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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丘传之女帝全文阅读

作者:别鹤楼主     虎丘传之女帝txt下载     虎丘传之女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1、 过往行路人

    从奴婢千万如天神般的贵族生活,如今沦落成寻常子弟,内心如瓦砾摔碎。形状全无,却有种未知力量左右瓦砾的形态,时时悲喜交替。

    再把所学道理文章默默在心中诵读,觉得身旁事物是那样模糊繁杂,又追忆母亲慈祥的脸庞,在耳边无数次地叮咛着早已被说烂了的,嘱咐说辞。

    舒舒服服地躺在嫩绿的草地上,自然的清新,使身体稍稍平复了心中那份磨折。

    紧紧闭上双眼,又轻轻舒缓眉头,紧张的气氛瞬间土崩瓦解。点滴岁月中依稀记得,母后温柔的笑容,恰似在近前,并不那么遥远。

    有些倦意的思想带着芳香归于梦境,那是一条狭隘的山道,两旁布满了荆棘丛,还有残缺的蛛网在枝刺上摇曳。孟巨纹流着泪水向前赶,无论他花费多么大的力气,都追不上眼前那个模糊的身影。使他锲而不舍的,只不过是前面之人的模样同自己的母亲有些相像。忽然,感觉到四周摇晃的异常凶猛,好似破个口子,有猛兽出来似的。

    “小兄弟,这里可是单龙路吗?”那人猢狲身材半蹲着问到,唇下小胡子格外显眼,背着个承重的包袱。

    孟巨纹本能抖动身躯,露出警觉的目光,见是位慈祥模样的人,戒心骤减。

    那人搭把手,帮孟巨纹起身。

    “这里叫双熊道,朝北走好像是天道山,朝东是元国。至于……。”孟巨纹揉眼睛,仰天空,散漫地解释着,“至于单龙路,晚辈半点不知。”

    那人生的佛性,带着笑说道:“既然这样,就不打扰小兄弟睡觉了。出门在外实在不容易,小兄弟可千万别怪老兄的错呀!”

    孟巨纹装着深沉,自拱手说道:

    “晚辈非常理解,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身边任何人都要打搅。”

    那人摊开包袱,取出块油饼,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孟巨纹,并且说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孟巨纹接口问了句:

    “烈日天气,这里也算荒郊野岭了,何故来此呢?”

    那人悠扬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人不过是上报父母养育之恩,下抚育儿女。我有三个儿子,其中第三个儿子离家出走,我特地赶出来追赶。”

    孟巨纹深深给他鞠了一躬,说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一定很辛福,也希望你能尽快找到他。”

    那人拱手再叹了口气,朝北路而去。

    孟巨纹把饼用油纸包好,缓缓放入行囊中。

    日已中天,却觉察不出饿意。在矮草丛里扒拉着,将行囊放入,寻思着四处走走。离了三两步,挺直了胸膛,又向放行囊的地方瞅了瞅,生怕会遗忘。

    四周轻纱般的薄雾,如骤奔的野狼发了脾气一样,将两座山包笼罩得严严实实。

    伸手不见五指之际,远处传来“滴答滴答”的声响。孟巨纹警惕听闻,像是正前方有人朝自己走来,起身喊到:

    “前方何人,报个姓名出处,不然当成匪盗一列。”

    陡然听得前方一声惊呼,“哎呦”一声,那人说道:“高士切不可妄动手脚呀!我乃关外商旅,专做地骨皮一类的草药生意。因听说天道山要开大会,想谋个商机而已。再因大会还未召开,故而先至蜀中游玩,现下正欲往天道山,不料迷了路径。卬姓张名存德,望英雄明鉴。”

    戒心退却,孟巨纹说道:

    “如此便放心了!朝北却是能到天道山,可这条道路却偏僻异常。药子现在朝右转五十余步,可绕开这个山包,此地名为双熊道。”

    张存德喜不自胜,声音竟略带些嘶哑,说道:“真是遇到贵人了,多谢英雄指教。卬在关外药行里还算有些名气,傥若英雄有机会到关外,一定得找我。”

    孟巨纹懒散地坐在草地上,望着白雾说道:

    “若是有机会,定然叨扰。”

    却有惆怅地叹了口气嘀咕道:

    “身上背负了太多,我早已发觉我不是我了,一个不是我的我,如何去关外呢!”

    张存德依照嘱咐,到得两包之中的平坦路段,朝北缓行。

    日光浓烈如水滚沸,山宇浓雾滚滚越发得肆虐。

    孟巨纹平躺在草地上细数往昔,竟有些难受,不禁头岑岑而泪潸潸。又觉得是鼠遇到猫后的,一种偷生感觉,惆怅悱恻不能自梳。肚子“咕咕”鸣叫,才疏懒地掏出干饼食物加以填腹。

    一个湍急的步伐随着木棒点地之声,骤然间奔向孟巨纹,孟巨纹连忙起身问道:

    “前方何人?籍贯姓名请说出,以防盗贼。”

    那人似上了年纪,闻听此言,木棍点地声戛然而止。却一言不发,那喘息声初时甚大,冉冉消失。过了良久神情平复,才缓缓说道:“老汉蜀中火龙山人氏,贱名林太一。”

    孟巨纹又问道:

    “蜀地平和并无战事危险,何以来关中四国呢?”

    那老汉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道:“小壮士不知其中原委,小老儿于你解释一番,便清楚明了。我本有一女,性淑贞平且洁身自好,盛大财主三聘大礼欲结其亲。奈何那妮子嫌盛财主的三儿子是个瘸子,执意不肯下嫁。竟被泼皮无赖盛玉所裹挟,逃出蜀中,老汉此番是为了找寻那碎妮子。”

    孟巨纹说道:

    “既然人家两心相悦,何不成人之美呢?”

    林太一有些恼火,愤然说道:“小英雄这是哪里话呀!邻里比肩,财富为先。傥若不嫁个富贵人家,定被人比下,做个茶余饭后谈话之资。况且老汉辛辛苦苦养育十八年,耗竭心力,多收些聘礼以养后半身难道不该吗?”

    孟巨纹想了想,追忆父皇母后,太息道:

    “父母养育子女,子女回馈父母,这不是口里的所谓道义。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好比吃饭拿筷子,再比渴了找水喝一般。这种情,怎能该不该来痕量呢?”

    林太一窝着火,说道:“小英雄渊清玉洁,乡野之人自比不得这般高洁。老汉不想动强,请了她三姑妈、四舅娘、五大姑、六小姨,愣是没说动这个顽石。用绳索将她束缚住,却被那狗贼盛玉劫走。老汉孤苦无依,难道不可怜吗?”

    孟巨纹叹了口气,说道:

    “寰宇的事我都能分个子丑寅卯,却唯独这感情我难以决断。”

    向着声音所发出拜了三拜,孟巨纹拱手道:

    “老汉请了,路上多加小心。关中不像蜀地那样耿介中直,凡事都要留个心眼做到有备无患。”

    林太一应了谢,朝北而行。

    ……

    ……

    由景触情,一份悲伤莫名自孟巨纹心头涌现。

    狂风忽然大作,吹散了些浓雾。孟巨纹隐约觉着前方站着个人,忍不住问道:

    “朋友不妨近前一叙!”

    那人慌张扯了衣袖,自鼻梁以下尽皆遮挡住,庄严肃穆地来到跟前,施礼说道:“在下复姓上官,名迟枫。小兄弟有何指教,但说无妨。”

    孟巨纹狐疑先起,问道:

    “阁下何故在哪里呆站?”

    上官迟枫抱拳又是一作揖,答道:“不满小公子,我貌丑非常,恐惊吓了你。故而在那等候,待雾盛些,再行过此道。”

    孟巨纹不觉发笑,说道:

    “你的貌丑是后天所致吗?是祸国殃民所致吗?”

    上官迟枫朝天一叹息,颓然说道:“天生如此容貌。初始于学堂,众人孤绝于我,尝尝以此为恨。”

    孟巨纹说道:

    “那你心中有恨吗?”

    上官迟枫停顿片刻,回答道:“初时有恨,如切肤之痛。而近年来,却如过往云烟,轻如牛毛了。”

    孟巨纹说道:

    “既然不惧怕流言蜚语,何故惧怕让人看见呢?”

    上官迟枫回道:“让别人愉悦,就是人该做的事情。让人一见面就憎恨起来,是人所不齿的。”

    孟巨纹方要辩解,不知何时来个青眉雪髯的长者,说道:“上官迟枫,你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孟巨纹问那长者道:

    “你是何人,竟然会鬼魅身法。不道个原委,我的拳脚不依,”

    长者抚髯而笑,而后指向其身后,淡然说道:“我是羊倌,放羊的。”

    孟巨纹转身查探,并未发现有一只羊,登时起膻中穴发功,暗藏杀劲。

    那长者恍然之貌,解释道:“想是这群羊学了飞人刘翔本事,却在我都不知晓的情况下,到了那里。”旋即向后一指,指分五光,五光闪去,显出羊群。

    “咩咩咩!”之声骤然而响,孟巨纹侧腰向前瞭望,果真一群羊群,暗中凝思:这老倌绝非凡夫泛泛之辈,定当小心应付。

    上官迟枫问长者道:“我怎的大错特错了呢?”

    长者淡然说道:“四海之内皆兄弟!”说完话,朝孟巨纹行囊里掏出干饼,精精有味地吃了起来,夸口不绝。

    孟巨纹嘟着嘴巴,一脸嘲讽之相。

    长者这才说道:“这大千世界人神魔妖精灵鬼怪,皆有枷锁,也皆无枷锁。你因世人的态度而养成了对这种不公平态度的回应态度,是不中肯的态度。使你桎梏难以前行的,不是他们的流言蜚语,而是你意志不坚的表现。”

    上官迟枫闻听此言,机械般的拱手,机械般的说道:“告辞!”,又机械般的朝北缓缓而行。

    孟巨纹望着依稀可辨的背影,忍不住说道: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罪过!”

    长者眯着眼,却说道:“他自始至终都有罪过。”

    孟巨纹回头再看长者时,却消失不见。再四周探查一番,竟连方才的羊群也消失不见了。可能有所怠慢,又仔仔细细观察,终是不见羊群。

    孟巨纹臆测那长者,非奸即盗。

62、 二心替我行

    两座土包中间的道路上,一行人马骤然而现。

    领头之人是个年迈慈祥的老者,驾驭着枣红马,喊喝道:“天气干燥,在此权作避暑,歇息一会儿。”

    众人卸鞍解货,于道路旁歇息。大车上装着麻袋,麻袋里有枸杞、川贝、枳壳、百部等草药,旁边立着个青年才俊。

    那青年手握宝刀,瞠目四望,威严无比。遥遥相望,看见了窥视自己的孟巨纹,便立刻全身警觉。

    孟巨纹起了疑心,隔着薄雾察觉这伙人有些怪异,却始终猜测不得。带着这份狐疑下了山包,却见一小姑娘耷拉着脑袋碎步赶来。

    小姑娘头戴珠钗,八锦段长裙格外夺目,绣花鞋上隐约站着两三只蝴蝶。小姑娘也属周正,唯一使孟巨纹心中不快的是,她总是低着脑袋。

    孟巨纹冷不丁地问道:

    “你脖子自生下来时便弯了吗?”

    小姑娘诚惶诚恐地陡然一抖身体,慌慌张张拍了拍上下的尘土,双手举过头顶鞠了一躬。

    正当纳闷中,孟巨纹觉察出身后瑟瑟地声响猛然袭来。

    强大无比的黑旋风刮向众人,一位长者吃惊不小,喊到:“四丫!帮你主子我挡风呀!”

    那小姑娘初来时举止文静宛如树懒,此刻骤然听得主人呼喊,如危城下的狂战士般,急奔于长者身前。

    黑旋风似击电,瞬然而去。在这刹那之间,一行人好端端的。而此时,竟都静止不动。

    孟巨纹看见了小姑娘四丫的后背,看见了骏马瞪着老大的眼睛,看见了众人慌张惊悚的神情。

    然而孟巨纹根本就动不了,他深度怀疑是那股黑风捣鬼。

    “施展黑风将我等困住定然不是为了他们,莫非是为了我!莫非玲珑宫和天极门的人已经知道了我的行踪……莫非……莫非是欧阳龙泄密抓我?”在战战兢兢中反复推敲,始终难以定论。

    突然,乱石堆西面那稳如泰山的少年跳了起来。

    他先是跳了起来哈哈大笑,再得意洋洋的环视四周,那模样好似整个天下就是他一个人的。

    笑声如鬼魅低吟,面相却能把一个倾国少女给迷得晕头转向。

    目光如炬像是夜间天空的郎星,高高直挺的鼻梁旁是白皙的皮肤,适中的嘴唇安放在那个位置,真是相得益彰。

    美男子却露个凶相把小姑娘四丫推倒在地,露出了一张苍老的面孔——一位长者!

    美男子把袖口中一颗漆黑的药丸塞进了长者嘴巴里,审视着那张因岁月而变形的面庞。

    此刻美男子平淡异常,静如处子。缓缓抬手摸了摸长者的胡须,温柔地说道:“天下间没有一个儿子有权益杀掉自己的父亲,然而,这人生如同潮起潮落。你不退下,我怎么上去呢?希望在阴间你莫怪儿子心黑手辣,我也是迫不得已,为天地所逼迫。”

    雾越发清淡,孟巨纹看见美少年又折回到乱石堆处,口中念动咒语,黑旋风自北向南而去。

    “瑟瑟……瑟瑟!”

    众人由静变动,天地宛如新儿。

    那长者慌不迭奔向乱石堆,询问儿子有无伤痕,美男子虚以应付。

    几十把明晃晃的钢刀自四面八方袭卷而来,为的是送美男子归天。

    孟巨纹如影子般被众人忽视,仿佛根本没有他这个人。

    兵刃相交,乱拳踢腿,健马嘶鸣,鲜血横流。

    美男子是个骚人,半点武功功法也不懂,全凭父亲手握利剑,且战且退。

    孟巨纹看见了那把快刀将要斩断美男子的左臂,却被老父亲展剑挡下,自身被另外一把快刀横削在腰间。

    这一刀不至于立时死去,却也回天乏术了。

    正在此时,一位和美男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俊少年领着三百个甲士来解围。

    孟巨纹看见了许多快刀落地,盗贼非死便逃,俊少年很快掌握局势。

    长者父亲在美男子的怀中奄奄一息,随着那颗冉冉发作,漆黑的药丸攻入心脉时。

    在一片嚎啕大哭中,长者缓缓闭上了眼睛。

    美男子面色煞白,双眼极度空洞,将瞑目的老父亲缓缓搁在地面上,淡淡地说到:“人好比行驶于浩荡宇宙,前路的坎坷艰辛比天上的云朵还要模糊。”

    抽动着脸庞不能自控的俊少年,武器由手臂地抖动而坠地,上前抱起父亲。

    蓦然间一道白光划过孟巨纹,那双湿润的眼睛。

    孟巨纹看见那把锋利的匕首,握着它的正是年长些的美少年。

    ……

    ……

    雾像发了疯似的,两座土山丘周围已是伸手不见五指。方才变故,一应人景,瞬然而失。孟巨纹实在费解这些事情为什么发生,费解自己为什么能看见那一幕。

    “寰宇似棋局,众人黑白分。苍山独见絜,皂衣升九明。孟儿痴徒,可曾得些道法?”苍老的声音自北方飘来,显得格外鬼魅。

    孟巨纹思量半晌,淡淡地说到:

    “从重院皇宫中的山珍海味,到木篱而围的农家小吃,再到索然无味的大饼。好像我如同一位百岁老人,竟多愁善感了起来。”

    那个声音又问到:“那你认为你现在几岁了呢?”

    孟巨纹独自置身于弄雾中,眉毛和首发上沾染着水珠,后背湿漉漉的一大片,淡然回到:

    “父皇母后!龙天璧和雪帝雯!天极门和玲珑宫!欧阳龙!这些人全部都是一岁,傥若问我几岁,我实在不清楚。”

    那人叹了口气,说到:“似云似水又似茫茫宇宙,你终究还是当我徒弟的命。”

    孟巨纹整理衣领,恭恭敬敬地朝北面磕了三个响头,再站起身体,有些难过的说到:

    “树木活着随着风簌簌地作响,其目地是在于让世间万物知道它的存在。水是为了营造鱼儿的家才不肯返回天界!我想,我处于这个地方,总该有些事情要去完成,而且非完成不可。”

    那人问到:“你可明白本尊为了什么吗?”

    孟巨纹语塞了,却只摇摇脑袋,仿佛那人能看见似的。

    那人真像是看见孟巨纹摇头,舒然说到:“我乃七大真人中的元朗真人,我的目地在于找到第七位真人。”

    孟巨纹冷不丁问道:

    “你是天山以北的魔教吗?”

    那人笑了笑,说到:“魔教!呵呵!他们只不过才一岁而已,你把这寰宇看的太小了。我曾去过金星和地球,去过侏罗纪时代和封建古代。你不需要明白那是什么地方,你只要明白我是在宇宙中找人就妥了。”

    孟巨纹问到:

    “第七位道人非找不可?难道找不到他,天地会消失吗?”

    自称元朗真人的人良久沉默,像在思索。孟巨纹却未老先愁地叹了口气,说到:

    “真人有意收我为徒,我本心里是欢喜的。可奈何国仇未报,兄于妹不知安好,实在不应逃离这大千世界。”

    紫光自北方而起,所到处雾气尽消,一张满脸褶子的长者立在孟巨纹身前。此刻,大雾陡然消失不见踪迹。

    阳光照得暖洋洋的,心情格外舒畅,使元朗真人畅然一笑。右手向后一抖,一把拂尘显出来。

    孟巨纹本猜疑他是魔教一类,如今看那紫光乍现,心中自不敢小觑,忙施礼一恭。

    元朗真人抚着白须,笑容满面的说到:“昔年只为快活,随意学来,不想今日倒是用上这种道术了。”

    孟巨纹有些好奇,问到:

    “啥道术?”

    元朗真人清眉微挑,将拂尘向左摇了三摇,又向右晃动三圈。突地,精光自天而来,闪人的双目。孟巨纹慌不迭用衣袖遮挡住双眼,一忽儿,压低衣袖缓缓查看,赫然发现元朗真人旁身侧站着一位小少年。

    那小少年容貌、体态竟和孟巨纹不分轩轾,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孟巨纹惊讶地问到:

    “他如何同我一模一样呢?他是什么妖魔变幻的呢!”

    元朗真人收了拂尘,淡然说道:“他是你的二心!有些事情可以让他去办,至少你的心是永远不会出差错的。”

    孟巨纹瞭望远方,深深地给元朗真人鞠躬,又自端详着“二心”的模样。

    傍晚时分,两道白光自土丘而上。

    双熊道四周又飘荡起了白雾,那个小少年吃着硬邦邦的干饼,依旧躺在土包的侧腰间。

63、 侧抱“美人”

    初夏阳光播撒,把人烘散的软了骨架。而神奇绚漫的晚霞如大地强烈的抗议,消退无穷炎热,取而代之的是清爽的微风。

    两座土包依照往常一样,西侧倾斜处略显出黯淡。瞿麦和牵牛花盎然矗立在铜熊旁,花骨朵此刻业已绽放花朵,娇艳的花朵将这里点缀成了天上的神邸。

    终年不消散的大雾此刻变得薄些,那种窒息的气味早已被花香掩盖住,消弭于无形。

    东头二里处那株向日葵,面向晚霞。旁边道路上,两辆马车缓缓行过,朝山包进发。

    前头驾驭马车的是欧阳龙,后者为华天霸。

    华天霸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眼扫视道路两旁,裸露着臂膀和前胸,为的是减轻下午的毒辣天气。

    马车到得山包下,第一辆马车里走出来六位形销骨立的白翁老叟,脸上布满清晰可辨的褶皱。

    其中有两位老得实在不成体统了,握着粗木棍撑地而行,走三步是停一会儿。

    身后华天霸越琢磨越是恼火,急忙上前小声说到:“如今这是命场里斗狠,拉上这六位老神仙岂非是自找苦吃吗?”

    欧阳龙自驻足白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一来贞国新亡,散兵必定四处游荡,我终是信不过;二来他们年纪虽长,活却绝对不会差。去把孟巨纹叫下来,开始布置了。”

    华天霸嘟囔着说到:“其实他们都是元国人,无依无靠的,你是可怜他们。”朝土包上前行,并不时喝喊到:“孟巨纹!孟巨纹!”

    路过大熊铜像时,华天霸扣了扣鼻屎,又耐着性子向四周喊叫,依然如石城大海。实在没法子,想是在西边那个土包上,华天霸穿过双熊道。

    土丘侧面不时有几株刺猬花,扎得华天霸痛苦不堪。终于,在隔着薄薄的雾气前发现了一条人影。

    那人影平躺在杂草堆上,看身形及其像孟巨纹,“单掌开碑”华天霸带些喜色的喊向那人影。

    那人影站起,西方仅仅留存的一丝薄雾照耀在那双激灵的眼睛上,果真是孟巨纹。孟巨纹露出了久违喜悦,上前忍不住说道:

    “欧阳大叔也回来了吗?”

    华天霸透过薄雾,看见有片柳叶插在头发中,轻轻将叶片拿开,说道:“为了替你报仇,欧阳龙可真是煞费苦心。从孤城请来六位老叟来协助,并且还为了一个稻草人被三条哈士奇追着跑,那狼狈劲可别提了。”

    孟巨纹好奇地问道:

    “这和除掉败类九朵雪莲有何关联?”

    华天霸拉着他的手说道:“边走边说!”

    “并且欧阳龙还买了两麻袋玉米棒,说是为了故布疑阵的。欧阳龙还和我说呢!这此一定能马到功成,除去恶贼九朵雪莲。”,换了种平和口气,华天霸继续说到:“其实在我看来,欧阳龙并非一个弑杀好战的人。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你而已。”

    孟巨纹有些自惭形秽,无力的说到:

    “连父母的大仇我都没有能力去报,以前为了一个陌生女子不顾自己的生命去做傻事,我才是最痴呆的一个。但既然说出了话,就绝对不能食言,这是父亲教诲的道理,做儿子的怎么能忘记呢?”

    华天霸拍着他软弱的小肩膀,鼓舞似的说到:“你这么小的年纪就明白这个道理,已经是最难能可贵的了,你的父亲在天之灵,将会自豪无比。”

    孟巨纹驻足语重心长的问到:

    “我始终想不明白一个问题,想请教你,希望你能赐教。我想知道,我到底该不该为双亲报仇呢?”

    华天霸顿了顿,过了良久才缓缓说到:“我并不明白父母对儿女的意义,因为我从未有过父母。但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会为了父母,做出一些我都无法估量的事情。”

    孟巨纹惴惴不安地叹了口气,说到:

    “风波恶和行路难都是世间最大的苦难,已经有如此多的天灾,何苦再平添人祸呢!这岂非是人间最大的悲哀!”

    华天霸捏着他的小鼻子,戏谑道:“你咋变得多愁善感呢?明日事,明日断,管他做甚呢?走,欧阳大哥还在那边等你呢!”

    二人穿过双熊道,越过东面土丘,展眼看见前方有堆火。欧阳龙正在火圈外烤玉米,四位老叟在附近拾柴,两位老叟各背一个麻袋,朝熊铜像进发。

    孟巨纹随着华天霸坐到了火圈旁,放才的丝丝寒意此刻化为乌有。

    紧贴着欧阳龙,孟巨纹问到:

    “欧阳大叔决定在这里伏击九朵雪莲,为什么如此笃定九朵雪莲必然从这里路过呢?”

    欧阳龙将串着玉米的木棒递给孟巨纹,淡然说到:“因为卑鄙着的心都爱多疑,更何况他业明白你身旁有个我。就凭这一点,他北上就得过双熊道。”

    木柴霹雳哗啦地响着,星星浮现在天际,月亮淡淡的影子也已挂在了漆黑的天空上。

    远处草地里有癞蛤蟆声不时传出,蛐蛐也不遑多让的跟着蛤蟆的节拍,“附声而唱”。

    ……

    ……

    星夜里,斯不斯蛇蠕动着身躯进入丛林狩猎,九斑野猫和猫头鹰也在伺机而动。

    一株喇叭花下,一条调皮的蚯蚓在泥土中翻腾。清凉的风向布设在草地,有些破烂的草席上吹去。

    欧阳龙与华天霸躺在一处,六位老叟各据一席,孟巨纹是在靠着着火堆最近的地方熟睡着。

    两匹黑鬃马趴在草地上,绳子是拴在大木壮中端。远处矮草起伏,却唯独树木稀少。

    东侧荆棘丛里忽然发出簌簌地响声,牵动着枝条翠叶微微浮动。斗大的一群萤火虫从上面飞过,更加增添几分神秘的味道。那波动如潮水般,来到边缘,漏出了三角形脑袋的花纹蛇。它相貌古怪,吐着红信子朝前滑。而在它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位身着紧身黑衣,腰配蓝绦宝剑的蒙面人。

    那人半蹲着向前窥视,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身材大体娇小,柳腰窄肩的,似乎是个小丫头片子。

    再左右探查一番,确定并无他人,便压声蹑足缓缓朝尚未熄灭的火圈进发。

    首先是六位老人在圈外,那人欺身上前,猛然用食指与拇指夹住自己的鼻子,心里到:“颠迷日眼的老者儿们,怎和茅厕里常年不动弹的破石头一个怪味。”

    往近处小心翼翼而走,发觉了两位中年人,均是胡子拉碴、蓬头垢面。那黑衣人先摸索华天霸,只掏出个钱袋,却所剩无几不免气恼,暗自咒道:“龟儿子的,硬汉子出门遛弯都带这几个枣吗?丢了先人的大脸了。”

    朝欧阳龙摸索时,那欧阳龙陡然一个反手,单掌并出双指头,点向那黑衣人。

    迅猛无俦、快如击电。

    于骤然一发之间,黑衣人只有招架时间,并无有应付反抗之机。顷刻间业已被治住,欧阳龙复翻个身,化指为掌,把黑衣人拍飞起来。

    像是无意,又似是有意,正落到爬着睡觉的孟巨纹背上。

    欧阳龙望着满天繁星,深深地打了个哈欠,又倒脑袋睡觉。

    草席不小,却也并宽大。孟巨纹翻身把那黑衣人摔到席子边缘旁,有短木棒、小石子咯得黑衣人痛苦不堪、备受煎熬。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孟巨纹觉得身旁有软绵绵的棉被,便面向着棉被压了下去。

    黑衣人神情特别激动,眼泪顺着太阳穴流向两侧。

    后半夜,乌云悄咪咪地盖住明月。风“扯呼扯呼”地刮向大地。

    孟巨纹把那黑衣人当做棉被一样抱着,一丝也不松懈。渐渐地,那黑衣人熬不住了,进入梦想陪周公聊天了。

    ……

    ……

    被乌云包裹着的星月下,凉爽微风逐渐变为猛烈的狂风。而在这狂风中。一辆马车由一位尖嘴老翁驾驭着,以非常慢的速度向前行驶。

    老翁头顶着斗笠,披着宽大衣,两条半白的眉毛微微蹙额着。

    经过洼地时让马车,剧烈地抖动了下。一只春葱般的玉手掀开车帘。那女子美若天仙,好似从天宫中下凡的人物。

    女子有些着急问到:“岳老爹,我们现在走到哪里了?离天道山还有多远呀!”

    老翁一甩鞭子,俊马戛然而止。后过头齆声齆气地说到:“咋了嘛!嫌弃老汉慢,自去寻个人来驾马。谁让你公良大小姐毛病多,非得半夜三更的走路。你是正当时,我呢!半截身子入了土,吃不消了。”

    公良小仙大觉惶恐,忙说到:“实在抱歉,因我急于找寻慕容诚,未考虑周详。这样,价格方面加三倍,绝不亏待您老。”

    老翁听加钱,乐得合不拢嘴,才抄起马鞭,愤然提鞭催马。

    越过两重山坡,前方有群人在打架。老翁隔着很远就看见了,慌忙把马车驶向隐蔽处。

    老翁年纪大却见识浅薄,请出公良小仙探查原委,还说到:“可不能为了给你找情夫把我命搭进去,看看能不能过,不能过咱们就一拍两散。”

    公良小仙也不发嗔怒,念着长幼有序便也不计较。下了马车,借着树枝交错的缝隙,发现前方有六位勇士在和一位女子对战。

    女子一手握宝剑,一手握剑壳套。上下翻飞、前遮后护苦苦相称。而在她身后,还有一位约莫七八岁的小孩。

    “看来这群人都并非修习功法之人,相斗技巧全是普攻。”分析完情况,猛然抽出腰间软剑。

    软剑在狂风怒号中,冲向依众欺寡的那群人。

    其中一位圆脸勇士,似是个首领,向侧闪退手往后一摇。其余人等尽数退却,静听圆脸勇士的吩咐。

    圆脸人先拢了散发,宝刀入鞘,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拱手说到:“姑娘看似并非八方中人,何故蹚这趟浑水呢?”

    公良小仙义愤填膺,未把他话放在心上,仗义说到:“管你四面八方,都和我没丝毫关系。但你们以众欺寡,就不能让我坐视不理。”

    一位长耳勇士上前凑耳低声说到:“老大,不能再拖了,那小魔头的伏兵似乎快到了。”

    圆脸勇士咬咬牙、跺跺脚,厉声说到:“既然姑娘甘心雌服于魔类,莫怨老子正义刀不留情面。”

    “唰”地一声,拔刀砍向公良小仙。正是刀法中最最常见的“力劈华山”。

    由于二人距离有些远,风声又大,公良小仙听得也是太清楚。陡然起膻中穴引功法,一剑挥去。隔空六道彩光挡住六把大刀。

    公良小仙左手中食并拢,紧挨剑穗,便于传功。公良家世代书香门第,而小仙自幼同慕容诚一并长大,故而懂得一些粗浅功法。六位勇士只会普通拳脚招式,因之难敌。

    于时,从周围的密林里涌现出几十位蓝衣女子,团团将六位勇士围住。

    久不开口的小孩忽然说到:“公良侠女,请撤术吧!”

    听声音却是个女娃!

    公良小仙木然一惊:她怎知我的姓名!

    随依言而行,撤攻收剑。

    只见蓝衣女子手臂挥舞,六位勇士相继倒在血泊中。在小女孩诡秘的笑声中,一阵寒意自心头袭向公良小仙的胸膛。她忍不住说到:“他们并未伤害你们的性命,但你们却痛下杀手!”

    小女孩转向她,认真地说到:“呵呵!这个天下好比我家的沙丘,随意捏惠。我让他三更死,他就活不到四更,这岂非很有趣?”

    公良小仙木然问到:“你是疯子吗?”

    此话一出,惹得十几把剑指向了自己。小女孩说到:“他们用毒草设计我,使我暂时失去了功法,死有余辜。我不是疯子,我是他们的主宰。”说完话,小女孩朝北方行去。

    一位俏皮的蓝衣女子戏谑道:“九幽地府路,八方鬼见愁!这名号岂是乱叫的!”

64、 仿佛天定缘

    柳承风情,展其茂枝。风借运势,遮挡明空。

    早自密云中消退,落下了星月。除了远方公鸡的叫声,都不足以证实业已是第二天了。

    而欧阳龙的鼾声如雷,响彻如波浪般的矮草簌簌的声响。那声惊飞了两三只娇小讨喜的喜鹊,却引来了一条蟒蛇。

    大蟒蛇惊吓住两匹被绑在木桩上,战战兢兢的良驹。而在马匹左侧,除了那只伺机而动的巨蟒以外,还站着一群女子,为首者是个半大的孩童。

    男子的毡帽,女子的兰裙;男子的玉扇,女子的绣花鞋。

    孩童正中间约五步开外,用草绳绑缚着孟巨纹与一位着西蜀服饰的娇嫩倩女。嘴巴里同被白布塞着,面面相觑发声不得。

    在对立面,以公良小仙为首的一众人。

    双方露着可吞吐山河的怒气,谁都不肯轻易眨眼,仿佛是眨眼就等同于死亡一样。

    六张席子边分站着六位黑衣女子,同握住宝剑各指着六位老翁。

    六位白髯老叟早已醒转,迫于压力,佯装熟睡。

    公良小仙自持本事,与其僵持,而其奴仆却个个吓得双腿弹起了琵芭。更甚者,竟不自禁忍不住小便。

    惹得小孩童身后一女子窃笑不止,忽然,小孩童朝后一蹬。双眼珠子如葡萄般向后看,那名女子才登时低眉泰然。

    良久,小孩童忍不住说到:“莫自持救本门一次,就敢肆意妄为。须知,本门是替我师傅一品秦怀玉处置天地。”

    公良小仙愤怒的心似火山爆发,恨然说到:“处置天地!可笑!且不论秦怀玉是何等处事原则,就凭你蛮不讲理,便可只手遮天了吗?”

    一位头上带着喇叭花的少年插了一楔子,说到:“昨夜和姑娘所说的话莫非忘记了,我奉劝姑娘少管闲事。这样,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公良小仙望着地上被束缚的二人,冷笑道:“你记性怎比胖头鱼还差呢?你也莫忘记,我就是公良小仙。”

    小孩童挥挥手,示意属下闭嘴,笑着说到:“既然这对狗男女有你撑腰,本门自然卖你个面子。性命我不要了,阎王爷想来是不乐收。这样,各卸一臂,未知可好。”

    “本小仙活着么大今天倒长了见识,明明两个相爱之人,为何平白无故断其臂膀。”公良小仙有些恼火,怒然复道:“是否你父母情感失和,从而迁怒旁人。”

    深深皱着小眉毛,小孩童严厉地跺脚,六把宝剑已如涛涛江河般围住了她看似纤弱的身体。

    在千钧一发临难之时,两匹快马疯狂嘶鸣。其中挨着近的两位女子扭粉脖一瞧,当场大叫。

    “蛇!啊!有蛇!”

    这一叫唤可热闹非凡,小孩童一众同公良小仙等全躲闪侧旁。其中,那六位剑指向老叟的女子亦退闪一旁。白髯老叟想是见了世面的,俱是佯装沉睡。

    小孩童忽然想念起什么,犹如兜心一锤,忙向六位老叟高声喊到:“老翁长,快些醒来,有蛇!”

    非但没叫醒装睡的六位老叟,鼾声更加剧烈了。这一喊,却把久在梦香的欧阳龙呼唤醒了。

    挺直上半身,瞧见两匹健马猛烈用四蹄踏着草地,一条巨蟒在侧居心不良。打了个哈欠,欧阳龙说道:“谁个有肉,分我乡野独臂汉子吃。真正的,三千年都未尝到荤腥了。”

    公良小仙仿佛知其用意,忙自身后所乘软轿中取出半只,溢着香气的肥美鸡腿。走到近旁,却不递给伸着双手接肉的欧阳龙,赫然将鸡腿扔向灰尘滚滚的巨蟒身旁。

    欧阳龙先是一副失落的表情,然后伸出大拇指,露出了钦佩的神情。

    诸人尽觉得欧阳龙是个傻呆憨货,却瞧那蛇咬着鸡腿冉冉而走,这才恍然大悟,各生敬佩。

    两匹健马随着巨蟒的离开,变得安静许多。六位老叟好像被神仙束之高阁了,摸不清是装睡还是真睡。

    欧阳龙佯装惊讶,赶忙上前欲替孟巨纹解开草绳。无可奈何的是,几把宝剑业已封住了道路。欧阳龙瞪着眼睛如凶神恶煞,环顾四周冷然说到:“怎么!哥哥替弟弟解开束缚着的绳索,还需要请示旁人吗?”

    小孩童冷哼一声,戏谑的说到:“哥哥留着黑胡子,弟弟却还未成年,你忽悠人应该打一下草稿的。”

    恼了欧阳龙,上前指着她的鼻子说到:“你这不男不女的小娃娃说甚呢!我父母老来得子,违反了你家那条规则吗?”

    此话一发,一把利剑突然顶着欧阳龙的脖颈,握剑女子撇着嘴说到:“九幽地府路,八方鬼见愁!这岂非是天地间最最响亮的名号,而这位正是一品秦怀玉的徒弟雪宜星,八方门的门主是也。”

    电光火石之间,欧阳龙伸手食中二指夹断利剑,淡然的说到:“别试探我的底线,再有一次,你就将告别这个世界了。”那女子握着断剑,似被猛虎巨兽吓到了一样,怯懦懦地退到一边。

    风刮得依旧玄乎得紧,小孩童雪宜星说到:“原来是我看走了眼,乡野里还有像你这样的身手,实在不多见。”

    公良小仙双眼突然露出了精光,接口说到:“这么说,你肯放过他们了吗?”

    雪宜星陡然换了一副面孔,说到:“乾坤之中,男女不避嫌而相拥一席,实乃伤风败俗。我能忍,家师所教授的教条道理断然不能,退让半步。这对狗男女的性命,本门今天还取定了。”

    欧阳龙忽然变得爱笑,上扬着嘴角似乎颇为享受。笑声逐渐上升,最终到达高潮。惹得雪宜星捂着耳朵愤然道:“独臂大叔,该不会发了疯症,没得治了吧!”

    笑容戛然而止,变为一种及其平淡的神情,欧阳龙单手拱礼说到:“启禀小门主,我是替老天爷笑呢!”

    小女孩雪宜星忍不住问到:“老天爷现在为什么要笑?”

    欧阳龙做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到:“因为老天爷昔年犯了错事,那错事,便是没把这位小少年毒死。”

    一位娇艳女子上前说到:“门主,休要听他舌辩,速速下手为主。”

    欧阳龙叹了口气,说到:“论起这位少年的身世,那真是一波三折、暗流涌动,其艰险磨阻如排山倒海。”

    佯装咳嗽,偷眼瞧小女孩雪宜星正聚精会神的望着,被捆缚住的孟巨纹。欧阳龙的心里业已明白三分,故而才敢接着往下编瞎话。

    “这位小少年名叫小孟,出生时母亲难产,婴儿本该受天命窒息于胎中。奈何其顽强的生命力战胜了天道,破腹而出,为当地流传的佳话。老天爷怀恨在心,又在他人生的道路上布满刀枪剑戟、棍棒斧枪。从小多灾多难,三岁时唯一的亲人,父亲大人也离他而去。被恶霸欺辱,鼻青脸肿是常有的事,有一次差点性命不保。这还不算,老天爷安排了一场宴席,要毒死小孟!”

    雪宜星柔情的说到:“人间最苦闷的事情,便是受到命运的玩弄。”

    欧阳龙继续说道:“可惜当时他旁边做的人是我老婆,内人好酒成性,夺了毒酒一命归天。也算造化,于是我和小孟结拜兄弟,共赴荆棘的道路。”

    多情的雪宜星揉着自己红润而潮湿的眼睛,那位娇嫩的女子上前说到:“独臂大叔所言,可信度极底,望门主思量再三,毋轻易做抉择呀!”

    小女孩雪宜星瞪着她,冷然道:“你莫非也是老天爷派来的,要害小孟性命。”

    那娇嫩女子低头失落,自退一旁。

    小女孩雪宜星缓缓来回踱步,冷不丁地问道:“可毕竟他二人形迹不正,怎可轻易赦免其罪呢?”

    欧阳龙上前弯腰说到:“天下江河皆有源头,天下树木全有根茎,本就是这种道理。傥若他二人是夫妻,那也就不违背秦仙师的道德准则。”

    雪宜星欣喜道:“当真还是老姜辣,这办法真好。”

    公良小仙喜悦道:“昨个半夜看你手下的残暴,今天你做事,却不大残暴了。”

    雪宜星不屑地说到:“我从未罔顾天道、肆意妄为,他们都是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欧阳龙挺身正色道:“由公良小姐主婚,雪门主证婚,”

    公良小仙、雪宜星齐齐遵命。

    两位女子解开孟、林草绳,雪宜星嘱咐道:“如此可怜的人我不想听到他说话,口中白布就塞着吧!我不想再伤心难过了!”

    ……

    ……

    傥若孟巨纹的双眼是强弩硬弓,只怕欧阳龙此刻业已被箭矢射成了筛子。

    欧阳龙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到:“事到如今权衡利弊只得如此呀!想想你的仇,再想想你的恨,这点委屈都吃不了吗?”

    那站在孟巨纹身侧楚楚可怜的姑娘,正是在四国臭名远扬的女盗——林辰予

    欧阳龙见多识广消息灵通,昨夜瞧其动作,已然猜测出八九分了。再醒来观其神情,文静和宁毫无畏惧,便确信是女盗林辰予了。

    六位老叟找水洗去眼屎,整理衣领,庄严肃穆地站在左侧。

    一群美姑娘立刻在右侧站立两队,真腰扬头,美艳无俦。

    公良小仙站在二人稍右,欧阳龙于北充当家长,雪宜星笔直着身躯站在二人稍左的位置。

    公良小仙脆声说道:

    “一拜天,与天同寿共长生!拜!”

    孟巨纹并林辰予拱手拜天,内心各怀心思。

    “二拜地,大地、母亲本同缘!二拜!”

    孟、林二人令命,再拜。

    “三拜高堂!再拜!”

    孟、林二人朝着欧阳龙纳头便拜下,欧阳龙赶忙扶起,笑容浓盛。

    小女孩雪宜星上前拉着林辰予的手,沉重地说到:“世间最难能可贵的就是爱情了,而爱情最大的修复神器便是宽容。希望你们事事顺遂,平安一生。”

    这番话,使林辰予陡然追忆起业已过世的母亲,一滴眼泪从左脸颊流过。

    雪宜星领着众位倩女,朝西而去。其中一位娇嫩的女子问道:“门主,我们如今要去往何处去呢?”

    雪宜星后头望着孟巨纹和林辰予的背影,淡淡地说到:“该回院了,去看看师傅他老人家。需得带些佳肴,量也绝不能少。”娇嫩女子回道:“属下这就去办!”

    ……

    ……

    天空本来灰沉沉的,此刻借着剧烈的风变成了深黑色。

    孟巨纹早已拔掉了白巾,厌弃旁边已有名分的妻子,像小孩子赌气一样自坐在一旁。

    “现在有三件差事要做,搭个遮风避雨的棚子、去找水和找食物。”欧阳龙复道:“未知各位意欲何为呀!”

    竹竿老叟说到:“我们是拿了工钱的,自然做最苦的差事。这搭大棚就交给我们老哥几个了。”

    欧阳龙拱手谢道:“辛苦了!”再望着孟巨纹的方位,淡淡地问道:“孟巨纹,你们是找水还是找食物呢?”

    孟巨纹愤然站起,说到:

    “找水就找水,说什么你们我们的,成什么样子呀!难不成我们永远住在这里吗?”

    欧阳龙淡然道:“你莫非还没有发现,我们这里少了个人吗?”

    孟巨纹冷峻地说到:

    “华天霸!你让华天霸去探查九朵雪莲的行踪了,亏你没忘记正事,真不容易。”

    再向那林女子喊道:

    “走!我们去找水!当然,你可以在途中偷跑掉,我也只作不知。毕竟,我们的婚礼是无奈之举,而且礼节在我们家乡也完全不对。”

    林辰予低声说到:“晓得!”便跟着孟巨纹收好水壶,朝北缓行。

65、 暴雨还未下

    剧烈抖动着全身上下,孱弱的白茅被巨风牵引着,随风东倒西歪不成样子。

    白叶茎蜷缩着一只淡红色的七星瓢虫,翅膀如同蝉折了翼,酷似禅院入定老僧,冬眠似的。

    怒风卷起落叶与落英,在许多地方卷起了小旋风。黑压压的天空始终不见落下一滴雨,天在跟谁赌气一样,沉默使万物都陷入可怕的等待当中。

    双熊道附近树木异常稀疏,且大都细小窄短。老叟们搭棚子的差事显而易见并非简易,然而老姜必辣,果不其然。

    用老芦苇捆成一束一束的,再挪动十几块大石头成了简易的墙壁。这其中之难非常人所能猜测到的,在六位有着六七十年经验的情况下,牢固而大方的棚子终究是完成了。

    为巩固底端,不容易让将要发生的狂风暴雨所掀开,其中一位白髯老叟执意去远地方找木桩。其余老人劝解,全部认为这种程度绝对能抵挡暴雨的降临。然而固执也是老人赖以生存的法宝,众人执拗不过,纷纷退在旁边,任其作为。

    草棚依土包而建,路径也算空旷。东面可俯瞰整个平原,幽香不时被狂风刮来。

    草棚收拾停妥,众老叟复四处搜寻树枝,为雨停时烤火做准备。老叟们认为这样做,便是有备无患了。

    怒风里奔波劳累的并非六位白髯老叟,欧阳龙正苦着脸直叹气,痛怨自个儿受了个苦活。

    然而另一方面,欧阳龙也极度满意自己的安排。首先,要除掉“九朵雪莲”实在困难重重,即使他已有良策成竹在胸。但是势态发展不容操控,可能在瞬息间发生千变万化的事情。因之以防万一,才以下策谋求林辰予的辅助。

    林辰予乃四国中成名的人间女盗,寻常至极。然而,她的身世却足以使欧阳龙为之震魄。

    当世八大流派中,除花派玲珑宫、冰派极蕴山脉瞿家、五行派镜土会上官家、墨派进仕会赵家、自然派天道山逍遥山庄、三教派、截派天极门外,便是盛极一时的西蜀火龙山林家。

    四国间流传着一条谣言:

    樊关之外,剑圣武林,承乾亲授,繁坤为宗。

    玉龙入幻,气横千万。若寻根源,火龙山存。

    传闻关外这位剑圣武林,便是火派老当家人林伯的长孙。有内幕消息称,当年当家人林伯长子林九龄相当出众。少年时就才华横溢,到了壮年更是盛名在外。林伯有两位儿子,二儿并非圣人高洁者,于是乎心生嫉妒用缓毒药害死兄长,迫使十二岁的小武林出逃关外。

    远离双熊道了,所特有的白雾也荡然无存。树木逐渐繁多起来,但食物毕竟不好找寻。除了在草垛子里扒拉出两只蠢兔子以外,毫无所获。欧阳龙再看那兔子,一看就恼火,瘦弱得好像一位体弱多病的小女子一般。

    扯出几段根茎,将两只小兔子后腿绑缚在一块儿,找个粗木棍挑在一端,扛在肩膀头。血色刺眼的红眼睛宛如这狂风里情绪高涨的小精灵,左摇右荡。

    随处可见一些菱角、灯笼果、紫葡萄等,欧阳龙弯腰摘食,恼恨数量太少。强行抵挡着五脏府邸的攻击,硬是存下一口袋酸橙,终究抵挡不住五脏府恶声太息地呼喊。咬牙跺脚,以雷霆之速把小酸橙吃个精光。

    不忘向乌云叆叇的天空伸出手,祷告道:“天神地仙、欧阳老祖们切莫怨恨小子,实在是美味不可错失,错失便不可再得呀!欧阳老祖们在天堂那是左拥右抱、佳肴珍馐,看我小子如此惨状的情况下,就宽恕我这可怜的小孩吧!”

    一番慷慨激昂过后,爬过一个陡峭的山坡,竟然发现前面有位蒙面商人,货摊前摆放着牛腿萝卜等食物。欧阳龙喜拍大腿说到:“天遂我愿,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呀!哈哈哈哈!”

    喜悦兴奋之余,向那蒙面商人招手。忽然,感觉小腹疼痛,知晓是那野酸橙闹了肚子,立刻奔到密林里出恭。

    片刻了事,欧阳龙一面提裤子一面跑向蒙面商人处。却发现兔子不见了,佯装伤心。

    那用烂粗布包裹着面部的商人,微微蹙额着眉毛。嘶哑着喉咙说到:“尊客想买些食物吗?”

    欧阳龙发笑的面容和伸手抓鸡腿的动作,忽然在瞬间停止。面部显示出了一种极端的镇定,略略带些威严,没好气地说到:“此处方圆百里怕是渺无人烟吧!阁下居然在这里卖食物,真是位有胆量、有魄力的商人呀!在这里做买卖的人,将来一定在城里光着泥腿子乞讨。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裤子都输没了,哈哈!”

    欧阳龙又笑道:“朋友,你娶老婆没?长得漂亮不?要是漂亮就便宜卖给我吧!反正迟早要卖,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呢?”

    双眼似乎被打了钉子,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商人坚毅的眼睛。欧阳龙微微抬起后脚跟,全神贯注地瞧着商人微末的变化。

    而商人只淡淡地说到:“尊客不必猜忌,你和我一生都不可能成为敌人。我来此地,专为找人,找个大约八九岁的顽劣小童。”

    欧阳龙陡然放松,笑道:“那童子莫非是天上的神仙吗?你不去繁华市集寻找,却来这深山老林,这岂非是南辕北辙吗?”

    商人沉默一忽儿,淡然说到:“他现在只是个平凡普通的小孩,但将来的功绩无可限量。这里荒无人烟,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冷淡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摄人心魄地问道:“盛传贞国孟氏灭亡,小王子孟纹在逃,你该不会和孟纹有关联吧!”

    “放你七代老祖的狗臭屁,老子是风神欧阳龙,和那丢弃国家父母的狗孽障怎可有关联?”欧阳龙忍不住骂到,瞧那商人头往右面挪动,迅捷地抓着一只鸡腿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商人回头淡淡说道:“冤枉尊驾,万望恕罪!既然此刻荒无人烟,那便是非凡人才来的地方喽!阁下既然是非凡人,一定知晓那小童子在什么地方了!”

    欧阳龙迟疑三分,泰然说到:“若是乡野无名之辈,恕在下不能成全之过。”

    那商人若有所思,挪步身后冥想,欧阳龙顺手又抄起一块肉放进了口袋里。

    神秘莫测的商人带着三分难过,回转说到:“也算有些威名,但并非小童创下的,是家族名望。”

    欧阳龙自负道:“我辟山大本营有间,天下琐碎事情都了解一些,但请说那小童何姓?”

    那商人依旧不慌不忙地淡然说到:“姓韩!韩蜗之子!”

    欧阳龙闻听此姓氏,再度紧身的端详这位商人,由心而生出一份亲近感。因为他深深的怀疑,眼前商人便是威震天下的九耀帮帮主韩蜗。

    韩蜗不避玲珑宫与天极门,全力帮扶贞国。欧阳龙略有所闻,诚心敬服。

    欧阳龙当即庄重地回道:“原来阁下问的是韩少主呀!那次大战惊心动魄,韩少主为救萤昙公主,拖住了一代宗师盛老宫主,此情此义,真教我辈汗颜。真教天下英雄汗颜呀!”

    商人的眼眶湿润了,迫切地问道:“他现在到底是生是死?傥若活着,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欧阳龙太息一声,遗憾地说到:“怪我不是神仙,实在揣度不出韩少主此刻的位置。盛老宫主功力非俗,传闻近乎一品。一掌之下自然是石碎钢断,所到之处那是无坚不摧,堪称八大流派第一强掌!”

    商人心神为之一痛,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欧阳龙趁着这间隙,又往口袋里塞了两个鸭蛋。

    欧阳龙上前扶稳,劝解道:“切莫劳心,凡事都有例外。你想想,这九耀阵乃韩家家传功法,十几代百余韩氏祖宗竟然没一个能学会的。然而到了韩蜗这代,居然父子都学会了,岂非是天意吗?”

    “又说道:“天意让九耀阵重现人间,那天意自然不会让九耀阵平白无故的断送了续脉。而且据在下分析,韩少主十有八九尚在人间。””

    商人那双眼睛仿佛在孤境中看见了生机,有些朝气地说到:“请尊驾说明缘由!”

    欧阳龙担心鸡腿露出来,侧着身形将鸡腿抵进去,解释道:“阁下想一想,那老宫主修炼的破掌法不属于阳,也不属于阴。而九耀阵我虽未见其状,但传闻其功施展时,大放金光,则当属刚阳一脉的路数。两者相击,无半分阴玄劲道,自然丝毫不会受到外伤。激战处临江,我想,必然是韩少主功法不济被震于天空。在天空之中韩少主必然有些意识,施展九耀功法,摔落大江中。猛然坠江,盛阳遂弱,想必韩少主此刻是失忆了。”

    商人和颜道:“不曾听闻欧阳大帅懂得阴阳学说,我倒是孤陋寡闻了。”

    欧阳龙慌不迭说到:“也算灵验吧!邻居家的花黄不吃不喝,我摆个八卦便测出了那花黄思了春。从一座山上找来英俊威猛的蜗牛,才使花黄食欲大震。”

    商人笑了笑,忍不住问道:“花黄是谁?她是你的姐妹吗?”

    欧阳龙摇摇脑袋,很不情愿地说到:“它是一条霸气侧漏的泰迪犬!相貌算是万中挑一,阁下想必在梦中和它相会过。又何必问我呢?”

    商人用食指揉揉双眼,全然不顾欧阳龙所说之话,淡然说到:“既然你是非凡之人,那终究有一天会见到孟纹,麻烦替我捎一句话给他。”

    欧阳龙庄严道:“定当从命,绝不遗忘!”

    蒙面商人说到:“复仇并不是一个人的职责,天下间所有的职责里都没有复仇这两个字,忘记仇恨是解救苍生的智者。”

    目睹那比不伟岸的身形渐渐远去,一丝惆怅陡然从欧阳龙心头升起、放大,他记得离开元国时都未能见干儿子一面。

    随手在摊在上抄起一根肥美的胡萝卜,精精有味地啃了起来。将能带着的食物都拿了个干净,反身而回,洒脱地哼唱起了民间小调:

    “勤勤辛亲,星织日耕。涛涛白波,历岁十八!

    坠玉俊朗,恭谦有节。劳母泪聘,花烛祥瑞!

    三三诞子,圣娘卧榻。天麓撷药,赤足漭漭。”

66、 大雨还未歇

    越往葱郁茂林里探索,便离水源越近!

    这岂非就是个常理吗?

    然而,孟巨纹自幼居于深宫,自然而然的是五谷不辨。

    却也不至于到达愚笨的地步!

    首先,孟巨纹果断听从了林辰予,一番中肯的建议。自狭隘小道往西北灌木丛前行,拣些有动物踩踏过痕迹的道路。

    越枝过沼却也并不大困难,尤其是此刻的孟巨纹,乃是真身孟巨纹的二心转变而成。其志坚毅非常,肩膀挎着四个空肚子葫芦,丝毫不妨碍行走的步伐。

    林辰予虽为女盗,终究抵挡不过一个“情”字。半夜困睡,其心早已生情难以自持。自然难忍孟巨纹肩着四只水瓶,却执拗不过他,只好作罢。

    天也玄妙,光打雷就是不下雨,任由狂风肆虐着大地。林辰予穿着夜行黑衣,不免有些寒凉,瑟瑟发起抖,心生出丝丝微痛。或许孩童时落下的病根,又或天生如此,不得而知。

    孟巨纹终于开口说到:

    “人世变化无常,多蒙姐姐受难,鲰生羞愧难当!”

    林辰予边走边望着东面一排牵牛花,随口说到:“我少离西蜀,游历八方,对道缘深信不疑。”转向孟巨纹说到:“我小时候喜欢在楝树下跳格子,武哥哥最爱揪着我小辫子,不让我跳,他是怕我摔着。天下的事情,不过是寻寻常常罢了!”

    孟巨纹赞叹道:

    “你本蜀人,普通话却这么纯正,倒是难得。”

    林辰予有些得意,自满地说到:“这双脚走过大街小巷,走过四方的土壤,我什么没见过。瓜娃们晓不得学普通话的好处,至少我认为可以认识你就是功归于普通话。”

    孟巨纹悠扬地咕哝道:

    “你认识我,也许是一种错误!”

    而后想了想,庄重地问道:

    “林姐姐游历寰宇,可明白一件事情,我要不要报仇?”

    林辰予失落地摇头,淡然说到:“我不懂该不该报仇,因为我不是圣人也同样不是任侠草莽。但我去过关外达坂城,哪里有热情好客的维吾尔姑娘们。她们扎着两条辫子,辛福快乐的望着我,那眼神我至今都忘不掉的。”

    孟巨纹柔和地问道:

    “你是说,我为了今天的笑容能够长存,就该放下曾今的仇恨。”

    林辰予夸赞道:“孟巨纹的心智真不一般,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但不论你选择那一种,我都会义无反顾的帮助你。”而后叹了口说到:“人活在世界上,总要为自己选择一条道路,为之肝脑涂地。这并非为了你!”

    孟巨纹疑惑地问道:

    “那为了谁?”

    林辰予此刻略微伤感,擤鼻涕后,淡然说到:“你很像我苦命的武哥哥,为了不再让悲剧发生,也为了我能减轻一些罪过。所以,请你务必不要赶走我。”

    孟巨纹忽然驻足,握着她粗燥的手,深情地说到:

    “如今我是这个世界的灾星,想杀我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三千。从今自后,我孟巨纹有一口吃的,就决然不让姐姐饿着。”

    林辰予更加伤心了,断断续续地说到:“其……其实……其实,其实……其实!”

    孟巨纹问道:

    “其实什么?姐姐莫非不愿意认我这个弟弟吗?”

    甩脱手,把脸挪一边,低声说到:“其实……我也很愿意收你做弟弟的。”

    孟巨纹如花岗石般的脸瞬间冰消瓦解,开心得说到:

    “能认你做姐姐,是我孟巨纹最大幸事。走吧!前面看看!”

    一股猛烈的寒风又袭上林辰予,脆弱的心间。身体本能一哆嗦,机械般的跟着孟巨纹前行。而心境如漏水小舟,渐行渐难。又如凄凉沙漠中孤独的小草,面临着高达五米的沙海侵袭,命中注定就是死。

    心事如重山的林辰予随着孟巨纹,趟过沼泽地,来到了溪水旁。林辰予抢过葫芦开始打水,那份倔强孟巨纹抵不过,便说四处走走。

    林辰予柔声嘱咐道:“快些,且不要走太远了。”

    目注孟巨纹缓缓消失在丛林里,林辰予开始打水。小溪窄得有些过分,约莫一个大指头盖那么宽。还好女性尚缓,并不急躁。不过被风吹打着,有些难受,像锐刀一样的树叶不时击打她的后背。

    期间来了一只臃肿的黄鼠狼,舔了三两口水就跑了。野猫也同样来河水,不时弓腰打哈气,被林辰予用石块吓跑了。

    虽然四周树木随风摇摆着,这份森林中独有的平静和安宁,是在任何地方都得不到的。它能使孟巨纹跳动不安的心逐渐缓和,归于宁和。

    “假若树木和花朵能开口,那我的问题也将迎刃而解了。”欧阳龙在心里这样想着,冉冉闭上眼睛,却真得看见花草树木开口说话了。

    透过交错的树枝能看见天空远端五颜六色的彩虹,到处都呈现出繁荣和善的面貌。雷也不响了,风也歇息了,大地安静地只能听到花卉的声音。

    老柏树嚷道:“报不报仇我替你做不了主!我只说一件事,那该下地狱的啄木鸟无耻的残害着我的身躯。它是我不共戴天的敌人,我却无能为力。我有报仇的心,却未能拥有报仇的能力。所以我只能巴结啄木鸟,去称颂它,才能稍稍减轻自己的痛苦。”

    丑陋的啄木鸟辩解道:“我是为了*****圈!我呸!最近看末元子的书犯了迷糊了。重新说,老子是为了柏树老伯的健康。假若没有我,你怎么能活这么大呢?”

    松树吐了口恶气,厉声说到:“报仇的事老子也不清楚!只讲那爬山虎,爬在我的身体上耀武扬威,在。若是上帝给我一双手,我一定要把他扯得稀巴烂。”

    爬山虎低调地说到:“当年同学会你辱骂我只能在地上爬,我气不过,也打不过你。唯有委屈求全和你靠近,这才得以出了当年的怨气。”

    一块颤抖哆嗦着步伐,上前说到:“我觉得你要报仇,不报仇就是龟儿子养的。某年某月某日,云中君喜德九子,怒击菠萝啤凉涩山脉,我被击落到一条小溪中,却被狗水滴将我滴穿了身体。被个老太婆拿去当了腌咸菜的压菜石。我恨呀!恨水滴,更恨云中君的第九个儿子。假如被我发现那个狗东西,一定要了他的命。”

    水滴走着轻盈地步伐,上前说到:“你个猪!明明是你恶迹在先,将我和母亲分开,真的是,哼!”

    ……

    ……

    忽然之间,有一只透明的小精灵剧烈地拽着孟巨纹,使孟巨纹身体抖动的异常凶猛。

    寒意陡然袭进心房,孟巨纹缓缓睁开双眼,模糊中见林辰予一面呼喊自己,一面摇晃自己。

    林辰予见孟巨纹醒转,淡然说到:“你这一觉睡得不轻,都快天黑了。”

    孟巨纹瞧着细雨绵绵,缓缓站起身体,兴奋地说到:

    “这个梦做得好,替我解答了疑惑,更替我做出了选择。”

    林辰予拉着他的手,说到:“边走边说吧!谁也说不准这雨会有多大!”

    在归途中,林辰予一言不发的听着孟巨纹所感悟的一番话。

    “报仇的前提是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才能完成的事情。若是报仇,也可以渗入敌人的内部,逐渐瓦解。好比藤蔓一样,深深地缠住你,让你不能呼吸。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总是纠缠,终究不是好事。你骂他是猪,他骂你是狗,往返交替,就没多大意思了。”

    林辰予接口道:“所以吗,你的决定是什么?”

    孟巨纹驻足瞧着地上一只肥大的癞蛤蟆,笑了笑,说到:

    “既然选择逃离,就不该为后世增加伤痛,这个仇不报也罢!”

    ……

    ……

    狂风雷电渐渐减弱,随着而来的是大雨倾盆。在棚檐下端坐着位胖老叟,深蹙额着雪白的眉毛,玩着前方。

    靠着内棚沿,排列着五位老叟,靠着棚璧在睡觉。棚子中央摆着各种肉和蔬菜,还有一些肉饼硬馒头。

    忽然,胖老叟的双眼露出精光,一条彪形大汉披着简易的蓑衣,朝大棚奔来。

    早已湿透的鞋子踩着稀泥巴,终于来到了棚檐下。

    胖老叟急切地问道:“欧阳龙呀!找到他们了吗?”

    那人从头顶拿开大叶子,正是欧阳龙,气恼道:“向西找了一圈,半个人影也没有。”

    旁老叟宽慰道:“切莫心急,总会顺利的。说不定他们路遇大贵人,此刻在舒适的暖阁吃着香喷喷的鸡腿,也未可知呢!”

    欧阳龙摸着咕咕在叫的肚子,说到:“一直忙着找他们,竟没顾上吃。听到鸡腿,我发现我饿了。”

    胖老叟递些腊肉干、包子、胡萝卜,笑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呀!”

    欧阳龙坐在草垛上吃着,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宛如击心一锤子。胖老叟纳闷道:“你怎么了?该不会这些食物有毒!”

    欧阳龙说道:“你又说笑了,我只是想都一件可怕的事情。林辰予身为女盗,她二十年前的细枝末节我全知晓,但她之后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清楚。万一她和玲珑宫或者天极门有联系,那孟巨纹岂非是羊入虎口吗?”

    胖老叟挠挠脊背瘙痒处,将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本就褶皱的脸部越发扭曲。并非是劝慰的神情,只淡淡说到:“我观察过林姑娘,虽然诸多疑点,但我更愿意相信我的眼睛。我相信他绝对不可能加害小孟的!”

    胖老叟眼皮打鼓,瞌睡了起来,慢悠悠地挪到内壁,紧紧挨着一位磨牙的长者。

    方坐稳当,正欲挪动个舒服姿势,却见欧阳龙如在弦之箭,应声而发。

    漫天落雨滴答在烂泥上面,孟巨纹瞧见欧阳龙正飞奔而来时,内心竟莫名的多了份感激。

    “欧阳龙于我非亲非故,肯冒着危险保护我,本非他该尽的义务。”孟巨纹思索着,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好在雨水遮挡了一切秘密。

    欧阳龙过肩背起孟巨纹,奔向大棚。林辰予有些感动,敬佩于这种莫名的感情。

    先用长布将大棚里一分为二,替孟巨纹换衣服。

    孟巨纹说道:

    “此去找寻水,给你添麻烦了。我谢谢你,对我的帮助。”

    欧阳龙耳根显出红润,齆声齆气地说到:“你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有位朋友要我交代你句话,仅此而已。”

    孟巨纹问道:

    “是谁带话给我?带的是什么话呢?”

    欧阳龙将湿透了的褂子扔到枝桠上挂着,思索片刻说到:“今天忙着照你,原话记不清了。大概意思是,让你不要报仇。他是谁和你半分钱的关系也没有,因为你和他永远不可能见面的。”

    孟巨纹与欧阳龙出去,请林辰予在里换衣服。暂时未准备女子服装,是以林辰予先穿男子衣着。

    随口吃了些饭,孟巨纹问到:“其实我也不想报仇了,但是九朵雪莲还是要除。人说过的话,不能不给这个世界留下痕迹的。”

    大雨不知疲惫的在下着,嘀嗒嘀嗒着,在某一个时间段,居然意料不到的下起了冰雹。噼里啪啦地滚在地面,消失在地面上。

    欧阳龙正了正衣领,瞧着他的眼睛,庄重地说到:“欧阳龙也绝非哄骗人的人,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67、 九禹荡魔

    大雨气势磅礴,唰唰地下个没完没了。

    慕容门主领着好几位精英弟子,全被困在了“钱来客栈”,慕容门主对此颇为介怀。

    大弟子自称“锁玉君神”,名作盛霸天,在旁引导道:“师傅何苦把那独臂人放到心上呢?就是我们在这里停留个十天半个月,也不打紧的。”

    慕容门主把袖子猛然一甩,踱步来到窗前,推开窗户,若有所思地观瞧外面的风和雨。

    二弟子年纪高,由于是个孤儿,人人称其为阿三。

    阿三有遗传病,无论如何吃饭,依旧骨瘦如柴。但他聪颖善辩,故而慕容门主对其照顾颇多。

    阿三把大师兄盛天霸拉倒拐角,低语说到:“如今师傅畏惧那独臂人,活似个刺猬,碰着就扎手。您先去安排一桌佳肴,我再劝劝师傅。”

    盛天霸是个直肠子,凡事听着这位师弟的话,自然领命去准备了。

    阿三来到师傅身后,笑着说到:“师傅,做弟子的这就给你排忧解难。”

    慕容德光猛然回头:“你?得了吧!不给我添堵就烧高香了。”

    阿三鼓了三下掌,自屏风后面走出三位婀娜多姿的靓丽女子。慕容门主笑道:“知我者,莫过阿三也!”又皱着眉毛,忐忑道:“这三位不会是抢劫而来的吧!如今那独臂人可在我们周围呀!少做些坏事,那样对我们没好处。”

    阿三附耳说到:“师傅把心放在肚子里,这些都是正经八百的红尘人。”阿三望向三名女子,喊到:“还不来服侍大爷吗?”

    阿三瞧着门主一副受用的样子,满意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钱来客栈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是一楼与门前的长廊,专供客人歇息吃饭;第二部分为二楼与楼房后院,为住宅区域。

    后院规模宏大,中央有座三角花坛,其中以红玫瑰最为出众夺目。地面用上好的纹理石铺成的,绚烂而又美观。玲珑宫三代弟子方可琪与方可汝对此颇为满意,赞赏有佳。

    而此刻,方可琪红着脖子在和刘掌柜争执不休。其原因为,院落门口方可琪本挂着一面牌匾,早上醒转,发现牌匾被击打得粉碎。

    店小二们弯着脑袋,齐刷刷立在掌柜身后。刘掌柜有些急躁,却耐着性子解释道:“女客官请先安心,此事跟我们并无关系。当初你要挂牌子,我可是极力反对。因为我们客栈,虽说不太出彩,来的客人却是四面八方而来。八派中人,多如牛毛,这牌匾上的词太扎眼了。”

    说话间,从院子大门槛跨进位彪形大汉,口中嘟囔道:“什么狗屁客栈,连个鬼影都没有。”

    内中一位机灵的小二碎步上前,和气问道:“盛大爷,您有什么吩咐,稍微等下。我们掌柜在处理一件事情,处理完了,就来伺候你。”

    “啪!”

    盛霸天抬手甩掌,削其左肩,那小二登时哀嚎一声摔倒在地。

    大步流星上前,喝问到:“掌柜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呀!”

    刘掌柜为他解释道:“是这两位女客,把一块牌匾挂在院落门口,却不知谁多管闲事,把牌匾砸了个稀巴烂。”

    盛天霸忽然抓着掌柜的衣领,扯着嗓子说到:“老子就是那个多管闲事的人!老子清早想到后院掳掠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发现了那块大言不惭的牌匾,就一脚蹬碎了。”

    而后,盛天霸放手一推,那刘掌柜踉跄退下,险些摔跟头。

    庭院中,微雨拍打着花片。屋檐下,情况瞬时紧张起来。每一滴雨珠击打在石阶上,都是那样清晰脆耳。

    有位跛足店小二被这慕杀气肆虐的场景,吓得哆嗦发抖,趁人不备撒腿飞跑。

    花派势盛,故而其门人多骄傲自满者,比比皆是。

    方可琪怒已燃顶,起膻中穴发功于掌。正值危难间,慕容门主翻身而来,喝退盛天霸,作揖道歉。

    方可琪认为对方有些道行,自借坡下驴,回屋用餐。

    盛天霸不满道:“师傅当真是如龙居浅谈,连心性都改成不杀生的释子,真是可喜可贺。”

    慕容门主瞪了他一眼,颇似很铁不成钢,吐了口浊气,说到:“休要多言!去将你师弟们领来我房,商议北行事宜。”

    盛天霸领命,却自嘟囔道:“北行商议个锤子,又卖哪一壶呀!”

    老板是个知趣人,早知会后厨替慕容门主等备下盛宴。

    慕容德光坐落在宴席北面,六位弟子面南而坐。自先恭维一番,齐齐向师傅敬酒。

    二弟子阿三问道:“师傅,去天道山何必如此心急呢!虽然冒雨可行,却也太给他天道山面子了,反而不美。”

    其余师弟借风使船,随声附和,各显谄媚。

    慕容德光如虎伺群羊时,匍匐矮丛,若有所思。昂头喝下一杯花雕酒,淡淡说道:“老夫注意已定,咱们酒足饭饱后,折路返回,走幽径小道北上。”

    阿三心思细腻,自得体会,只闷生自饮自足。四位师弟看脸做事,自然效仿二师兄,各干其事。

    盛天霸自持门徒宗长,虎脑一热,拍案骂到:“众位师弟拜你为师,是学如何成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侠客。你这老糊涂却做事颠三倒四,毫无章法可言。”

    差点把慕容门主手中握着的酒杯,惊吓掉。也是稀奇,慕容门主缓过神来,只自个咕哝道:“劣徒呀!劣徒呀!”

    收住性子,门主才变幻面孔,厉色说到:“子不言父过,儿不嫌母丑!你这混厮,发哪门子疯癫。就罚你现在此筹备路途所需之货物,若有怠慢,小心后事。”

    此番怒言,恰如火焰上绵绵细雨,浇灭烦愁症状。盛天霸宛如童子,毕恭毕敬拜离师傅,去采买吃食物件。

    阿三进言到:“独臂欧阳龙弟子并不担忧,只不过……。”

    慕容门主严肃地问道:“只不过你是个智障,只不过你觉得为师蠢,哼!”

    阿三替慕容门主斟酒,和气说到:“师傅暂熄雷霆,只不过如今贞国破灭,此国破山河为大凶之兆。天山山脉以北的金壁教定然作妖,不可不考量在内。”

    六徒弟司徒兔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师傅应当小心应付。却也不必过于谨慎,被人家瞧成小家子气。”

    “欧!”慕容德光正眼打量司徒兔,问道:“怎么,你有办法!这我可不信,你平日好吃懒做不务正业,有甚手段。”

    那六弟子高傲说到:“我虽庸碌无能之辈,但蒙受祖上厚爱,传下一套阵法。大阵可阻挡百万雄兵,中阵可绝杀一品秦怀玉,而小阵法可捏蚁踩蟑。”

    慕容门主喜悦地问道:“那此番你使用中阵法,可好!”

    司徒兔太息一番,说到:“奈何我资质愚钝愚蠢似醉,只学会小阵法而已。”

    慕容门主放着精光的双眼顿时黯淡,漠然地吃着香椿头炒土鸡蛋。

    司徒兔跳将起来,笑道:“师傅切莫小觑我这小阵法,其功发出可平山灭岛。因为我只能发阵一次,故而我如草堆白骨,无人问津。”

    阿三权衡良久,觉得小阵用之无,即使是个废物阵法也没啥大关系。劝解师傅,重视此事。

    慕容门主多半听从二弟子的建议,也就马马虎虎把他当个人物。

    司徒兔常常被轻视,此刻如龙脱浅谈,洋洋得意起来。同师兄们聊起自己的“丰功伟绩”,竟然喜极而泣,潸然落泪。

    不光高兴得失了体统,还摔落席上,阿三忙扶起,说到:“还请师弟速速布置阵法,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司徒兔正正衣领,笑道:“我如今也是个大人物!待我吃饱喝足,定使诸位刮目相看。”

    ……

    ……

    钱来客栈像个被世俗遗弃的孤儿,离着最近的村镇“红鼻子村”也隔着五十多里路程。

    闻人言钱来客栈将有人演练战阵,不远百里的老翁好学者尽皆而来。

    慕容德光大门主也始料未及,竟有这许多人来观看演阵,不觉散漫心大减,静心观看。

    大门外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中央是两辆马车。马儿有些急躁,不停踢者后蹄子。稍右站着盛天霸与阿三,旁边有张纹龙椅,高坐着司徒兔。店小二握着花纸伞,替司徒兔遮挡细雨。

    场里场外人声鼎沸,喧嚷非常。慕容门主高声喊到:“等什么呢?快开始呀!”

    司徒兔仰卧者,端着酒樽,误以为是看客的吼叫,不予理睬。

    忽然,嘈杂的人群中走出一位百岁老叟,指骂道:“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也敢在这里卖弄战阵,当真搞笑。大家还是散了吧!休要听他说些乾坤阴阳道理,全是陈词滥调。”

    司徒兔因久于冷落,如今成为注目的焦点,不免狂妄。斜眼看了那老叟,觉得无非泛泛之辈来找茬,对之不管不顾放其而行。

    四面八方的人耐心丧失,借坡发难。诋毁声音逐渐大张,司徒兔坐不稳了,苦着脸起身。

    司徒兔命人取出笔纸,分画二幅奇形怪状的图画,高挂马车石顶末端。趁着空闲,从地面上捡起许多拇指盖大小的石子,形态万千。

    人海中那老叟嘲讽到:“故作姿态,哗众取宠!小老儿历经六十多年的风风雨雨,还未看见有人这样布阵的。”

    司徒兔并不怨恨,将碎石子分两粒或三粒,放置两辆马车空档处。时而俯伏在地;时而伸腿高跳;时而半蹲在车尾冥想。

    时过三刻,司徒兔洋洋自得的擦了擦额头上,滴落的雨水。欣喜道:“小阵已成,足可绞杀上等武将,六品以下,入阵无返。”

    老叟自持身价,怒然道:“小子休要夸口,我且问你,此阵为何名?”

    司徒兔嬉笑道:“九禹荡魔阵!”

    “出处在哪里?”

    “上神末元子著书于世,异界大雨磅礴,黎明受苦。有圣人出,为禹。疏导九江,功绩斐然。金壁分支,蓝蛮邪淫,因感念大禹功德,创此阵用以破邪淫蓝蛮教。”

    “何人所承?”

    “司徒初祖!”

    “借何物发力?”

    “战阵平常,无非阴阳。此阵专借制衡之道,符图为领,神石为干,马车为躯。”

    “有无阵眼?”

    “有!阵眼为干之宗,练要所在!”

    老叟闻过,发笑斜视。司徒兔问道:“不明缘由,长者何故窃笑!”

    白髯老叟抚须笑到:“小老儿也学过战阵,战阵之基石无非阵眼。而你居然说出阵眼,则其言自破。所谓不传之阵,无非沽名钓誉之阵。”

    人群中冲出位彪形大汉,手持厚背砍肉刀,来势如强风,使人触动。

    阿三上前正色道:“休得捣乱坏了章法,有我蚩尤门坐盘,谁敢闹事!”

    大汉手腕翻动,一招“飞蝠避佛”,将刀立在脊背。

    慕容门主看在眼里,认为此人为废物,不足为虑。

    大汉单手在前以礼貌,扯嗓子说到:“我叫毛皮太岁文迎弓,乃三教派弟子。听到他二人所谓废话,耳朵都起了茧子。不若让我九品功力的人砍上一刀,自然立决高低。”

    老叟赞同道:“有劳义士揭穿这人的丑陋面貌,但只怕有些人不乐意呀!”

    司徒兔淡然道:“但试无妨,敢问毛皮太岁,在第几阶?”

    文迎弓赧然道:“资质蠢笨,只练到二层闻道阶。”

    一位握着糖葫芦的孩童鼓手道:“能承认自己愚蠢的人,实际上已经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了!”

    众人并不理会垂髫童子,专注于文迎弓的攻势。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比木桩还要木桩。

    楼窗前面,赵寡妇被人轻薄了都不敢发出一丝的声音;发了羊癫疯的张六子被几位堂弟,捂着嘴巴抬回了家;人圈外那只哈巴狗在吠叫,被孙老爷的二媳妇用鞋底子砸跑了。

    内起膻中,双膝微屈,横刀于胸,口念刀诀。

    “哗!”

    一刀夹杂着地穴黑风猛然袭向,后辆马车的窗口。忽然,车顶那幅画上呈出五颜六色,所有碎石连接成一道微蓝色的绳网,轻松挡去那凌厉的黑风刀。

    慕容德光在人群前,失声说到:“司徒氏族不亏为阵法之祖,世之无双!”

    那顽固的老叟此刻业已动容道:“小老儿惭愧呀!如此神通的阵法,非常人所及呀!”

    如冬之寒潭的人群,此刻如开水鼎沸一般,称颂不已。

    文迎弓丢弃砍肉刀,恭敬说到:“司徒兔之阵,真神阵也!我文迎弓佩服的五体投地!”

    ……

    ……

    糖葫芦颗颗晶莹剔透,轻轻咬上那么一小口,如坠入仙境盛府,滋味美轮美奂。

    物以需为贵!

    当那垂髫童子从身旁,一根长圆桩上取下糖葫芦,附近的孩童都露出了及其羡慕的表情。都在揣测这孩童是什么地方的神仙,竟然有这么多糖葫芦可以吃。

    前方已有六根竹条,当他拔出第七个糖葫芦时,四周全在恭维司徒兔。

    孩童眉毛微微蹙额着,有些不满,就问身旁握着葫芦大棒子的中年人:“他算什么东西?”

    那人钢铁一般的脸庞毫不改色,微微答到:“回九幽门主的话,他连地上的蚯蚓都不如。”

    忽然间,司徒兔觉得左脚背骤然生疼,登时怒气提拳要打,却看见个吃着糖葫芦的垂髫童子,心有忌惮:顽童胆子怎会如此大,一定有高人在旁,所以才有恃无恐!

    司徒兔放下了拳头,冷冷地说到:“我的脚很痛!”

    垂髫童子心不在焉地回道:“那要是不痛,我何必要踩你!”

    司徒兔忍住暴躁的心,耐着性子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让他痛呢!”

    童子思考一忽儿,答道:“因为有人在这里放屁,臭气熏天的!有人不开心!”

    司徒兔问道:“是谁?”

    童子回道:“叫……兔子不吃窝边草,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司徒兔鼻子变了形状,冷然道:“他想上天吗?”

    垂髫童子把踩着司徒的那只小脚挪开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到:“上不了天,因为兔子不吃窝边草就是我。记住我的名字,阴灵!我将是你人生道路上的阴灵。”

    童子转身,淡淡说道:“我们赶路吧!”

    那握着糖葫芦的大汉,一把抱起童子,向人群走去。说来也奇怪,密不透风的人群此刻仿佛开了缝隙,任由大汉行走。

68、 诡秘的婆婆

    刘老太爷三儿子刘九七的九姑姑的于婆婆赞同刘老太爷七孙女刘兰花与威德镖局九公子盛填的婚事,然而刘老太爷认为,威德镖局当家人是他九姑娘婆婆的远方表哥,因此刘老太爷不满意!

    为此双方争辩不休,九姑娘丈夫的结拜兄弟房大树出了个主意。

    由威德镖局盛填押镖,到刘老太爷那走一遭,依仗盛填雄姿,断然能博取刘老太爷的好感。

    九姑娘的闺蜜夏晚依的堂兄,认为此事可行。

    于是九姑娘的婆婆请来她远房表哥,宴席畅谈,而谋定妥当。

    次日平明,九公子的八哥盛文将九弟敲晕,戴上黑斗笠,领着祖父安排好的马车队,向南而行。

    车队约莫二十余人,为首者三位彪形大汉。

    “笑笑太岁”刘闻通,“吞天大将”韩章和“双星圣手”蒋则天。三位功力非凡,驰骋道路无有危难,各个绝技在身。

    靠着三位勇士,威德镖局盛老镖头才愿意让自己的九孙子盛填出门。

    却使盛老镖头猜想不到的是,此刻坐在头辆马车里的并非九公子盛填,而是八公子盛文。

    软轿尚且宽敞,盛文旁边坐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小侍女。经道路旁的花香熏陶,盛文看着这软弱的小侍女,仿佛在看苍穹上独守月宫的婀娜嫦娥。

    后四辆马车并不是轿子,装着绫罗绸缎、金银财宝。赤膊大汉手持钢刀侍候左右,睇视周围,可谓丝毫不漏。

    行队勇猛,三位带头勇士自夸己能,骄傲得快飞到了天上。于是乎,舍弃四平八稳的大道,改道双熊路。

    盛文车队由北往南,快过双雄道时遇着一伙亡命之徒。笑笑太岁刘闻道大笑三声,抽出六环大刀,飞身形跳下马来,恶斗一番。

    后边瞧出动静,十几把钢刀来帮助刘闻道。

    盗匪功法全无,只略微通晓些军战刀法。而奈何盗匪人数众多,胜负难料。

    盛文掀起帘角,被这凶悍阵势吓得四肢软面一般,牙齿不住地打战。

    笑笑太岁此刻汗流浃背,握着湿漉漉的刀把苦苦支撑,已然笑不起来了。

    看着端坐一隅的韩章和蒋则天,怒然吼道:“还看戏,马上把你们一个个的活剐了,看你们还怎么看戏!”

    吞天大将韩章看看蒋则天,示意他该如何决断。蒋则天把脸甩向苦战的刘闻道,韩章抖擞精神,长枪转个来回,跃马斗群寇。

    盗匪们貌似有高人指点,对战时极其注意格挡,打不过就跑。依仗人多来个车轮战术,耗尽众勇士气力。

    盗匪们好似樊关草原上的猎狗,比不过虎豹,却能乖乖让虎豹献出食物。

    双星圣手蒋则天摸着脸颊上两颗大黑痣,比较两方势态,在一番权衡后,决定妥协。

    蒋则天干咳一声,高声喊到:“众位兄弟暂且罢手,听愚弟一言!”

    双方缓缓罢手,盗匪群中走出位瘦骨嶙峋的驼背老翁,拄着杨树棍。缓缓说道:“老朽乃……。”

    却被一个大脑袋的中年汉子推开,喊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天王暴君王一二说的就是我。”

    蒋则天跳马拱手施礼,问道:“敢问王寨主,今天的事情能否看在威德镖局的薄面上,放过一马。日后小人定然备礼请山。”

    王一二厉声道:“贼不走空,你岂非不知。押镖的人和我天王暴君是一辈子的仇人,还谈什么备礼请山。一句话,人走货留下!”

    笑笑太岁扯着火辣的嗓子笑道:“哈哈哈!我看阁下是痴人说梦。”

    王一二邪笑道:“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上一个诸葛亮,况且我们不止三个。说梦与否,还得比过才晓得。”

    蒋则天瞪了一眼刘闻道,和气地说到:“民以食为先,和气生财,有财才能吃饱饭。各位落草,定然是有苦衷的,我相信王寨主是个善良的人。”

    王一二当即问道:“怎么?我劫了这笔财富,莫非就不是善良的人了吗?”

    蒋则天苦着脸说到:“不是这么个理儿,但也确实是这个理儿!”

    “此话怎讲?”王一二摸着大脑袋,好奇地问到。

    蒋则天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家老镖头栉风沐雨五十余载,靠着刀口上舔血才挣得一份家业。老镖头有两位儿子,被仇家所害,幸而留下了九位孙子。可惜好事多磨,前五位孙子相继得病,天上的灵芝都不能延续他们的性命了。第六位和第七位儿子,醉心道术。老八有短暂性失忆症,唯有这九公子是个完人。所以总镖头对这位九公子那是寄予厚望的!”

    王一二耳朵快起了厚茧,索性坐在了草地上面休息。

    蒋则天咳嗽一声,继续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此番我们带着财宝,就是替九公子迎娶刘老太爷的孙女。傥若王寨主今天高抬贵手,老镖头一定会带着重金来酬谢于你的。”

    王一二站起身来回踱步,说到:“你说的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都快四十的人了还未娶媳妇,愧对九幽下的父母双亲。所以我决定一路护送你们到刘老太爷那里,他孙女要是貌美如花,就到老子的老婆,权作酬劳费用。”

    蒋则天讶然吃惊,张着嘴巴,都可以放进两个臭鸡蛋了。

    王一二反客为主,命令手下人拿着兵器随车队而行。而王一二自己,抢来蒋则天的骏马。

    一切妥当,车队缓行。

    刘闻道小声问道:“莫非就放任不顾了吗?”

    蒋则天回道:“我们哥仨能活到今天,靠得并非拳打脚踢。要懂得顺势而为,在势中寻找机会。暂且这么办,看看中间还能否发生什么变故。实在不济,到了刘老太爷那里,我们便是人多势众了。到时赶走这帮土匪,简直轻而易举。”

    由于雨的缘故王一二不得不坐进了轿子,屁股方坐稳当,却听见前方一阵嘈杂。

    ……

    ……

    道路旁一座荒废的竹寮里面,赫然露出一双碧绿色的眼睛,仿佛来自地狱。

    看见这双眼睛的马武和张涛吓得大叫了起来,引起众人注目,各个心神如浪涛起伏一般。霎时流言四起,有人说这是死而不腐的恶鬼,也有人说那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恶人尚有七分胆!那王一二迅速下了马车,朝竹寮前行。有劝其莫要以身犯险的,有人则屏住呼吸,眼珠子一瞬也不瞬地瞧着王一二的后背。

    刘闻道担忧道:“那双眼睛真不像人该有的,只怕是个邪祟,王寨主凶多吉少呀!”

    蒋则天气得咬牙切齿,说到:“蠢货,他们是盗匪,你竟然还盼着他们好!”

    盗匪毕竟是凡人,胆量再大也有个度,为了不使自己的双腿僵硬住,掏出桂酒喝了起来。

    人群中有护镖打手嘲讽道:“酒壮怂人胆,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寨主,也有担忧的时候。”

    看得人担惊受怕,走得人王一二心里头也在滴滴答答的打着小鼓。前路是否无碍尚且不明,再者我若有个三长两短,这班兄弟自是要遭罪的。

    忽然,王一二扑面摔倒。

    这骤然摔倒,吓得众人拿起武器挡在额头。

    其中一位直接撒丫子往回逃,口中不忘嘀咕道:“我还没讨老婆呢!不能平白无故的死去。”

    刘闻道方欲高喊,顿时被蒋则天制止了。

    王一二坐起,发现是爬山虎缠绕住了脚踝,所以摔了一跤。拔出匕首去除草,略略感觉前方站着一位瘦弱的人。猛然起目,赫然发觉前方站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婆。

    老太婆装束平常,而唯有她项下那块雕着戏水鸳鸯的粉巾,异常夺目。

    微雨打在刀剑上面,发出微弱的声响。空气中透着三分清新和七分花香,泥土松软的不成样子。

    老太婆踏着泥巴,手臂只轻轻向后挥动,那竹屋登时大火四起,黑雾溶溶。

    走到近些,王一二才发觉,老太婆的衣服竟然是干的,丝毫显不住被雨水淋过。

    甩手的动作并未引起身后人的一丝丝热潮,隔着远,众人也瞧不仔细。

    王一二只淡淡地问道:“未知前辈有何高教?”

    老太婆摆摆手,极其谦恭地说到:“老了,不中用了。开始遭孩子们嫌弃了,如今无家可归流浪四方。听闻你们去刘老太爷家,我想和你们一块去,好让你们求求情,给我一份能温饱的工作。”

    王一二搀扶着老太婆,违心的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搀扶着老太婆来到马队前,刘闻道粗者嗓子问道:“这怪婆婆是甚邪祟,有哪些神通”

    王一二慌张制止了刘闻道,淡然说到:“老前辈,请上座吧!虽说软轿并不宽敞,但却绝对不能把你挤下去。”

    老太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坐上了轿子,看是启程。老太婆见到盛文好似一见如故,像是多年未见到的老朋友一般,无话不谈。

    盛文的小仆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一直在担忧那老太婆要一口吃掉盛家九公子。

    才过了一盏茶的功法,道路上又站着“一个半人”挡住道路。

    脸蛋极其粗糙的大汉,左手握者一根大棒槌,上面插满了火红的糖葫芦。而她右手,居然抱着位八九岁的孩童。

    这种事情没必要惊扰蒋则天,刘闻道擅自做主,把二人领到了后面的马车上面,与货物为伴。却极其不走运,偏偏那马车上是生姜。

    大汉力气大得能吓死人,却单单对一位小孩言听计从,有些莫名其妙了。去套近乎打探消息的人,全被那大汉打得魂不附体。

    蒋则天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情,落在车队后面,一直在想如今的解决办法。总不能把强寇领到刘老太爷家里吧!

    微雨很像情人的玉手,繁杂的花香像一种异邦香水。香水喷在春葱般的玉手上,格外增添了一丝丝美的幻境。

69、 暗荥流石阵

    花朵娇滴滴地摇晃着孱弱的身躯,香气随着湿润的空气透过轿帘缝隙,飘向车内三人。

    路途的烦闷早已压住了宜人的景色,实在无有人欣赏这得天独厚的景色。

    碧眼老太婆斜躺在雕刻着雪莲花的车壁上,合起眼睛睡起来觉。女侍未如婴孩般靠在战战栗栗的八公子盛文的肩膀上。

    一切悔恨此刻只能带来无限的恐惧,除了抱怨懊丧以外,盛文还怀着希望。

    希望上天能眷顾一位多灾多难的孩子,不要抛弃他自己。

    道路旁有异样的声音发出时,盛文都第一时间掀开车帘查看究竟。

    王一二驾驭着骏马,嘲讽道:“这乡野旮沓之地,你莫非还想有人来搭救你吗?”盛文面如土色,闷闷不乐地坐回轿内。

    车队被盗匪头目王一二裹挟,故而洋溢出一份散漫地神色。

    赶了一下午,才抵达双熊路口。

    双熊路两旁各有一座土山包,得走近些才能看得明朗。四周飘荡着白雾,雾气溶溶地往来回旋。

    此刻微雨像一个调皮的猴子被人追赶,踪迹全无了,不过那黑坨坨的云依旧堆积在天空上,挡住了万丈光芒。

    王一二决定先休息一番,待养精蓄锐后再行过双熊路。

    盛文依然带着遮面斗篷下了马车,带着小侍女去了树后。

    绿眼老太婆同样下了马车,环顾四周,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引起了她高度的重视。王一二很想教训这个疯婆子,却被蒋则天拉到一旁扯些废话。

    糖葫芦在一位胡子拉碴的大汉手中,他坐在露天马车上面,靠着货物打着呼噜。身旁坐着一位极其稚嫩的孩童。

    绿眼老太婆终于发动攻势,径直走向露天马车,走到糖葫芦旁边。

    孩童把眼睛瞪得老圆,疑惑不解地瞪着这位老太婆。

    孩童直勾勾得瞧着老太婆从大棒槌上面取走一个糖葫芦,孩童宛如绞心,张着小嘴巴。

    左手背面骤然青筋暴起,一位八九岁的孩童能暴起青筋,简直神了。

    老太婆不以为然,吃着糖葫芦,拿起那显出青筋的手背。摇了摇头,又自叹口气,瞧了瞧孩童,自一旁歇息去了。

    孩童紧紧握着拳头,想要一拳打歪老太婆的鼻梁。在他出手前的那一刻,忽然发觉了什么似的,戛然而止。

    老太婆吃完糖葫芦,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走了一串糖葫芦。气得孩童跳了起来,牙齿却先疼出来,估摸着是上火了,而后才是膝盖疼痛。

    “啊!”

    一声短促的哀嚎把鼾声如雷的大汉惊醒了,先是扶起孩童,向那碧眼老太婆观瞧,自坐在一旁莫言。

    孩童憋着一股巨大的怨气,生无可恋的坐在一旁咀嚼着糖葫芦。却因心不在焉崩坏了一颗牙,上火更加严重了。

    孩童一朝老太婆望去,老太婆总眯着眼睛笑嘻嘻地,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一样。

    孩童上火之症越发得大了!

    忽然,一把匕首抵在盛文的胸前,小心翼翼地从树木后面走出。那执匕首者是位蒙面人,却只有一条臂膀。瑟瑟发抖的盛文旁边,是衣冠不整的小侍女。

    王一二等匪盗抽出钢刀,把黑衣人围得水泄不通。

    蒋则天泰然道:“朋友!相见就是缘,想必高士为利而来,何必动粗呢?”

    王一二暴怒道:“你是小狐狸偷食儿,偷到老虎的嘴里了。快快放下匕首,还能留你个全尸体,傥若稍有怠慢,定教你碎尸万段。”

    黑面人粗气道:“你也别说大话,我也并非为财。只不过我奉劝诸位不要在此停留,快些赶路。”

    王一二斜着脸面说到:“怎么?这条道路你是开出的吗?”

    黑面人说道:“倒也不是我开的,因为这里随时都会有一场血战,我怕殃及无辜。”

    王一二晃晃脑袋,说到:“原来你也不是省油的主儿,可我们也不是青衫秀才一文不值。没有三分三,谁他喵的敢上梁山。我既然能出入这荒蛮之地,就有办法应付一切困难和险阻。”

    黑面人叹了口气,说到:“既然你们不听劝解,恕我不奉陪了。”将匕首入鞘置怀中,方欲踏步而返,忽听碧眼老太婆大叫一声。

    “欧阳我儿!”

    黑衣人木讷一忽儿,睇视仔细,颤声道:“登徒老母!”

    老太婆蹦跶三下,郎声说到:“乾有欧阳兮首永漆,幼羊跪母兮情未熄!”

    黑衣人翻了三个跟头,笑道:“坤有登徒兮爱绵长,祝母万寿兮福泽康!”

    黑衣人当即摘除面罩,跪地而道:“儿欧阳龙百拜尊母登徒氏,愿娘万寿无疆!”

    老太婆登徒慧敏热情地扶起欧阳龙,说到:“听闻你被一品秦怀玉废除了功法,气得老婆子我找秦怀玉理论。”把脸瞧了瞧身后那孩童,继续说到:“纵使他徒弟在这里,我也得说秦怀玉的不是。”

    欧阳龙宽慰道:“是孩儿的错,因和火神对峙比强,惹出大火,烧毁山林生灵无数。罪恶滔天,这惩罚也算轻的。”

    众位盗匪听闻欧阳龙名讳,心自先惧一筹。

    王一二愤然道:“你说你是风神欧阳龙,难道就一定是吗?大家可别忘记了,欧阳龙可是四肢健全且是个孤儿。”

    登徒慧敏深深蹙额,焦急地问道:“傥若不是我听出你的声音,只怕连我也认不出你。你这臂膀……。”

    欧阳龙淡然阻断道:“是我想让它断的。因为小时候羡慕独臂大侠,所以就断一条胳膊。当了大侠,却也明白了大侠的诸多苦涩。”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对阵上术。

    王一二趁其谈话,一刀劈向登徒慧敏的脊背。

    场外驼背老人喊到:“小心呀!”

    “心”未落地,登徒慧敏早已如旋风一般飘到了王一二的身后。

    “呼!”刀扑空了,此刻王一二业已汗流浃背。

    登徒慧敏淡淡地说到:“九幽门主,您可别闲着,是时候让你主持大局,替老身辩解了。”

    九幽门主阴灵跳下马车,边走边说:“吃我糖葫芦那会儿怎么不嚣张些呢!现在倒把我摆在明面上了。”

    此番话一出,登时如炸了锅般沸腾起来。

    王一二抛弃大刀,跪在泥泞的地面,蒋则天领着众人跪地,直磕头求饶。

    欧阳龙摇头叹气道:“九幽地府路,八方鬼见愁!这名声确实比我欧阳龙响亮,真是有意思。”

    九幽门主说到:“既然你们这些宵小想听故事,那我就讲给你们听。我虽然不擅长讲故事,而只擅长迫害人,却也不得不尊各位的旨意而办了。”

    众位盗匪与蒋则天等,连连喊到:“不是!不是!”

    九幽门主阴灵说到:“元国已故将军龙,有位堂妹在关外,便是登徒慧敏。当时辟山大本营要承位于欧阳龙,龙将军为保其性命不受伤害,请来了堂妹,也就是登徒慧敏。二人一见如故,遂拜为母子。”

    九幽门主问道:“家师可安好?”

    登徒慧敏会道:“好得很,有两位小女孩陪伴,半点也不觉得寂寞。你若还不回去看个究竟,这门主的位置怕是不保了!”

    九幽门主显出担忧色,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交给欧阳龙,嘱咐道:“有个叫司徒兔的蠢货会从这里经过,我命令你施展此阵法,大败于他。”

    欧阳龙惑然道:“司徒兔?可是蚩尤门慕容德光的弟子!”

    九幽门主说到:“半点不差!”

    欧阳龙拱手道:“正好我要截杀慕容德光,正好一举两得。”

    九幽门主领着大汉,沉默地走了。

    突然,盛文跪向欧阳龙,说到:“欧阳元帅,我深知你的为人,最好打抱不平。我本威德镖局八公子盛文,却被盗匪王一二裹挟,万望帮扶。”

    王一二哭丧着脸,说到:“不用说,就一个字,滚。我滚到臭水沟里,不再烦你们了。”

    驼背老大爷被盛文拽住了,说到:“您是位好人,不该和他们为伍,就跟着我吧!”

    王一二却说到:“往往最险恶的狼,它的獠牙越是隐藏的深沉。”

    盛文执意,欧阳龙也唯有赞同了。

    喜悦的盛文领着小侍女进了软轿,三位勇士骑着骏马在前压阵,缓缓向南而行。

    ……

    ……

    星辰依旧被黑云阻挡着,大地照例死一般的沉寂。

    远方枯树上冒着火星,是方才被雷电击打所致。旁边立着一只黑漆漆的乌鸦,仿佛在冥想些什么。

    趁着孟巨纹等不在大棚的时机,欧阳龙问道:“娘说一品秦怀玉又收养了两个小女孩,可知她二人的身份吗?”

    登徒慧敏得意的说到:“纵使秦老头一而再再而三的哄骗,我也认定,其中一位便是萤昙公主。”

    欧阳龙喜道:“那可真是太妙了,我本打算此事了解之后,便将孟巨纹送到秦怀玉那里,谁料到这一切都是天意。等到完成这些,我就可以四处游荡了。”

    登徒慧敏说到:“闲情逸致会使你的意志变成一坨烂泥巴的,为了不让你无的放矢,就将你表妹的事情交付于你吧!”

    欧阳龙疑惑道:“表妹如今在玲珑宫学艺,怎能出事?”

    登徒慧敏说到:“并非出事,只不过听说盛老宫主被一个童子打成重伤,闭关修养。我已然对花派的功法不这么看好了!”

    欧阳龙问道:“所以?”

    登徒慧敏接口道:“所以我决定把她从玲珑宫中接出来,到刘大侠那里深造。”

    “可……。”

    登徒慧敏不满道:“可什么?连娘的话也不听了吗?”

    欧阳龙唯唯诺诺地拱手道:“谨遵母命,不敢违背。”

    而后,欧阳龙摊开九幽门主的信件,见首行写到:

    “暗荥流石阵”

70、 风尘侠姜维

    盛文带着紧张忧愁的心终于过了双熊路,过了云雾之地。

    在迷茫间,大地的全部发声仿佛如恶魔的嘶吼。

    如今业已安静许多,再瞧着小侍女眉间那份情意绵绵的哀艳。纵使再大的悲伤与磨难,都已抛到九霄云外。

    蒋则天敲破脑也想不到,居然是八公子而并非盛填。

    事已至此,开弓未有回头箭,唯有当个独眼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发现两颗黑痣上竟然莫名长出两三根黑毛,不经意间照铜镜,发觉又丑陋了三分。

    百无聊赖额笑笑太岁刘闻道,此刻长了精神,哈哈笑道:“哈哈!大哥呀!如今这双星圣手,是不是该换个名字,叫做双星六毛圣手呢!”

    蒋则天气量似海,自一边而默不作声。

    微弱的雨像猴子的脸,说变就变。一会儿下个没完没了,一会儿却只刮着凶猛的风。

    驼背老翁随着车队缓慢前行,弱不禁风的身体在这飓风中晃晃悠悠,勉强支撑着身躯。

    盛文虽为纨绔子弟,胆小如鼠,却格外对老人爱护颇多。因其祖父的眷爱,是以对长者无不透出尊敬之感。

    偶然掀开窗帘子,觉得驼背老人衣裳单薄,于是拿起棉袍扔给了老人。

    驼背老人行动有些迟缓,未能接住棉袍。从地面上捡起,眯着眼睛给盛文公子答谢。

    公子自豪的笑了笑,觉得自己并非一无是处。随即将那些贬低他本人能力的话束之高阁,充耳不闻了。

    愈发得自大起来!

    原本只敢小声的同小侍女玩乐嬉闹,此刻竟宛如无人,银铃般的笑声来回荡漾在车队周围。

    吞天大将韩章心里犯了痒,佯装心痛难耐,告假去找医士,实则却村镇吟风弄月了。

    刘闻道颇觉此事欠妥,该出面管制,而蒋则天阻止道:“我们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何必挨一顿臭骂呢?”

    刘闻道说到:“毕竟跟着老镖头走南闯北几十年,该管的还是要管。我们是去提亲的,这公然在路上与婢女卿卿我我,着实不像话呀!”

    缰绳猛然拽起,驻马于当场,蒋则天说到:“我也不乐意听,所以我准备去后尾带着。你既然想去挨骂,我也实在管不了。结义一场,有些话我还是得要说,不然才不配做人哩!”

    刘闻道拱手问道:“哥哥请言明?”

    蒋则天说到:“你我也是有家室的人,妻儿老母得照顾妥当。俗话说和气生财,又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事情给自己找麻烦呢?”

    蒋则天来到了队伍的末尾,刘闻道幽怨地叹了口气,便也遵循着大哥的道路而行。

    车夫和赤膊大汉都不满连夜赶路,纷纷抱怨起来。盛文主见全无,小侍女建议找个广阔地貌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

    盛文如坠崖人急急忙忙抓着青藤一般,依其建议。

    仆人们方才喊着累,此刻却都围坐一团赌起了色子。有金银的压金银,未有寸钱的压起了衣服。有位张三运气极其差劲,压七次竟然输了七次,只好穿着短裤光着四肢,灰溜溜地向南跑。

    星星在布满散落乌云的天空上,不时发出微弱的光芒。

    远方,一只调皮的熊猫从幽篁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它抱着粗壮的竹子。三匹恶狼缓缓靠近黑白的熊猫,看似危险至极。却听熊猫站起身嘶鸣一声,恶狼就夹起尾巴乖乖的跑走了。

    蝙蝠倒悬在横立着的树干下,眼睛一闭,漆黑如渊谷;再睁开眼珠子,发现大地由黑转蓝了。

    沼泽地里野鸡“咕咕”地叫唤着,枯树桩子里的松鼠也揉揉眼睛出来搜寻食物。

    麻雀母亲正在巢穴上空盘旋,嫉恶如仇地盯着驼背老人,驼背老人正自小心翼翼的将每颗鸟蛋装进自己的口袋。生怕碎了,在口袋下垫了少许的棉花。

    隔着猫儿草,将鸟蛋缓缓搁置于裸露根茎上面。再缓来到驻地,挨着柏树熟睡了。

    落英掺合于形态万千的泥土里,蚯蚓往里不息,蜗牛也处处可见。

    ……

    ……

    暖和的阳光洒在众人久久踌躇的心灵上,当盛文出轿子时,驼背老人端着碗沸水。

    盛文眉头微锁,舒展臂膀伸个懒腰,冷然道:“酒能祛病,更能怡情。出门踏青必然不可缺少,你拿这喝不进肚子里的热水,莫非看不起我吗?”

    散弱的腿因愤言而哆嗦,驼背老人低声说到:“这沸水中加入天然补品,最适日初饮用。”

    “哈哈哈!”哈哈太岁刘闻道先笑三声,笑着说到:“哈哈!我也喝了这鸟蛋水,你比你老子真怂。敢张冠李戴,难道就不敢喝这鸟蛋水了吗?”

    盛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过沸水,自回轿子中安逸了。

    刘闻道笑着问道:“哈哈哈!老师傅,您这鸟蛋水有什么名堂,还要卖弄玄虚,趁早言明。你这头压着,我很难受呀!”

    驼背老人略带迟疑,吞吞吐吐地说到:“这……本是不该吐露真情的,但……。”

    刘闻道虽然年纪不小,性子却不平缓,笑着追问到:“哈哈!但什么呀!有什么秘密快讲,藏头露尾不是坑我么!”

    驼背老人说到:“没啥大事,只不过你们喝得鸟蛋水里有我一味特质的毒药。非我灵药,过未即亡。”

    “哈哈哈!”

    双星圣手回头扯着嗓子,怨愤道:“别笑了,大清早你老扰人心神。”

    许久未听回音,蒋则天仔细观瞧,见刘闻道局促不安地张大口站在驼背老人面前。料想大事不妙,正欲上前,忽然脚踝酸麻,骤然跌地。

    驼背老人笑了许久,轻轻推倒刘闻道,忍不住赞叹道:“刘闻道真是好本领,中了奇毒竟然还有心思抗衡。要是我能有你这样一位朋友,我想,定然是上天在眷顾我。”

    刹那间,周围站着的人全部都如瘫痪般,软在泥地。

    刘闻道抗拒着毒气,孱弱地说到:“数十年行镖未有败于斯,敢问我们栽在谁手里了?”

    驼背老人揭开人皮面具,除掉脊背包袱,将白胡子掀除,而后说到:“我也并非什么大人物,只不过你们连蛇鼠一窝这一粗浅道理都不晓得,实在是怨不得我。”

    蒋则天忽然醒悟,激动地说到:“你莫非是利国悬赏万金的大盗,赤毛虎薛化?”

    那人佩服道:“蒋则天也不愧为蒋则天!王一二占山为王,扬言必除我且已有高招,故而我乔装改扮,目地是一探究竟。”

    趁着搜刮财宝时,薛化还摸了摸小侍女白皙的圆脸蛋,望着躺在车阶上蠕动的盛文,愤然道:“你是君子,我是掳掠人家妻女的盗匪。你关上轿帘当禽兽,我敞开天窗做风流,又有何不同呢?”

    慢慢一大包金银财宝,挎在肩膀头,薛化说到:“好人做到底,送佛送西天!就结束你们的痛苦,也算替你们这帮衣冠情兽的父母积赞谢阳德。”

    说着话,从怀中掏出个圆筒,上方有白塞。去塞倒口,火油四散开来。

    刘闻道心如火燎,后悔怎不同韩章一并出走。薛化笑着说到:“笑笑太岁!怎么,不笑了了吗?放心,这火油非比寻常,即使有泥水也难以扑灭。”

    筹备妥当,转身掏出火折子,转出火苗,向后一抛。忽地,耳际旁发出极度短促的声响,薛化不以为然心里正想着怎么花这一笔惊天巨资。

    恍惚间,身前忽然飘然坠下位气宇轩昂的俊才。腰畔挂着美玉,佩戴雕刻着纹理的宝剑,穿着青衫大褂,肃穆地端详着薛化。

    看到此人,薛化心若坠入冰窟,良久才收住情绪。

    那人拱手弯腰道:“人所以区别于动物,在于仁。母胎十月,春秋一十八载而成人,实在是艰难,又何必互相为难呢?”

    薛化回头看那火折子,早在数十丈之外,渐渐将熄。

    听其言,观其行,薛化已猜出这人来历。当即跪地道:“赤毛虎薛化愚蠢至极,希望风尘侠能看在大家都是人的情分上,放我一马。”

    风尘侠说到:“何有放不放一说?你我并无过节,又怎会兵刃交加呢!我只当你在跪地,而并非跪我。既然你跪地并没有所得,为什么不站起来呢?”

    薛化战战兢兢地站起,掏出解药给每个人服用了一粒。

    风尘侠欣喜道:“知错就改,男儿本色。错而不返,如坠阿鼻地狱。薛兄弟能够改过,实在是人间难得的品行。”

    当真神药,药到毒除。刘闻道架着大刀指着薛化,薛化说到:“风尘侠,既然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近来传闻北边有人拐卖人口,我得调查清楚,断个善恶。”

    刘闻道吐了口唾沫,喊到:“你满口喷粪,胡说八道。你若是做了好人,狗都不吃屎了。”

    风尘侠说到:“错似灵风,如影随形。人无过错,则必然不能成长。”向刘闻道说到:“骂人有罪业八十三种,狱业果九千九百二十颗。希望阁下能纠正,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刘闻道未闻“风尘侠姜”之名,然而薛化惧其如虎,刘闻道自然不敢造次,不再言语。

    忽然,轿阶上盛文如疯癫般跳下马车,拿泥要往嘴里塞。危机之刻,风尘侠功起膻中,力贯右臂,挥向盛文手腕。

    一道绚烂的光芒将泥巴击打于地,蒋则天上前抓住了盛文。

    风尘侠发冠微微上扬,气游动于周身,薛化拱手道:“并非我的杰作,望大君明察。”

    小侍女上前辩解道:“文公子自小患有间接性失忆症,症发时,如疯犬一样。医士说,他现在误以为自己是条狗。”

    杀气密布的空气骤然瓦解,风尘侠说到:“你可且莫以为我会做饭,这荒郊野岭的也招待不了你呀!”

    薛化拱手拜离道:“君有所差,使命必达!告辞!”话罢而离。

    蒋则天把如痴如醉的盛文拖到了马车里,令小侍女服侍,让刘闻道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风尘侠恭敬地问到:“请问你们要去哪里?”

    蒋则天回道:“我们是天道山一带有名的威德镖局,此去南边给少主说亲。”

    风尘侠又问道:“这里是双熊道吗?”

    蒋则天说到:“你再往前走个大半日,就是了,若是骑马要快些。”忍不住问道:“公子居然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使薛化拱手而降,敢问师承是……?”

    风尘侠怕了拍衣肩的灰尘,正色说到:“家师乃蚩尤门主,人称九朵雪莲。我乃五弟子姜维,替师傅前路探查,清除隐患。”

71、 对阵前的威慑

    日落月迎,往返更迭,千百万年间大陆总是流传着一则神话。

    人文初祖居住轩辕丘,相识了战阵之祖司徒子,以闻名遐迩的“螃蟹阵法”打败巨人部落,从而掌控大地。

    用物加功,施展于阵法中,所到无坚不摧。

    司徒著书,后落入金壁教手中。后来一品秦怀玉退金壁于天山以北,得了司徒著书,传给徒弟。

    那封信简单明了,标注物品摆放位置,欧阳龙又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经过一番权衡,把“暗荥流石阵”放入双熊白雾里,以两方土包上的铜铸黑熊为阵法节点,互为依托。

    孟巨纹躺在白雾溶溶的草地上面,苦着脸问道:

    “这阵法若是废物,根本制衡不了慕容德光,要如何打算呢?”

    含着根狗尾巴草,欧阳龙笑着说到:“弓箭被拉满是因为射箭之人有真本事,榴莲这么臭却能流传于世,自然有其特殊之处。而我呢!此刻像个无拘无束的奔马,也就可想而知,我是成竹于胸了。”

    孟巨纹站起,说到:

    “那你这匹笨马可别摔落渊谷,不然我连这世界上最后一位朋友都没有了。”

    欧阳龙瞧着他孱弱的背影,感叹道:“在我断臂的一刹那间,我也有过你的想法,后来我才发现,一切都是假的。比卖牛肉面的老板卖的是面还要假十万倍。”

    白雾中露出一双哀艳的眼睛,似乎像海中宝珠,孟巨纹见到了她。

    她轻轻地问道:“我有间事情百思不得其解,就连关外那个被逐出家门的哥哥都解释不了。”

    孟巨纹好奇心骤然上升,忍不住问道:

    “想必你那位哥哥一定对你不错!他却为何被逐出门墙?”

    她羞涩地拉孟巨纹到草垛子坐,有些伤心的说到:“孟郎别看我年纪轻轻,我也在恶魔的抉择中活着。传闻我父亲因为嫉妒,害死了他的亲兄弟,也就是我哥哥的父亲。”

    孟巨纹插话道:

    “原来他是你表哥!”

    她忽然斩钉截铁地说到:“不!他是我的亲哥,我一直把他当成我的亲哥哥看待,我觉得我亏欠他太多太多了,他被迫逃离林家,流浪关外草原。我和父亲因此事闹了矛盾,故而我离家出走,飘荡江湖。”

    孟巨纹说道:

    “你肯理解他,这世界上真少有。那他在樊关外过得好吗?”

    她却拍着胸脯说到:“那是我最最自豪的事情,他拜了一位用剑高手为师,剑法横扫关外,无人能及。”

    孟巨纹打趣道:

    “我在皇宫时听刘中恒大人讲解过天下地理,关外全是鸡鸣狗盗之徒,功法武学与品德皆属九流。”

    她有些恼火,拍了孟巨纹的肩膀,愤愤不平道:“胡说,纯属子虚乌有。纵然关外的名声如狼藉,我相信我哥哥也能洁身自好,冰清玉洁的立于天地之间。”

    孟巨纹笑道:

    “我说笑呢!你也当真呀!说来也怪,每当和你说话,总是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像是就久别重逢的故友,又好似……。”

    她接口道:“似兄妹?”

    孟巨纹哀愁道:

    “希望她现在能吃饱饭,无论在什么地方!”

    她淡然道:“我母亲说,思念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去看月亮。因为你思念的那个人,也可能在看月亮。月亮是很有灵性的,她像一位仁慈的君主那样,会让你梦想成真。”

    孟巨纹忽然笑了笑,问道:

    “你几岁时听到母亲这样说的?”

    她坦然的回道:“四岁零八个月!”

    孟巨纹笑了,痛笑,忍不住说到:

    “这话可以忽悠小孩,岂能忽悠我?”

    她较真起来,说到:“无论何时都要坚信,自己是个孩子,那样会产生一种敬畏感。即使你一百岁了,在父母的眼中,你就是个永永远远长不大的孩子。”

    孟巨纹淡然道:

    “你又有什么事情疑惑不解呢!说来听听,看看我这个同路人能否解开谜团。”

    她恍惚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是个毒辣的女人向我提问了一个谜语。”

    孟巨纹小声问道:

    “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呀!”

    脑海里飘过几段映像,她恨然道:“那是极端无耻的女子,是玲珑宫的弟子,叫做江琼儿。她要全镇的百姓夸耀她的美貌,不然就是一顿痛打。我路见不平自然拔刀相助,她却说好女不跟女斗,猜谜语定胜负。”

    她有些惭愧地又说道:“我连续说了五个谜题,结果被她一猜即中,我却猜不中她的。”

    孟巨纹小声问道:“五个?你问的问题是不是太过于简单了呀!”

    她立刻否认道:“若为文学大家,就是绞尽脑汁也休想猜出我这五个谜题。”

    孟巨纹小声咕哝道:

    “还不是叫人家轻轻松松破了!”

    她觉得孟巨大纹在说话,冷然问道:“你说什么,大声点。”

    孟巨纹慌张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听听其中最最难猜的一个谜题,可以吗?”

    “顶上红冠戴,身披五彩衣。

    能测天亮时,呼得众人醒。”

    她说完,娇羞地说到:“这……应该很难吧!”

    孟巨纹忍住笑,艰难地说到:

    “确实难!阁下造诣非凡,他日定能成神。那江琼儿给你出的题目什么呀!”

    “老大老二和老三,兄弟三个叠罗汉。

    老大骑在老二上,老三站在最下面。”

    螽她解释道:“是猜一个字,我始终也猜不得谜语。”

    孟巨纹叹了口,说到:

    “奈何发明谜题的是个傻子,这本就没有答案呀!”

    她欣喜道:“我也在猜想这根本就没有答案,存粹那坏女人来诓骗我。”

    孟巨纹淡然道:

    “你先去睡吧!明天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她痴痴地站起身来,欲行又止,娇声道:“寒风不会像母亲那样宽恕你的调皮与放荡,还是去睡觉吧!”

    孟巨纹淡然道:

    “稍后再去睡,我要想透彻一件事情,非想透彻不可!”

    不知从那里飞来一群萤火虫,在白雾里横冲直撞。远处的丛林里有螽斯儿在低低鸣叫,微风载着花蕊飘向远方。

    寒气像奔涛的江水肆虐着周围一切生灵,松鼠咬着一颗变质的核桃,躲躲闪闪地跑到了山岗的另一头。

    胖头蚯蚓觉得大地发了脾气,卯足了劲往土里钻,却过了半个时辰,连穴口都未能抵达。

    一切是那么顺其自然,静悄悄的了无人息。除了动物与植物的簌簌作响外,别无动静,宛如闺阁处子。

    此时的大地,像一碗清澈的美酒,孤立无援的待在那里待价而沽。

    在托腮冥想,久久不能得到满意答案的孟巨纹上空,骤然显现出位垂髫童子。

    圆脸蛋、小眼睛,额头平平、耳朵长长。鲜红衣服,后背扛着一把大钺,胸前吊着玉链,怒目圆睁地瞪着南方。

    南边有条白线以剧烈地速度,朝垂髫童子赶来。

    白线越大,来人看得真切,同样是位垂髫童子,不同的是后者是紫色衣服。

    红童子如帝皇般高昂着脑袋,瞧都不敲紫童子一眼。

    而紫童子更为夸张,昂着脑袋,竟还抬起脚跟,无情的嘲讽对面。

    二者相耗了高达两个时辰,终于耐不住酸痛,一屁股坐在了云层上面。

    红童子质问道:“你这小子,莫非就是九禹荡魔阵的阵神吗?”

    紫童子跳了起来,喊到:“原来你这小崽子,就是暗荥流石阵的阵神呀!”

    红童子依旧坐着,冷然问道:“为什么你不依尊卑,叫我大爷呢?”

    紫童子红着脸,说到:“本君是你老子的兄弟,称呼一声前辈,总不至于有差错吧!”

    红童子邪笑道:“七万九千八百七十五年前,你无耻下流,残害众生灵。竟然现在还舔着脸来这里和我作对,全然不知羞耻!”

    紫童子喊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当年若非你助纣为虐,我怎会被施展出来,罔顾无数性命。”

    红童子说到:“可笑,真可笑,笑的我不要不要的!那你是小子有病!”

    紫童子双掌合十,陡然掌心向外缓缓推出,一道强力的光芒飞向红童子,却被中间的一种神秘力量格挡住了。

    红童子笑道:“呆子!大呆子!阵法里的阵神是是不能互相打架的,想要打架,就祈求那个九朵雪莲别逃跑才是。”

    “呸!”,紫童子怒然道:“本大爷一口痰喷死你!”

    红童子嬉笑道:“人和猪的区别就是,猪永远是猪,而人有时候却是猪,尤其是阵神!尤其是穿着绛紫色衣服的阵神,哈哈哈哈!”

    紫童子喊道:“废物,你也要向观音姐姐祈求,祈求独臂汉子不要临阵退缩。”

    红童子说到:“我笑了,你算什么玩意。老子是司徒子首创阵法,高你几万倍!”

    紫童子讥笑道:“满口不实之言,谎话连篇,你说谎话的本事又增进不少,可喜可贺呀!”

    红衣童子说到:“看在万年的交情上,你还是自己毁掉阵法吧!不然追悔莫及呀!”

    紫衣童子斜眼笑到:“胜负未见,小子凭什么笃定我一定会输呢?我反而要劝你早些偃旗息鼓,免得有损司徒子的名声。”

    红衣童子说到:“既然你不知死活,那我就让你痛哭流涕。早打早收场,我还得赴宴天王府,李天王请我喝佳酿。”

    紫童子闷闷不乐,说到:“哼!北斗七星君和南斗六星君也请我喝酒。我却回绝了,就是为了要和你一战,以报私仇。”

    红童子说到:“你脑袋小,怎的记忆也小!是发阵之人召唤出我的,你我并无冤仇。”

    紫童子冷笑道:“求饶也不成,到时司徒兔到了双熊道,就是你受苦之时。”

    红衣童子叹了口气,悠然说道:“老夫劝你善良,你把道路堵死了,自己也没路了!”

    紫童子道:“倒替我担忧起来,最终目地还不是保全自己。”

    红童子说到:“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让你欲罢不能。”

    忽然,强烈的紫光将紫衣童子带走了,一忽儿如白线一般,一忽儿又踪迹全无。

    红衣童子变出一张茶几,又变出三壶酒,悠然说道:“好不容易来到大地上面,总该喝壶酒,润润喉咙吧!不然,太过无聊了。”

    厚重的云层下方,在白雾中依旧有孟巨纹,不过却闭眼酣睡了。

    穿过山包的东面,大棚帘子里熟睡着华天霸和欧阳龙。一只调皮的蚊子叮了一口欧阳龙裸露的腰上,欧阳龙浑浑噩噩间把身子挪正,差点把调皮的蚊子压死,而造成杀孽。

72、 甄狂妄真狂妄

    “傥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否还会选择断臂呢?”孟巨纹用天神一般的双眼逼问着欧阳龙,仿佛寻求谜底的孩童那样执着。

    欧阳龙坐在草坪中端,望着渐渐消消失不见的云雾,心意潦倒了三分。眼神在刹那间失去了往日威严的光芒,比鬼魅要重些阴愁。

    “怎么?闻名遐迩的欧阳龙,大元帅,如今成了朽木桩子!”孟巨纹嘲讽到,丝毫不留情面。

    欧阳龙说:“该来的毕竟躲不过去,纵使你能推倒一头威武的大水牛,也躲不过上天无情的安排!”

    孟巨纹缓和说:“若谈起你这断臂,你就像小女人模样儿,有时我都要笑一笑。”

    欧阳龙望着稀疏的白雾,叹了口气说:“你难道还未发现,有位君子正在窥视着我们吗?”

    孟巨纹摸摸脑袋,环视四周,除了身后白雾与寥寥无几的树木外,别无一物。

    欧阳龙敲打孟巨纹的小脑袋,笑道:“除了饶舌废话,当真一无是处呀!”向前走三步,昂首道:“远来即是客,无论朋友还是敌人,总该握握手,谈论谈论天下的美人。”

    西南灌木丛陡然间剧烈地抖动一阵,从丛海中飞落一位俊秀男子。

    孟巨纹自语道:“真邪门,功法都废了,怎能知晓远处有人窥视呢!”

    欧阳龙打量一番那人,见其眉宇间透露着正气,每个动作都显示出极高的涵养。

    那人拍拍身上沾染的些许灰尘,将右侧悬挂着的宝玉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欧阳龙。

    良久,欧阳龙笑道:“我手臂确实不在了,没必要为此白费眼神!”

    那人正色道:“我并非瞎子,也不打算追问你断臂的缘由,我并非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欧阳龙赞同的点头,依旧笑道:“我非常喜欢你这样的性格,希望我们不是敌人。希望总会落空,这也许是上天在捉弄我们。”

    那人一改冰冷的面容,笑道:“老天爷忙着欣赏湖光山色,又怎会浇灭你的希望呢?”

    欧阳龙笑道:“既然老天爷不会浇灭我的希望,那你总该为自己辩解下,至少我认为合理。”

    那人又将悬挂着的美玉摆正,淡然道:“假使我说刚才在草丛里发现了美女蛇,你是否认为这合理。”

    欧阳龙笑道:“合理!实在是合理,没有比这更加合理的理由了。老婆实在是难找,能找到一位美女蛇做老婆,更是艰难。”

    那人忧愁道:“可惜!””

    孟巨纹忍不住问道:“还有何可惜之处!难道你遇到连句谎话都轻信的我们,还觉得可惜?”

    那人淡然道:“我是在说我可惜,可惜与一位素未谋面的精神好友为敌。说实在的,整个元国,最最钦佩的就是他。”

    欧阳龙登时接口道:“既然钦佩他,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呢!”

    那人惋惜的叹了口气,说道:“事情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呀!我本兄弟三人,亲母早丧,后母不容。无有师傅养育十载,难以成人。”

    欧阳龙抱拳弯腰道:“尊母泉下有知,见你所行,自然欣慰。”

    那人说道:“我也是被逼无奈之举,但我答应你,你身旁还未成年的孩子,我定然不会伤害。”

    欧阳龙再拱手施礼道:“谢了,请!”

    那人作揖而别,身如轻燕,纵高十余丈似光电般向南而去。

    孟巨纹疑惑地问道:“他莫非发现我们的身份?”

    欧阳龙笑道:“当你凝视着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凝视着你,我自然也知道他是谁!”

    孟巨纹试探地问道:“他是你在元国当大帅时,结的仇家?”

    欧阳龙淡然道:“元国的每寸土地都好像我身上流淌着的鲜血,自己又怎会和自己为敌呢?”

    孟巨纹吃吃说道:“那……那他是谁!像是要跟我们作对的,却又为什么不直截了当的挑明呢?”

    棕毛野兔子沿着山包由西向南,欧阳龙发亮的眼睛瞪着那谨慎前行的兔子。孟巨纹发觉了,绰起椭圆石子抛向兔子。兔子在电光火石间,奔向远方踪迹全无。

    欧阳龙随意揪起一根狗尾巴草,抱怨的道:“你简直是闲得慌,这么肥美的兔子肉,上天垂怜的食物,让你给赶跑了。你这么不懂得珍惜上天的恩赐,你将会成为一个鳏夫的。”

    孟巨纹淡然道:“我还是想知道他是谁,既然能左右人的命运,本领一定不弱。”

    欧阳龙嘲讽道:“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就在低品里当大王,若是我功法还在,至少他欺负不了我,而我能毫发无损的逃跑。”

    孟巨纹笑到:“这么一说,他的确比你厉害一万倍。那他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欧阳龙淡然道:“他跟我们确实没太大关系,但他的师傅跟我们有莫大的关联。我们在此设伏,目地在于何?”

    孟巨纹斩钉截铁的说道:“截杀淫贼九朵雪莲呀!”

    欧阳龙正色道:“他正是慕容德光的第五位徒弟!也是最最不容易对付的一个!”

    孟巨纹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欧阳龙回答道:“姜维,现在看起来极其平凡的名字,但留给这个世界的东西,远比这两个字要重。”

    欧阳龙忽然问道:“六位老叟是否安排妥当?林辰予你要多加照顾,在山穷水尽的时候带着她赶紧跑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呀!”

    孟巨纹并不回答他,目注着身后缭绕的白雾,早已下定了决心。像乘风破浪的危船一样,唯有奋力朝前驶,才能搏得一丝生机。

    ……

    ……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本就是极其寻常的事情。而甄环的钱袋被三教派教徒偷去,也是极其寻常的事情。

    中原四国,樊关内外,西蜀盛地,以八大流派为尊,三教派独占八分之一,权势熏天。

    三教派并非一个组织,乃是风池教、百会教、孤龙教三教合一的组织,故而甄环惹不起。

    二货遇到这种事情,一般被“苹果”欺负之后,去欺负柿子,为自己找寻平衡点。

    甄环是二货中的极品,极品中的上品。

    首先为自己重新取个名字,是首要的任务。

    费劲脑汁后终于思索到了一个文雅而不尴尬的名字——甄狂妄!

    甄狂妄的胡子被太阳疯狂地晒着,为了避免胡子着火,先跑赵大鼻子家打劫一番。

    自然用粗葛布蒙着他尚自认为俊俏的脸蛋,胸口横着一把柴刀破门而入。

    院落死角的大黄狗先是一阵狂吠,赵大鼻子此刻躺在榻上呼呼大睡,他老婆坐在矮凳子上面用竹子编筐。

    甄狂妄丝毫不畏惧,仿佛这院子就是他家的,抄起梁上爬满蛆虫的腊肉,顺手扔给了狂吠不止的大黄狗。

    大黄狗吊起腊肉,瞪了一眼甄狂妄,自回窝享用美食了。

    赵大鼻子老婆见识不俗,,惊惧全无。

    她起身问道:“找外子吗?”

    甄狂妄是真的狂妄,把柴刀舞动起来,喊喝道:“打劫的,你们家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全部拿出来。稍有怠慢,立时让你成为齑粉。”

    赵大鼻子的老婆缓缓放下正在编的竹筐,点头允诺,一面自厨房去一面小声嘀咕道:“现在强匪徒,怎么喜欢把人变成鸡粉。话说,人怎么才能变成鸡粉呢?”

    甄狂妄紧紧握着生了锈的柴刀,自坐在院子中央晒太阳,看着大黄狗吃着腊肉,心里琢磨道:

    “狗就是狗,一点主见也没有,一块肉就能妥协。如今有些人,比狗还狗,真不如狗!”

    那婆娘略显臃肿,甩着脸颊上的赘肉,扭捏地做了些农家小菜。

    一碟腌黄豆、半盘腊肉炒青椒、一盘凉拌莱菔,用支架立起桌子,尽数摆放上。

    甄狂妄握着泛着黄色的馒头,怒然道:“老子不见酒就下不了饭!”

    赵大鼻子在睡梦中听到这句话,以为神仙要度化于他,突然醒转,听到外面吵吵嚷嚷,推门探查。

    见甄狂妄肋悬柴刀、厉色强悍,自先惧三分。

    胖婆娘去找寻桂酒,甄狂妄冷然问道:“奴才,你是谁?”

    赵大鼻子揉揉鼻子,谦虚地说:“我乃此间主人,姓赵名德。您是过往的客商吗?我方在梦中遇一赤眉神,传授我天神舞蹈,凡人看后福泽绵长。”

    甄狂妄微微蹙着眉毛,皮笑肉不笑的听他唠叨下去。

    抄起短腿凳,和甄狂妄并排坐,说道:“兄弟出门不容易,收你个亲情价格,三两黄金!”

    吓得拿酒赶来的婆娘忙拉起赵大鼻子,在旁弯腰赔罪。

    赵大鼻子如坠云雾,却天性顺从,唯听妻命。

    甄狂妄首次为强盗,同样惧怕他二人合力攻打自己,趁着赵大鼻子未察觉出蛛丝马迹。立时抄起酒狐狸,夺门而出。

    身影从门环掠过,赵大鼻子一个大嘴巴拍在了胖妇女的脸颊上面,瞬时显出五条鲜红的指印。

    “贱妇,从哪里招的野汉子,还拉着我给他纳头!”赵大鼻子如火山爆发一般说到。

    胖妇女耷拉着脑袋,披散着黑发,一面低声哭泣一面整理饭桌。

73、 初战

    赵大鼻子跺跺脚,嚷马一会儿,自回屋内睡觉了。

    官道旁有个臭水潭,对面有凉棚,凉棚内有家凉茶包子铺。由新婚燕尔的王鸳和汪鸯和操持着,生意兴隆。

    甄狂妄一屁股坐在了长凳上,王鸳立即来招呼,备了两笼肉包子和一壶毛峰茶。

    汪鸯算得女中龙凤,艳丽无俦,故而近村有一伙地痞无赖多来生事。

    姬红豆领着混混们又来滋事,故意找麻烦。

    恼羞成怒额甄狂妄心里想:老子方成盗匪,就该给盗匪正名,教训这些无知小辈。

    实则甄狂妄是看上了汪鸯的貌美,为自己找个理由罢了。

    正在此时,北面一声如钟轰鸣的声音传出:“住手,慕容诚请教了!”

    众人把目光移向北面,见来人是位厚嘴唇的翩翩公子,腰侧悬剑。

    甄狂妄当即坐定,安看势态的发展。

    姬红豆来回舞动着铁链,瞧着那人的到来。

    慕容诚拍拍身上的灰尘,朗声说道:“店主,来一笼素包子!”王鸳称诺,自去准备。

    姬红豆手指点在慕容诚右乳上三寸,冷然道:“是你喊住手的吗?”

    慕容诚空洞地望着前方,陡然间右手握住了剑柄,淡然道:“让开!”

    姬红豆笑道:“什么!”两位打手舞动着生锈了的铁片刀,怒目圆睁的望着他。

    突然,慕容诚拔出宝剑,又以极快的速度回鞘。这一套动作清晰可见,众客官嘲笑四起,但当他们在看时,发现地面上赫然有根指头。

    鲜红的鲜血,在滴!

    两把钢刀业已一分为二,众人惊叹之际,地痞们拉着姬红豆狂奔十里而止。

    众客官瞧着慕容诚缓缓坐下,心俱生畏。

    甄狂妄看着双手,明白自己没有两把刷子,只好委委屈屈的替王鸳干了一天的帮工,算抵消饭钱。

    夜晚在草垛子上将就一宿,次日平明便向西赶路。

    由于甄狂妄不识路径,走的地方越来越荒僻,正蒙头走的时候正撞着一位神俊非凡的侠客。

    甄狂妄脱口道:“狗奴才,你眼睛掉粪坑里了吗?”

    那人忙施礼拜道:“抱歉!因要去禀明师傅,前方凶险,故而多有疏忽。在下风尘侠姜维,请教阁下高名!”

    甄狂妄自付道:

    江湖里总喜欢给自个儿起个侠名,我若没得,岂非被他小觑吗?

    甄狂妄当即拱手道:“某乃元国长枪侠甄狂妄!”

    姜维一怔,而后问道:“未知甄侠客的长枪在哪里?”

    甄狂妄即兴吹道:“枪在我心中!我即是枪,枪就是我。”

    姜维感叹道:“如此境界,真让小子羡慕至极。元国势大,真人才辈出之地呀!”

    ……

    ……

    蝴蝶翩翩起舞,翅膀五颜六色格外鲜明。

    野花随着风来来回回的摆动,吸引着蝴蝶。

    风尘侠掏出钱袋递给了踌躇不安的甄狂妄,和善地说道:“甄侠客,实不相瞒!由于我师傅的品行有些问题,故而招致了一些仇家,在双熊道准备截杀。”

    甄狂妄佯装道:“为人者自该正气浩然,才能畅行无阻。”

    姜维叹了口气,说:“甄侠客说的对,这道理走到哪里都不能让人挑剔。可师傅形迹虽然不堪,终究将我养育长大,这份恩情我要报答。”

    甄狂妄不明是套,应付道:“所言极是,不愧为风尘侠!”

    姜维握着他的手说道:“古话说的好,双掌难抵四拳,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这些钱算是定金,过了双熊道加倍奉送。”

    甄狂妄激动地说道:“谈什么钱呀!伤感情,为了这份情义,我自然要帮助你眼前的困厄。”说完话,将钱袋塞入自己的衣袖口里。

    姜维真诚地说道:“当世见兄,实为生平第一快事,只愿相逢恨晚呀!”

    甄狂妄拍拍胸脯,傲然道:“双熊道那帮不知死活的毛贼,简直不晓深浅,我定然不会轻饶他们的。”

    姜维起膻中穴,发功要飞走,甄狂妄忙止住道:“姜侠客,近日炎日似火,我膻中亏虚,暂时发不了功。”

    姜维毫无疑惑,背起甄狂妄御风而行,如击电而过。

    行了约莫半顿饭的功夫,来到了一大片桃林下,姜维瞬时撤了功法,扬起灰尘无数。

    平坦的草地上笔直地站着个中年人,有些憔悴,两只小眼珠子却格外明亮,仿佛能把人看穿一般。

    姜维上前拜道:“拜见二师兄!”

    那人轻轻点点头,用食指指了指甄狂妄,冷然问道:“他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姜维拜道:“禀明师兄,他乃元国长枪侠甄狂妄,特来助师傅的。”

    那人打量一番,冷笑道:“依我看这人纯粹是废柴一个,并没有技能傍身。”

    甄狂妄呵呵冷笑,卖弄起来,说道:“上年大元皇帝请老子吃家宴,要不是为了看他的美姬玄简,我才不去哩!”又说道:“知道我大元国石圣吗?我在北席,他只能屈于次席。你不认识我也不足为奇,老子是秦怀玉的徒弟,九幽门和八方门的特使。”

    那人听毕,内心起一份尊崇,缓和道:“既然是威名远扬的长枪侠客,失敬失敬!”

    转而对姜维说道:“师傅在桃林,暗语是,颛顼帝喾。”

    姜维领着尚自洋洋得意的甄狂妄,齐入桃林,未行三十步,一短小精悍的少年窝倒在桃树枝干上。

    甄狂妄先发现那人的,那人闭着眼睛,淡然说道:“颛顼!”

    姜维当即答道:“帝喾!拜见师兄!”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我草上箭的本事不及你,舔居四徒弟之位呀!”话罢,陡然一个摔花身形潇潇洒洒地飘落到地,笑着问道:“师傅交代的事情办妥了吗?”

    姜维拱手道:“自然妥当,在十二里之外有个双熊道,欧阳龙在哪里布下天罗地网。”

    草上箭戏谑道:“所谓的天罗地网,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当不得真的。”

    甄狂妄觉得这人比自己都能吹,说谎话是半点也不害臊的。

    姜维问道:“师傅呢?未出状况吧!”

    草上箭回道:“师傅说让我在这里把守,他要修炼蚩尤门的功法。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于时,大弟子锁玉君神盛霸天和六弟子司徒兔走出密林。

    姜维一一摆过,问道:“师傅可安好?”

    司徒兔邪笑道:“他现在比皇帝还要好,那身段绝不输给古代的一静美人,他……。”盛霸天忽然咳嗽一声,司徒兔戛然而止。

    草上箭牙根咬牙,心里明白师傅在干什么事,连甄狂妄也猜测出七八分,唯有姜维依旧认为慕容门主在修炼蚩尤门前辈功法。

    司徒兔抖擞精神,说道:“师傅努力修习功法,我们也不能当条咸鱼。由大师兄辅阵,同灭双熊贼子。”

    众人喝彩点首,甄狂妄心中自付道:“莫非你们小瞧于我,故而不肯和我交谈。我得显显眼,不然未免太掉价了。”

    思量再三,甄狂妄摆摆手说道:“杀鸡焉用牛刀!那几个小毛贼何以当大师兄去对阵,不才愿往。”

    锁玉君神惊讶而问:“这位兄弟何人,敢夸海口,真教我肃然起敬呀!”

    风尘侠姜维解释道:“禀大师兄,此人姓甄名狂妄,乃元国闻名遐迩的长枪大侠。”

    司徒兔却讪笑道:“未知大侠可懂些战阵中的毛皮本事?”

    甄狂妄嘴角斜起,洋洋得意道:“略知一二,传闻战阵之祖司徒,本领卓绝,乃人文初祖之部曲。”

    司徒兔的第六感认为此人不大可靠,不乐意甄狂妄跟着自己。锁玉君神不知那根经搭错,极其中意甄狂妄,决定使甄狂妄代替自己的位置做辅阵的人。

    由于姜维信用极佳,故而锁玉君神听风尘侠的举荐,自然恭维依从。

    拉出马车,一前一后。

    为仆人驾驭,司徒兔在前,甄狂妄在后。

    行驶缓慢,足足三个时辰终于到了双熊道前,西面霞红。

    司徒兔下马车,交代辅阵行法,甄狂妄佯装听懂,实则一窍不通。

    交代妥当,司徒兔穿起阴阳条纹服饰,高展双臂,掌心向地。二仆俱退,甄狂妄在侧露出极大的不屑。

    凉风拂叶,时间不大,司徒兔陡然喊道:

    “九泽始方,九衢愁忿!

    冲盈亟阜,九幽即散,破!”

    一“破”落地,宛如天坠,彩光天降,消散浓雾。霎时间,两辆马车九石横纵向连,飞铺于上空,显现绿衣童子,手握光珠。

    大雾瞬散,在土包中间站立的欧阳龙、孟巨纹等立时显现。

74、 叙述

    司徒兔根本就不看前面有无敌人,傲然吩咐仆人驾车,仿佛将欧阳龙等视为躺尸。

    甄狂妄坐后车,司徒兔坐前车,缓缓前行。

    马车上空那绿衣童子的光珠,散发光芒,压迫着欧阳龙一众。

    欧阳龙有些喘不过气:“这阵……有些名堂,抵挡不易呀!”

    孟巨纹用功法护体,宽慰道:“有秦怀玉徒弟留下的阵法,不必要惧怕他。只要等他靠近,找到节点就能毕其功于一役。”

    单掌开碑华天霸问道:“阵眼不是全阵的中心吗?为什么不找寻阵眼呢?”

    欧阳龙叹了口气说道:“因为……找不到呀!谁会愚蠢到把自己的命门告诉对方呢!”说完话,却嘻哈起来。

    孟巨纹冷然道:“存亡之刻,你不该高度集中精神吗?还笑什么呀!”

    欧阳龙装成一副老学究的模样,说道:“我在感谢一个人!”

    华天霸试探的问道:“不会是感谢有我的陪伴吧!”

    欧阳龙指着自己的鼻梁,说道:“我在感谢我自己呢!此事了解,就能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是我愿意看见的事情。”

    孟巨纹不免有些伤感,说道:“你和他是怎样相识的?”

    欧阳龙业已捂着胸口,微微蹙着眉毛,额头也因那光珠流出了滴汗。

    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是一只神奇鹿、一只三足鹿!那年龙帅授……我兵策,使我演练兵马。我在贞国边境射三足鹿,我和你父亲遥遥相对,同时射中那只鹿。你父宠官却拔下我的箭……矢,去贞皇前邀功。我那时年……轻气盛,自然要讨个说法。”

    久不开口的林辰予娇声道:“却也无过错,得讨个公平。”

    欧阳龙润润喉咙,淡然说道:“好在你父皇明察……秋毫,惩处了那个佞臣,至此我和你父亲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孟巨纹双眼有些湿润,忍不住问道:“当时我父亲如何装扮?”

    欧阳龙回道:“骑着樊关草原上的烈马,腰悬箭筐。丰神骏茂,气象万千。”

    说话间,两辆马车渐渐到来,不足十步。孟巨纹等三人各起膻中穴,以抵御未知力量。

    司徒兔施展心术传达甄狂妄,让其施展三路术法。

    甄狂妄靠“吹嘘大法”才做辅阵之职,哪懂功法玄术,唯有破口大叫:

    “阵眼藏在前马腹中!”

    此语一出,登时把司徒兔吓得眼歪嘴斜,摔落草地,狼狈至极。

    林辰予翻三个跟斗,玄火下泄,力道贯于右臂,一拳挥向马腹。

    “嚓!”

    玄火将阵眼石击退在旁,“九禹荡魔阵”瞬间瓦解,不复存在。

    两位仆从撒腿往回跑,甄狂妄掀开车帘,拱手说道:“我乃元国义士,因不满这些人为非作歹,才暂时与之同流合污,此为曲线迂回锄奸之计。既然已成,在下可功成身退,告辞!”

    欧阳龙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欣慰道:“元国英武,祖辈使然呀!”

    司徒兔斜着眼睛,讶然长叹,凄婉说道:“阵眼不复存在,则战阵如坠泥潭。我愧对司徒祖宗,愧对先人教诲呀!”

    欧阳龙淡然道:“别扯些没用的了,快滚吧!”

    司徒兔惊喜道:“您愿意饶恕我一命吗?”

    欧阳龙晒笑道:“你又不是唐僧,吃了肉拉肚子又不得长生,留你何用?”

    司徒兔拱手作揖,拜道:“阁下仁义,可媲美蛮荒祖宗,小人敬佩。”

    孟巨纹听得厌烦,怒然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司徒兔闻言,撒腿向西面狂奔,左脚鞋子因疾驰而脱落,全然不顾。

    最后一抹霞光闪耀了无数奔马在西方天际,渐渐神态消散,暑气骤失。

    雾气重新缭绕在两座土包山周围,响尾蛇依旧在茫茫浓雾中叫嚣不停。树懒在草丛里爬了一整天,趁着星月,费了三个时辰才爬上一棵大松树的枝干上。

    萤火虫在灌木丛上方来回飞舞,大棚里传出老翁雷鸣般的呼噜声,棚外四人围着火堆盘膝而坐。

    林辰予握着钢叉,烤着鸽子肉,问道:“唐僧是谁吗?”

    欧阳龙想了想,回答道:“是中原大神末元子写的一本书中的名字!”

    “嗷!嗷!嗷!”远处有狼嚎!

    林辰予蹙眉担忧道:“傥若狼来了,我们就大祸临头了。”

    孟巨纹笑了笑说道:“我们惧怕着狼,狼同样也惧怕着我们!所以我们全然不必忧愁,忧愁的该是狼!”

    ……

    ……

    鲜艳桃蕊点缀树干与绿叶,北方极目远眺,能略微看得棵大柳树。高大挺拔,安如泰山般的立在那里。

    背井离乡的务工人员、骚人墨客亦或者远走他乡者,见这孤寂柳树,不免会触景伤怀,泪撒厚土。

    而赵金与赵刚则迥然不同,他们亦属思乡一列,奈何方才历经艰磨,是以双足奋劲直奔向桃林边缘。

    中年人阿三如同一颗钉子般,坚挺着胸膛站立在桃林边。目光因露水不得已而闭上,一双小耳朵却微微跳动,探听四周动向。

    仆人赵刚欣喜道:“总算掏出命来,替六爷发个讯息。”

    星月渐昏,大地除些螽斯儿不时叫唤,便再无声响。

    阿三眉毛微微跳动,双眼缓缓展开,冷冷地问道:“司徒兔的阵法是否败了?”

    兄长张金抢着答道:

    “司徒六爷的阵法真是有鬼神难测之机、天神未料之能,对阵初始,杀的对方溃不成军,大振我蚩尤门的威风!却奈何中了诈术!”

    阿三疑惑道:“如何中了诈术!据我近日探查有关欧阳龙的消息,他绝非背地偷袭的小人!”

    赵金吐了口浊气,回道:

    “欧阳龙确实非卑劣者,奈何他使用的计谋卑劣。原来那长枪大侠客甄狂妄是个细作,临阵变节,致使阵眼被欧阳龙破坏,功亏一篑!”

    阿三叹了口气,愁容道:“想必那司徒兔也已身首异处了,看来欧阳龙正如师傅所言,极不容易对付。”

    赵金劝慰道:

    “二老爷无须担忧,有四主子草上箭和五主子姜维,再加您大师兄和三师弟,过个小小的双熊道简直易如反掌。”

    阿三赧然道:“我深知五师弟的为人,想来是被甄贼诓骗了。傥若三师弟在,情况自然会焕然一新呀!”

    赵金壮着胆子问道:

    “您说的莫非是那个东方神奇?您老不说这三师弟,小人都忘记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阿三淡然道:“你们进去禀明事情的原委,暗号是振兴!夏邦!”

    赵金赵刚遵循号令,进入桃林,远望有火星,趋步赶向。

    行至火堆前,寻不见半个身形。二人来来回回在四周兜圈子,终于有个洪亮的声音吼道:“振兴!”

    “夏邦!”

    当赵金回复暗号接语后,侧林子里簌然一声轻响跳出条威猛大汉。

    大汉盛霸天威严如金甲战神,询问道:“尔等何人?”

    赵金连忙喊道:

    “大老爷,我们是蚩尤外门仆人,今天白天同六老爷去灭双熊盗匪的,正是我二人。”

    盛霸天走近探查容貌,借着枝桠缝隙透下的微弱光芒,确信了正是仆人赵金与赵刚。领着他二人来到了素帐营地,草上箭和姜维爬在桃树上睡着觉,盛霸天冷然道:“你们在此等着,我看能否叫醒师傅!”

    小星昏暗,狼嚎依旧在远方嚎叫,借着空气阵阵凉风直袭入赵刚柔弱不坚的心。

    “跳动的心脏和不安,会让你失去理智,从而做出悔恨终身的事情。你惧怕了吗?”哥哥赵金注视前方,冰冷的问到。

    野隼时而发出咻咻般的鬼魅声响,落叶仿佛为鬼神的衣裙在摇摆。

    “摇摆”到了赵刚紧紧皱着的黑眉毛上面——一片绯叶!

    极其淡定的赵金会心一笑,轻轻拿开桃花落叶,“显然,你正如一个跳蚤被仍进火炉烤,躁动不安。母亲那份天生的平和,并未遗传到你身上。”直到慕容德光领着盛天霸撩帘而出,赵金那种缓和泰然瞬时变换成一种低眉顺眼下贱的模样。

    灰黑色长袍笼罩在慕容德光身上,略显发福的面容注视着赵家兄弟。

    “向伟大的慕容门主说明司徒兔失败的原因,细枝末节,全部要讲明白,绝不能溜掉一个环节。”盛霸天比雄狮还威严的说到,再清然说道:“方才所交代,脑子是否有了映象?”

    赵金拱手道:

    “大老爷吩咐,自然不敢忤逆。说来也怨对方歹毒无耻,就凭门主高徒,决然能剿灭双熊匪盗,可惜……。”

75、 疏贤

    慕容德光安安静静地听赵金叙述事情的原委,本来困倦的双眼陡然精神起来。

    “嘻嘻嘻嘻!”透过绣着牡丹花的帘子里,传出倩女巧笑声,如银铃般脆耳。

    昏昏沉沉的草上箭却被这软雨莺声弄得春心荡漾,闭眼难眠。

    曾经一颗悬而不下的心因司徒兔的北行而落入湖水,如今随着赵家兄弟带来的噩耗,让慕容门主忧郁的感情占满心绪。

    “霸天,立刻找寻马车在桃林外等待,叫上阿三。”慕容门主冷峻地命令到。

    盛霸天疑问道:“半夜三更,要赶路?况且我们业已打过一阵,那贼人必然防备,此刻去无异送死。”

    慕容门主得意洋洋说:“傥若并非欧阳龙,我还停滞不前呢!但谁让他是欧阳龙呢?”

    满腹狐疑的盛天霸晃晃脑袋,径直出桃林。

    赵金弓着腰,献媚道:

    “欧阳龙是元国御狮虎群狼的帅才,对付我们自然极其自信。而在碾压的实力下,自信会转换成自负,从而轻敌。门主如今行进,定然可打他个措手不及。”

    慕容德光笑了笑,向草上箭喊道:“老四,后事交托给你为师也放心。事完之后,带着姜维赶上队伍。”

    领着赵金、赵德缓缓而走。

    火堆噼里啪啦乱响一通,良久,草上箭正身子起来。

    “装睡并不能让你有多高尚,这是不良人的表现。”草上箭注视着姜维模糊不清的背影说到。

    背影随着茂密的树枝时而显现,时而消匿踪迹。

    忽然,草上箭居然看不见姜维的身影了,一寸也看不见。

    草上箭瞪大眼睛四周瞭望,已证实眼睛未瞎,然而为什么看不见姜维了呢?

    素篷前面泰然自立的姜维淡淡说道:“全仗师兄教诲,不然我也不懂得装睡,这一高深莫测的学问。”

    草上箭登时惊惧,晓得姜维功法在自己之上,起膻中穴翩然落地。

    “当真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师弟模仿学习可谓是技高一筹。好事若成我,定然效以犬马,终身不忘!”草上箭缓缓说到。

    姜维摸摸后脑勺,笑道:“师傅命你斩草除根,灭了两位女子,又何来师兄这一说!”

    草上箭邪笑道:“师弟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咱师傅品味素来上档次,这帐中两位倩女自然白如柔荑、肤如凝脂了。”

    姜维言道:“方才我不去睡,也是为了这两位倩女。人无父母如何成人呀!二位女子定然思乡之情极厚,师兄何必要做小人,不如发个慈悲,放她们走。”

    “玩笑不是开的,牛皮不是吹的!既然不给面子,那就莫怪我心黑手辣了。”草上箭恶狠狠地说到。

    “啊!不要过来呀!啊!”

    随着两声恐怖的短促声,从帐帘传出,一团模糊的黑球自素篷飞落到树干上面。

    “你是谁?”姜维首先问到。

    树干上安安静静地站着位圆脸瘦高的汉子,年纪不大,腰悬宝剑,说话时总带着三分玩世不恭的态度。

    “东方神奇的东,东方神奇的方,东方神奇的神,东方神奇的奇,东方神奇的东方,东方神奇的神奇!我就是威震八方、才华横溢,帅到苍穹炸裂的东方神奇。”

    草上箭惑然道:“原来阁下就是传闻中的,我的三师兄,东方神奇!”

    东方神奇戏谑道:“原来尊驾是寻寻尝尝的,我的四师弟,草上箭!”

    东方神奇陡然腾闪于地,单膝跪地于姜维,诚然道:“禀明大哥,我业已把白草私藏蚩尤门田产的罪证找齐!”

    草上箭闻言,心绪纷乱,立时与姜维拉开距离,全身心的戒备。

    正值姜维茫然若失之际,东方神奇又说:“原来大哥在前一秒已将白草定住,使其动弹不得,也听不到我们的筹划。”

    草上箭厉色道:“你二人有何筹谋?”

    东方神奇显出慌张貌,结巴道:“原来草上箭未……被定……。”再佯装向姜维使个颜色,再说道:“四师弟休要疑惑,我方才全是胡话,算不得数的。”

    草上箭邪笑道:“未想到仁义无双的姜维居然干这勾当,抓我小辫子。若是被师傅发觉,重则小命难保,轻则断肢截臂。”

    姜维慌不迭解释道:“东方神奇故意陷害,我同他决然无有交集,你……。”

    草上箭起膻中穴,运功于曲池诸穴,一纵五米,一跨百步。

    电光火石之间,草上箭的身影消失于四周。如波涛汹涌,转瞬即逝。

    东方神奇笑嘻嘻地道:“大哥,您为何皱着眉头,这样会老的快哟!”

    姜维冷然道:“人既然已经走了,何必好要演戏呢?”

    “虽然是演戏,为了逼走草上箭,但我叫你大哥却是打心底里的。”东方神奇显得很真诚地说到。

    “不论三师兄出于什么目的,想必不了解我和慕容门主之间的感情!在此危难之刻,我也决然不会离开他半步。”姜维既冷峻又庄重地说到,暗暗含着孱弱的杀机。

    东方神奇笑道:“我也同样了解,父母之仇和养育之恩的难以抉择!”

    “你赢了,我可以走。但我想知道一个困扰我的问题。”姜维无可奈何地说到。

    东方神奇歪了下脑袋,笑到:“世界本无输赢,只有无聊和有趣!希望我的答案不会让你太过失望。”

    “你是慕容门主最最宠幸的徒弟,如他的影子般那样亲昵,为何还想让他归天?”姜维好奇地问到。

    东方神奇来回踱步,一面回答道:

    “首先,并不是我想让他入地府。我做这一切,无非为了开心罢了,越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做起来就越是开心,越开心自然就越有干劲了。”

    姜维摇晃头,表示对这个答案极其不满意,却遵从了自己的言语,缓缓向南而走。

    ……

    ……

    离着素帐不足两里地,发觉有天生野土豆,东方神奇略显兴奋。摸索一番后,呆滞地注视手心两颗如鸭蛋大小的土豆,黯然心伤。

    苦恼情绪如狂风浪潮,忽然把土豆塞入口袋,狂舞乱吼,像发了疯症的精神病。

    疏星黯月,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消失,花朵被寒水压迫地低着小脑袋,全部聆听着自然,那不可逾越的号令。

    吼叫少许,东方神奇觉得烦闷郁结消退些,讶然失声痛笑,嘲笑方才那愚笨的自己。

    穿过枝条藤蔓铺设着的道路,来到营地。中央火堆虽然不噼里啪啦的响了,火星却如星星一样微弱的闪动着光芒。

    将两颗“可怜兮兮”的土豆扔进火星堆里,指望能烤熟这得来不易的食物。东方神奇抱着最低的希望,即使外圈半寸熟透,也同样是赚了天地三两半的金银。

    他从小就认为天地非常吝啬,以占天地便宜为荣。少时常吃不饱饭,所以显得现在双颊有些消瘦,他倒不以为然,自称“帅哥应有的特质”,尝尝这样苦中为乐。

    找寻半截硬木棍,挖了两个深坑,将素帐中两位已亡的美倩放入。

    用双手掌面推土入坑,人明明是他所杀的,此刻却发了大慈悲收尸埋骨。

    真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而他此刻确确实实在替这两位动人多娇的倩女感伤

    埋好尸体,东方神奇跳上一棵大树上,躺于横干上。

    闭目远想,思索往事,又自强行提示自己。

    “放松身心,开始睡觉!”

    夜莺扑簌着飞翅,忽而飞到桃树北面,忽而飞到远处低矮的灌木丛上盘桓。

    天际发白,由深灰转晦暗,再由晦暗变成红霞一片。

    东方神奇咬上土豆后,苦恼地叹了口气。

    “老天爷真是算无遗策,你土里的一个破豆子都不给老子享用!狗子!”东方神奇咒骂着老天爷。

    东方神奇极端自负,可是再自负的人也不能饿肚子。

    “钱来客栈”的钱虽然不多,米饭包子百家菜,却甚是繁盛,名冠八方。

    但凡途径此处的地方强霸,各路绅士豪杰,不约而同的享用这“路途上的慰藉”。

    店门旁拴着红枣马、矮头马等多种品种,更加彰显此客栈的繁华与门面。

    “铁剑镇江北”赵正义与“铁剑盖河南”赵仁德二位已在此盘桓三日有余,为着老掌柜的女子貌美,才迟迟不肯走。

    二人又在中堂吹嘘拍马,各颂功德。

    赵仁德饮酒说:“昔年哥哥在樊关下,独劈崂山五魔,可谓功法高深,寰宇无敌!”

    赵正义佯装摆手,谦虚道:“那都是十几年前的年少轻狂,不值当讲出来。若论英雄,除了蚩尤门主外,就属你最威猛。敢追着秦怀玉满世界跑,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成呢?”

    “哈哈哈哈!”临桌一姑娘拍案狂笑,竟捂着肚子,笑到了桌子底下,看到了两双脚。

    赵正义和赵仁德的大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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