。行行行，这么不待见我，我走呗。”林振菁一扭一扭地上了车，一脚油门，跑车像一头脱缰的野兽，在黑夜中只留下一阵低吼。林振清看看手表，问：“她怎么还没回来？”
“回来了，在小房子里。”张婶答道。
“把她叫过来，有几件事出国的事情我还得交代一下。”
张婶回到小房子，灯早已被打开了，她一进屋被林晚晴的模样和满身的伤吓了一跳。一向优雅从容的张婶一下子乱了方寸，连忙满屋子找药箱，边找边着急地说：“你姑姑说的对，你就是小冤家，你怎么总是这么对我？”言语间满是心疼。
“我本来想整理好再回来的，但找不到地方。”林晚晴怕弄脏房间里的东西，抱成一团靠墙坐着，她看着慌乱的张婶，慢慢地爬到她的身边，靠在她身上说，“我今天可勇敢啦。”
张婶抹了抹眼泪，简单地处理了林晚晴额头上和脸上的伤口，说：“洗把脸吧，老爷还在等着。”
客厅里，林晚晴正襟危坐，坐主位的林振清看着她青一块紫一块的手臂，恼怒地说：“就你这个样子，还说考禹大，简直可笑。”
林晚晴沉默着，望着茶几上的水果发呆。
“你现在哪有半点学生的样子，学会了逃课，现在还学会了打架啊？林晚晴，你真有出息。你真是我的好女儿！”林振清青筋暴起，继续说道。
“你有把我当过你的女儿，当过这个家的一份子吗？”林晚晴出奇的平静，这个问题已经压在她心中很久了，今天，她终于问出来了。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等待着答案。
林振清扬起手，但看着林晚晴肿得不成样子脸颊，又放下了手，用力抓起桌上的一个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林晚晴苦笑道：“我知道了爸爸，我上去复习了。”林晚晴背起书包，慢慢地上了楼，但她经过墙上的那幅全家福时，她停了下来，她从书包拿出一包纸巾，将玻璃上的灰尘擦得一干二净，“林晚晴，你始终是个外人。”林晚晴心想。她的影子在映在林勉的身边，随之消失不见。
夜深，林振清盘腿坐在已故太太的照片前，说道：“小岚，如果你还在，至少她还能和你说说心里话。”
“我想去禹市找你。”林晚晴发完讯息，将房间内的所有灯都熄灭了，厚厚的窗帘隔绝了窗外的一切光亮。黑暗中，有啜泣，也有“怪物”低吼。
第六十章 危机
回到禹市，顾晞那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下来！
“手机坏了，这是新买的。”林晚晴终于回信息了。
看到信息的顾晞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放心，接着发了一连串的语音“是不是被同学欺负了？”、“石晓琳是不是又找你茬了？”、“家里没什么事吧？”只要林晚晴的言辞之间有一丁点的欲盖弥彰，顾晞打算立马请假回去，好好教训那帮人再回来。
林晚晴秒回到：“没有啦，你怎么越来越唠叨了啊，跟个老妈子似的。”后面跟着一张林晚晴自拍的鬼脸。
顾晞干脆学着老妈子的样子，将照片拉到最大，看看这里、看看哪里，确定没有淤青伤痕还不够，又去问辛严悉见到林晚晴时候的状态，直到辛严悉回复道：“她很好！”才真正放下悬着的那颗心。
洛鑫蕊对鑫维创的稿件很满意，狠狠地奖励了顾晞和苏卉浅一番，顾晞是口头奖励，而苏卉浅作为主笔人将额外获得优秀稿件奖励。顾晞望着日渐成熟的苏卉浅，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说实话，改了多少遍？”童瑶凑到顾晞耳边，笑着问道，虽然苏卉浅学习速度确实快，但要写到连洛鑫蕊都夸奖的地步，她还不够资格。能达到洛鑫蕊心目中的要求的，除了刘诚煜，就要数顾晞了。
“初稿本来就写得不错。”顾晞答道。
“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啊！虽然不反对你给咱们的小妹妹做嫁衣，但是你还是得学会放手，让她直接面对洛总的枪林弹雨那才是真正的出师了。”
“她还小，慢慢来吧！”
两人小声嘀咕完，不约而同地看向正在像洛鑫蕊汇报工作的苏卉浅。苏卉浅汇报完，回头看见正在向自己张望的顾晞和童瑶，连忙跨着小碎步，蹦跶到两人中间，高兴地说：“姐姐们，今晚我们吃饭、看电影去，我请。”
顾晞看了看自己的工作计划，晃了晃脑袋，颇为失落地说：“今晚不行，还要改一本企业特刊。”
“今晚，我约了我的男朋友。”童瑶笑得一脸幸福，接着说，“我们改天再约吧。小浅妹妹。”
童瑶看了看显示屏上的时间，立马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化妆包直奔洗手间，那一副小女人的模样，顾晞何曾在办公室见过。对面的刘诚煜好奇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顾晞，又低下头继续工作。
“那我们改天再约吧，改天一定帮你好好庆祝。”顾晞担心苏卉浅不高兴，温柔地安慰道。谁知苏卉浅怔怔地望着刘诚煜发呆，顾晞莫名其妙，轻轻地拉了拉苏卉浅的手，谁知苏卉浅的脸颊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好像也忘了，今晚我也约了人。”
看着迅速回到位置上的苏卉浅，顾晞的目光落到了刘诚煜的身上，刘诚煜皱皱眉，眼都没抬一下，便问道：“你盯着我干嘛？有话就说。”
“我眼睛累，缓解眼疲劳。”顾晞收回目光，想着如果他们是一对，也是不错的组合。想着想着，竟不自觉地笑了。从洗手间补完妆回来的童瑶诧异地望着顾晞，谨慎地提醒道：“何老妖又在看着你啦。”顾晞立马敛起笑容抬起头，看见何老妖正冲着自己微笑，不禁瘆得慌。
说也奇怪，从禹市回来后，何副主编对顾晞的态度似乎转变了不少。一见顾晞就和颜悦色的，嘘寒问暖，关心工作自然也少不了，尤其是那招牌式的假笑，看得顾晞很不适应。这是有所求的示好，但顾晞还不清楚何副主编求的是什么！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何老妖的示好是点到即止，绝不像以前那样越界，即使两人在部门聚餐上坐在了一块，何老妖也不毛手毛脚了，反而拘谨了起来，而且还会主动询问薪资和稿费事宜，这让顾晞更加诧异，何老妖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一物降一物？何老妖碰到了对手？”顾晞不禁在心里高呼，感谢各路英雄豪杰！
时经杂志出来了，编辑部陷入了忙乱，难道真的这么巧合，鑫维创的那篇稿子竟然和苏卉浅的稿子相似度高达90%，顾晞看了一眼记者，“周平国，老周！”今天杂志就要送去印刷了，空白的专题版面拿什么填。苏卉浅崩溃地哭了，除了童瑶，没有人去安抚她。最后的定稿阶段本就紧张，再加上撞稿，这期杂志能不能出都是问题。不出，那这个月的所有付出全部白费，出，重新联系采访对象加上采访在写一篇深度专题根本来不及。
洛鑫蕊望着愁云惨淡的编辑部，一声喝道：“该干嘛干嘛，HI绝不会搁浅任何一起杂志。”
在洛鑫蕊的办公室里，顾晞和洛鑫蕊面对面坐着，没等洛鑫蕊开口，顾晞便说道：“稿子我重写，给我3个小时。”
洛鑫蕊点点头，说：“这一期杂志出来，我们好好聊一聊。”
顾晞转身离开，轻轻帮洛鑫蕊关上门。洛鑫蕊起身走在落地窗前，随即一整晕眩感向她袭来。刘诚煜进来，赶紧将洛鑫蕊扶到座位上。洛鑫蕊笑着摆摆手，说：“搬进这间办公室这么久，都没好好站在窗边看看风景。”
“对恐高的人来说，风景越好又怎样？”刘诚煜说道。
“但有些人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洛鑫蕊转过椅子，望着对面的的高楼大厦，感叹道。
“开始了吗？”
“恩。”
从洛鑫蕊办公室出来后，顾晞已经在脑子里构思出新的文章架构，只是还差一个理想的切入点。顾晞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将目标锁定在鑫维创六年前濒临破产的事件上，只不过那时的鑫维创还是一家默默无闻的民营企业，在报刊上多为一笔带过，但却引发了芯片股的地震，以及国产芯片究竟能不能取代进口芯片的思考。只是没想到，六年前那家小企业，却成为了如今最有潜力的技术黑马。这是一场关于鑫维创的自救。
顾晞立马拨通辛严悉的电话，当年的局中人在这场自救中可出了不少力啊！要不然怎么这么年轻就成为了市场一部的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