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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丘传之女帝全文阅读

作者:别鹤楼主     虎丘传之女帝txt下载     虎丘传之女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1、 凤扇鹿拐琵琶月夜奏

    欧阳龙沿着谷口缓缓向外行走,双足踏着月光,感觉全身心都极端舒畅,每根毫毛都在洋溢着欢乐的情绪。

    阵阵琵琶悠悠洋洋自谷中飘出,传入欧阳龙锐利的耳朵里,牵连着他每个跳跃的细胞。

    “虽然孟巨纹毁了容貌,又不幸断了腿,但他重能同亲妹妹在一起。”欧阳龙思索着,又对那两件普通宝物发生了兴趣。

    雪髯道人将凤扇与鹿拐分交付于萤昙公主和孟巨纹,其中联系却光怪陆离,雪髯道人嘱咐道:

    “道路崎岖却仍然有人行走,不是前方有他所追求的东西,而是,他必须走!太阳并非喜欢为人类服务,却不得不一如既往的照亮大地。道法是有的,不过得自个儿去探寻!”

    欧阳龙此刻在琢磨这番话,全然不解,索性不再管他。

    不一会儿便出了谷口道,向北而行,要抵达花派玲珑宫。

    登徒干娘所嘱的,欧阳龙是不敢遗忘推辞的,他向来很听这位干娘的话。

    “那琼妮子到了刘大侠哪里,怕是要上房揭瓦,惹出祸端!但愿我那妹妹能收敛些性子!”欧阳龙担忧的思索。

    四五日后,来到一座繁荣的小城,街道用平板石铺成,极尽美观。

    “三角酒楼”的招牌布子随风摇曳,占据了长街一半人的眼球。

    青衫店小二哈着腰,喊着话,“南来的、北往的,瘸腿的、歪脖的大哥大嫂、大爷大妈们,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本店厨艺非常高明!”

    斜眼瞧见欧阳龙,慌不迭把脑袋挪向侧面。

    欧阳龙两日前把外套兑换成一桌丰盛可口的午餐,如今仅着白内衫,且灰不溜秋,活似乞儿。

    欧阳龙瞥见台阶侧旁摆放着半桶米饭,浇着香气飘逸的辣子香油,正想上去,却看三五个百结鹑衣的青年围着木桶捧饭吃。

    深蹙眉头,眼见斗大的虱子掺合着米饭送入那胖乞丐肚中,欧阳龙咽喉微颤。

    终不与乞丐为伍,欧阳龙正欲闯进三角饭店,却被小二拦阻道:“哪方的断臂毛贼,不去咱大金城打听一下,谁敢在三角酒楼吃霸王餐,哼!”

    欧阳龙面色难堪,不由得想起儿时乞讨时艰难苦涩的悲惨事件,正要上前说教一番,东面街道奴婢簇拥着一位皮肤白皙的公子徐徐而来。

    小二陡然换了副面孔,笑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哈着腰道:“女公子今日是否依旧吃狮子头和粘鸭糕!”

    欧阳龙心中恍然道:“原来她是女扮男装呀!”

    女公子微微点首,瞧了一眼欧阳龙,轻轻的道:“给他做四菜一汤,出门在外毕竟不容易。”却向欧阳龙叹了口气道:“我并非因你衣衫褴褛而瞧不起,你纵然独臂孤家一人,自该奋力改变自己的命运。那怕帮人抬石修房,也不至于沦为乞丐。”

    欧阳龙被女公子一阵奚落,不觉微微露出牙齿笑了起来。

    女公子不住摇头,认为这人无可救药,自随众奴仆进入三角酒楼二楼清雅场所。

    小二白了他一眼,苦着脸领欧阳龙来到孤僻一角,不一会四菜一汤上到桌面。

    凉风迎门而来,进来六位穿着打扮各不相同的人,入座一楼。金面汉子开始吹嘘首座那位俊朗少年,余者尽皆附和。

    只听金面人道:“哪个不晓上官家族有四位拔尖人物,义勇忠仁四位乃当代少有的青年才俊。”

    紫脸汉子道:“其中当以上官秉义为先!”

    俊朗少年谦虚道:“我上官飞熊受天下抬举,赐我秉义二字,真教小子受宠若惊。”

    金面人扯着嗓子喊道:“大公子一十四岁大战关外双鬼,义字当头,谁不佩服?”

    三角酒楼内多是天下八大派子弟,无不暗暗称奇,五体佩服。

    欧阳龙听得直搔耳朵,若非肚子受饿,早已吃不下饭。抓起两个白嫩嫩的大馒头正欲起身,本能觉察出两道强力在无限散发,展目观去,不由得大吃一惊。

    见两位婀娜少女步态轻盈地朝二楼走去,那神秘力量的源泉正是出自她二人身上。

    一位纨绔公子道:“这身段,这相貌,倘若能摸上一摸,纵然折寿又何妨!”

    欧阳龙对那纨绔公子道:“只怕摸上就得见阎王喽!”

    纨绔公子立刻打趣道:“老子九曲星君下凡,阎王管不着。老子摸妞,天经地义。”

    二楼突然喊声大作,桌椅板凳砰砰发响,惊呼声此起彼落。

    欧阳龙提着的心又紧了三分,八派弟子闻讯,亦是紧张兮兮,手握兵刃,以策万全。

    只见两位婀娜女子缓步下楼,女公子双手用绳索绑缚,牵着行走。

    待下楼梯后,天极门弟子元三首先发难,厉声喝道:“光天化日就胆敢劫持他人,当我不在喘气吗?”

    那纨绔子弟精神一震,帮腔道:“漂亮妹妹确实漂亮,做事不大动脑,是个人就会喘气呀!”

    欧阳龙笑了笑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应该量力而行,鲁莽行事岂非找死。”纨绔子弟回首瞪了一眼欧阳龙,厌恶他说颓废的话。

    元三见其无动于衷,实在骑虎难下,唯有殊死一搏。

    当即展动六品功法,凝聚剑身,扫向二女子。众人无不喝彩元三功法高深,招式老道。

    左侧女子以手袖遮口,似笑非笑的望着来敌,手缓缓挥向元三,寻常至极。

    元三猛觉力量如排山倒海般迎面袭来,身子被巨力碰撞向后飞,撞到墙根,当场殒命。

    众人本立身助威,此刻均低垂脑袋,安坐椅上。那纨绔子弟更是夸张,把脸颊贴在桌面,双手抱头。

    一婀娜女子对另一位道:“大鬼,这儿的人都是窝囊废,没一个中用的。”

    众人闻听,更是惊颤,原来她二位就是关外双鬼。

    小鬼对道:“废物往往和废物在一起,这本就是永恒不变的道理。”

    却听门外有人回应道:“只怕阁下料差了。”

    众人陡然欣喜,以为有前辈高人,展目所及处,不觉大失所望。见一胖乞丐,径直走来,擦拭着口水。

    二鬼微蹙眉头,双双遮掩口鼻,小鬼先质问道:“我关外双鬼横行天下,你小小乞丐,可别作枉死之鬼。”

    胖乞丐突然止步,二鬼还当他惧怕因而退缩,露出鄙夷的笑意。

    却见胖乞丐回首对伙伴道:“既然金城未有韩少帮主踪迹,你们先一路北上,我随后跟上。”

    众乞丐拱手道:“蓝舵主千万小心应付,属下等定然竭尽所能,找寻二公子。”

    欧阳龙心头一凛:“莫非他们是九曜帮韩蜗弟子,可真有骨气,比上官家那位大公子强些,可惜还是太嫩。”

    二鬼顿时收住轻视的面孔,小鬼问道:“原来小子是蓝乘云,韩蜗牛最得意的弟子之一。怎么?二公子韩未明走失了,这可是惊爆新闻呀!”

    蓝乘云稚嫩脸庞霎时变得阴郁,冷然道:“未知家师名讳,能否让你放了金大小姐!”

    婀娜女子小鬼捏捏女公子如锻子般光滑的脸颊,嫉妒道:“姐!她貌似比你我要漂亮些!”

    大鬼“嘿嘿”笑道:“在我眼里,她是移动的十万两真金白银。至于她容貌如何,我就不大感兴趣了!”

    小鬼歪歪脖子,疑惑道:“可这韩蜗牛的弟子好像不愿意让你挣这笔金银!”

    大鬼问道:“为什么他不乐意我就得白白放过这个赚大钱的机会!纵然天王老子在,金大小姐也抢不走!”

    二鬼一问一答,全然未把蓝乘云放在心上,而欧阳龙早已料到。

    “我势单力薄未必是她二人对手,得找寻个伙伴,才能救下金小姐!”心念至此,忙回顾左右道:

    “方才小弟在门外刨饭吃,听闻上官大公子在此,当真喜事一件。如今妖邪横行,希望上官公子和小弟一同退敌。”

    上官飞熊慌不迭把脑袋压低,生怕被蓝乘云看见其身影。

    金面汉子喊道:“蓝舵主怕不是因风沙太大,听差了也是有的。”

    欧阳龙不觉好笑,心道:“你这推磨胡扯功当真天下一绝,这哪里有半点风沙?我且给他添添乱,看他如何应对!”

    欧阳龙抬臂伸向上官飞熊道:“大英雄、大豪杰上官公子,自然在那呀!”

    上官飞熊登时双脸通红,直烧到耳后根,抖动身躯缓缓站起道:“义字当头本不该临阵退缩,奈何我水土不服,闹了肚子,希望蓝舵主谅解。”

    蓝乘云世故不通,竟当真以为他不舒服,忙拱手道:“既然上官公子身体抱恙,就不便打扰了!”

    蓝乘云捡起元三宝剑,舞动三圈又抛下,道:“剑我用不习惯!”

    小鬼笑嘻嘻的问道:“那你用什么兵刃来充英雄呢?”

    蓝乘云不置可否,微屈双膝,翻身一掌拍向小鬼。

    小鬼洋装惊骇,以一种极快的身法躲到姐姐身后,同时还向蓝乘云扮个鬼脸。

    欧阳龙看都未看,料定结局,蓝乘云必败无疑。果然,邪门力道自大鬼全身涌现,直将蓝乘云撞倒,登时昏厥。

    小鬼嘻嘻笑道:“小胖子有两分胆量,却也不够格当英雄,未知韩蜗牛功法如何!”

    手握拴着金小姐的长绳,大鬼冷然道:“能不得罪他还是不要得罪,否则,他现在已然是个死人。”

    婀娜女子小鬼蹦蹦跳跳随着姐姐出了三角酒楼,掌柜店小二早已趴在桌底,上官飞熊等人尚未从恐惧中回转。

    欧阳龙上前拍拍掌柜哆嗦的肩膀,道:“地下躺的可是位名人,倘若你照顾有失,祸端不小,你自个儿掂量吧!”

    掌柜结巴道:“自然请名……医生给他……治伤!”

    欧阳龙拔足出门,上官飞熊提醒道:“双鬼未走远,你还是在这待一阵吧!”

    欧阳龙回首笑道:“上官秉义并不讲义气,想来那双鬼也一定是好人喽!”

    上官飞熊鼻子一酸,自惭形秽地瞧着欧阳龙跨过门槛,内心不住自责。

    左侧伙伴金面汉子吹嘘道:“公子临危不乱,天下英雄又有谁能媲美呢!”

    上官飞熊瞪了他一眼,将脑袋低的更加深了。

    ……

    ……

    ……

    溪水缓缓流淌,癞蛤蟆爬在枯树桩里睡着大觉。

    溪水不算太深,却也并不浅。附近樵夫一般去除鞋袜,赤着脚丫子淌过,而出门踏青者大都走中间一条木板桥。

    关外双鬼虽信奉金壁邪教,毕竟女子心态,终不愿意淌水。带着金小姐绕了许多道路,才到得木板桥边,大鬼却皱着眉头,绣目向对岸张望。

    对岸站着位胡子拉碴的壮汉,这人最最明显的特点是:他是个独臂人!

92、 佛光普照

    欧阳龙笑道:“两位漂亮姑娘,来陪我喝上几杯,这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大鬼隔着木板桥道:“老娘居然差了眼,未料到方才酒楼中还有高人,实在抱歉。”

    小鬼却问道:“你连酒壶都没得,难道喝这溪水吗?大叔,可别做无用功。我们只图财不图命,替人花钱向来都是我们的职责。解人困扰,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事务。”

    替人花钱竟说成义薄云天的模样与口吻,欧阳龙暗暗惊诧,觉得这二鬼脸皮厚似城墙。

    “方才顷刻间打晕蓝乘云,二鬼却有些道行,万不可莽撞行事!”欧阳龙心中思索着,笑道:

    “在下也极其愿意替金大小姐除去烦恼,毕竟花钱是老子最最宝贵的优良作风。”

    小鬼咯咯笑道:“原来你和我们是同行,姐,这叫做啥呀!”

    大鬼冷目一展道:“狭路相逢勇者胜!”

    小鬼直点首,认同姐姐的话语,童心大兴,用鬼手推溪水直泼向欧阳龙。

    看似寻常溪水,陡然如白布包来,欧阳龙心若泰山。

    大鬼已然露出洁白的牙齿,连毫毛中都有了笑意,“妹妹!睁大眼睛看仔细,这种脓包往往是最最废物的一个。嫁人可要瞪大双眼,这种邋遢鬼万万……。”

    第二个万字方落,小鬼憨笑声里,欧阳龙斜滚溪侧。动作丑陋,实用性却极其盛大,正离扑来溪水半寸远。

    大鬼赞叹道:“身手也算敏捷,想来不是碌碌俗辈,倒和元国欧阳大元帅所施展的风功有异曲同工之妙。”

    小鬼小嘴努起,瞪了一眼欧阳龙,心道:“他不就是靠狗滚伎俩才得已逃脱,姐姐却又陈赞他,着实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想是姐姐傻了,对喽!一定是痴呆症犯了,哈哈!”

    大鬼见妹妹窃笑,不以为然,对欧阳龙道:“英雄是哪派子弟?”小鬼附和笑道:“哪个老狗师傅教出你这位很会滚的徒弟的!”

    大鬼微微皱眉,注视妹妹,小鬼当即收敛笑容,举止表情陡然正经,却也好笑。

    欧阳龙向小鬼道:“自然是您老人家教的我了呀!莫非师傅不记得了吗?”

    小鬼急红了眼,吵着嚷着要过溪水打欧阳龙,将其碎尸万段剁成肉泥。

    大鬼笑道:“既然对面是师侄,何不上前行礼呢?”

    欧阳龙摆手道:“我们金壁教几时有过这种繁文缛节,倒要请教了!”

    大鬼正色道:“请教?我们自然不够格,但同门切磋且不可避免,这也是增进同门友谊的一种便捷方式。”话罢,陡然抬双臂呈十字状,摔向欧阳龙的方向。

    两道紫气从臂膀飞出,直击向欧阳龙前身。

    欧阳龙自被一品秦怀玉废除功法来,有时间就修炼前功,功法业已回复两成。虽只两成,应付双鬼却能勉强抵抗。

    见他登时功其膻中,展独臂撩向紫刃。风强劲如钢,渐渐在未来临之际灭了大半紫刃力道。欧阳龙势穷,翻转后退,微弱紫刃锲而不舍直冲前方。

    将临平额,欧阳龙身若清风,并扭头而闪,有惊无险的躲过两道紫刃。

    紫刃打在泥土上,“碰”地一声,炸出两口约莫十寸的坑洞,附近青草瞬时成灰。

    欧阳龙心道:“居然这招含有剧毒,幸而未中,也算老天保佑。”

    大鬼依旧不死心,道:“小妹,你身子轻些,我替你打掩护,奔到对岸控制他。”

    小鬼微微点首,卯足了劲,静观姐姐的佯攻。

    大鬼喝道:“天地碎碎,五岳为轻。建业有圣,出自金壁。”霎时狂风大作,千百片树叶聚集大鬼前方。

    欧阳龙面如土色,未料到大鬼本领着实高明,若一对一决然非其对手。只不过拼尽全力,才使大鬼觉得欧阳龙身怀绝技,不过是欧阳龙的疑兵之策罢了。

    现下大鬼出招,若不抵抗住,岂非自毁招牌,坠入死穴!欧阳龙念及此,忙施展劲风布于周遭,以应万全。

    大鬼双掌平推,轻叱一声,千万翠叶宛如江涛,铺天盖地袭卷溪水对岸。

    金小姐手腕被缚,哑穴受功,猛然见大鬼一孱弱女子发出滔天大功,顿时惊惧交集、脸色煞白。

    欧阳龙内心十成中已失了七成自信,慌张起膻中发功拧身,尽量将身子挪到旁边。

    劲风霹雳一声,挡住千万翠叶,溪水旁不间断的落下树叶。

    另一面,小鬼轻若飞燕,足尖点木板疾跃而来,看看将近。

    欧阳龙微蹙着的眉头霎时冰消瓦解,叹了口气自语道:

    “此刻柴刀横颈、命悬一线,只得施展韩朋友所授绝学了!”

    忽然盘坐当场,合十与胸,缓闭双目,口念咒语。

    “霹雳玛丽发!腿肉见光死劳动法看!饿四狗!”

    随着咒语念到末句,自欧阳龙首顶处显现三位盘旋于空的光头人。

    左首人道:“阿弥陀佛,老僧自西而来,人称如来。”

    中间那人道:“阿弥陀佛,小僧自南宋而来,人称道济是也!”

    右端人道:“阿弥陀佛,本座乃西方教主,自……。”

    西方教主话未尽,小鬼展金壁功法迎头抬手切向欧阳龙。西方教主弹指以应,一道金光,直将小鬼打向对岸。

    如来道:“阿弥陀佛,教主忒残忍,何以下手如此重!”

    西方教主道:“阿弥陀佛,昔年子牙领榜以助周灭商,身死者何止千万。所谓不废难以立本,正应此理。”

    道济指向劲风与树叶拼杀处,晃脑道:“阿弥陀佛,二位若再究根源,那小小劲风怕是要打没了。”

    东方教主回道:“阿弥陀佛!罪孽自该本座一人承受,狮子吼总得有人做。”话落,却伸莲花袖口甩向大鬼处。

    大鬼正御翠叶进攻劲风,猛然从欧阳龙上方变出三位光头人,自是惊吓不小,心道:“这什么功法?老娘头此见呀!秦怀玉算来也白发皱面,刘大侠却听说是个大胡子,异常粗鲁,想来这人也不像。”

    大鬼功源金壁,已发觉这东方教主一袖之力极端恐怖,是以撤掉御叶功,牵全身力道凝于拳迎向正前方。

    莲花清气自袖口幻成,飞向大鬼。

    小鬼则半躺在翠地,擦拭嘴角鲜血,全神贯注看着姐姐发功击敌,暗暗替姐姐祷告。

    周遭静悄悄的,仿佛开天辟地以来这里就了无人迹。些许树叶随着溪水,载着无奈飘向不知是吉还是凶的未知世界。似猫食鼠般,稀松又平常。提筷为了吃饭,抬脚为了走路,那莲花清气异常自然的将大鬼打成重伤。

    小鬼瞪足大眼睛,口张极大,实在难以料到会是这个结局。

    大鬼艰难盘坐,周身疼痛,面部扭曲的望着欧阳龙,一言不发。

    小鬼登时坐起,替姐姐抱不平,道:“你们三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比我金壁教还要邪门,欺负软弱女子便是各位的本事吗?”

    如来、道济、东方教主相顾微笑,手背贴膝,缓缓合眼。

    三人合眼后,欧阳龙蓦然睁眼,非常平静的望着对岸两位“败将”。

    小鬼奋力起身,跺脚道:“引刀成一快,不负巾帼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小鬼将末元子著作《异界故事集》中的,对王精卫记传的话略加更改,以“巾帼”代替“少年”。

    《异界故事集》中所载文句,传闻乃末元子师傅所讲授,期间难免传差,是以称之为王精卫。

    欧阳龙合十双掌轻轻摊开,三位光头人霎时销匿,起身道:“俏妹子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倒像我以强欺弱了。若是八派子弟在场,岂非对我群起而攻之!”

    大鬼调息已妥,由妹妹扶起,问欧阳龙道:“我姐妹二人虽年纪轻轻,但我们师傅也是老资格,却从未听她老人家提起世间有你这种功法,貌似并无品阶!”

    欧阳龙隔溪水道:“假如之前你们肯放过金小姐,自不必遭这份罪。我这人确实无上进心,却喜爱叫朋友,这功法就是他当年传授的。”

    大鬼问道:“他是八派中人吗?”

    欧阳龙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

    大鬼又问道:“这功法总得有个名字。”

    欧阳龙向木板桥径直走去,答道:“佛光普照!”

    大鬼双目恍惚,嘴里直念叨着:“佛光普照!佛光普照!佛光普照!”

    小鬼见欧阳龙脚踏在木板桥上,心好似直坠入冰窟,“方才我们一心想让他归天,如今我俩都受重伤,看来我们的性命要断送在这独臂大叔的手里了。”脑海思绪乱荡,惴惴不安,又自思索些琐事,“冰糖葫芦蘸盐巴只听过,却一口都未品尝;绣着百花齐放的裙子只在大宅看过,自己却未穿过……哎!我以前都未发觉,我的遗憾实在太多太多了。”

    “扑通”一声,自木板桥处发出。

    小鬼回神抬头张望,却见欧阳龙湿透了全身正努力趟溪水而来,原来木板桥散落着树叶把欧阳龙滑倒了。

    小鬼登时破忧为笑,喜不自胜,欧阳龙抖水上岸道:“笑得未免过早些!”

    忧愁面容忽然将矮姑娘小鬼压抑得异常难受,将姐姐安扶于地,眼神中露出野兽般的光芒,艰难向欧阳龙行去。

    佯装成一副非常从容的面孔,欧阳龙内心也不免担忧起来,“这功法我只能施展一次,看这小丫头架势,莫非金壁邪教还有杀手锏。本欲念在同为人的份上,放她们一马,若是她们鱼死网破,我须要谨慎提防。”

93、 踩着刺猬

    眉毛微微跳动着,眼睛中央参杂少许忿恨,外围裹挟着乖巧的神色,更加使欧阳龙担忧陡增。

    然而小鬼的举动却使欧阳龙放松了全身紧张的感觉,只听小鬼抱拳道:“独臂哥哥!称您作大侠也不为过,八派高手在您眼中,不过一阵清风罢了!”

    欧阳龙缓缓点首,向左侧走动了三五步,小鬼赶忙弯腰跟上道:“大侠该为苍生谋福祉,然而你今天若是杀了我姐妹二人,就大大违背大侠的含义了。”

    欧阳龙“咦”一声,心道:“她是打退堂鼓,要我饶恕她们性命,应该是走投无路了。”

    小鬼见他不置可否,疾转身子来到正对面,迎以笑脸道:“我摊牌了!实不相瞒,在黑狗子山洞有两位金壁长老,看上我俩了。倘若今天我们死在这里,大地不免生灵涂炭。我可不是为了自己能苟延残喘,而是为了无辜的同胞呀!独臂大侠,您可千万得相信我这肺腑之言呀!”

    “我倘若相信你这番说辞,那岂非是个呆子?”欧阳龙心里不觉好笑,只瞪了她一眼,目光转向东面一棵梧桐树,冷然道: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上一个威胁我的癞皮狗,坟头上的白茅比你还高一丈多呢!”

    小鬼见他有些怒容,内心发怵,强忍住惧怕道:“哪敢呀!不过是同大侠您讲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欧阳龙发狠道:“听闻金壁弟子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邪魔外道,全不是好东西!”

    小鬼紧咬着牙,豁出这张小脸不要了,跳到欧阳龙身前,蹦跶两下又眨眨小眼睛道:“您看我像坏人吗?”

    欧阳龙瞟了她一眼,向一旁又走三五步道:“倒是不大像!”

    小鬼嘴角邪魅一笑,又自蹦蹦跳跳来到欧阳龙旁道:“所以说呀!那些传闻都是不可信的,传闻全是反话。”

    欧阳龙正色道:“既然果不其然,你为何还不叫?”

    小鬼纳闷道:“叫?什么东东!”

    “我好友帅炸天曾讲:金壁教一般打了败仗,绝然不会叫一百声狗吠的。”欧阳龙一本正经的解释到。

    小鬼心道:“帅炸天!呵呵!把你打成胖头肥鲶鱼看你还帅不帅!”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道:“我金壁教确实有这个规矩,打了败仗就得学狗,这叫知耻而后勇。”

    欧阳龙道:“好吧!那你就背对着我开始叫吧!”

    小鬼纳闷道:“背对着?”

    欧阳龙怒道:“你若是面对着吠叫,好像是招呼同伴,你觉得我像狗吗?”

    小鬼忙道:“您自然不是狗!您没狗聪明……不是……狗比您聪明……好像也不是……你比狗聪明。”

    欧阳龙心道:“你这找机会骂我呀!算了,懒得和你计较。”对道:“还不转身叫一百声?”

    “是,是……是!”

    小鬼占了两分便宜,在转身后,得意洋洋露出了白的牙齿。

    “欧狗……欧狗!”

    欧阳龙打断她问道:“你确定这是狗叫吗?”

    小鬼只点脑袋道:“一点也不错呀!这是海外天狗的吠叫声。”

    欧阳龙豁然道:“原来如此,我是乡下人未见过这天狗,抱歉。”

    小鬼更加得意,差点没笑出声来,在心里轻视这个乡下人没见识。

    “欧狗,欧狗……欧狗……。”

    欧阳龙展动功法,向北面疾驰而去,瞬时不见踪迹。

    大鬼坐在草地上,见欧阳龙如此欺负妹妹,不觉心疼,方要解释,一口气提不上来当场昏厥。

    西面忽然喊声大震,嘈杂一片,小鬼遥遥相望见是一群人各拿兵刃向自己扑来。

    上官秉义首当其冲,喊道:“金小姐无须担忧,金城高手全都来了,咱们人多力量大!”

    小鬼暗暗咒骂这群窝囊废来捡便宜,却始终听不到身后独臂大侠的声音,歪头瞧见昏厥趟地的姐姐。

    再难按住世界的束缚,跑上前呼喊,身后一扫却不见独臂大侠,更加气恼,背起姐姐向东面逃去。

    金城众人赶来,上官秉义忙替女扮男装的金小姐解开皓腕上的绳索。

    金面汉子夸奖道:“上官四熊,义勇忠仁,义字当头,天地楷模。”

    内中有个歪脖麻脸汉子啐一口痰,道:“沙子包稀泥,外软内更烂!”

    ……

    ……

    ……

    ……

    昔年邪祟作乱,自称金壁,秦怀玉同刘大侠领众门驱金壁教,这此期间有八个势力功劳最大。

    八教自此始建,分别为花、火、水、墨、自然、五行、三教、截八大仙教。

    花派玲珑宫主盛,见金壁逃匿天山以北,于是将玲珑宫迁徙天山。

    天山四季积雪,宛如长龙横躺在北面,向西直延伸到樊关。

    玲珑宫下方坐落着一个宁静的小镇。

    此刻,赵君子大叔正对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商客仔细介绍本地一位极其厉害的角色。

    “她美丽大方、真追仙子,宛如天神,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少女。姓江名琼儿,客商倘若见了她,得夸夸她呀!”

    客商心里早已厌烦,“啥子女娃,还得老子夸他漂亮,早晚得躺在男人怀里,却这么猖狂。”

    客商并不搭理他,径直走向一座崭新的高楼旁——三香酒楼。

    小二屁颠屁颠的将其引座,茶水斟满,“尊客要吃点什么?”

    客商品茗道:“听闻你们有三香顶出色,一香狮子头,二香桂花糕,三香醋鱼籽,各来一份,老子尝一尝!”

    小二面露难色,谨小慎微道:“客观,您看这桂花糕能否去掉。本店来个个硬茬,她全包了这桂花糕,若是被她看到还有人在吃桂花糕,小人纵然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啪”的一声,客商拍桌道:“格老子的,他算什么东西?”

    瞬时,周围八条大汉疾驰而来,将客商拖到酒楼门外一顿狂揍。

    听着客商惨嚎声,小二摇头道:“不听小子言,吃亏在眼前呀!”

    八条大汉轮番上场,对其拳打脚踢,一忽儿,才肯罢手,一斜眼汉子道:“我们教主屈尊降临在此地,你这小子还不欢迎,竟辱骂教主,下不为例!”

    斜眼汉子入酒楼对小二道:“做得不错!”

    小二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三香酒楼后方有一花坛,老奴仆在浇灌水,不住向北面张望叹息。

    北面井然有序的排列着房屋,中间并排直立着八位形态各异的小姑娘。

    小姑娘们神色慌张,内心极端不安,在认认真真端详着手中一本书,书名为《异界故事集》。

    小姑娘前方有十几只刺猬,相互依偎在一起。

    忽然,房间里传出一个质问的声调,“本教主早已不耐烦了,都准备妥当了吗?”

    八位姑娘齐声道:“启禀拜仙女教教主,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开始吧!难道要等喇叭花都枯萎了才开始!”

    八位姑娘聆听房内教主语气,颇具怒色,慌不迭将书背在身后,开始背诵教主要求背诵出的部分句子。

    “濛濛苍穹,煌煌宇宙。

    福禄中国,威仪八荒。

    赵族神女,嘉名丽颖。

    巧夺天工,艳丽无俦。

    手若柔荑,肤如凝脂。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回眸半笑,粉黛黯然。

    颜如舜华,偶落廊坊。

    河北芳秀,后无来者。”

    “河北芳秀,后无来者?哼!”随着一声轻叱,蒙纱女子从窗户翻出,光着双脚踩着刺猬落到八位姑娘身前,怒然道:

    “萤火水军,号称十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你们为何未背诵出?”

    胖姑娘颤声道:“怕……怕教主生气!”

    蒙纱教主质问道:“我们拜仙女教如今有多少教徒了?”

    胖姑娘回道:“一千三百二十七个半!”

    “咦”了一声,教主纳闷道:“半个是什么意思?”

    胖姑娘回道:“那是我刚出世一个月的亲侄子。”

    教主叹了口气道:

    “黄河之北,古之幽燕。南趋黄河,北抵大漠。东控榆关,以通东北。西倚太行,京师门户。”

    教主再问胖姑娘道:

    “河北到底在今天什么位置?”

    胖姑娘难为情道:“异界不可信,跟咱们不是一个地呀!”

94、 不桀傲骨

    教主抓紧琉璃裙在玩弄,轻“哼”一声,径自穿行花园,到三香酒楼里。

    店小二如疯狗扑食般,迎面而来,“婀娜多姿,美丽大方的江教主,肚子饿了?正好,刚从达坂城运来,顶香脆的芝麻馕。”

    江教主被领到偏僻雅座,邻近并无吃客。教主入坐刹那间,大家都万分在意,不敢发出太大动静以免惹怒喜怒无常的江大教主。

    狗若疯癫,必有棍棒;人若狂悖,必有高义。

    玲珑宫弟子江琼儿自称拜仙女教教主,凡见教主之面,必夸赞两句。惹出蚩尤门西门反、琅琊门朱雯、后裔门康少三者联合共同来教训江教主,奈何其后有玲珑宫撑腰,是以铩羽而归。

    因盛宫主重伤难愈,无暇分身处置宫内事物,因此更助长了江琼儿骄傲跋扈的姿态。

    拜仙女教主此刻正为“河北”大费脑筋之间,却听西北方有一对男女争得面红耳赤。

    少年尖下巴、薄嘴唇,剑眉星目,英姿挺拔,话语间却带七分戏谑的口吻,同他正经的容貌形成鲜明的对比。

    只听少年对她道:

    “菲菲表妹,我之前就讲明,你是无论如何也找寻不打周末的。他表面是个君子像,实则是个实实在在的跳蚤。试问,跳蚤怎好抓,更何况他是包藏祸心的跳蚤!”

    菲菲把茶杯猛烈磕在桌面,发出碰的一声响动,又自讷讷出神。

    少年却替她叹口气,摇头晃脑道:“周末那是我好兄弟,实在不行我拉下老脸求他,让你作姐姐就是了。本来嘛!一件微不足道的绿豆小事,还惹得出了岛屿,跑到天山遭受这寒气。”

    菲菲听得急了,怒目道:“李怜!说到底你还是帮周末。我们才是亲的表兄妹,你却胳膊肘往外拐,心不会痛吗?”

    李怜摆手道:“哪有!哪有!纵然天地炸裂,我心里也只有你这位楚楚可怜的小表妹。”

    菲菲娇嗔道:“怕是心口不一吧!等我找到周末,按约定我可就是姐姐了,当时定让你吃些苦头。”

    李怜哭丧着脸,握紧单筷,敲打瓷杯边缘处,并哼唱起来:

    “明月岛里有明月,我娘有个大侄女。鞭策李怜与周末,大姐大呀今日现。”

    菲菲噗嗤发笑,微微露出皓齿,内心在赞叹李怜多才多艺。

    江琼儿教主怒火中烧,对于不把自个儿放在心尖,漠然视之的人通常都下以毒手,直到心中舒畅才肯罢休。

    正欲发难,西侧一条赤膊大汉像阵狂风似的卷至一对男女跟前。

    这地方紧紧挨着天山,是以常年冰冷异常,赤膊人竟丝毫不惧怕严寒的冲击,实在惊奇。

    只听西侧靠后一位矬子高声喊道:“后裔门房一万门主,可得给江教主长脸,教训这两个小猫毛崽子。”

    后裔门主房一万冷冷地注视着面前欢笑的两个人,近乎冰冷的口气说到:

    “你们就请尽情的笑吧!待会只怕就笑不出了!”

    菲菲姑娘了一眼,好像根本就未发觉有这个人似的,自夹起块冒着热气的排骨,缓缓放进口中。

    少年李怜却对房一万颇有兴趣,笑道:“莫非马上我们要哭了吗?”

    房一万不置可否,冷然道:“你可知那边坐着的姑娘是什么人吗?”

    李怜双眼顺着他的手指处,点了点头,自语道:“一个漂亮的大姑娘?”

    房一万道:“她是拜仙女教的现任教主,倘若你现在三跪九叩到她面前作揖,我可以考虑你后半生一定能站着走路。”

    李怜笑道:“这倒不用大哥操心,因为我后半生在天上。试问神仙又怎需走路呢!”

    房一万陡然间太阳穴青筋暴起,冷然道:“可曾听闻后裔门?”

    李怜正咀嚼一块硬肉,模糊的道:“哦!大哥是说那个一代门主笑死,二代门主被婴儿压死,三代门主跳楼,四代门主走火入魔,五代门主喝水呛死……。”

    房一万突然伸手,发功于五指,直抓向李怜面门。

    菲菲非但不替表哥李怜担忧,反而大口喝着水果汁。

    在众人都已猜出结局的前一秒,房一万忽然止步,已最迅捷的身法向后换了个身,一双冷峻的眼神紧紧围绕着正跨门槛进来人的身上。

    头一位被白布包裹的不成样子,单单露出一双毫无精神的眼睛,走路也不大灵活,旁边有个胖大婶搀扶。

    他二人身后,是位粗布衣衫长相如绝顶之寒松般,威不可及的青年汉子。臂膀随着身体的摆动缓缓蠕动着,坚实的胸膛与厚重的嘴唇形成一位像铁甲精钢似的巨灵战神。

    “方才我若不退,背后必定要遭受重创。这病人和老妇自然不可能拥有高明的功法,也不太像会功法的样子,自然是身后这位壮汉无疑了。”房一万一面思索着,一面打量那位壮汉。

    壮汉外表虽豪爽刚强,却包裹着一颗世间少有的耐心,直到前方二人坐定,才寻到僻静处落座。

    店小二早吓破了胆,同掌柜蹲地,以柜台挡住视线。

    后裔门主瞥见江琼儿教主怒容,心中发毛,思前想后,决定先对付那股未知的力量。

    施展“鸷鸟展翅”,房一万随着这势身体斜转,挥臂扫向两处凳脚。

    只闻啪的一声,凳脚登时折成两段,四下鼓掌喝彩。

    房一万机械般走到壮汉面前,冷然道:“这一手,阁下可满意?”

    壮汉泰然道:“确实高明,实在没半分瑕疵,可跟我有什么关系!”

    房一万见过狂妄自大的何止千百,却从未见过如此高傲的人。

    只听他冷冷的道:“只因这地方已有了主人,你来到这地方,得向这里的主人翁施礼。”

    壮汉道:“元享利贞这四国中,这座镇都未规划其内,我拜哪个王侯呢?”

    房一万回道:“拜仙女教主,江教主!”

    壮汉挺直身子,像一块钢铁般,道:“上天父母与皇帝可拜,旁人却没资格让我拜。”

    房一万嘿嘿冷笑道:“纵然你已见过我方才那一手,此刻也不愿意拜吗?”

    壮汉摇摇脑袋,站起身体,向后张望找寻店小二。

    房一万决心已下,猛然双臂后震,起膻中穴,跨步朝前双臂合砸壮汉后背。

    菲菲姑娘不禁动容道:“那大哥貌似全无功法,身为海外四神,你为何不扶危济困呢?”

    李怜正将大块红烧肉塞进口中,扭头瞧了一眼偏安一隅的病人与胖妇,道:“薛小菲大小姐记性倒不好,除了大哥御犬神君外,不止你我二人。”

    菲菲叹道:“可周世哥却不在这!”

    “这”字方落,壮汉陡觉后背吃痛,扑倒在地,浑身骨节仿佛断了似的。

    一斜眼丑汉喊道:“后裔门主神功盖世,真不愧为江教主手下第一人物。”

    房一万得意非常,沉声向正在地上挣扎的壮汉道:“倘若你此刻叫三声江琼儿是我姑奶奶,本门也就没理由找你麻烦了。”

    壮汉咬着牙,断断续续的道:“天生……司马京,岂作……路旁……摇尾狗!”

    厚重长筒靴子已压住司马京,房一万脚踝左右摆动,冷然道:“本门倒要瞧瞧,你这汉子身体中镶嵌了几根钢筋,竟是如此坚硬!”他在内心深处,情不自禁对这汉子起三分敬佩之感。

    周围人无不嘻嘻哈哈,嘲讽司马京的愚钝无知。

    鲜血掺合微末泥土,在司马京口中打转,血色的鼻涕条条分明,耷拉地面随着他身体的晃动而轻轻舞动。

    饶是如此,司马京愣是没发出一丝声响,铁板一般的面容直勾勾等着前方。

    薛小菲早已不忍直视,目注桌上一盘胡萝卜丝,道:“李怜!你的拳头当真同你的嘴巴一样,只懂得吃吗?”

    李怜一动不动,苦笑道:“方才我的拳头不是用来吃饭的,此刻却不得不用来吃饭。”

    薛小菲扭头瞧着他,猛然发觉他身后站着一位乌簪老者,道:“为何现下你的拳头只能用来吃饭呢?”

    李怜无奈道:“本以为盛老宫主养伤,山下就无有好手,谁料想……着了人家的道。不过还好,还不算太糟糕。”

    薛小菲苦着面容道:“你若以为我有本事救你,那就大错特错了。我非但救不了你,自己也可能搭进去。我有多少斤两,你总该清楚。”

    李怜却陡然语塞,两只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瞪着那个病人,那个被白布包裹的仅露出一双病容眼睛的人。

    薛小菲瞪大了眼珠子,也瞧着那病人,在内心祷告奇迹降临。

    “哈哈哈!”江琼儿教主已捧腹大笑,空气中瞬间洋溢着欢乐的氛围。

    她径直走到病人身畔,注视着薛小菲,道:“最后的希望却寄托给一个伤残人士,你们也太天真可爱了。”

    忽然,江教主迅速摆动脖颈,得意洋洋的瞧着呆若木鸡一动不动的病人。

    人吃猪肉狗啃骨,溪水随着大江走!

    众人见江教主玩得起劲,不禁随身附和,笑声充斥大厅的每个角落。

    薛小菲扭头瞪着李怜,像是在说:这就是你所谓的不太糟糕吗?简直糟糕透顶!

95、 七宗功法

    若论世上谁最无耻,江琼儿教主无能出其右。

    病人整个脑袋以及两肩被白布包裹住,如木桩子般苦苦直立着,而江大教主竟然在病人眼前疯狂扭动脖颈,兴起时竟还伸出春葱玉手指向病人,表现无限嘲讽。

    身旁胖妇恶狠狠地瞪着江教主,却不敢轻举妄动。

    江教主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道:“本教地界,自是无法无天了,纵然弄死个把人也在常理中。”

    薛小菲瞧了一眼乌簪老者,一颗心直坠入冰窟似的。

    那老者也算寻常,只不过他右面太阳穴长着三颗黑痣,这也不能令薛小菲心颤。

    能让薛小菲内心惶惶不安的是,老者握着一把弯月形状的金刀。

    “金刀断命,司徒血封!这名号足以响彻天下,不想在这里遇到,实在不幸。”薛小菲心里思索着,面色越发凝重。

    冷风自外吹动门扇,发出吱吱的声响。

    忽然,病人缠着的白色绷带陡然断裂,那人拔地两丈,如成群黑蜂似的压向江教主。

    江琼儿惨呼一声,忙起膻中穴运功于掌,终迟了半分。病人空中翻腾之见,一股强悍力道把江琼儿激荡开。

    “碰”的一声,她直撞在墙壁上。

    在一刹那间,乌簪老者司徒血封腾空而起,直追病人,金刀却未出鞘。

    病人落地,察觉身后老者踪迹,缓缓抬掌向地面压。

    自掌起处,无数力道源源不断散发,侵蚀五步之内的任何力量。

    司徒血封吃惊不小,身横当空,立即起膻中引功于金刀。

    “咯”拔出金刀劈向病人后背,刀刃却在空中碰到强大力道,将司徒血封弹飞五丈开外。

    病人掌心缓缓向上,那股莫名的力道骤然瓦解。

    他愉快的回过头,瞧着薛小菲与被点穴定住的李怜。

    薛小菲失声道:“周世兄!”

    李怜却闷着怨气,道:“我早已言明,事情总算不太糟糕,信我准没错。表妹,替我解开穴道,表妹……表妹……你别重色轻兄呀!”

    薛小菲似喜鹊般跑到周末跟前,含笑道:“一个赌约就令周世兄扮成个病人,我的罪过可真大。只当我认输了,妹妹总没法子变成姐姐!”

    周末道:“我本不该出手,可李怜兄弟却迟迟不肯出手,抢了令兄风头,还望恕罪才是。”

    薛小菲道:“他根本上就是窝囊,被人点了穴,实在不及周世兄万分之一。倘若没有你,我们俩都要凉凉。”

    周末笑了笑,那笑宛如初春暖风,徐徐吹进薛小菲的心窝。望着李怜道:“李兄弟,你是如何看出病人就我的,我似乎并未露出破绽。”

    李怜豁然伸了个懒腰,道:“我忽然发觉,一动不动也很难受。假若连你的身形我都瞧不出,我真该被这位金刀老侠客分成七断,不,三七四十二断。”

    薛小菲哑然道:“你居然方才没被点穴!”

    吃惊的不过单单薛小菲一人,司徒血封强忍住虎口的剧痛,眼神透露着强悍的杀机,直勾勾瞪着周末。

    江教主只受些皮外伤,跺跺赤脚道:“大伙替本教主抓住这三个人。”

    房一万首当其冲,抛却地面上鲜血直流的司马京。

    随着房一万的还有三个壮汉,各攻向周末要害部位。

    周末翻空掠过门槛,四人尾随其后,出了三香酒楼。各自施展本门功法凝功于掌,而周末猛然离地五寸,脚底地面泥块凸起,乳白色的气流飘荡在周末周遭。

    房一万凝功之际,冷然问道:“小毛孩子,你可知本门所施展的是何种功法?”

    周末道:“无非射日神功,也算寻常。”

    房一万道:“傲慢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今天也算让你成长。只可惜,却是用命在成长。”

    四掌翻飞,陡然压向周末,却被乳色气流轻松化解,四人闪退一旁,无不骇然。

    周末缓缓落地,笑道:

    “你们一定很好奇这是什么功法,碍于各位大爷的金面想来也一定不会问我的。我就知道没皮没脸的告诉各位,家传武学,七宗功法中的明玉神功。”

    三香酒楼有走出几位少年,一人喊道:“人多力量大,还怕制服不了一个少年人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房一万等立刻振奋精神,两只手掌舞动成影,袭向周末。

    周末淡然道:“世界上所有的烦恼事,全是人臆测出的。明明敌我不过,硬要来找不痛快。”

    金刀曾面对樊关七霸的“碧水朝天功”丝毫不猥琐,此刻却如杨柳枝般,刀意退却七分。人唯有与刀合二为一,才能施展出最最精妙的一招必杀招式。

    司徒血封深深明白这一点,他握着的金刀仿佛此刻如一根烧火棍般。

    比烧火棍还要垃圾,实在已是个废物。

    赵东皇绝非是个废物!

    弟弟赵太一已用断魂刀挡住三香酒楼出口,生怕李怜与薛小菲逃跑。

    江教主正欲亲自出手,自门外飞来一朵畸形小花,江教主施功接住,却见空中显示出几个字:

    速归山门,为师之令。

    “怎的如此之快,开来要有一场硬仗,反正跟我不搭边,这代宫主之职对我来说实在没多大兴趣。”江教主思索着,转而对赵家兄弟道:

    “此间事就由赵家兄弟为主,本教得回山门开会。总之一个字,就是不能让他们三个舒服。”

    众人拱手道;“是,恭送教主,祝教主明年小一岁,越活越年轻。”

    赵太一在心里嘀咕道:“这分明是十一个大字呀!教主就爱胡搅蛮缠。”

    江教主向李怜作个鬼脸,展身形破屋顶而去。她看似弱不禁风却有这本事,不禁使李怜瞧得痴了,呆呆地望着屋顶那个小窟窿。

    薛小菲用胳膊肘捣他,道:“那小妖精把你迷住了吗?是那只眼睛,摘下来我要欣赏一番,留作纪念。”

    李怜忙道:“表妹哪里话,不过感慨她这么年轻竟有如此身手,无怪乎花派为八大仙派之一。”

    薛小菲望着赵东皇,道:“表哥,赶紧解决这几个废渣,我们去帮周世哥。”

    李怜笑道:“帮他?你怕不是在痴人说梦,我们如今都自身难保,岂有能力帮助周兄呢!”

    薛小菲急道:“你虽不及周世兄神功盖世,却也有八九玄……。”

    突听赵东皇望着西面一矮汉子,呵斥道:“矮脚臭虫王雄!别像个木桩子杵在哪里,不然有人当真以为你是木桩子了。”

    矮人王雄闪目睇视,周围数十个弟兄手持兵器,胆子不由得大了些,怒然道:“想死还是想活?”

    李怜悠哉悠哉,像是觉察不出有这么个人,抓起一片清蒸鲈鱼,缓缓放入口里,慢慢咀嚼,随着咽喉的起伏吞进肚子里。

    事态反常必有妖!

    数十人内心无不生出这样一个念头:他在强敌环伺下,尚能安然自若,必然已有不败的方法。

    是以谁都不敢先出手,生怕作了枉死之鬼!

    而赵东皇疑心更重,一时竟毫无办法,茫然无措。

    薛小菲迷糊道:“李怜,你不动手,他们为何也不出手?”

    李怜安安稳稳坐在凳子上,慢慢斟酒,道:“我正考虑用哪种功法送他们上地狱,至于他们迟迟不肯动手,我可就一头雾水了。”

    远在数丈之外把守酒楼大门的赵太一,突然沉声道:“小子,别太张狂,对你没好处!”

    薛小菲却喊道:“他是忽悠你们的,他根本就只会一种功法,叫作八九玄功,中看不中罢了!比起我周世兄来说,简直一个天一个……。”

    忽然发觉李怜在瞪着自己,薛小菲忙闭紧樱桃小嘴。

    此刻王雄胆子加了十二分,手自肋下抖出一把亮锃锃的小片刀,只听“滋滋”作响。

    李怜唉声叹气道:“八九玄功小李怜,败于世兄七宗功。究竟强盛作何比?颜值即正义呀!”

    矬子王雄面容呆滞,还有些发福,功法却不弱。夹带着七道黑风顺着小片刀劈向李怜,微微发出呲呲声响。

    “他功法竟然有六品之力,实属匪夷所思。我还未突破九品,实在难缠得紧。”李怜思索着,忙点足侧闪,斜掌插王雄左肋处。

    小片刀劈空,王雄急忙压低臂膀,七道黑风中有四道能防住李怜。

    退无可退,李怜硬生生受了四道黑风的侵袭,乘着这个势,王雄又补了一脚。

    “走你!”

    随着王雄“你”字落地,李怜已被击退。

    正当众人得意之际,李怜骤然拔起身子,拽起薛小菲从窟窿跳到屋顶上面。

    众人相顾吃惊,只听李怜向赵太一喊道:“人不张狂妄少年,说明你已老了,是时候该给自己准备好楠木棺材。陪葬品放几只哈巴狗,到了地下总也不太孤单,有亲人陪你。”

    赵太一面露狰狞,挥舞断魂刀想要越上屋顶,赵东皇瞧见李怜二人早已跑了,忙拉住弟弟,道:“他们轻视江教主,注定没好果子吃。一个王雄都迫使他们跑,可见他们二人就是浑水摸鱼的废物,不足挂齿。”

    咳嗽一声,继续道:“现下酒楼外那个,才是硬茬,就留给你。我和王雄去追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赵太一沉声道:“那个姑娘我不管,那个小子你一定要抓回来,我要让他体会一下世间的毒打,不要让他这么嚣张。”

    赵东皇道:“好!”

    弟弟亲眼注视着赵东皇与王雄掠上屋顶,一颗紧绷着的心才缓缓释怀。

    赵太一紧紧握着断魂刀,狠狠瞪了一眼司徒血封,道:“是英雄豪杰的,随我一道对付门外那个小贼。”

    数十人叫嚣着,随赵太一向三香酒楼门口走去,司徒血封如松树般,笔直不动。

    ……

    ……

    周遭了无人声,仿佛自天地初开这里就没人一样!

    司徒血封此刻已融入桌椅板凳、碗筷盘勺中。

    手中金刀依旧散发着无穷的魅力,却隐约有些暗淡。

    忽然,整个身体像冰山倒坍般,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被皱纹覆盖的面容更加呆板,双眼如同死鱼的眼睛,极端呆滞。

    “人刀合一,所向披靡!若一方有失,则另外一方必将陷入困局。”

    师傅的话语此刻陡然间,在司徒血封老人的心中徘徊。

    他已败了,并非年纪,而是持刀人的心境。

    曾经如浪涛奔涌,此刻却如一滩死水毫无生机。

96、 八九玄功

    房一万卯足了劲道,双掌化成无数光影,幻化坚实无比的掌墙,强压他西侧,终难触及周末之身分毫。

    赵太一领众大汉门外观瞧,无不惊心动魄。各人面露狰狞,内心却有六分佩服周末少年英雄。

    忽然,房一万施展绝招,凌空拍掌压袭向周末。他嘴角上挑,丝毫不畏惧,作个鬼脸忙急转身形,避开凌空一掌。

    方欲开口嘲弄对方愚昧,另外三人各施展大甩碑手、牟尼劲道、寒光拳涌向周末。这手快若击电,实无可避之地。

    连局外人赵太一都不禁动容,瞪着一对大圆眼珠子,似乎那表情像是欣喜若狂的前奏。同样,也有人替这三人捏把汗,“骄兵必败!这少年能同四大高手斗成持平状态,假如没得金刚钻,又怎能包下瓷器活。”

    周末道:“蝼蚁妄想登顶,萤火妄想比月,简直不自量力。”

    三路杀着在上一秒时,依旧透露出无限杀机,每一个动作都绝对能制人与死地,任何绝世无双的高手都绝对挑不出这三招的缺点,已无懈可击。

    然而事情总是这么奇怪,周末用出了很平凡的甩碑手法。一瞬间,竟把三条大汉的攻势都化成虚无,再展臂膀将三人推倒。

    三人脸颊赤红,均感受到奇耻大辱,正欲望发功再战,却被一灰布老翁阻止。

    他道:“三位英雄就别在这现眼了,也不嫌害臊。人家是正宗的甩碑神功,必然姓周,再战也占不到便宜。”

    三人中一黑脸汉道:“钱二爷,咱钱家祖宗留下来的甩碑手,敌不过他的甩碑手,那学个鬼呀!”

    钱二爷跺脚发狠道:“胡扯!咱钱家甩碑功自有独到处,怪你学艺不精。他们周家的甩碑功,还是跟我们钱家学的呢!”

    周末敛去嬉笑,道:“晚辈周末,拜见钱老前辈!”

    钱二爷斜着脸道:“你也别在哪装相,迟早有一天,钱家定会超过你们周家的!你看今天这个事,怎么了解。”

    周末道:“周钱两家有过交集,小子自是知道。就是家父在您面前那也是晚辈,一切全凭二爷做主。”

    钱二爷干咳一声,道:“此事全由你不敬江教主所致,如今向北而拜,夸赞江教主一番,你可认同?”

    周末面北言道:“江教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完话,如旋风般消失在众人眼前。

    ……

    ……

    春色葳蕤,天空晴朗得像刚洗净的蓝绸子。

    温度适中,不算太寒冷也不算太炎热。梧桐树和柳树能在这茁壮成长,真是个奇迹。

    此地离终年白雪覆盖的天山山脉不到百里路程,已有两个俊男靓女疯狂赶路。

    双臂摆动极其有规则,跑起步伐来虽不及奔马,却也差不了多少。

    二人胸膛剧烈起伏,双颊透着红润,那小姑娘眉宇间参杂三分担忧。

    穿过近三里的荆棘道路,转到一条宽松大道,道路上车轱辘痕迹多如牛毛。

    突地,俊男猛然拽起小姑娘手腕,栖身于旁边灌木丛中,尽量遮蔽身体。

    小姑娘微斥道:“李怜,逃跑还畏畏缩缩的,也不知道周世兄此刻是否无恙,真替他担忧。”

    俊年李怜透过枝蔓缝隙瞧前方,小声道:“我敢和你打三个肉包子的赌注,纵然花派盛老宫主,也别想占到周末半分便宜。”

    薛小菲好奇道:“周世兄真有这么厉害?”

    李怜道:“他七宗功又非吃素的,别人打他,他岂非不会还手吗?”

    依旧望着前方,沉声道:“如今我们该考虑,我们要怎样过这条路。”

    薛小菲随意扫了一眼前方,仿佛见到未知生物似的,埋怨道:“这条道路莫非埋伏高手,来对付我们,我看是你疑心太重。”

    李怜伸指向道路左侧一指,道:“莫非我们的薛大小姐是个瞎眼老太婆吗?这么大一个孩童背影竟丝毫未发觉。”

    薛小菲瞪大眼再看,蔑视道:“纵使那站着一个孩童,还能挡住我们海外四神的路吗?这岂非是个笑话!”

    李怜沉声道:“表妹长久居于岛屿上,怎知世道艰险呀!我们离开小镇少说也有六七里地,连炊烟都见不到怎会凭空多出个小孩,况且连父母都不在身旁。”

    摸摸鼻子,继而道:“你有没有发觉,那孩童直到现在静如死尸般,一动不动。”

    薛小菲心中不免有些紧张,瞪了他一眼,小声嚷道:“胆小鬼!”

    李怜苦笑道:“计策被你说成胆小鬼,而我却无法子反驳,也只有你薛大小姐了。”

    薛小菲道:“莫不是你想静观其变,让追我们的那两个人先探探虚实”

    李怜身子整个向后倒,躺在荆棘丛林中,道:“你总算聪明一回了!”

    孩童如铁铸的铜像,直杵在那里,仿佛亘古不变。周围任何声响都是非常顺其自然,麻雀啁啾,斑鸠赶跑喜鹊。

    李怜舒舒服服躺着,合上了双目。薛小菲却始终不敢放松警惕,女人天性中胆小的一面逐渐放大,让她不得不凝聚精神。

    孩童孤身一人在这荒凉处,莫非真是来自地狱的小鬼?倘若不是,那他又为何站立如松般,似鬼魅般存在于世。

    心绪紊乱使薛小菲竟连一只野猫窜过,都汗毛直立,情不自禁抖动一下身体。

    忽然,东方响动逐渐由小变大,薛小菲明白追他们的人来了。

    果不其然,赵东皇与王雄连翻跟斗,几个起落业已落到宽阔道路上面。

    在一瞬间,两人都发觉出左侧站着一个孩童,却装模作样只当未瞧见。

    赵东皇冷然道:“你觉得他们是舍大道还是继续走小路?”

    王雄狞笑道:“小道崎岖坎坷,纵然神兽也非得磨坏脚底板。更何况还有个小女子,自然要选大路。”

    赵东皇郎声道:“若是他们在途中设下埋伏,我们岂非死无葬身之地了吗?”

    王雄冷然道:“就是钢铁般的护盾也要把他冲破,埋伏我们?呵呵,他们怕是杜康门前卖醋,恬不知耻。”

    忽然,王雄抬小片刀,向孩童背影疾驰而去,快似狂风。

    刀刃虽不太锋利,但寒气已顺着衣领钻进孩童脖颈内。王雄本以为他该动了,至少该因恐惧而萎缩。却错了,孩童仍然不动。

    假如他是个成年人,王雄都想端一碗美酒请他喝,因为他太自信自己手中这把小片刀。

    正当王雄愁思莫解时,四周突然涌出二三十个彪形大汉,各个面露狰狞手持柴刀。

    内中一年长汉子打量王雄与赵东皇,想必定时这伙人的首领。

    只听他冷然道:“这阵仗料想二人也明白,总不至于让弟兄们空手而回,那就太不给我们弟兄颜面了。叫我朱老板,我素来偏爱这种文雅的称呼。”

    王雄沉默不语,赵东皇走过来,笑道:“朱老板今天来这里作生意,可曾查看过黄历占卜过文王卦吗?”

    朱老板扬手道:“老子就是王,用那玩意太棘手,主要是咋看不懂八卦,也测不出个鸟玩意来。”

    短促而锐利的白光,骤然自朱老板手腕闪过。本是完完整整的刀,本是完完整整的手臂,此刻刀饮着鲜血,手静悄悄地躺在地面上。

    朱老板面容登时扭曲,继而昏死在血泊之中。

    风猛然袭卷而来,六把柴刀自六个不同的部位向王雄攻击。

    王雄起膻中穴功法,力道灌注小片刀上下,横削向来犯之敌。

    “砰砰砰!”

    六把向外进攻的柴刀,此刻赫然插进了持刀柄的人肚脐眼处。十二只眼睛霎时如同死鱼般的眼睛,毫无生机。六张面孔,却都现出吃惊的样子,他们实在不能理解自己如何糊糊涂涂死的。

    剩下之人哆嗦着双腿,丢弃柴刀,落荒而逃。众人狂奔,恨不得老娘生自己时,多给自个长出三只腿。

    马脸王五眯眼疯狂拔足,一忽儿,壮着胆量瞪大双眼,竟发现自己没有移动一步。

    一颗红心如坠冰窟,面色煞白,发现自己双足离开地面。慢慢向后望,差点没把胆汁给吓出来。

    赫然有双恶魔般的双眼在注视着,王五颤抖道:“大爷!小人可没挖你家……祖坟……我……?”

    赵东皇臂膀上撩,手腕一甩,像甩大鼻涕似的将王五甩到侧旁。

    他冷然道:“两个问题:你们是干嘛的?可曾见过有一男一女从这经过?”

    牙齿打战发出“咯咯”响声,王五全身每一根寒毛都已竖起,颤声道:“小人们乃……贞国逃兵,聚集数十人打劫财务与……食物。至于一……男一女,倒未……瞧见!”

    王雄瞧着孩童,追问道:“这孩童为何在此?”

    王五语调已不再急促,回道:“不过一傻丫头,我们用来故布疑阵用的!”

    王雄轻蔑道:“原来是条贱命,死不足惜!”

97、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那你的性命又能值几两金银呢?”

    王雄目注他二人从灌木丛中走出,眼神中闪出一丝诡秘的喜悦。

    赵东皇笑道:“本大爷倒忘记了,我竟是坏人,而你们这群自诩君子的假清高自然绝对不允许有人在你们面前离开这个世界,即使那个无辜者和你们没有半点关系。”

    李怜已走近,赵东皇早运膻中穴合功于左手掌心,找准机会准备痛下杀招。

    李怜笑道:“不如大家坐下喝杯酒,化干戈为玉帛,怎样?打打杀杀实在破坏这宜人的美景。”

    王雄呵斥道:“小娃娃,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吗?只怕马上就笑不出了!”

    陡然间,赵东皇裹挟着厚重的掌力压向西侧,期间变幻七种起手攻式,却被李怜轻松化解。

    趁着发功间,赵东皇巧妙的布置功墙,无异于将李怜困于西面。

    更加麻烦的是,李怜还得提防王雄。他果然出手,手腕翻转招式变化间,形成一片刀网笼罩在东面。

    刀网非渔网,四下布满杀机!

    李怜以一敌二略感吃力,却丝毫没半分泄气。

    薛小菲此刻六神无主,呆若木鸡,她实在想不倒看起来其貌不扬的赵东皇与王雄功法如此高深。

    却听李怜朝自己喊道:“小菲,向西百里之内,定有周世兄踪迹。”

    茫然无措的面容霎时瓦解,小菲喊道:“你千万撑住,待我寻得周大哥,就来救援你。”说讫,拔足向西面狂奔。

    赵东皇依旧和李怜缠斗着,忍不住道:“未料到娃娃还是个怜香惜玉的痴情种,可惜被我二人团团围住,实无破解之法。想来,你一定很后悔从你娘肚子里爬出来吧!哈哈!”

    随着喜悦逐渐攀升,赵东皇皱纹里都生出了笑意。

    正值将破未破之时,一股怪风化成黑圈覆盖住赵东皇的双掌。

    赵东皇蹲马步抵挡,额头冷汗直冒。

    王雄一头雾水间,李怜已从赵东皇旁边飞出圈子,置身事外。

    猛听大叫一声,王雄一刀劈向李怜后背,威若猛虎。

    “咔嚓”一声,李怜的脑袋却好端端安在他的脖颈上面。

    王雄仿佛见到了鬼魅,面色霎时刷白,展目再瞧赵东皇,更是心胆俱裂。

    他实在费解,分明砍向李怜的刀,此刻却将赵东皇的双只手砍断。他从未见识过这种诡异的功法,忽然又忆起方才那团黑气,此刻宛如僵尸,寸步难行。

    冰冷得手,鲜红得刀,滴答滴答的血珠掉落草坪。

    李怜道:“我想,你们应该觉得不因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后悔被自己的母亲生下来吧!”

    赵东皇忍着痛、咬着牙道:

    “八九玄功!”

    李怜道:“原来你还不是个呆子,竟能看出我功法的源流。”

    赵东皇叹了口气,道:“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呆子,求你放我一马。”

    李怜好奇道:“你居然连反抗的心都没有,实在可惜,这让我不免有三分失望。”

    赵东皇道:“对阵八九玄功,我心如龙困泥潭,再也爬不出来。”

    李怜道:“纵然你再颓废,困境再大,也不可轻言放弃。人生来不是给人打败的,你尽可以消灭他,可总是打不败他。”

    赵东皇倔强道:“你在嘲讽我?”

    李怜不置可否,泰然道:“你已可以走了,莫非还让我亲自下厨烧锅饭给你吗?”

    赵东皇疑惑道:“你肯放我走?”

    李怜笑道:“一直是你在追我,我又何时要追你了。”

    赵东皇拔足边奔,在临走之前向王雄瞥了一眼。

    李怜潇潇洒洒走向王雄,道:“大哥可曾做过梦吗?梦里的一切是多么美好,你说对吗?”

    说着话,他已轻轻将王雄的刀放到了草地上,缓缓走向女童。

    突然刀光从李怜眼旁闪过,忙运起“涛涛百变步”以移形换位的方式完美躲过了致命一击。

    李怜吐了口气,道:“原来你的心还未被恐惧压倒,实在可喜可贺,但我的麻烦却来了。我常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其实才是个顶大的呆子呀!”

    王雄沉声道:“人生来不是给人打败的!搏一搏也好过无所作为。即使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李怜笑道:

    “我竟有些佩服你,不若当我徒弟如何?等为师七老八十你就可以纵横天下耀武扬威了。不过到那时你要得管我,得给我找七八十个大姑娘来服侍我。那鸡皮鹤骨的老太婆,我是见到就心烦意乱。”

    王雄狞笑道:“你认为我一定会输给你吗?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不光会赢,还能将你心中所守护的那份愚蠢执念彻底击垮。”

    李怜嬉笑道:“靠你那把快发绣了的破刀吗?”

    王雄冷然道:“靠刀法!”

    “什么刀法?”

    王雄沉声道:“你可曾听闻过迎风一刀斩?”

    李怜动容道:“可是在异界故事集中记载的,酒魔熊居士的那一斩。”

    王雄道:“非也!却也和我自创的迎风三刀斩轩轾伯仲间。”

    青筋暴起,衣袖遮挡住手腕上更加剧烈凸出的青筋。刀横在胸膛,手紧紧握着,仿佛已与刀融为一体。

    他就是刀,刀就是他!

    此刻功法品阶全然抛之脑后,压力如排山倒海徐徐前进,李怜面对着极度凝重的面孔,往日那分特有的嬉笑此刻荡然无存。他拥有三十六种举世无双的玄妙功法,可说已然立于不败,然而对付着一动不动的人,依旧不免心神恍惚。

    周围除了飞鸟啁啾,几无杂音,这种静对李怜来说简直糟糕透顶。

    忽然,王雄手腕翻转,横腰切去。

    李怜骤然糊涂,忙拧身西侧闪。

    刀落空,猛然大跨步,一刀又自反方向砍去。

    “唰”地一声!

    这一刀自然也落空了,这两刀简直连庄稼汉都能施展出,而且比王雄更猛、更狠。

    当他想问个究竟时,赫然发现王雄紧握着刀,一动不动。

    “迎风三刀斩!”

    “莫非前两招是为了窥探我的下盘步伐!最最致命的难道是第三斩,或许是我多想了,他本就在故弄玄虚,将我一军。”

    心中这样想,眼睛和耳朵却全部紧张起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凝视着王雄。

    突地,耳根后微微生疼,李怜扬手抚摸时,王雄扔刀提拳头砸向李怜。

    李怜笑道:“螳臂为什么非要当车,却……。”

    他再也说不出话,因为疼痛覆盖到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那一拳,也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李怜的鼻梁上方。

    突听一人邪笑道:“本人口中这七十二根牦牛醉意针,想来必定不好受。”

    王雄道:“东皇兄手段高明,轻而易举就将这硬茬搞趴下了,居功至伟非同凡响呀!”

    从丛林中走出来的,赫然竟是赵东皇。只听他道:“兄弟谦虚了,若非你吸引他的注意力,我又怎能毫不费力的让他中招呢!哈哈!”

    而后目注被粗布包裹的断手,道:“把这人杀了,也难以解我心头之狠。”

    王雄陪笑道:“异界里有个李黑白什么的,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人活在当下,要及时行乐。”

    赵东皇哼一声闷气,道:“可惜有江教主管教,我们虽曾为悍匪,此刻也只有忍着。”

    王雄把眼飘向始终背对着的小女孩,邪笑道:“此刻这里只有天,只有地,只有我,还有这个快死了的人。天和地自然不能管制你,而我也绝对不会说出口,不如……。”

    赵东皇缓缓逼近小女孩,像蝰蛇慢慢靠近它的猎物那样,每一个动作都展现出恐怖不安的感觉,贪婪的目光活似个发现了聚宝盆的收破烂的斜眼高个子女人。

    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李怜身体上爬行,眉头紧蹙着,身体外汗水直冒,强打着身躯半爬着,双手撑着草地。

    女童如待宰羔羊,实无脱生之法。

    王雄将头扭向一边,似乎在脑海中营造了个空中楼阁,那楼阁:白云缭绕、仙鹤成群,赵东皇在楼阁中,小女童自然也在楼阁中。楼阁内发生的事情,使得王雄因大笑而露出两排黑黝黝的牙齿,貌似还爬着两三只蛀虫。

    英雄不大会造时事,但时势一定能造英雄!

    早已义愤填膺怒不可遏的李怜,猛然甩出大手,掌缘处发出淡淡紫光,这手掌赫然变幻成一把利刃。

    他当然算计好了,凭借着一击是绝对不能扭转乾坤的,所以陡然转个弧度,竟砍向了自己的大腿。

    大腿被“利刃”划到,自然直冒鲜血,揪心的疼痛覆盖到了全身,压住了迷药。

    “追云拿月!”

    王雄还未发觉,李怜大叫一声,身子登时腾起化成无数光芒,直冲向赵东皇后背。

    王雄看时,早听轰隆一声,赵东皇业已被炸为齑粉,残烟四散。

    李怜背对着女童,扭头迎以微笑,女童虽被定了诸穴道,却在眼神中透漏出无限信任与喜悦。

    良久,王雄才懊丧道:“以身体疼痛来暂时压住迷药,实在有血性,老子敬佩你是条汉子。敬佩归敬佩,该为己还是得为己!”

    他功起膻中,引功遍布周生,作殊死一搏之势。因为他已经看出,李怜不行了。

    “呼啸神山!”

    高估或低估对手绝对会带来覆灭性打击,当李怜喊出那四个字时,王雄被四堵墙壁硬生生埋到了泥土中,一丝声响都未发出。

    疼痛能压制住麻木,但疼痛也同样能摧残一个人的意志!

    李怜陡然扑倒在地,两只眼睛半合半闭地瞧着女童,忽然发觉左侧似乎有个人影。

    马脸王五竟然是假装晕倒的!

    他掏出怀中金光灿烂的匕首,邪笑道:“我银剑教乃举世无双,能死在银剑教徒手中,也算你们的大造化,来世可别不记得我,哈哈!”

    李怜紧紧皱着眉头,却难以站起,昏暗的双眼向西面瞭望,不忍见到凶残的一幕。

    双眼闭上的前一秒,仿佛远方有位白衣如雪的俊秀公子。

    带着无穷忧伤,满满的困惑,渐渐丧失了知觉。

    ……

    ……

    郎月明星,凉风习习,树叶随着风波荡。

    螽斯儿胡乱叫着,惹得站在左侧帐篷前站岗的小六子心绪不宁。

    中间帐篷白得离谱,帘子被耷拉在两旁,由一个山水屏风横在内中。

    屏风里有张宽大的凉席,中央摆放着矮几,几上有套茶具,分外鲜明。

    周围挂满蜡烛,把帐内照耀的万分明亮,宛如白昼。

    左侧盘坐位俊秀公子,肤色纯白,双眼中如静湖荡漾。他每一个动作都从容镇定,即使天地换转位置,他也不为所动。他用食指与大拇指捏着瓷杯,极端怡然自得,如天上神座上一言不发的苍穹大帝一样。五官被天神摆放在他脸面上,是那么恰如其分,完美无缺。

    此刻,他不时欣赏屏风上美轮美奂的景色,从而频频点头以示赞许。

    香茗飘荡白白的气体,流向帐外,俊秀公子始终没有把头挪向对面,因为对面躺着一位如同乞丐装束的少年。

    李怜在梦中看到一头雄狮向自己猛然扑来,随即吓得醒转过来。

    伤腿外裹着块极其考究的蓝绸布,伤口时不时还隐隐作痛。

    两双眼睛瞬时凝视着在一处,随即又分开,李怜洒脱的倒杯茶,吹散热气。

    俊秀公子疑惑道:“兄台为何一言不发?”

    李怜终于喝到茶水,缓缓道:“你就像久别重逢的好朋友,对待朋友就像对待我自己一样,还让我说什么呢?”

    俊秀公子痴痴地笑了,李怜也傻傻地笑着。

    良久,俊秀公子问道:“不才并非本地人氏,兄台可知晓银剑教?”

    李怜卯足劲正吹热茶,苦着脸道:“我连大地人氏都算不上,自然不清楚了。”

    俊秀公子咦了一声,李怜解释道:“我家住海外孤岛,对樊关内外不大了解。”

    俊秀公子抱拳道:“原来如此,在下西门风,乃明瑶杂技团负责采办商品货物的。现正欲到团里请假,去看在下未婚妻。”

    说着话,俊秀公子西门风脸色红润有些难为情。

    李怜轻叹道:“西门公子好福气,小弟我却……。”

    俊秀公子西门风好奇地问道:“莫非其中有段伤心事!”

    这句话平淡无奇,却像极了一位挚友的发问。李怜下意识摸了摸膝盖,说到:“小弟姓李名怜,我这一生正应了我这个怜字,实在像这几案上,全是杯具。”

    西门公子眉头微皱,道:“不妨说来,看看在下有无排解之法。”

    李怜仿佛被人种下蛊毒,任凭西门风的摆弄,西门风仿佛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一点一点让李怜心中,毫无戒备。

    只听李怜黯然道:“此时应当有酒,却没酒!不瞒西门兄嘲笑,小弟痴迷于表妹,但她却钟情一位才貌双全的世兄。而……而这位世兄,却是我可以将命交给他的人,哎!”

    过了许久,西门公子才缓缓道:“贞国覆灭,金璧教蠢蠢欲动,天下不平之事何其多,自然有李兄一展宏图的地方。”

    李怜将脑袋埋到臂弯里,伤心到了极点。

    倘若深深爱着世间的某个人,那世间老人一定会安排他们邂逅在浪漫的花海吗?

    人生不如意者十七八九,还往往自添烦恼,这岂非是人间最有意思,最让人捉摸不透的规律呀!

98、 百丈老翁

    李怜忽然振奋精神,笔直地挺着脊梁,急迫问道:“未知那名小女孩现下可安好?”

    西门公子回道:“此刻她正在右边帐篷里酣睡,需要我把她叫来吗?”

    李怜慌不跌摆手,道:“不!不!不!让她舒舒服服睡一觉,能够忘却曾经的黑暗。”停顿一忽儿,复感慨道:“孩童时代才是最最辛福,在愁苦时不必为自己营造空中楼阁,来借此消磨现实中的不愉快。”

    西门风优雅了倒杯茶,递给李怜,道:“思索太多就会让自己平白无故增添烦恼,且品茗,任它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李怜微抿嘴用嘴唇沾了一些,脸红道:“凉茶真苦,怕是比黄连还苦七分!”

    假使陌生人能给你一杯茶,你却说茶不好喝,是个人都要难为情吧!

    西门风优雅道:“我特地用功法将你这杯变得其冷无比,治疗你体内残毒正要以极阴气体加以消逝。”

    李怜直勾勾瞪着手中杯,闭上双眼,仰头将一杯苦茶尽灌入肚中。

    西门风笑道:“原来李兄弟也喜爱清茶呀!”

    李怜纳闷道:“这像极了苦树叶,非常苦涩,实在难以下咽。西门兄何以见得我喜爱喝树叶茶的?”

    西门风白衣如雪,依旧很优雅得说:“其实只需抿一小口,药力就能发挥出作用!”

    李怜苦着脸问道:“为何方才不对我讲明?”

    西门风极端镇定,好像天山压向他身躯,他都不会皱一皱眉头,泰然道:“你没问我!”

    月被黑云覆盖,星星扑朔着,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

    忽然,李怜痴痴瞧着屏风,淡然道:“原来不止我喜欢喝这苦茶,还有些人竟冒着夜风闻茶。”

    西门风严肃道:“不错,他们总共七个人,其中有个人气息异常缓慢,想必在六十岁朝上。”

    李怜拱手道:“西门兄好本事,以我之力才能窥探出他们有几人,你竟然能知道他们中有位长者。”

    西门风道:“原来李兄早已发觉帐篷外有些宵小,那何以不出去看个究极呢!”

    李怜道:“在我说出他们在闻茶时,他们就已遁走了。”

    西门风淡然道:“那名长者显然轻功不大高明,居于末位。”

    李怜道:“也许他功法高深,在后策应,也未尝不可。”

    西门风清叹一声,道:“世风日下,银剑教邪祟都能横行无忌,实在可悲!”

    李怜问道:“西门兄如何断定,他们不是金璧教党羽呢?”

    西门风略感惊讶,道:“李兄岂非不知,金璧教徒众均非凡人,而方才那七位梁上君子,确一定为人。”

    李怜豁然道:“小弟常年居于海外孤岛,对金璧教所知不深。那银剑教教义为何,西门兄可知其否?”

    西门风骤然身体一哆嗦,将几案上茶具全部扔出帐篷外,心有余悸得坐会竹席上,面色异常难堪。

    李怜试探着问:“我是不是不该问你这个问题?”

    西门风嘶吼道:“该!”

    良久,西门风渐渐平缓心态,道:“任何人都有权知道他们那群魔鬼做了什么事情,他们迟早会下地狱,不得好死。银剑教以吃孩童心肝为教义,惨无人道毫无人性。”

    李怜瞧着微风吹动屏风,激动道:“江面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屏风照映三三两两只孱弱的萤火虫,扑朔扑朔一明一暗,夜更静,更深了。

    小六子盘坐门杆子旁,强睁开疲倦得眼睛,却越发昏沉,终是进入梦乡。

    黎明,清风徐来,山林回荡野鸡的叫喊声。

    红日才露出半个脑袋,李怜便急着要走。

    “表妹虽然和我离心,但终究不能不管她。现下她是否安康还是未知数,是以要尽早去寻她。再者天道将开盛会,我得回岛筹谋,聆听家长教会,以免家中人悬心担忧。”

    西门风见李怜去意坚决,唯有答应,但要到午时方能离去,因将有三五匹千里良驹路过,拣选一匹要与李怜乘骑。

    晨光伴着喜鹊鸣叫,越发得盛大,花不棱登的野花身上,沾染的露水也已消失殆尽。

    李怜觉得要空腹了,却使他大喜过望,小六子竟然是位烹饪鬼才,西门公子称赞道:“若把天下煮菜行家分个座次,小六子必定不会坐太远,因而我常出门带着他,口腹得个顺当。”

    在这期间,李怜还小心翼翼到右间帐篷里探看睡睡的小女孩。仔细端详她侧面,不大明显而确实存在的小酒窝。他忽然察觉,并不像从前那么讨厌孩童,像是发现宇宙奥秘似的,瞧着她呆呆出神。

    若非西门公子微启帐帘,请他出帐选马,就忘记要走了。

    李怜选择一匹矮小黑马,这马肌肉稀少,直耷拉着脑袋,浑身像被霜打似的。

    西门风嘲笑道:“若你英俊的脸庞能分给挑选马匹的鉴赏力三分,也不至于选出这么个东西,简直像个蠢毛驴。”

    他早伸上脚蹬,跨马抱拳道:“西门兄多多珍重,来日方长。不过,希望下次见面这苦叶茶能免就免。”话毕,甩缰绳夹马背,四蹄翻飞,灰尘微扬,朝东而离。

    西门风目注他远去,眼神忽然变得只有女子才该拥有的那份最痴迷的热恋。小六子也似变了个人,竟然在刹那间成熟了七八分,直勾勾瞧着西门风。

    右间帐篷浮动如江波,忽然黑影一闪,进入帐篷内,鲜血瞬时就洒满了帐篷内面。

    喜鹊瞪瞪四五只乌鸦,而后扬长而去。

    ……

    快马如飞箭,将两旁树木花草舍向身后。李怜驾驭黑马,一面功起膻中,运“八九玄功”之力,把百里地方仔细勘探,以冀望探寻出表妹以及周世兄的行踪。

    驰过两处高岗,隐约见前方右侧有院影;再奔数十步,果见有座庭院摆在道路旁;将眼眯缝,见位白髯老叟于院墙处除草,院墙前一小片貌似种着韭菜与花椒。

    再展目观瞧周遭,再无房舍,李怜心中一凉,却向老叟喊道:“老头,前方可有村镇?”

    “五里!”

    箭马如飞,眨眼即过。李怜想着再奔个五里地,找裁缝铺买个衣服,吃个淮南牛肉汤,再寻找他二人。

    却跑到额头见汗,约莫十多里地,仍然渺无人烟。

    李怜登时恼怒,心火骤起:“这老头竟然诓骗我,实在可气,不给他找点麻烦,都不晓得世间有公道二字。”

    发了一通闷气,拔转马头,向回疾驰。

    气恨交集,御马速度比原来还要快,半个时辰就到了庭院附近。李怜将马拴在庭院斜对面,直奔木门。

    两扇门板各有一副画,分别是双锏秦琼、单鞭尉迟恭;李怜微微弯腰拱手道:

    “二位大神爷,今个儿鲰生要僭越耍横。来日若有闲暇,必上香与二位尊神,以偿还我罪业。”

    怒火拔起七八丈,猛然踹起一脚,砸向木板门。看似颤颤巍巍、摇摇欲坠的木板门,此刻却好似钢铁。

    门连半点浮动都未出现,李怜便一屁股摔倒。手腕起劲,如箭飞起,身子打个弧度又直勾勾立起。功起膻中,运行诸穴,集于拳面,高举过首。

    间不容发之际,两扇门却吱吱呀呀向内打开。

    露出一副深邃而阴沉的面孔,让李怜吃惊的并非他那诡秘而可怖的脸庞,他赫然是位垂髫童子。

    他绝非侏儒,面皮极度光滑,脖子细长并无喉结。额头高高隆起,仿佛上帝觉得他太完美,要添加些缺点。黑统长靴上布满蓝灰参半的线条,身披件黑袍,将身子全部遮掩住。

    两扇木门完全敞开,从里面源源不断流出刺骨的寒气。

    李怜缓缓收手道:“小先生,未知此间主人翁在否?”

    由心底生出一份敬畏,是以李怜称其为“小先生”。

    “我正是此地主人,百丈翁!你这缺乏礼教,目无尊长的臭小子,竟还有脸来寻我,简直厚颜无耻。”

    李怜闻过,不觉后背凉飕飕的,忽然发觉掌心不自主的出了汗。

    这位小先生百丈翁说话口气,宛如百岁老人那样深沉。方才路过小院,分明见是位白髯老叟,却如何是个童子。

    五里便是“无礼”!

    李怜仍然疑虑万千,强沉住气,歉然道:“小子望门投止,实在急于找到裁缝铺换身干净衣服。若有冲撞,万望百丈主人海涵包容。”

    百丈翁沉声道:“附近三十里皆无集市,你若肯舍些金银,老翁倒是有两三件你这体型的衣服。”

    李怜转身从贴衣取出两片金叶子,递了过去。

    百丈翁将李怜让进院落,齐入主堂,分宾主坐下。

    少年心性,正是初生牛犊不畏虎,李怜打着十二分胆子打量周遭,更对这百丈翁大起疑心。

    百丈翁从怀中掏出一个花不棱登的小布袋,缓缓放到糕点旁,道:“老翁人久不入世,眼目虽健全,却实在像个又聋又瞎的老废物。难得李怜前来,老翁人倒有几个问题要讨教,不知可否见告?”

    百丈翁一语道出自己的名字,吓得李怜脸色刷白,额头直冒冷汗,后背略显潮湿。

    “鲰生草庐后进,自聆听高贤教诲,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百丈翁问道:“现有一壮年人,身不过三尺半,一生将无所作为,是否该死呢?”

99、 多病秀才 朱舞阳

    “东君之神滋养花草树木、鸟兽虫蛾,以其点缀大地,使其灿烂辉煌;苍天诸神俯瞰世间万物、人生百态,各有所托而不独存。存志以待时,谦卑以用众,苦学以长智,砺心以仁善,想来自有所展。何用一弊而挡万千星辉!小子觉,身高非阻碍之石,故而认为他不该离世。”

    百丈翁冷漠聆听,期间目光触及那小布袋,神情陡然一变,似乎正有一件大事要发生。

    李怜言毕,百丈翁复问道:“世分神魔二界,用道成神圣。既如此,魔修至顶亦为神圣,缘何大众亲神而鄙夷于魔道呢?”

    经李怜推测,这人十成中有九成是邪魔外道,内心恐惧逐渐降低。

    想来也奇异,未知的恐惧比已知的恐惧要可怕一万倍。而在等待恐惧的过程中,周围一切事物都变得轻如鸿毛了了无息。

    是以他才发觉,身体方才因恐惧而冒冷汗,念及此,不自主苦笑着。

    “魔道残害他类,虽得神圣之躯体,必然为世人唾弃。异界有载,秦用暴得天下,三世而亡,难以长久。春秋之小白,施仲父计策,仁义为先,因而霸天下,合八国以压蛮夷成王北侵之心。小白薨,宋襄继其志,明为仁义实则苟且,是以被俘于蛮夷成王。由此可见,舍正道而走旁门,大祸临头,故而众人鄙夷魔道之说。”

    百丈翁坐于高凳,双足离地约莫一丈,此刻陡然跳起,冷然道:“小子实在狂悖,却没个避讳!”

    百丈翁为魔业已昭然若揭,李怜叹了口气道:“适才我驾马路过跪地,直呼问路,言语冲撞,你却说无礼。哈哈哈,你好似位望门寡妇。”

    百丈翁沉声说,完全然不是一位八九岁孩童的口气,“倒要指教!”

    李怜也已站起,笑道:“又想做婊子,又想立个贞节牌坊的那种人呗!”

    百丈翁冷然道:“我苦心积虑将你引过来,并非听你说教,实在因我怜惜你是为绝顶聪明的少年,想收你为徒,让你早上天界观赏风景。”

    李怜亦起身,嬉笑道:“做买卖总得一个愿意买,另一个愿意卖。若是店大欺客,就不成章法,失了您老前辈的名声。”

    百丈翁正经道:“我正为万人之外那一位,不惜名声。”

    空气仿佛凝结,桌椅板凳随着摇曳的蜡烛黑白变幻,红柱上盘旋着用柏木做成的九条龙,好似随时都能飞跃下来。

    两双眼睛一瞬也不瞬,死死盯住对方。

    李怜从未与金璧教对仗过,却将功法遍布全身,凝视对方的微末动作。

    甚至一根指头的摆动都极大可能,要了李怜的性命。

    忽然,百丈翁回身指向那花布袋,沉声道:“老朽怜才,你如美玉,倘若顷刻击碎,实在暴殄天物,有负上天赐予你的智慧。凡事得有个尽头,只给你一晚时间考虑,做不做我徒弟。这口小花袋子能助你脱困。”

    胖袖只一挥,四扇窗户和直通院门的道路上,各悬浮赤蓝鬼火。

    百丈翁狞笑道:“倘若想出去,就得拿这布袋。拿了布袋,就必然是我的乖徒弟。”

    李怜倚仗家传绝学“天罡数八九玄功”,丝毫未对这鬼火产生半丝畏惧,且内心笃定自己稳操胜券。

    此功法据传闻乃异界霹雳玛丽刀锋神所创,分为两种。一种是有三十六种玄功,其高深不可揣度;第二种为八九玄功劲道,可窥探周围环境。

    李怜自小聪颖,把劲道练成百里之目,为历代李家传人所不及。

    李怜无忧,却也提防着鬼火,准备毕其功于一役,施展明玉神功。

    身体陡然拔起一丈,悬于空中,脚面下“碰”地一声隆起个小山包。

    “坎离幻幻,亦生亦死。我所处这个绝佳位置,真是天助我也。”李怜自付着,挥拳打向西北窗户。

    拳化清烟之貌,陡然袭去,却如石沉大海,飘渺无踪迹。李怜讶然变色,接连发了四拳,如锤棉花似的毫无反应。

    百丈翁观瞧,不住冷笑道:“别白费气力,另外,我在这施了法,也别妄想刘黑子和秦老头能来救你。”

    李怜对于刘黑子、秦老头深为疑惑,正待问明,百丈翁似道清风,破门而去,不知所踪。

    五处鬼火似有共鸣之处,此明彼暗,像参杂八卦玄学神通。李怜知将困于此,收了功法,苦闷不已。

    苦闷并非因限制了人生自由,而是无有美酒佳酿。李怜记起,上次喝酒约莫为半月前,掺了水的烧刀子,不由暗自咒骂那贪心的老板娘。

    “臭店家,老子喝的人生最后一次酒,你还和水。无耻至此,天下又有谁能与之比肩呢?”

    “自然是我那位见了漂亮大姑娘就走不动道的良师益友喽!”

    李怜猛然回神,却听屋外院中,正有两位边说着话边向自己走来。慈悲心起,欲唤住他二人,终究迟了些。

    只见位瘦骨嶙峋的青年抓耳挠腮,直闯进来,东张西望复上调下窜;其次是位灰布衫少年,弓着背,脸颊有病态的那种红晕,两眼无神活似个吊死鬼。

    灰布衫少年喝止道:“到人家地盘,学之休要狂悖,知礼行事。”

    那瘦猴似的人直蹦上圆桌,扭动臀部,歪着嘴笑道:“既然你那帮良师益友去了花派捞姑娘,你又如何不去。”

    病秀才甩手扭头,胆寒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瘦猴不再言语,只蹦蹦跳跳来回走动,半刻也不停歇,像个百无禁忌的顽童。

    病秀才施礼道:“小子乃上八门,神尧门,多病秀才朱舞阳。那位泼皮无赖,同为我上八门,舜神门王学之是也。”

    对于第一次见面就报诨名,李怜打心底里瞧不起,因而不懈记住,只出于礼貌抱拳回礼。

    朱舞阳双腿微微颤动,苦着脸道:“不才自小体弱多病,只得坐着同主人讲话,万望体谅。”

    李怜道:“自便!”

    待坐定,怀中掏出个褐色小葫芦,摇晃三下,叹息一番。体魄渐强,才开口问道:“未知主人姓名,倒要讨教。”

    李怜正色道:“将死之人,姓名不足挂齿,徒增烦恼。”

    朱舞阳悚然一惊,睇视他面有愁容,试探问道:“未知所发何事,有帮忙助力的地方,我二人当竭尽全力。”

    李怜怒然道:“你们四只眼睛如同瞎子,岂非未瞧见周围空悬鬼火吗?”

    朱舞阳扫视一周,泰然道:“方才进门时瞧不见这怪火,此刻却分外鲜明。火于空中飘荡,世间罕有之象,实为一大景观。”

    李怜嘿然道:“驼背小子别猖獗,你就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这鬼火乃金璧教百丈翁所设,想来是能进不能出。”

    瘦子王学之正拿着花盆玩赏,陡闻噩讯,“碰”一声把花盆摔地。闪脑袋来回舞动,道:“金璧教若来,我自死无疑。就算不来,也得让我成个饿死鬼,那模样十成中有六七成不大中看。三十六计,溜为上计。若是不逃,便是呆子。”

    猛然伸出拳头,把左侧窗户砸个稀烂,回首道:“朱兄,我娘喊我回家收衣服,下此再约!”言讫,整个身子往外蹿去,活似灵猫。

    李怜猛扯住朱舞阳衣袖,道:“让他回来,别妄送性命呀!”

    朱舞阳背对着左侧窗户,笑道:“区区小火他若出不去,死就死了,顶多替他买口上好的楠木棺材,也算朋友一场。”

    再瞧王学之,跳出窗口,迎面鬼火扑来,通着森森阴寒之气。王学之不自主哆嗦,张大口,冲向鬼火。

    起初鬼火如汪洋大海势力厚重,却被王学之大口吓得躲闪侧旁,王学之一个“空中双叠尖”,业已跳到篱笆上面,扭扭屁股,自去一方。

    李怜精神又为之一震动,暗想:“我拼尽全力破不得鬼火,这疯子竟然轻松自去,果有些门道。他尚且如此厉害,这病秀才想必也不同凡响。看来天不绝我,实属万幸。”

    当即笑道:“原来上八门全是英雄豪杰,小子乃海外人氏李怜,全仗上八门英雄相助了。”

    朱舞阳咳嗽不止,一忽儿,才缓然道:“上八门所指,为八个门户。我乃神尧门,那位王学之是舜神门少主。他因跑得快,大家叫他遁王之王,亦或者一溜烟。”

    复咳嗽喘息一阵,再道:“李兄也看见,小子多病,如今只有九品功力,难堪大任,不足以救你出这困境。”

    “危难之刻他却从容依旧,想必自有法子应付这鬼火,我且拿话激他,终叫他不再卖关子。”心念电转,李怜颓废坐在椅上,阴阳怪气道:

    “曾听人道,神尧门不如舜神门,当真半分不假。异界故事集中,那尧帝有裙带关系,才得帝位,而舜乃平民之子。如此一比较,高低立判呀!朱兄,你说对吗?”

    朱舞阳猜出他的用意,却仍然有些恼火,淡然道:“我功夫虽差劲,但我有外援。”从怀中掏出冲天火统,射向屋顶,直冲破房顶在天空形成个偌大的三角形状。

    忽然,五处鬼火发出强烈光芒,直追太阳之光。从甬道现出位俊美男子,见他手发铜币,和鬼火对抗。

    李怜在内瞧那人已占上风,问朱舞阳道:“这位兄弟如虎豹般,未知姓名为何?”

    朱舞阳咳嗽道:“世代家臣伊刻聪!”

100、 大小姐驾到 统统闪开

    晚霞播撒陆地与海洋,更播撒到伊刻聪英俊的脸庞上。只见他面色凝重,神情略显紧张恍惚,手腕因甩钱币而微微酸疼。自打他练成飞币对阵以来,头次面对如此强悍的劲敌。

    鬼火竟生灵识,暗念:

    “少年郎俊美非常,比异界中五大帅哥,卫玠、宋玉、潘安、兰陵王、盛鹏怕是还得胜一筹。美玉虽良却敌不过块一废铁的敲击,他虽异常英俊,不过本鬼术下亡魂。他袋中仅有五枚钱币,我却化六位分身,看这小白脸如何应对!”

    目光触及身后,瞧见少主朱舞阳,伊刻聪内心担忧稍宁。

    突地,鬼火“滋滋”作响,音若灵蛇吐信,变幻成以椭圆排列的六道鬼火。各个浓烈吐着火星,难分真伪。

    朱舞阳神情憔悴,目中尚有三四分呆滞容,手中紧抓着小葫芦,双腿不由得微微发颤,五脏六腑亦生疼痛。李怜观其忍受病态,冷不丁问道:

    “得病就得医治,永不医治就永永远远是病。既受病痛折磨,应足不出户,疗养为宜,何故东奔西顾的呢?”

    朱舞阳讷讷出神,半晌才哀叹道:“不如意者八九事,得意只在一事耳!哎!奈何!奈何!我本在母亲腹中就注定是个死婴,娘却固执己见,选择用生命让我苟延残喘下来。”

    略感神伤,停顿一忽儿,继而道:“大人们说我母亲酷爱踏青游历,是以我虽多病,却也要四方奔走。我常常就觉得,她就在我身旁,同我一道摘果子、捉螽斯。想来也有些不大正常,却终……。”

    晶莹泪珠雨点似的滚落,一时语塞不能言语。

    李怜大生后悔多话,劝慰道:

    “老辈人代代相传过,做过好事的人一定会上天堂享福,说不定此刻你母亲正啃着鸡腿坐在柏木椅上看你呢!”

    朱舞阳复了几分精神,淡然道:“我母亲是食素的,荤腥不沾。”抬起小葫芦给李怜看,“只需用唇沾些这葫芦中特质的药酒,我就能在一个时辰内病体全无,功法略有增长。这药酒极难炼制,父亲历经千辛万苦,一年才能治出不到两壶,也……。”

    李怜早夺过小葫芦,起盖仰头狂喝。

    朱舞阳眉毛骤蹙,却又舒缓,凄然道:“难得相逢一位好朋友,身死也无大碍!”

    唯有露出破绽,才能一击即中,使其殒命,伊刻聪深谙其理。

    然而鬼火并不给他丝毫进击的机会,相反,鬼火却蠢蠢欲动。

    功起膻中,守好门户,右手探进钱币囊。

    “呲呲呲呲呲!”

    手起处,五道寒光发出破空之响,直打五个鬼火。

    鬼火自认胜局已定,将真身暗挪在第六处上,暗暗得意洋洋。谁料方挪移到第六处鬼火位上,一道寒光堪堪将进,鬼火大吃一惊,慌不迭侧退两三丈。

    趁这间隙,伊刻聪已展动轻功入了主堂,拱手拜道:“小子来迟,望少门主恕罪!”

    那鬼火狠狠难平,正欲发难,却被老大喝止道:“且由他进,看他这区区凡人,如何活着走出咱们这个鬼火大阵。”那鬼火只得回归原位,暗暗生气。

    朱舞阳不置可否,接过李怜递来的小葫芦,却听李怜道:

    “酒真是人间最最难能可贵的宝贝,如今我是舒服了。喝了你一半,有事但请吩咐,无有不从。”

    朱舞阳坐定,道:“伊兄弟进来都颇费周章,再带我二人出去,必然不能办到,终究无意。”

    “那也不尽然,是阵就得有个破绽,俗称阵法之眼。若是摘除其眼,其阵法不战自溃。”伊刻聪言毕,陡然凝功于右掌,力贯右臂,虎似的压击向李怜。

    李怜毫无防备,却胜在方才喝过酒,机警三分。慌忙功起膻中,以八九玄功劲道凝聚掌心,拍向来人。

    “碰!”

    两掌即合又疾分,伊刻聪连退三步,晃了三晃才站稳身躯。

    李怜稳若泰山,一切如常,疑惑道:“伊兄何故如此?半葫芦酒至于和我拼命吗?”

    伊刻聪缓口气,道:“必将用厚重的力道打去,才能奏效。我第三步左脚务必留意,务求成功,切不可优柔寡断。”

    走了两步,伊刻聪食指沾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字。李怜一看即明,要自己攻其阵眼。

    “眼!”

    李怜目注伊刻聪的左脚,伊刻聪扭头来回扫视五方鬼火。

    忽然,多病秀才朱舞阳问道:“既然这位置如此重要,会在一个特定的位置任人宰割吗?”

    伊刻聪依旧来来回回打量鬼火,言道:“自然可以改变位置,好似水之无形,无有下手之处。好在我能在一瞬间,阻止其改变方位。”

    伊刻聪左脚尖向上微起,正指着左侧上窗户外那个鬼火。李怜当机立断,展八九玄功拍向那鬼火。

    在这间不容发的一瞬间,四处鬼火吐发黑气,要来制止李怜。

    神尧门家臣伊刻聪,外号“播财击胆”。播财指其擅长发射钱币,十丈见准,例不虚发;击胆乃危命时使用,拍肚逼出胆汁,化气而攻,施展后却身体软弱。

    此刻已拍出胆汁,用功法化气,攻向四处。四处鬼火只得作罢,忙来应付无穷气体。

    阵眼火鬼道行颇深,李怜展动八种功法依次递进,丝毫不奏效。急的他心里直抓痒,却见伊刻聪脸色煞白,身前胆汁渐渐消亡,不由暗自苦闷。

    堂门外传一语道:

    “此生死存亡之刻,仍固执己见,无异于小虫搏猛虎。花布袋呀!花布袋!”

    李怜已是贫不择妻、饿不择食、慌不择路,到达险峻之时,且狠狠心,翻身形早拿起花不棱登的小布袋。

    电光火石间,五处鬼火化成黑烟,飘散天空。李怜精疲力尽直躺在座椅上,大喘粗气,内心尚有三分胆颤。

    花布袋彩光骤然发亮,即亮即消,登时李怜觉得有五道真气涌进膻中。身体无恙,是以不觉惊讶奇特。

    稍待,多病秀才却拉着伊刻聪手臂,欲走出院落。

    李怜收妥布袋,问道:“天色已晚,何不在此地歇息。明晨再行,也不费时。”

    多病秀才解释道:“李兄有所不知,我这位兄弟得罪一位上八门惹不起的人物。这位人物追踪本事为当世一绝,因而不得不连夜奔走。”

    伊刻聪本也困惑,听少主言语才恍然大悟,附和道:“那人泼辣无比,实在难缠得紧。”

    李怜拱手道:“既如此,那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望日后再能相见。”

    多病秀才朱舞阳、播财击胆伊刻聪不置可否,疯也似的朝大门外狂奔,活似见了狸猫觳觫发颤的老鼠一样。

    李怜缓缓喝水,却见他二人复转回来。李怜疑道:“怎么!那人来了吗?”

    朱舞阳紧抓住李怜臂衣,道:“大敌已然来临,我二人只好从侧边墙面翻去。劳驾李兄切莫泄露我二人行踪,自当感激不尽。”

    李怜如云雾中乱飞的秃鹫,糊糊涂涂答应下来。

    三人绕过后院一处小花园,厕所旁红砖墙矮些。朱舞阳深喝口药酒,展动功法往上蹿,却因功法低微操之过急摔了下来,伊刻聪却早早跳上墙头。

    无奈,李怜自成一凳,朱舞阳踩其肩膀身子趴上墙头,单鞋却滑落下。

    李怜拾起鞋子正欲往上扔,朱舞阳拱手道:“鞋子不要了,命才最最要紧,见了大小姐千万不可将我二人行踪告知,切记,切记。”

    话讫,随着伊刻聪跳下外墙。

    李怜心中窃笑他二人怕这大小姐,却听大门外“噼里啪啦”乱响,定是朱舞阳、伊刻聪将门内拴住,如今劲敌找上门来。

    “大小姐!呵呵!不过女流之辈,又有何惧,我且戏弄她一番,定教她收敛暴躁性格,洗心革面重新做个小女子。”

    来至甬道,却不散栓,只高声打呵欠淡然道:“门外旅客休得叩门,先下天色黑沉。本主人已同六位夫人安寝,多有不变,恕不接待。”

    却两把白剑刺两扇门,“咔嚓”声绝,门成五块散落周遭,李怜骤惊,闪步退后。

    两剑并排逼近,李怜看处,见一红一紫两名绝艳小姑娘挺剑来刺。

    红衫小女子以“小乔铺床”进招,另位施展“大乔提灯”侧面攻来。

    双剑虽分,势道却好。期间配合,不可谓不天衣无缝,巧妙连接。两手绝招,常人难以躲避招架,李怜却在属于非常人之列。

    嘴角微扬,功起膻中,运起涛涛百变步伐,身影如鬼魅般忽左忽右,仿佛有一千个李怜在眼前。

    两式见空,二女并不停手,双双舞动长剑,击向李怜。

    红衫小姑娘以“大乔抓狂”、“大乔洗足”、“大乔睁目”缓缓递进招式,下盘极度沉稳;那名紫衣小姑娘剑身上扬,施展“小乔媚舞”、“小乔闭眼”、“小乔过桥”三招攻向李怜飘忽不定的身形。

    李怜如玩游戏,轻松应对,却借着月光瞥见从门外走进位模样怪异的人,但见那人:

    身穿绛色石榴裙,外披紫薄轻纱。手腕、足腕各系铜铃镯,一步一叮珰。梳个双辫下散,中结宝珠。项下坠着八宝金镶翡翠锁,斜肩挎个通红百宝囊,左肋缚着赤把软鞭,足踏鸳鸯戏水布鞋。圆脸略秾,丹唇外朗,晧齿内鲜;桃颊微颤,酒窝隐约可见。

    那红紫姑娘身材矮小,把樱桃嘴一撅,扫眼看过,淡然道:“金菊!芙蓉!去探查这地方有无一颗葱的踪迹。”

    红衫小姑娘见三招无效,施个败中求胜的法子——小乔撒娇!

    她手腕回转,用收剑式中最平常的反腕贴背,右足踩地,左足离地倒向李怜那飞影。

    李怜见她收剑,却又跌倒之势骤生,怜惜之情不由得自心而起,慌不迭定住身形,伸双手去接。

    红衫女知计已成,暗自发笑,左足猛然下压,借着势道拧身旋。剑已直切李怜手腕,李怜忙展动“金刚不坏功”,集功于手腕。

    “咔嚓”轻响过,剑如磕精钢,只轻轻滑下。红衫女暗暗咬牙,左臂后甩,“啪”地一声掴一掌于李怜。

    红衫女银铃般笑道:“终究还是被我打了!”继而同紫衫女拱手向那矮小女子道:“遵命!”

    待二女进院中查探,李怜佯装生个懒腰,把手臂大展开,径直走向那撅嘴红紫姑娘。

    红紫姑娘异常气愤,竟发出微微喘息。李怜却百无禁忌,并身把左手臂耷拉在她左肩膀上,嬉皮笑脸道:

    “小姑娘,如今世道险恶,多为狡诈好色之徒。本大哥方才突然发了个大慈悲,认你当妹妹,好不好呀!”

    红紫姑娘登时转色,和颜悦色道:“好呀!只不过我想知道一颗葱在哪里,好哥哥能告诉我吗?”

    李怜背后激灵灵打个冷颤,忙收手立于当面,道:“这……这漫说是一颗葱,就算千万颗葱小人也有呀!未知姑娘芳名,可否见告?”

    “顾盼盼!顾盼生姿的顾,顾盼生姿的盼,顾盼生姿的盼!”

101、 富贵可敌国 金女公子

    李怜道:“既然暂无琐事,大家就各奔东西,各找各娘,后会无期了!”

    方欲转身,那顾盼盼提赤把软鞭突地一甩,精光飞瞬,封住李怜退路。

    鞭子呼啦啦贴着李怜,惊吓的脸庞直抽到地面。

    李怜向旁跳开,暴喝道:

    “小妮子也太目中无人,任意妄为,无有家教,你父母想来比你还要痞一万倍吧!”

    怒火心撞,顾盼盼提鞭甩向李怜,势若群蛇乱舞,渐渐不见鞭影。数十下后,仍然打不得李怜片衣,气得她收好软鞭,怒目圆睁地瞪着李怜,缓缓从百宝囊中掏出个物件。

    李怜神色紧张忐忑,担忧她拿出个法宝,却见她从百宝囊中拣块饼干,咬口,就瞪李怜一下。

    李怜嬉皮笑脸,吐舌舞腰嘲讽顾盼盼。待那饼干吃尽,顾盼盼朝后喊道:“你就看着我恶人欺负,大名鼎鼎的大侠客,却原来是个阴沟小贼,缩头乌龟,言而无信之人。”

    星月笼罩下,但见黑影飘然而至,立于当中。

    李怜陡然瞧见那人,笑容逐渐凝固,见那人背宝剑、戴五花脸罩,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眼如岩电,神采奕奕。

    那人沉声道:“我只答应帮你找伊刻聪,余者一概不管!”

    顾盼盼嘴角上扬,疾奔向李怜,四铃铛簌簌作响。李怜疑虑不解,忙撤步猛退,顾盼盼还未挨其身,登时倒地,哭天喊地着,似一个顽童般。

    “啊啊啊!小女子没父没母,此刻受人欺负,啊啊啊……。”

    那人沉声对李怜道:“你自走你路,何故当着我的面对顾小姐不敬呢?”

    李怜惶恐道:“大侠,你眼睛何事瞎了呀!又几时看见老子对这位难缠的顾小姐不尊敬了呢!”

    那人拔出宝剑,上书“通天”二字,微发神光。李怜暗暗称奇,心道:“天下八大神剑中的通天剑居然在他手里,这人必然有些本事,打不过还是走为上计的好!”

    李怜微蹙眉,淡然道:“你我往日无仇近日无怨,这又是何苦来哉呢?”

    顾盼盼登时跳将起,冷然道:“那你就将一颗葱的去向告知本小姐,不就万事大吉,两相平安了。”

    李怜淡然道:“小子的的确确未曾见过顾小姐口中的那位一颗葱呀!若我说谎,教我娶不到第一个老婆。”心中忙道:“可以娶第二个和第三个,哈哈!”

    顾盼盼毫不相信,李怜道:

    “这位蒙面大侠,你可曾听闻天罡数八九玄功,那可是拥有三十六种功法。实在不巧,小子偏偏略通其中奥妙。为了不使大侠成沽名钓誉之列,还是闪开吧!”

    顾盼盼跺跺脚,咬咬牙,道:“废话连篇,还不上呀!”

    李怜施展“明玉功”之法,身子上扬,脚下微微隆起土包。突地,一道寒光切向李怜双腿,快若击电,几不可见。李怜大骇,收双腿将半成明玉功之力,拍掌打向那人。

    那人甩剑切开,毫不费力,通天剑刺向李怜落点。李怜展“追云拿月”之功,身子化成无数寒光,飞向那人。

    那人将剑展动,陡然刺向身后,李怜吃惊不小,慌忙撤功退了三步。

    只听霹雳一声响,顾盼盼甩鞭子正打在李怜后背。李怜翻转一旁,笑道:“二打一,真不愧为英雄豪杰,盖世无双呀!”

    那人沉声道:“倘若顾小姐再出一次手,这件事恕我不能管了。”

    顾盼盼如惊弓之鸟,慌不迭收好赤把软鞭,嘻哈道:“方才一时情急,再也不会了,呵呵。”说讫,伸舌头向李怜,又瞪了他一眼,那意思似乎在说:小子,你今天玩完了。

    李怜心道:

    “这人和我李家有何关联,居然能懂得我功法中隐藏的奥秘,实在让人琢磨不透,匪夷所思呀!既胜他不得,无奈得使个诡诈计策,脱身为上。”

    李怜即而朗声道:“大侠呀!方才这么一活动筋骨,让我突然想起一颗葱逃向哪个方向了。但我这人不服输,我施展一种功法,你若能破解,我就将一颗葱行踪告知你二位,未知意下如何。”

    那人沉声道:“好!”

    李怜手舞足蹈,故作姿态,猛然施展“涛涛百变步”直蹿向后庭。

    顾盼盼惊讶道:“这混痞子想逃!”

    那人如旋风般紧追不舍,相距二三丈远。李怜箭步跃上矮墙,左足鞋子却不慎脱落。

    顾盼盼追上,右手用食指与大拇指捏起鞋子,左手捏住自己的鼻子,道:“混小子,你似落汤鸡般,连鞋子也不要了吗?”

    李怜作个鬼怜,展身形跳出墙外。

    顾盼盼跺跺脚,把鞋子甩地,愤愤不平道:“这混李怜,日后见到他,一定让他碎尸万段不得好死。”

    那人沉声道:“姑娘只找一颗葱便好,何必说此狠话。那少年家传功法为正道之列,定然非是宵小奸诈之徒。”

    顾盼盼冷然问道:“你难道忘了你为什么会在我身边吗?”

    那人回道:“自然不敢忘!姑娘替一位家境贫寒的少年买棺材,使其能葬双亲,是以我才答应,帮你找寻一颗葱。”

    顾盼盼笑道:“没忘记最好,大名鼎鼎的风尘侠客姜维,果然一言九鼎,死马难追。”

    ……

    ……

    花草葳蕤,月亮被奇形怪状的乌云挡住身影。星星在旁一亮一灭,似乎在抗议、谴责这讨人厌的乌云。

    丛林深处越发昏沉,藤条错综复杂布满周遭。枯树桩子上长着一小片毒蘑菇,洁白兔子走来,嗅一嗅又走开了。毒蘑菇旁爬着两只变色龙,舌头伸出,那倒霉苍蝇登时殒命。

    茂林里不光布满杀机,还有一幕温馨的画面在上演。一只矫健的乌鸦叼着一只长虫,飞到巢穴给老乌鸦吃。响尾蛇簌簌发响,在树下饥肠辘辘,等待着老乌鸦老死,自己就可以美餐一顿。

    ……

    ……

    穿过一大片沼泽,李怜来到一处较为空旷之地,左面陡然跑来一个庞然大物。

    李怜展涛涛百变步回身跑,那物学名食铁兽,俗称熊猫,早抓住李怜小腿,甩进自己怀中。

    食铁兽丝毫不伤害他,只搂在怀里,轻轻拍打,如母亲拍打婴儿睡觉一样。

    时过半个时辰,那食铁兽仍旧拍打,恼了李怜,展动功法窜出五丈开外。

    耳后无半分动静,李怜好奇,回身探看,见一个小女孩子抚摸那食铁兽胖足。食铁兽欢欢喜喜,向密林中跑去,登时踪影消失。

    李怜见女孩背影时隐时明,待那食铁兽不见踪影后,小女孩亦消失不见。

    李怜以为神奇,拱手道:“多谢神人相救!”

    采蘑菇生火烤熟,吃后面色发青,口吐白沫昏厥不醒。

    待到一轮红日自东而起,朝霞照在李怜脸上,他才悠悠醒转。忽然体内五道怪力往来冲突,疼得李怜翻转身躯,登时盘坐,掌心合十,陡然想起了百丈翁这个妖魔,不寒而栗。

    五道怪力忽然合一,李怜心中一动,大喜过望,手撑地、足搭树木,欲用这道怪力冲破百里之目,达至千里之目。

    “看来天无绝人之路,这岂非是因祸得福。想我李家这八九玄功,世代都未能达到千里,如今将要被我实现了,哈哈!”

    一念至此,用尽力道游功于全身。复上下翻飞,单掌拍树却打下个偷吃乌鸦蛋的小青蛇。忽然,情况为之一变,身体巨颤不止。

    李怜尽施本事,全无计策,陡然觉得耳后生风,忙施展金刚不坏功护佑肢体。

    “喯!”

    一女子在后惊叹道:“木棍居然不断,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李怜怒火中烧,已然准备了七八百句编排人的话,却见那女子装束容貌,再难发出。

    “情”之子、一字变幻莫测,李怜猛然发觉自己很可能喜欢上眼前这位女子了。

    瞧草地断木,佯装摔倒,身子倒向那名惊惧中的美艳女子。却不料,她身旁有位白衣公子,扇子只一伸出,便轻轻将李怜拖起。

    李怜才发觉还有旁人,便拱手道:“乡野李怜,请教二位姓名。”

    华服公子冷然道:“”镜土会上官家义勇忠仁,我乃大公子上官飞熊。”?。

    李怜道:“未知姑娘芳名可否……。”言未尽,上官飞熊舞扇子“泰山压顶”而来,李怜侧滚去,招式丑陋却实用。

    总有些“自认聪明者”们,光鲜亮丽,如同翠鸟羽毛在日光下闪动光芒。啊!好美丽,蒸发水份让你哀鸣于坟墓。

    上官飞熊向姑娘指道:“狗熊就是这么出洞觅食的!”

    李怜布鲁嘴巴,笑道:“那一定是你这只会飞的大黑熊看见过了。”

    上官飞熊道:“牙尖嘴利!马上把你打得找不到东西南北,看是否还存这挨千刀的臭嘴。”

    扇子自下而上扬起,李怜骤然展动“八九玄功”,力贯右臂,单掌拍去。却一接触那山水扇,如蜜蜂蜇人般的疼痛。

    李怜回转身形,见掌心一片红点,暗暗叫苦不迭,“未防这臭飞熊还有这招,居然是铁扇子,中间一定暗藏消息机关,是否沾染了毒,暂时还不明朗。”

    那姑娘触了怜悯之心,见李怜又脏又破的衣服,猜想他是个破落户,因而阻道:“我明白上官公子功法卓绝,世间少有敌手。先问明白再打也不迟,莫冤了好人。”

    正值李怜进退维谷之刻,陡然灵光一现,跪地哭喊道:

    “小人为白城李怜,世代居住,却不想欧阳龙大元帅交了帅印,来个泼皮无赖作了大帅。实在无以为继,只得流浪天下,期间想入九曜帮讨生活,奈何道途遇到条赖皮狗,一路……。”

    那姑娘道:“你可愿意做我金家护院?”

    李怜跳起道:“一个愿意,十个愿意,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

    上官飞熊心道:“这狗种若非我用毒计,决计难以取胜,定不能让他离金小姐太近。”忙道:“本公子正好缺个贴身下人,就请金大小姐切勿与我争执。”

    那姑娘恼怒道:“说了千百次,上官公子总是记不住,叫我女公子。”

    上官飞熊佯装弯腰拱手道:“是……是……是,拜见金女公子。”

    金女公子问李怜道:“你可钟意当个下人呀!”

    李怜拜道:“谢金女公子,更谢上官公子抬爱。”

    金女公子道:“上官公子,我们快些回去,看看我那两个宝贝哥哥在斗个什么宝!”言讫,转身而行。

    上官飞熊见金女公子走远,冷然道:“臭杂碎,机灵点,倘若搅和本公子的美事,定让你生不如死。”

    李怜赔笑道:“公子哪里话呀!小人尽心竭力的侍候,所谓日久见人心,请公子看我日后表现。”

    上官飞熊冷然道:“最好如此!”

102、 入殿之事

    鸿蒙初开际,混乱约九千八百一十六年为一格;历时九千五百二十七格,风云际会出人皇。

    人皇生而能言、幼而聪颖,归附者千万人。所统辖八门,剪除妖邪,立不世之功。至此而传承上八门,后世未有怠慢上八门者。

    而后末元子天山得道,樊关之内设置三山,用以屏除邪祟。至此后,逐渐从四国中分化出八大流派,是为领袖。

    八大流派分为:

    一花派玲珑宫、二火派西蜀火龙山林家、三冰派极蕴山脉瞿家、五行派:镜土会上官家、墨派进仕会赵家、自然派天道山逍遥山庄、三教派风池教百会教孤龙教、截派天极门。

    自盛老宫主重伤后,花派一蹶不振几近凋零。由遥陌老宫主谷梁小月牵头,将在玲珑大殿上处理几件关乎花派生死存亡的大事。

    早发信使传唤花派附属,集合大殿,群策群力为花派下一步如何走而规划计策。

    此刻两位老宫主正襟危坐在大殿之上,两旁或站或坐着花派弟子。她们都在耐心等待一个人,一个有机会带领花派冲破泥潭的人。

    内心忐忑不安,不光是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宫主,花月殿主同样焦灼万分,因为那个人就是她的二徒弟江琼儿。

    知子莫若父,知女莫若母。

    自小就将江琼儿带大的花月殿主,内心深深明白,江琼儿的心业已不属于花派。近几年,她向往自由的态度越发浓重。

    穿松林、过竹场,是座华丽无比的中号庙宇,上书“女娲大神”。庙祝三步两颤地走出,将眼眯成一条线,隔了一忽儿,才豁然道:“原来是小江呀!稍待,老身这就去找香。”

    庙祝颤颤巍巍回身,江琼儿嘿嘿发笑,记起曾同这庙祝发生的几起有趣事故。三拜女娲庙,言道:

    “虽然我快走了,但却又有些舍不得你。也不晓得这世间上是否真有女娲神,但我坚信,您代表着人们最最坚强的品格。这品格将传承到我身上,去面对惊涛骇浪。”

    庙祝仿佛死在庙里似的,半点动静都没有发出,江琼儿继续向前行走。踏过一百七十二重冰台阶,才舒展上臂,轻呼一口气,来到了玲珑宫外的广场。

    外门弟子如见珍宝般,争拉江琼儿向宫门驰去。

    “江师姐,快些吧!大家都等着您呢!”

    “除了西蜀千叶会以外,附属门会全都到齐了。”

    “师姐您也太不体恤师傅们了,任性而为。”

    外门弟子七嘴八舌,吵嚷不止,江琼儿却发现宫门外站着两个贼头贼脑的少年,随意问道:“他们是谁?”

    圆脸外门弟子道:“他们自言为上八门人物,来观赏咱玲珑宫建筑物的。”

    另一个抢着道:“我看不然,必然对我花派有所图谋,不可不防范。”

    江琼儿从他二人旁走过,见他二人慌把头低垂,却留有三分轻蔑,不觉暗自留心。

    入偏殿换好梅花衣服,便径直走进大殿,跪地拱手道:“徒孙江琼儿拜见两位师叔祖!”

    谷梁小月微微点首,道:“嗯!去你师傅旁候着。”

    江琼儿瞥见师傅在左首第一个位置站立,便站在她身后。

    老宫主谷梁小月问花月殿主道:“仙矫,人都齐了吗?”

    花月殿主拱手道:“禀明师叔,大差不差都齐了。”

    谷梁小月站起身道:“花派陡生变故,老身实在不能再坐以待毙,只好暂时僭越,坐一时派主。今个呀!要决一决这花派派主人选。各位都属花派,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各荐良人。”

    右首排列着三张椅子,依次坐着轩辕门公孙共、轩辕门高进、星岛碧辰宫主甄真真。

    甄真真上月中旬才得担任宫主,因其师赵芳死于宁山,因而得为。她腰缠白绫,额抹白布,泪痕隐约可见。见众人无言,便起身言道:

    “老宫主资历最深,再合适不过了。舍老宫主不选,谁能任之呢?”

    众人东拉西扯,说些大道理,一致赞同谷梁小月当花派派主。

    谷梁小月沉声道:“世道变幻,迂腐思想如何能使花派更上一层楼。我与常师妹是决计不担任派主一职,四位殿主为我师姐得意门生,可有高论?”

    四大殿主序齿而论非花月殿主莫属,老四七辰殿主出班道:“我推举大师姐,可谓德高望重,无人不服。”

    老二老三相继起身,言明绝无争夺派主职务之心,一力推举花月殿主。

    花月殿主内心彷徨悱恻,暗自琢磨一番,瞥见谷梁师叔眉头微蹙,就已猜测个八九不离十,慌不迭上前道:

    “论资历谁又能同两位师叔相争一二呢?最最能担任派主一职的都垂手不为,小殿何有心为派主。老师叔聪慧明察,必然智珠在握,成竹在胸了,但闻其理!”

    谷梁老宫主眉头微舒,缓缓坐下道:“既然我大师姐门下四大殿主不欲为派主,老身就僭越,行与不行,大家再行斟酌。”

    花派众位弟子拱手道:“愿受命!”

    谷梁老宫主扯常玉狸衣角,道:“你也别似哑巴一般无二,该亮亮相了。”

    常老宫主起身道:“我们两个老姐妹商量过,决定由四大殿主各选出一名德才兼备的弟子,进行两两对决,最后胜的便是我花派代派主。”

    花月殿主拱手道:“花月殿,举荐三代二弟子,江琼儿!”

    长梵殿主道:“长梵殿,三代大弟子,朱敏!”

    金星殿主道:“金星殿,三代大弟子,孙萤!”

    七辰殿主苦闷道:“我七辰殿首徒三位不在,老四王瑛珥踪迹全无,只得使老五兰喜梅滥竽充数了。”

    四名三代弟子两两相对,凝神观瞧对方,独兰喜梅哈气连天全无斗志。

    金星殿主在旁对七辰道:“你这五徒弟活似个醉猫,纵然毫无胜算,也该竭尽全力呀!哈哈!”

    至此而后,“醉猫兰喜梅”之名遍传花派上下,无不嗤之以鼻。

    江琼儿掌结梅花,谓醉猫道:“师妹,逢场作戏,大家走走过场也就是了。”言讫,挤眉弄眼一番。“醉猫”兰喜梅微点首,起膻中穴,运起本殿玫瑰之花,色若凝血。

    江琼儿摆手散功,凌空翻身,虚拍一掌于空,那“醉猫”如同被重力撞倒,浑浑噩噩不省人事,被师妹们搀扶下歇息去了。

    金星殿主复晒笑道:“七辰殿真是人才辈出,出个调皮捣蛋的叶晨欢还不够,竟出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神人,哈哈!”

    戏谑下,惹得众人哄堂大笑,七辰殿主低着脑袋道:“晨欢不再才敢饶舌,倘若她在此,谁敢口无遮拦呢!还是静下心来,观看朱敏与孙萤的对决。”

    朱敏一袭黄杏直条裙,右手起功决,左手控杏花,展动神光扑向孙萤。孙萤自小一道长眉,故称“一道眉”,见她展动牡丹功法,收招定式无不精妙,同朱敏对阵不遑多让。

    常玉狸老宫主在玲珑宫殿顶端看得真切,喜不自胜道:“花派前途光明,苍天开眼呀!”

    于时,偏殿外门主来见花月殿主微语道:“门外那两人仍然不肯离开,直争执着进宫游赏,弟子们抵挡不住。”

    花月殿主心道:“我花派与上八门并无过节,为何这两位少年偏行极端,苦劝不去呢!”于是禀明谷梁老宫主,随偏殿主一道出宫门探个究竟。

    穿偏殿、过甬道,大打开宫门,花月殿主赵仙矫见一名浑厚少年同七名弟子相斗,那少年龙腾虎跃如戏嬉于顽童。

    众人后面伫立位怪模怪样的少年朗,见他食指对花派女弟子指指点点,时而拍腿跳跃,时而极端嬉笑。恼怒了花月殿,凌空劈面打来,那少年收轻浮容貌,脚跟软下,巧妙避开。

    呈以惧色道:“小子上八门,神农门少门主熊掌儿,殿主何苦见面不分青红皂白,便痛下杀手呢?”却向那同花派女弟子颤抖的人道:“且住手,她们掌事的来了。”

    七名女弟子这才得以喘息,微弓腰背,暗中赞叹这少年深不见底的气力。

    花月殿道:“我花派正在行大事,不便接客,是以请少门主多加体谅。”心里却道:“若非怕那个老酒鬼来我花派玲珑宫缠事,非把你打下山去,不留情面。”

    熊掌儿道:“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那就劳烦殿主带路,我二人领略领略花派开大会的风格。”

    花月殿蹙眉道:“小辈休得猖獗!”

    熊掌儿忙把那人拉至身侧,低语道:“查兄,你是否能胜这殿主?”

    这少年乃上八门中燧人门少门主查子,见他微微摇摆脑袋,苦涩道:“绝无胜算!”

    熊掌儿朗声道:“我说殿主,你道歉我这位良友是谁,他便是上八门桃花神掌之子,功力想必在尊驾之上吧!”

    “桃花神掌为人光明磊落,为当今少有的英雄,他功法自在我之上。他儿子嘛!我看就未必有乃父之风,只有比过才能立判高低。”

    熊掌儿道:“殿主果真快人快语,倘若我这位查兄弟侥幸赢了,又该何处?”

    花月殿主道:“假若我技不如人,自然放二位进我花派玲珑宫主殿旁听,绝无更改!”

    熊掌儿道声“好”字,左臂不经意见举过头顶,右手摸出个小木瓶,去了硬盖,浊气四散。

    花月自持长辈,终不乐先出手,道:“查少门主怎的还不出掌?”

    查子显现窘迫状,凝视熊掌儿,熊掌儿低声道:“我已智珠在握,成竹在胸,此番必然能进主殿,观赏群芳。”

    花月殿见仍无举动,内心诧异,正再发问,西面一阵旋风扑来。

    旋风夹杂雪片,使得众人抬臂膀以袖口遮挡脸面。花月殿放下手臂,见一黑衣人凌空一掌扑向自己,慌不迭骤起功法,击向来人。

    双掌即触碰,花月殿主暗感不妙,无穷力道袭入手臂诸穴,略微僵硬,显然黑衣人内练阴水一列的功法。

    殊不知花月殿主赵仙矫业已中了损脉气毒,自然为熊掌儿杰作。

    那黑衣人又翻身来打熊掌儿,熊掌儿装模作样摔倒一旁,查子怒不可遏翻空一掌,将黑衣人打跑。

    花派弟子争先扶住花月殿主,内心无不赞叹桃花神掌之子查子,功法深不可测。内中竟有位清秀淑女弟子芳心暗许,名唤蘧曲去。

    花月殿毒气积塞于胸口,实在难以开口。

    熊掌儿道:“殿主,可不带以多欺少的,让你门下弟子闪开,不然我这位查子兄弟可有怜香惜玉之心,不忍下手,以致伤情!”

    众弟子杂道:“还比什么呀!二位公子进去便是,请!”

    于是熊掌儿、查子随众弟子并花月殿主同到大殿,大殿中央朱敏与“一道眉”孙萤斗得热火朝天,难分难解。

103、 缘好缘结

    谣传昔年元、享、利、贞四国祖宗,群策群力,团结一致,终于推倒暴政,休养生息。

    划分四地为疆界,各保民自足,并请当世高贤罗列功法中由低自高五种明目,以分清明。

    五种依小至大,分为九品、六品、四五品、二三品、一品。品中尚有阶、级之论,以证高低。

    ——还有一种级数,不为大众认可,是以此刻不提!

    朱敏修为六品,展动饕餮功法同一样身为六品的“一道眉”孙萤不分轩轾,似龙搏虎般。

    玲珑大殿富丽堂皇,珠翠耀眼,象牙被蜡烛照耀得闪闪发亮。北面台阶上稳坐谷梁小月并常玉狸,无不欢喜于朱敏、孙萤功法精湛老辣。

    花月殿待气顺脉平,才上台阶贴耳道:

    “谷梁师叔,上八门那两小子却也怪里怪气,唯有领进殿内,师叔可有吩咐?”

    老宫主谷梁小月恍然如失,这才展目探看人群,细细凝视熊掌儿与查子,良久无语。常老宫主神色略显伤感,谓花月道:

    “上八门为天下正道翘楚,均是恺悌君子,光明磊落之人。既然他二人有心观赏,不必理会,只当一般客人对待。”

    花月殿主斜眼瞧兀自出神,惘然若酲的谷梁小月,心道:

    “他二人贼眉鼠眼,必然包藏祸心,师叔为何如此武断呢!”敢想却不敢言明,立即道:“敬受命!”

    下得台阶,吩咐一名女弟子蘧曲去,时时刻刻暗中留意熊掌儿与查子的一举一动。蘧曲去喜不自禁,几惊众人,忙守住喜悦之心,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查子。

    常玉狸老宫主见谷梁小月目挪他方,才缓然道:“当年同上八门一事,原来老姐姐依旧耿耿于怀。如今我们牙齿都快掉过,却还执拗着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也忒显得不洒脱。”

    谷梁小月微微拭去湿润的双眼,内心平静道:“理事这么个理,到了我自个身上,却变得模糊不清。算了,不提了,累了!”

    常玉狸亟不可待的扯开话题,问道:“老姐姐觉得小朱和小孙谁更棋高一着呢?”

    谷梁小月回道:

    “两个娃娃年纪相仿,同一时间学的功法,彼此又低头不见抬头见,想来均熟知对方的底细与路数,实在不好妄断。但依我六十年临敌经验来论,朱敏要略显上乘,而孙萤就太质朴无华。”

    衣袂飘然,朱敏展动饕餮功法,使十多朵杏花上下翻飞;那边“一道眉”孙萤双臂挥舞,使出天元功法,变化出四五朵牡丹花。

    两种花卉于上空缠斗,彩光合,乍分乍聚。朱敏意欲“先为己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是以杏花防备为先,谨小慎微,处处留招。

    两种功法源为一脉,又自幼年相熟,深知对方路数,是以双方斗法不耐烦,纷纷撤去功法,普功向战。

    其中却夹杂功法之力!

    “一道眉”孙萤双足踏坎离法,舞动双臂展向朱敏,好似个大红螃蟹毫无畏惧;朱敏立时功贯右臂,上扬接住,却吃痛侧身退去。

    孙萤却紧逼不舍,朱敏唯有掌中现一朵娇嫩杏花,形成气墙挡住来人臂膀。这期间,朱敏悦其发饰漂亮大方,是以赞道:

    “孙师妹这发饰可在山下如品店买的吗?”

    孙萤恍惚一忽,回道:“正是,当时如品店进了一批新货,摆满货架,小妹单单钟意这种。”朱敏问道:“我前几日曾下得山,入那如品店,却未睹师妹这般漂亮的发饰!”孙萤面有喜色道:“原来师姐不晓得,那如品店的物件从无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这也是山上姐妹选择如品店的重要原因。”朱敏豁然道:“原来如此!”

    她二人以武夺派主,却在扯些无关紧要的杂七杂八就,笑得查子合不拢嘴。

    而神农门少门主熊掌儿,盯着朱敏,眼睛骨碌碌打转,哈喇子隐约可见,低声问道:“查子,你绝对大殿之内谁最娇媚?”

    查子微语道:“熊老大,这事得您定论,毕竟我们三个来玲珑宫,还是您的注意。”

    熊掌儿道:“到了这步,你还想赖掉责任。难道你不想来这姑娘门派抢个如花似玉的美娘子吗?你口里是恺悌君子,仁人志士,怎的如今身在玲珑大殿呢?”

    查子语塞,熊掌儿复道:

    “那傻货能成事吧!可别让他放火,把自己给烧了,那就贻笑大方。倒真成偷鸡不成蚀把米,事没成,我老人家的名声也砸在这姑娘门里。糊里糊涂的冤大头我可不稀罕做哩!”

    查子略微不满道:

    “人家好歹为天下八大流派中的冰派子弟,哪有那么不济事呀!你总调侃他,小心日后红着脸求人家。”

    熊掌儿道:

    “我绝非针对他,实在因他太过木讷平平,淳朴过了头,那就属于傻瓜之列。”

    查子怒然道:

    “我不理你,且看二人斗法。”

    朱、孙二人絮叨已毕,复大打出手,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突地,大殿门发出破空响动,两道旋风刮入,众人再擦目观瞧,却在场中赫然站着两位白发苍苍,鸡皮鹤发,双目却极端炯炯有神的一叟一妪。

    “老不死的拜见两位宫主,事急从权,并未通禀,罪过罪过!”

    银发老妪言过,将矮小身体转动,打量周遭人物,目中极端傲慢,旁若无人。

    两位宫主均为二三品道行,见状惊惧交集,定睛细视,才恍然大悟。

    二人双双站立拱手道:“师侄拜见虞老祖宗!”

    花派三代弟子中有个自小性同烈火,稍违背情理便展动怒火,诨名“铁判官”柳婧。

    她五岁成了孩子王,打遍近处数十个村庄未逢对手;七岁时拜个普功稀松平常的混师傅,下半年却纠合小党羽们将其赶跑;十岁时她二姑不孝敬公婆,惹得小柳婧大闹二姑家,不可谓不惊天地泣鬼神。打抱不平这性子随年龄与日具增,越发浓烈。犬、猫、鹅等家禽欺负旁的动物,她耳朵一风闻,便立时跑来惩罚欺凌弱小的一方。曾不远万里到小古峰张三处为“金刀镇苍穹”盛铁鹏报扇脸之仇,张三被扇脸后,红着脸蛋子诅咒道:

    “将来谁娶了这姑娘,都得倒十八代祖宗的血霉!断子绝孙,祸患殃及她所熟识的每一个人。”

    其宗族长辈,苦口婆心,苦心孤诣教小柳婧改变心性,全为断瀑布之力,毫无功效。无可奈何下,只得将其投入花派七辰殿主门下。

    柳婧“仓拉”一声拔出彩丝宝剑,剑尖直指老妪虞祖宗,愤然道:“老人家无理太甚,殿上两位乃我花派至尊,你算何方神圣,就敢吆五喝六目中无人!”

    老宫主谷梁方欲制止,虞老祖宗摆手示意不得上前,问道:

    “花派小盛被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娃娃打得半死,如今仍在闭关疗伤,你们花派怕是菊花受了寒风,将要枯萎吧?”

    柳婧辩道:“英雄不分一时之输赢,老人家单凭一次偶然大意失利,便对花派极度轻视,忒不公正。况我花派群芳争艳,难道不能找出一个领袖人物吗?”

    虞老祖宗面色凝重,布满恨意,把鸡爪子似的小手缓慢抬起,冷然道:“小姑娘不怕死吗?”

    柳婧正腰傲然道:“花派纵然有一人三口气,也决计不惧怕任何邪恶势力。宁可输掉阵,也断然不能输了骨气。”

    众人展目观瞧,却见虞老祖宗开怀大笑,道:“真喜我花派硬骨头贼多,苍天保佑我花派福泽绵长呀!”

    谷梁小月慌张解释道:“小柳休得无理,这位老人家乃我师姐第二位师傅,人称红叶令主虞心姬的便是。那旁边乃是她的老伴,唤作青幡仙客卫含秋。二者皆避世高贤,切不可莽撞。”

    “铁判官”柳婧闻言,自退一旁,面色不改。

    虞老祖宗嬉笑道:“什么高贤,忽悠鬼的玩意。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始终都未能达至一品,比那秦怀玉与刘大侠要差一大截的。”

    谷梁小月招呼两把楠木椅子请二老就座,自己则站着,附属三门同样也撤去座椅,伫立在旁。

    常玉狸白发舞动,问道:“未知老祖宗驾临玲珑大殿,所为何事?”

    虞老祖宗品香茗道:“正为派主一事而来,你二人甭管我们,派主速速定下,我两个老不死的还想到天山西面观赏桃花林呢!”

    谷梁小月拱手道:“老祖宗请了,若遇不妥,可当面言明,好做商量。”指朱敏、孙萤发令道:“你二人不可为旁物所累,当用尽全力,不可儿戏。”

    二人领命,复于殿中上下翻飞。招式如同一折依旧分不出高下。

    虞老祖宗见孙萤向卫老祖道:“老不死的,你觉得那一道眉毛的娃娃好吗?”

    卫老祖眯紧眼,露条缝,直勾勾盯着朱敏,漫心回道:“一道眉有损美观,同她对敌的倒是绝艳非常,艳丽无俦,令人心喜而拍案称绝。”

    久不闻老婆子回复,卫老祖回首,见虞老祖宗正怒目圆睁地瞪着自己,心里发虚,良久才道:“一道眉功法却也娴熟。”

    虞老祖宗撅嘴,缓缓起身,秘空穿音于孙萤道:“小娃子无须虚她,但将步弓法依照八卦排序打一便。若她看出端倪,再以后至正,倒着打。总能赢个彩头!”

    上八门熊掌儿见孙萤将胜,小声问查子道:“她二人实力相等,这会怎么朱小美人要落败了呢?”

    查子功法高些,解释道:“那虞心姬老祖宗正教孙萤功法,现在那卫老祖宗也在教朱敏功法。这两位老人家也有趣,明争暗斗真有滋味。”

    虞老祖宗见孙萤下招将取胜,慌不迭瞪了一眼卫老祖宗,卫老心底打颤,于是就未传语于朱敏。

    风似的一记狂掌,把朱敏打倒在地,微敢不适。

    虞老祖宗笑道:“一条眉毛将来就是我花派派主了,哈哈。”

    “铁判官”柳婧上前厉声道:“我看,不是这么回事。这场比试不公平,要找袁师妹来再和孙师姐分个高低。再者论,此番是四人比试,孙师姐就算赢了朱师姐,也还得同江师姐较量切磋呢!”

    三代弟子纷纷替朱敏抱打不平,一致央求请袁师妹再同孙萤比过,方能信服。

    虞老祖宗无奈道:“众意难违,那就请这位小袁出来吧!不会是人怂嘴不怂,不敢出来吧!”

    铁判官柳婧斩钉截铁地道:“袁缘结师妹此刻来不了。”

    虞老祖嘲讽道:“她去拉屎了吗?”

    铁判官柳婧嗤之以鼻,回道:“袁师妹只是七辰殿主,所收的外门弟子。”

104、 宁山秘要

    谷梁小月问道:“外门弟子一事,本宫为何不晓?”

    玉阶下七辰殿主出班道:

    “师叔容禀,那袁缘结乃我两年前下山采办货物,因见她乖巧孝顺,且性近于灵,是以当即收为徒弟。只传些浅末功法,终上不得席面,做不得花派派主!”

    “铁判官”柳婧微蹙眉宇,愤愤不平道:

    “若以七辰殿断论,只要功法艺盖群雄者,皆能为我花派之主吗?”

    虞老祖宗嬉笑道:

    “娃娃说得在理,做派主又没规定非得功法无敌,能服众才是选择派主的不二准绳。”

    老谷梁小月沉吟思索良久,泰然道:

    “虞老祖在花派地位尊崇,我等自照办不违。”向七辰殿命令道:

    “木已成舟,不可浑水摸鱼,权且将那袁缘结唤来,考量其才,再做结论。传个心腹弟子下山去,接来即可!”

    七辰殿内心焦灼不宁,深晓袁缘结性平无为,终是三等人物,哪能作成花派派主一职?欲言又止,万般无奈向后喊道:

    “虎雪花!速下山将你袁师妹接上,说为师有要是相商,刻不容缓。”

    三代弟子足有五六十名,却如木桩子般不动如山,七辰殿主扭脑袋扫视,竟不见虎雪花。

    内中一个胖弟子回道:

    “启禀殿主,方才兰师妹昏迷不省,众姐妹将其抬入闺房,独留虎雪花照料。”

    虞老祖宗耐不住性子道:“非得找这个虎雪花去接小袁子吗?”

    七辰拱手道:

    “老祖宗有所不知,这虎雪花功法不济事,轻功却有独到之处。曾和盛老宫主比试过,竟可分庭抗衡,不遑多让。大家给她起个诨名,唤作冲天神雀!”

    向柳婧道:“你领两人,去闺房招呼虎雪花来大殿。你留下照看兰喜梅。”

    “铁判官”柳婧拱手受命,不多时,却见两名弟子抬着被绑成猪似的虎雪花,直放置大殿中央。

    虞老祖宗笑道:

    “还未过年,就提前杀猪吗?”

    七辰殿主立时展功法,除去虎雪花口中白布,见她初喘粗气,而后骂道:

    “兰喜梅这破妮子,她压根无事,却点我穴道,说要去厨房吃尽红烧肉。烂妮子!碎妮子!”

    七辰复吩咐柳婧去厨房查看,向旁弟子道:“解开她绳索呀!”

    虎雪花摇晃身躯拨开二人,道:

    “七辰殿主,这可是叶晨欢的捆绑法子,非本人难以解开。又是牛皮筋,您可别白费力气,需得请那个挨千刀的兰喜梅才妥当。”

    七辰殿主闻言吐口浊气,抑郁无措。谷梁老宫主问道:“七辰,这叶晨欢又是何许人也?”

    七辰殿主禀明:

    “那是我二徒弟,此刻正代表花派,帮助利国追拿贞国在逃贵胄。”

    时间稍过,见四名弟子抬着担架上得大殿,铁判官柳婧冷然道:

    “这饿妮子竟吃光了三大盘红烧肉,没吃完得此刻都在她怀中布袋里。”

    众人见那兰喜梅吃得有些发昏,挺着大肚子,眼睛迷迷糊糊宛如醉猫,不觉嘻嘻发笑。

    七辰殿主冷然道:

    “喜梅,还不解开你虎师妹的绳索,替她跑一趟请袁师妹上山,也算补偿罪过。”

    “醉猫”兰喜梅勉强站起,腹中实在太饱,头脑深觉发昏模糊,身子摇摇晃晃始终站不稳当。三摇四晃悠才慢慢解开虎雪花捆绑着的牛皮筋绳索,虎雪花本欲发怒打她一顿,却见殿阶上谷梁老宫主一直盯着自己,才强忍住气,起身道:

    “有劳!”

    上八门熊掌儿心道:

    “虎雪花!那可是雪花下一头凶猛的猛虎,怎的成个小乖猫,我且激激她,毕竟没有好戏看,老子心里也贼不痛快。”登时朗声道:

    “早听闻花派虎姑娘豪气干云,那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主呀!此刻却成了婆婆面前的小媳妇,任人欺凌,好不替你拭泪惋惜。”

    虎雪花果真怒气涌上心头,却被五名同门师姐妹制止,连推带搡进入后殿吃席。

    兰喜梅晃悠着小脑袋,深一脚浅一脚自下山去请袁师妹。

    谷梁小月如轻云飘荡般,直变化到熊掌儿身畔,冷然道:“小公子好大的雅兴,看热闹不嫌事情大。”

    熊掌儿吓一哆嗦,自知理亏,只耷拉脑袋不置一词。

    谷梁老宫主不再理他,缓缓轻步上殿,并言道:“派主择人一事暂且搁置一旁,现下有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要处理,关乎花派存亡,那就是宁山之事。”

    缓缓伫立大殿之上,继而再言:

    “花派附属星岛碧辰宫,近月门中挂白铺花,祭奠赵芳宫主。她为宁山之事而死,当为花派英雄。如今宁山无人看守终究是个祸患,甄宫主新为宫主,又是故宫主赵芳的大弟子,未知你师可传下话吗?”

    甄真真眼圈如炭火,脸蛋好似雨打新荷般,出班回道:

    “师傅登仙之前,曾亲书一信。内容只说传位于我,而关于宁山之事丝毫未提。”

    却跪地哀求道:“家师近十年守护宁山,弟子想知道宁山终究有何物,非得我师死去不可,万望老宫主大发慈悲,告诉弟子仇人为谁。弟子虽力薄功轻,也要同他不死不休。”

    谷梁老宫主直摇头叹息,忆有所思,目光射向大殿墙壁,不言一语。身旁常老宫主道:

    “宁山事关重大,同天下苍生紧密相连。一损俱损,一兴俱兴!此事唯有花派派主才有资格知道,我和谷梁也是因同盛老宫主关系深厚,才破格对我二人讲明。总之一句话,赵宫主是为保护天下苍生而驾鹤西去,她是我花派的女英雄,更是整个天下的盖世英雄。”

    甄真真难抑心火,哭喊嘶吼道:

    “我不要她当英雄,我只想让她好好活着!”

    柳婧见其精神恍惚,慌张拿把椅子请甄真真坐稳歇息。

    谷梁小月坚毅的眼神平视远处,冷峻地道:

    “高山深居虎豹,有必为,纵死不返;道途横摆长江,无退路,困兽之进。宁山险峻非常,只坤羽一人略显单薄,恐祸患将至,万民落于水火。”

    红叶令主虞心姬沉吟半晌,忽破口道:

    “按道理来讲,老不死的我自当责无旁贷,义无反顾。然而我大半截身子入了土,有今天可能就没明天,实在不乐意淌这趟浑水。”

105、 就是不去!

    谷梁小月白发飘动,伫立殿上,笑道:

    “老祖宗说笑,纵然花派没了人,也决计不能让老祖宗以身犯险地。”

    四殿之首花月殿主赵仙矫面色凝重,身罩淡墨梅花衣衫,闻谷梁师叔之言,当即出班道:

    “花月请缨,愿去守山,自当舍生忘死,不负盛师傅栽培!”

    谷梁小月摇脑袋,道:

    “花月勇气可嘉奖,但毕竟你心里还是小瞧这守山之责。况且你资历不够,功力都未有已故赵宫主的三分之一,试问又如何担任关乎天下苍生的守山大任呢?”

    花月口称是,心中极端不服,暗道:“也不挑明宁山有什么可守的东西,云里雾里的,故弄玄虚。”

    “若是同美人门扯些关系,日后想和那位小美人谈古道今,岂非轻而易举。”熊掌儿心念电转,侧目瞧一眼查子,于是计上心来,却把查子绊腿于前。

    谷梁小月问道:“少公子所为何事?”

    查子恍惚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熊掌儿在后却拱手道:

    “启老宫主话,我这位查子兄弟深谙桃花掌法,颇有乃父之风。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查子兄弟一时兴起,竟想替花派去守卫宁山,未知尊意如何?”

    谷梁小月道:“原来阁下为桃花神掌之子,能有此心,本宫先在此谢过。花派自有人往,无须他门相佐。”

    查子此刻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好借坡下驴道:“不用谢,应当应分而已。”至熊掌儿近处贴耳道:“搞什么名堂!”

    熊掌儿眺望远处婀娜多姿,艳丽无俦的朱敏,太息道:

    “计划又折了,再大的名堂也玩不转,唉!”

    老祖宗虞心姬冷然道:

    “莫非你想让那植物人盛师侄去吗?”

    谷梁小月冷然道:

    “望老祖宗口中积德,小辈又岂敢让师姐去呢?自然是我去守卫宁山!”

    老祖宗虞心姬道:“这还差不多!”

    星岛碧辰宫宫主甄真真挣脱束缚,跪拜大殿中央,涕泗横流道:

    “弟子方才莽撞,望老宫主恕罪。小辈自幼双亲亡故,床头金尽,阮囊羞涩,幸赖故宫主赵所抚养。为感其恩德,愿随常玉狸宫主一同替盛派主护法。鞍前马后,端茶倒水,以慰小女子寸心!”

    常玉狸狐疑,谷梁小月却和颜道:“本宫代替谷梁师姐答应你了,好生侍奉,不得有误。”

    甄真真磕头道:

    “百谢常宫主恩德,百谢谷梁宫主恩德,以偿小女子心愿。”

    言讫,上得大殿玉阶上方,侍立常玉狸身侧,衣袂擦尽泪水。

    青幡仙客卫含秋思索着,面部皱纹错杂,低语道:

    “老伴呀!它花派事物,我们何必非管不可!早些去天山以北玩赏,不比这针尖对麦芒来得快活呀!”

    虞心姬驼腰坐于檀木椅,白了他一眼,齆声齆气地道:“我终究师出花派,不选出个心正人诚的,却不放心!你又晓得些什么!”

    ……

    微雪轻飘,青松压着雪花,雪花压着青翠的松树。除了白与绿,几无杂色。

    小风裹挟冷气,肆虐大地,使之无处遁形。每一处都仿佛冰窟,所有事物沉浸于冷的空间。

    矮小黑熊穿过白雪皑皑的灌木丛,激荡雪花,直横冲直撞到松林,却蹑足潜踪,小心翼翼起来。

    雪路崎岖的道路中间,兰喜梅正摇头晃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上走去,口里咒骂道:

    “袁妮子忒猖獗,端架子竟不来。不晓事的乡野丫头,与派主大位无缘分呀!嘟噜嘟噜!”

    项下挎着布袋包裹,里面还存少许红烧肉,把脑袋晃荡左侧,陡然瞥见那意图叵测的黑熊。兰喜梅双眸恍惚,似吃得红烧肉太撑,头脑发昏。

    却伸食指指那黑熊,黑熊年幼,见识不大,慌张拔腿撤了五六布,好奇心驱使它又停下打量兰喜梅。

    兰喜梅童心骤生,吐舌头上下唇边拨弄,那黑熊复退五六步驻足不动。兰喜梅痴痴笑道:

    “可把本花逗乐了,便大发慈悲之心,丢块香喷喷的红烧肉。可惜现下有些发凉,味道不大好,容易吃坏肚子。”

    左挑右拣,用食指与大拇指夹起块绿斗大似的肉丁,向憨厚黑熊招招手,“时间这么大我们居然能相遇,这算是见面礼,看你有没有福气消受了。”

    自言自语讫,把肉丁抛向那胖矮黑熊。黑熊鼻子老远就晓得是美味佳肴,早张大嘴,恰巧扔进口内。

    “祸从口出!这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话,当真半点不假。”说完话,自朝玲珑宫山上走去。

    却行步未到十,左侧深出发出“啪嗒”一声,那黑熊宛如过世,倒在雪地一动不动,兰喜梅头也不回,直赶路向前。

    半山腰女娲宫拜了香,离开庙祝,上了玲珑内,脱掉厚重貂皮毛衣,直过偏殿,由当值弟子引进大殿。

    “启禀师傅及两位宫主,那袁师妹托言她母亲抱恙,下不得地,是以不肯前来。她让弟子代话,望七辰师傅包容罪过。”

    “醉猫”兰喜梅讲述已毕,三殿主金星冷然道:“反了天!哼!她一个外门弟子难道不明白师门大于父母这一说法吗?”

    复晒笑道:“七辰师妹,你弟子真欠管教。不光两位老宫主脸上无光,我都替花派臊得慌。”

    二殿主长梵出班附和道:

    “这种人也配当派主,岂非让天下人笑我花派无人吗?依我来论,首先得派人把这袁缘结抓上山来,治个不敬师门的大罪。没有法度不足以警醒花派偷鸡摸狗之徒。”

    四殿主七辰面如土色,心中惶惶,把眼投向大殿主花月。花月殿主正进退维谷,不知该以何言进之,却听一声咳嗽后,有个人说了话。

    “咳咳!有些事别藏着掖着,做起来道貌岸然,半分也不爽利干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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