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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丘传之女帝全文阅读

作者:别鹤楼主     虎丘传之女帝txt下载     虎丘传之女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 风池金剑(2)

    而鲜千一个虎跳,双拳恶狠狠地锤向赵氏两肩。

    赵氏以右臂挡开一拳,退步回身踢,正接下那一拳。

    各自退开,鲜千虽然男子之身,然而不常练习普攻体质虚弱,是以那一回踢使他登时明白:倘若仍然掉以轻心不谨慎应付,自己恐要落败。

    赵氏自幼贫苦,提水砍柴一应事物无不娴熟,对于功法品阶之功,其夫也曾细心教授,然而其一窍不通。

    故而力气大于鲜千,所谓“一力降十会”之道,正应此理。

    好比战场之上,任你如诸葛孔明之智慧,以三人而对阵三万兵戈,亦难为胜。任你技巧百出,人家一拳将你捶倒,终是败下。

    故而,当今之世。分为横练和文练,文练敌不过横练这一事实,众所周知。

    而横练以生命为代价,损害五脏六腑,能逞一时之强,然而寿命短暂。文练以看书为要,修心为上善,不以四肢身体为主,强调以巧取胜。

    赵氏学于文练手秦玉,而自幼惯使力气,故而文练中夹杂着一些横练的成份。虽然招式怪异,时柔时刚,却能使己不致落败。

    鲜千手臂挥舞,厉声道:

    “你练的事什么玩意!用横练力道踢飞我拳头,又施展文练的手法引开我另外一只铁拳。哼!真是炎帝门夏明威不幸,娶了你这么个妖孽!”

    “无母之人,看招!”下盘用劲,赵氏挪动步伐袭向鲜千,力贯右臂,伸臂膀握拳直取其面门。

    鲜千用左拐肘部挡下那一拳,不觉肘宇阵疼,忙提另外一只手削向赵氏玉腕。而此刻,赵氏已然抓住那只削掌手腕。鲜千心念电转,改削掌为拳,直挣脱其春葱般的玉手,砸向赵氏面门。

    赵氏犹如兜心一捶,吃惊不已,但不做待毙羔羊。忙撤攻手握住来势汹涌的小臂,十足力道握紧。

    却不料鲜千这一拳下了死手,赵氏慌张一扬起脖子,拳头落了空,离着玉脖半寸之远。

    凭借七八年对文练的琢磨,赵氏右腿猛然撞击鲜千左脚踝。

    鲜千着力点全用在上三路,未提防下盘,故而斜摔在光滑的地板上,好不狼狈。

    围观仆人弟子无不称奇叫好,一个矮胖仆人手里早握着一堆泥巴,猛然抛向正自起身的鲜千。

    鲜千未料有此一手,剑眉一挑慌张躲避,却正中在鼻梁山上。那抛泥巴之人乐得捧腹大笑,余者更是讪笑打趣。

    赵氏淡然道:“还瞧不起女人吗?你母亲据我分析好像也是个女人呀!”厦门之人无不开怀大笑,一个奴仆更是夸张,直在地上打滚。

    鲜千擦干脏泥巴,啐了一口,骂道:“你们这群狗子,暗箭伤人不是好汉。”

    滚地之人仍然在滚地,一个弟子上前问道:“你怎么了!快起来,丢……。”突地觉得小腹疼痛,霎时滚倒在地。一时之间,十几位奴仆和弟子均已在地上哀嚎打滚。

    一个矮胖奴仆滚到石狮下,疯狂用脑袋撞击着石狮之身,鲜血从额头上直冒出,染在石狮脚趾上。

    鲜千观此不由得发怔,有些莫名其妙。而最疑惑不解的是赵氏,她探查诸人,却丝毫觉察不出什么。

    夏管家进内室半晌,为何还未将夏家主请出,莫非全部中毒了吗?赵氏一念至此,心生恐惧,恍然如酲地坐在台阶上。

    一忽儿,一个少年手持金剑自阜石狮上跳下,只听“锵锒”一声,那蓝褂少年横剑于胸,哈哈大笑。

    来人面貌与鲜千一丝不差,只是来人眉宇间透着几分阴沉之气,压迫人的胆寒,使人透不过气了。

    鲜千欣喜道:“弟弟!”

    那人摆摆手,说道:“老子不来这里,你又得废在这里了。幸好我昨夜下了药,不然你今天岂非要栽跟头了吗?”

    鲜千委屈道:“是这臭女人厉害些,弟弟不是在药王哪里学医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那人正是鲜千同胞弟弟,鲜百是也。

    鲜百干笑了两声,说道:“拜他为师,当年本就是权宜之计。如今趁着北国兵乱,我已然将他杀死了。可惜的是他门下还有一个人逃跑了,也是个贱女人,”

    鲜千责难道:“人家毕竟是你师傅,教授你行医治病,你怎可轻率的将他杀死呢!即使有怨恨,也得慢慢的折磨他死,毕竟他年纪不小了,哈哈哈哈!”

    鲜百恶狠狠地说道哦:“到时让我见到那个女子,定然将她碎尸万段,死无葬身之地,永坠阿鼻地狱受尽地狱万般苦难,方消我恨。”

    金剑在阳光照耀之下金光闪闪,鲜千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走几步,搁置赵氏身畔。

    鲜百悠悠叹道:“服了,这夏明威到底有什么好的,这么多绝色都肯委身于他,我也是醉了。”

    鲜千放完信,回身说道:“弟弟,我们去喝一杯酒,好长时间没有聚聚了。”

    鲜百说道:“等一下,我仿佛看到了我的爱情。”

    鲜百径直走到赵氏面前,淡然道:“厦门主都快四十的人了,你何苦跟着一个糟老头子呢!在下有权有势,可以让你衣食无忧的生活一辈子。”

    赵氏瞪着她,说道:“滚!滚!滚!”

    鲜百说道:“即使你生过儿子,我也并不介意。既然夏普是姓夏,就跟着夏门主,怎么样?”

    其兄鲜千上前道:

    “炎帝门夏家确实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耐,我弟弟学医于药王,本事卓绝,将来可能还要继承我父基业,当凤池教主哩!我弟弟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不敢说上山打老虎、下海捉蛟龙,却也差不了多少。而且我弟弟用情特别深,比老鼠洞还深哩!”

    鲜百赶忙用手捅了一下哥哥,说道:“哥!能不能不要这么夸张,再者说了,我若是连一个女子都降服不了,将来还怎么做风池教主呢!还怎么统领千百人!”其兄唯唯点头,不再言语。

    “滚!”一声厉枭自大门里传出,震荡四野,吓傻麻雀。

    鲜千与鲜百朝里望,却见一道光自内射出,打向鲜百。鲜百忙拽其兄之胳膊,甩向白光。鲜千一怔,运尽全力起膻中穴,神力注于双掌上,掌上“滋滋”作响,不时闪光。

    白光虽小,可力足有四五品之多,鲜千霎时被弹飞数丈开外,屁股蛋子朝地,五脏受伤血流于嘴角。鲜百上前扶起,朝门上张望。

    门内走出一群人,为首者两人齐头并进,小夏普慌张扶起母亲赵氏,用眼神恶狠狠地瞪着鲜家兄弟。

    秦玉欲上前,夏明威拦住,依在石狮上的欧阳龙干笑了两声,说道:“跟着这种人,当年还不如选择我呢!”又含情脉脉地望着秦玉说道:“现在也不晚呦!”秦玉白了他一眼,欧阳龙慌忙收敛住面容,直勾勾地望着鲜家兄弟。

    鲜千勉强站直身躯,却见弟弟将剑递了过来,连忙接住,只听鲜百说道:“哥哥,这仇我一定给你报。这金剑乃我们风池教的神物,而炎帝门夏家是我们的属下,他们定然不敢对金剑无礼。我看夏门主没有舛错,全是他身边的女子坑他,不如你就去杀了她们吧!”话罢!鲜百抓着其兄肩膀,向夏明威一众走去。

    欧阳龙慵散地喊道:“两个臭小子,在哪里谋划什么呢!要我说,过来认个错道个歉,就啥事都没有了。毕竟你们是一派之徒,真在心里生了间隙那可不妙。”

    突地,鲜百力贯注于臂膀,将其兄猛然推向前,鲜千伸剑于前,身子孱弱不受控制,想停也停不下来。宛如急发之箭,难以收回。

    夏明威目露凶光,甩手之间已来到鲜千身前,发光的蓝手以食指、中指将金剑中间夹住。

    只听“咔嚓”一声,金剑一分为而。夏明威手指紧夹着半截金剑,摔向身后石狮舌间,趁回转之势踹向鲜千。

    “叮”半截金镶入石狮舌中,全身而没入,一寸都未露出。

    而鲜百被踹飞到地上,摸着屁股蛋子,哀嚎着。

    门内陈莲姑娘端着一大碗汤水出来,看着满地打滚的奴仆弟子,说道:“喝口汤,来!喝口汤就不疼了!”

    远处,鲜百瞧见了陈莲姑娘,眼光中发出精光。

    秦玉上前道:“说到底都是一家人,但你们今天做得太过分了。我就提你父亲好好教训你们一下。都过来暗暗,每人踹你们一脚,我可是妇道人家,力气小,算你们走运。”

    鲜百颤抖道:“我哥哥在这里,那一下他就替我受了,告辞!”话罢!飞身形,转瞬不见其踪影。

    秦玉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说道:“这什么玩意,这此要不是普儿在外面迷得了一种汤药,今天到真是栽了。”

    夏明威搀扶起鲜千少年,泰然道:“你回去告诉你父亲,要取回半截金剑,需他亲自前来,不然定然不还。”鲜千诺诺连声称是,握着半截金剑一瘸一拐地走了。

    ……

    ……

    太师椅并非很重,可欧阳龙将他由后院扛到花园里,却是费了一番功夫了,肋下衣服还被划破了呢!这可让欧阳龙觉得不值当,然而当他躺在太师椅上,沐浴在阳光下,觉得一切又值当了。一只腿耷拉在另一条腿上,“吱吱唔唔”地响着声音,这太师椅显然有些年份了,但面上的红漆全是光滑的。

    夏佳、夏玉娥和彩蝶,在跟着文练手学绣花,三个小女孩却东扎一下西戳一下,而秦玉也不谙此道,只好苦着脸请来了赵氏。赵氏绣花针线真是一把手,三个小女孩渐渐进入正轨了。秦玉在后院打了一套文练拳,又去厨房偷吃了两根黄光,朝西跨院走去。

    西跨院有一扇门,秦玉脚跟用劲越过高墙,暗暗蹲在窗户上偷听。却发现什么也听不到,又飞身形跳出房墙,心中担忧起来。老管家昨天回来之时,说夏普要娶陈莲姑娘,夏明威觉得是孩子一时发热,做父母的只要不管将他晾着,自然而然,夏普也就将这个心思忘却了。然而,秦玉虽说并非夏普生母,但她明白,夏普说一不二。到时夏普牛劲一发,自己得向着夏普,一念至此,秦玉微笑着望了望天空。

    突地,一只大公鸡飞到了屋檐上,檐一群庖丁拿着刀在舞动。神光一卷风而袭,公鸡身后赫然蹲着夏明威,一脚将公鸡踹了下去。众人抓住公鸡,朝厨房而去。

    下午的大地,是被倦意覆盖着的大地。

    山林间的大白兔闭上了眼睛、厨房里骄傲的大公鸡闭上了眼睛、花园边上斜躺着的欧阳龙也闭上了眼睛,当然公鸡并非睡觉,它是去见它们鸡的真主了。

32、 家人(1)

    天空好静好静,星星眨着眼睛仿佛是天公在观赏人间一般。

    每寸土地,没寸江流,都在以正常的方式变化着。

    月亮并不是很圆,有点畸形,近似于椭圆形,乌云全是坏蛋,被正义凌然、昂头阔步的风伯伯们清出了静谧的天空。

    并且,风伯伯在飞扬着,随时注意乌云的最新动向。

    月光播撒在白城裸露的每个地方,冰冷而无情的城墙此刻变得温柔了,颇像情人的手。

    三三两两拿着破铜烂铁的卫兵在城墙上赌博,拿着一杆殳的老人家瞭望远方,似乎在看有无敌情,真是尽忠职守呀!

    街道胡同上,稀稀疏疏德走过一两个人,一只威武的大黄狗在后院朝着一只猫儿疯狂的吠着。

    前院一层楼里满是欢声笑语,这里大多数并非白城了,这所饭馆倒成了路途者们躲避空虚的不二场所。

    天南地北谈论着一些见闻,爱吹牛的人猛然灌下三碗曲酒,扯着嗓子对一群客商或者是骚人墨客,发表着自己独到高见。

    觉得有趣便随声附和着,觉得及其无趣的人们为了逃避空虚和思念,也强忍着心随声附和。

    炎帝门夏家此刻,奴仆们忙着端菜,大厅上一个八角圆桌光鲜亮丽的搁在那里,四周几案上蜡烛在燃烧着,有八个女卑手拿着红纱吊灯分散在圆桌周围,使每一个地方都能照见,大厅之中宛若白昼。

    北首坐着夏明威门主,其右是妻文练手秦玉,再有是其两个女儿和义女彩蝶;夏明威左首是妾赵氏,再左是陈莲姑娘,再左是小夏普,再左则是欧阳龙,欧阳龙左边正是小彩蝶。

    赵氏本想拉着夏普坐在一起,可夏普死犟,实在没法子,只好遂其心了。

    欧阳龙用筷子夹一块鸡腿,递入夏普盘中,说道:

    “你跑去北国定然尝不到这些美味,莫拘束呀!我可不是外人。”

    夏明威亦夹一块排骨,硬塞到小夏普嘴里,说道:“儿呀!这菜平常都是你爱吃。”

    小夏普苦闷地咀嚼着排骨,对陈莲说道:“媳妇,月色比不过你的美丽!”

    陈莲羞地端饭碗离席,朝西跨院奔去,夏普欲追,被秦主母拦下,只好作罢!

    夏明威说道:“欧阳老弟,可晓得咱元国青菱上的石圣吗?”

    欧阳龙嚼着土豆片,说道:

    “晓得呀!他跟我一样同为四五品,我指的是以前的我。”

    夏明威笑道:“现在你们俩也差不多了,一个深具功法却不能施展,一个却废除了功法没得用。”

    文练手秦玉说道:“其中道理真没个道理可讲,想当年,欧阳元帅壮志凌云,现在却成为了一个废物。亏得我当时眼尖,不然就糟了血霉。”夏明威用腿碰秦玉,又挤眉弄眼。

    欧阳龙说道:

    “夏大哥无须惊异,秦主母所说却并未参假。卬混迹军林中十几年,未博个伯候之列。脱去军装,像一农夫。”抬臂饮尽,复说道:“我的事如一团浆糊,还是谈谈石圣的去留。不如,明天随我一道回都城。待宫事光傥,再送至青菱山。”

    秦玉说道:

    “我有个表弟在都城讨生活,正好由我带着石圣,再合适不过了。”

    夏明威门主一听,心中担忧,眉毛蹙着。

    欧阳龙推辞道:“嫂嫂!你并非元国官府中人,何必辛苦走一遭呀!”

    秦玉泰然道:“我真是想那位表弟了,他是我在这世间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转而对夏门主说道:“九月十五天道山一会,实在避无可避。趁着还有富裕世间,想和表弟待几个月。”

    欧阳龙问道:“九月十五天道山之会?三教派白日所来,正是为此吗?”

    夏明威门主回道:“自然派一想酷爱此道,没办法。此会汇聚天下众门,会期七天,主要有两件事情。”

    欧阳龙斟酒而问道:“那是什么事呢?”

    秦玉接口道:“教主透露,一则是为了自然派与五行派结盟,并在当日结婚。”

    欧阳龙补充道:“男方是自然派天道山,女方式五行派镜士会上官家。”

    秦玉说道:“第二件大事,就是评选出了天下五杰。此一环,是为了激励后辈勤奋修道,抵抗金壁教。”

    欧阳龙边啖食边吃惊道:“金壁教岂非早已灭绝了吗?”

    夏明威门主说道:“是呀!可天道山上有个破阵法,算出金壁教尚存留余党。”

    “破阵法!”欧阳龙说到,“却不听闻天道山有什么阵,可惜我功法全无,假使金壁恶徒来犯,我也是送人头的料。”

    欧阳龙慨然长叹,握着两根著,有顺序地敲着瓷杯,悠然唱到:

    人生似白波,浩瀚永不止。

    芍药沾雨露,流年饮悲风。

    天下劳碌事,祝公尚在思。

    玉娥常照眼,美酒拼沉醉。

    马齿长几寸?碌碌戏绛楼。

    东君轻薄日,再妄论臆韬!

    秦玉问道:“这是哪位先贤所作?”

    欧阳龙指着自己,食指触碰到鼻尖,凄然说道:“少华英雄志,徒成白手人。昨夜偶感而发,出于情而已。”言毕,头枕臂膀趴在桌案,呼呼而睡。

    夏明威门主问道:“原来大元帅酒量并非想传闻中那样,千杯难醉。”

    彩蝶打着哈气,赵氏带夏佳、夏玉娥并彩蝶出厅,赵氏临走时嘱咐夏普道:“早睡早起,明日不可贪玩,专心致志的学功法。”

    小夏普晃晃脑袋,斜点着头。

    秦玉谓夏明威道:“明日我得去一趟,最主要是我表弟的婚事。总不能想欧阳龙那样三十多了还是单身吧!”

    夏明威解释道:“并非是欧阳龙找不到老婆,也并非是因爱你而拒绝她人好意。当年朝中昏暗,龙老元帅躺在担架上到了都城,选了欧阳龙为帅。而欧阳龙感念龙老元帅之恩,立志不娶,是为了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军营中,心中没有顾忌。才能无畏的大胆行事。”

    秦玉说道:“这我倒不知晓!”

    夏明威盯着小夏普,问道:“吃饱了吗?吃好就去睡吧!”

    小夏普问道:“怎么一直没看见我的书童和伍重飞呢?”

    夏明威道:“他们回乡里了,过几天就会回来。”

    小夏普困意大发,回到住处东跨院,见石圣睡着了,自己也和衣而卧。

    夏明威道:“欧阳龙一直将龙老将军视入生父,固执己见。三年前皇帝给他说亲,他却又将你推出来,说忘不了你。其是我心中一直搁着一件事情,不讲又烦闷,讲了吧!又觉得……。”

    秦玉吩咐人将欧阳龙送至榻上,于夫君斟酒,笑道:“你肚里些许弯弯绕,怎么躲过我。其实我也有此意,还担心你高兴呢!”

    夏明威一杯入肚,叹了口气,说道:“元国上下,欠他欧阳龙一位娇妻和一个大胖小子。”

    秦玉淡然道:“此事还不能过早提出,等欧阳龙将都城之事办完,同归白城再定。”

    夏明威说道:“当下只能如此,此番由我前去。一则将你那表哥说个亲事,二者看着欧阳龙。”

    秦玉扶起夏明威,出大厅,入后室。吹灯歇息,温存一番。

    翌日,朝霞还未出,大地依旧昏昏沉沉宛如坟墓。一骑扬尘而来,赤马上之红布衣、小毡帽,腰间挂着宝刀,马髯随风摇曳,晃动似影。

    黑日里霍然一匹赤色骏马,朝南而奔,衬托着昏暗愈来愈显出俊马的红来。

    红衣人驾驭红马来至白城北门,滚鞍离马,跑上前去叩打铁环。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正好十四下响动,门里才有一个粗犷的声音发出,猛然一出好似幽林秘境中狗熊邪魔的嘶吼!

    “龟儿子的!惹老子睡觉,过的不耐烦了吗?”

    随着城门里磁铁的碰撞声,城门吱吱呀呀地开了。

    红衣人看见了一位半睁眼半闭眼的中年大汉,忙从怀中掏出一封黄皮新,将有字一面递到他脸上,并说道:

    “此事很急,还望门卫长撤去一些法度。”

    那中年汉子冷哼了一声,揉着双眼望向有字处,不觉大吃一惊,身体抖动一下立时站直,说道:

    “请进!”

    红衣人收好信件,翻身上马,大腿用力一夹,飞尘扬起电然进城。

    一忽儿吗,太阳露出脑袋,大地渐渐明亮起来。城外村镇上空炊烟袅袅,白城家家烟囱山冒着白烟。

    朝霞播撒在长街院落里,也照耀在躺在犄角旮旯里酣睡的乞丐们。

    第一件事就是摸摸破口袋里有无余钱,伴随着肚子“咕咚咕咚”地哀嚎,乞丐们下意识摊开掌面来回摸着肚子。

    而一些较为庆幸的乞丐,怀中还有半个娄馒头,气味重了些,却让那乞丐当个宝。

    他快速咬一口,又将馒头藏入衣袖,仿佛他在干一件见不得人勾当一样。

    一只苍蝇飞入一间香闺内,它一面闻着麝香味道,一面四处飞舞找寻食物。

    突地,精神为之一震,几上茶杯旁有一碗白米稀饭,还有一碟肉丁、两块散着热气腾腾的香油饼子。它欣喜若狂,差点撞到了小椅子上。

    首先得观察一番,食物周围并未发现有同类的尸体,而靠着几案的小床上那小女孩任然未醒。

33、 家人(2)

    再试探几次,它认为并无危险后,直飞到碟上。恍惚的精神使他不得不再观察一下四周以安微微颤抖的心房。果然,如它所料,并无危险,完全是上帝赐给它的食物。心里乐开了花朵似的,面上仍然铁青着脸,做出一位哨兵模样,不放心地朝大饼移动,以谨慎的心态完成这此窃夺食物的计划。

    微微啖了一口,身心快乐到不由自主的跳动了一下,然而…………。

    “啪!”随着这一声骤响,苍蝇真去见上帝去了。彩蝶缓缓抬起手臂,将苍蝇用食指弹飞到地面上。

    觉得那被苍蝇咬了,受了脏污的饼绝对不能再吃了,将上排饼放置几案上。

    于时,赵氏跨过门槛,说道:“块吃饭,你父母在厅上等着呢!”

    彩蝶只穿着贴身衣服,赵氏去床头衣服。彩蝶一面吃饭,一面身上套上了小衣服。彩蝶问道:“普弟弟也起来了吗?母亲!”

    赵氏回答道:“早被夏门主拽起来了,此刻怕是在城门外了。”

    彩蝶动容道:“普弟弟去哪里呀?我也想去,待在白城太闷了。”

    赵氏笑了笑说道:

    “小普是去送欧阳元帅和夏门主上都城,他才懒得跑这么远的路去元城呢!他向来如此,他愿意做的事情十匹马也拉不回来,不愿意做的事情他是想方设法的躲避。”

    白城南门外围着一群人,手上拿着小鸡、大鸭、肥鱼、苹果、香蕉,还有一位老婆婆牵着一位姑娘。

    十几个人向欧阳龙七嘴八舌的吵嚷着,将小夏普与秦玉推搡到了一边,欧阳龙与众人寒暄周旋,而夏明威早跑到马车内坐好。

    秦玉温柔地说道:“去和你爹爹道个别呀!”

    小夏普嘟着嘴说道:“大娘,早道过了。”

    秦玉拧了一下他的小耳朵,说道:“我说的是欧阳龙!”

    小夏普说道:“那是他一厢情愿,我又没同意。我两岁的时候在他脖子上撒尿了,就要认人做爹吗?”

    秦玉伸手还要拧耳朵,小夏普撒腿欲往城内跑去,是有点想陈莲姑娘了。

    文练手秦玉抓住了小夏普,不让他去。小夏普心中不觉有些难受,眉毛微微蹙着,又把目光转向欧阳龙。

    欧阳龙拜拜手,朗声道:“诸位乡亲!欧阳龙此番进京师,为了皇帝旨意入殿决事。你们这些礼物本帅心领了,但我们只有两辆马车,倘若带着,在路途上不方便。”

    众人七嘴八舌依然不肯罢休,一位老婆婆挤上来,一把握住欧阳龙的手,说道:“欧阳元帅是要往京城去的,你们以为京城这些东西没有吗?”老婆婆瞪着七大姑八大姨们,欧阳龙说道:“还是长者明事理呀!”老婆婆笑了笑,说道:“然而食物不带,一路上服侍大元帅的奴婢得有呀!”

    言毕,将身后一位艳如桃李的大姑娘往前一拽,说道:“这是老身小女孩,心灵最是小巧,定然能照顾大元帅安然到达都城。”言毕,朝欧阳龙身子又靠紧了一些说道:“元帅路上寂寞,可让小女作个配房丫头。她娃父母过世的早,便由全权做主了。”

    一个胖妇女喊道:“你女儿这么丑陋,比吊死鬼还恶心三分,我如我家娟儿。说起我家娟儿来呀!正是……。”短衫老汉推开胖女人,说道:“你可别唠叨了,谁不晓得娟儿是个龅牙,你别把我们欧阳元帅在半道给吓死了,那你就是我元国的千古罪人。”

    那胖妇见有人嘲笑自己,慌张低着脑袋溜到人群深处了。垂髫童子被爹爹怂恿着,上前拉住了欧阳龙的衣襟,说道:“欧阳大元帅,我姐姐是月宫嫦娥下凡、碧琼仙子脱身,要考虑,就先选我姐姐。她温良贤淑,琴棋书画样样称赞。”言毕,去找父亲要糖吃了。

    妇女们唾沫星子乱飞,全部夸耀自己的女儿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吹捧得好似人间美玉、葩中花王似的。

    欧阳龙元帅本就微痛的脑袋愈来愈疼了,伸出手来捏着脑袋。

    老婆婆灵机一动,硬生生推开众人将娟儿丢想欧阳龙。娟儿将欧阳龙粗壮的手臂缓缓放下,抬起脚尖给欧阳龙按摩太阳穴,欧阳龙双眼瞧见洁白玉臂,慌不迭将目光移向别处。

    众人都唏嘘烦酲、闷闷不乐起来,认为这娟儿定然能讨欧阳大元帅欢心。因为娟儿按摩技术,是十乡八村里最出名的,是以众人默默无闻,忧心忡忡。而那老婆婆看着这及其温馨的一幕,觉得终于给娟人找了一位好人家,而且还是别人高攀不上的人物,念及此处,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皱纹布在脸上,每条皱纹中都藏着笑意。

    名声不是盖的,疯牛不是吹的。

    顿时之间,欧阳龙大元帅头脑瞬时清晰如常,半点疼痛之感也没有了,心中对这位娟儿技艺高超不由得起了赞赏之心。

    然而,随着一位披散首发,腌臜少年的横冲直撞,打破了这如此美丽的画面。大多数人心里头不禁产生了厌恶之感。

    那人头发将双眼遮蔽着,透过发丝间的一丁点缝隙才能看着路。从外围挤进了圈内,一位夫人回头一瞧,心中一荡,慌张躲避,说道:“不是那个被雷劈成为了傻子的张疯子吗?”

    张疯子到来,并未使欧阳龙逃出娟儿布下的情网。他明知是网取也不忍离去,好比飞蛾扑火一样。

    卫兵瞧见了那疯子,慌张赶来,要拘拿张疯子。一位长得及其丑陋的士兵从墙根抄起了铁链,铁链发着寒光,使人胆魄。

    不知刻意为之还是有意,张疯子已然将娟儿推倒于地面,娟儿红润的一双眸子渐渐落下了泪珠,身子直着坐在地面上。

    欧阳龙恶狠狠地问道:“眼睛是被狗吃了吗?”言毕,要上前扶起娟儿,张疯子眯着如尖辣椒的小眼睛,双手抱着欧阳龙手臂,嚷道:“我叫家兄,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那个白痴弟弟,叫做家人。”

    欧阳龙一推,却向是在推石头一样,那疯子岿然不动,胡言乱语起来。

    圈内跳出一条大汉,说道:“你这疯子,拽着欧阳元帅干嘛呀!放开!”大汉上前拽张疯子,却被张疯子踏步就棍打腿的一推,那大汉如一朵轻云飘向人群。“哎呀!”正砸在一位高瘦妇人身上,那妇忙站起,那挎着的篮子拍打恍然如梦的大汉。

    欧阳龙双眼向人群中观望,见三个卫兵被两个中年汉子故意相阻挡,心中不免有些恍然大悟了。

    既然打不了,就发挥妇女最擅长的本领,一窝蜂向张疯子说道理、摆事实,劝张疯子不要老虎尾巴拔毛,自寻死路。

    妇女们吵嚷着,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宛如浩瀚星空中络绎不绝的星星,始终在一眨一闭的此起彼伏。

    城门边上看着的小夏普,心中觉得:这帮妇女三天不喝水一直说下去,定能把太阳说下来。又转念一想,万一太阳掉下来了会不会砸死夏明威呢!

    正值妇女们说得天花乱坠、宝雨缤纷之际,一把明晃晃、亮锃锃的匕首刺向欧阳龙的后腰。这当口,张疯子脚板用力,将欧阳龙和自己转了个圈互换位置。张疯子手臂后摆,一道蓝光袭向娟儿手腕,正扣着,张疯子转身上步,提肘击向娟儿下巴。娟儿登时手脱匕首,瘫倒在地。而此刻,三位卫兵已然冲了进来,妇女们嚷道:“这娟儿原来是北国密探,方才拿着大刀要杀欧阳元帅。”一位卫兵问道:“刀在哪里?”妇女们结巴的说道:“匕……首……。”

    三位卫兵将娟儿用铁链锁住脚踝和手腕,脚镣“砰砰哒哒”地响着,往牢狱赶去。

    张疯子搂住欧阳龙后背,在耳边说道:“你是我家人,是我兄弟。天上小脑袋、大脑袋、帅气的结巴都想着你,都想着你呢!都想着你……。”

    众妇找寻老婆婆,却没了她踪迹,便也疑惑老婆婆也是坏蛋探子。

    秦玉牵着夏普的手,朝城内走。夏普问道:“刚才真危险呀!”秦玉叹了口气说道:“他时常处于危险之中,他如若不危险,我们就很危险了。”夏普嘀咕着、寻思着这句话的意思,却绞尽脑汁也不明白。

    惹恼了三个大汉,拽着张疯子朝人群外面跑,将他抬起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欧阳龙朗声说道:“世间的缘分是天注定,但我想冲破天道,因为是兄弟,就一辈子是兄弟。”

    声音掠过人群,飞入到张疯子耳朵里,他面色一青,站起身子大步流星的走了。

    欧阳龙上了第一辆马车,同夏明威面对面坐着,车夫一扬鞭子,马翻蹄南去。

    两辆马车向南方驰去,渐渐消失在众人眼中。

    ……

    ……

    从白城一路出发,要到达元国都城得费些时日。

    要么旁是稻子、玉米之类,或者种着土豆、花生,要么过村穿庄。

    倦意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路途上的羁旅,一双眼睛原来夺目的闪着,现在黯然无光。

    两辆车马进入高辛城,在旅店住了一宿,又赶路而去。

    两旁春意盎然,蝴蝶翩然而舞东。凡是知晓欧阳龙大元帅马车的人,无不奉送食物,当做神人一般看待。

34、 圆碗(1)

    “停车!本门主要出恭。”夏明威门主向花布帘外吼到,不由得把熟睡的欧阳龙吵醒了。

    欧阳龙恍然如酲地嘀咕道:“夏门主,叫这么大干嘛呀!我还以为有强盗剪径呢!”

    车夫猛然拽住缰绳,“嘚!”一声粗犷长啸将马呵斥住,夏明威门主掀帘子朝外走去。

    或是风,或是花香,亦或者情人的唇,使得欧阳龙不得不下车车。他展目望去,稍左有一座大山坡,有一条小路直通向坡定,路径两旁有树墩,有花草。花草鲜艳而阳光愈烈,仿佛这所在住着天宫九天荡魔祖师。

    张望天空,有微云一抹、艳阳高照,风在四周游荡,被风迫害得充满浓浓暖意。不由得使欧阳龙舒张上臂,打了个哈气,轻轻地躺在草地上享受着自然,而使心中郁结渐渐除去,让心随着风舞蹈。

    近来他有些散漫而放任自流了,一副生无可恋且似苦瓜的面容,尝尝出现在他周围人的眼帘里。傥若能坐着便不愿站着,能躺着就不愿意走着。闭着一双曾今让敌人颤抖、金光闪闪的眼睛,或是沉吟往事,或是蒙头酣睡,俨然如一条赖皮狗一样。

    撒尿为托词,使欧阳龙中计才为目的。

    故意从小山坡摔了下来,异常狼狈,衣毁坏而白红之线显露,发髻边几根头发飞舞着。

    慌慌张张跑向马车,激动地喊道:“欧阳龙,有贼!”

    马车夫在啃着馒头,二人慌不迭停手去迎夏明威门主,神情甚为激动。

    欧阳龙大元帅侧脸瞧了一眼,施施然起身,淡然道:“元国除了杨甫成以为,哪有什么飞贼大盗、逞凶斗狠之徒呢!”言过,散漫瞧着天空,在心中祈祷着,切莫下雨。

    夏明威门主已至,动容道:“欧阳元帅,你听见我说话了吗?那坡下有贼,很是凶猛,面露狰狞,是青面獠牙呀!你倘若不剪除这或乱国贼子,我……我到京师告你,绝不讲情。”

    远处几只树懒在找树,游动长蛇在搜索着猎物。

    矮草簌簌地响着,蝴蝶缭绕于花畔,四下无人,宛如静室

    欧阳龙依旧沉思,即使泰山压顶之势亦不能将他从冥想中退吓出来。夏明威门主显然有些生气,深深皱着眉毛,愤然道:“欧阳元帅,有贼,你竟然视若无睹宛如他草芥之状。这不免让本门主心寒。”

    欧阳龙索然无味,把脑袋转过来,淡然道:“凭借夏门主身手,即使胜不了,定然能全身而退。这蓬头垢面相貌,怕不是夏门主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愚弄于在下。”

    夏明威门主上前拽着他衣袖,厉声道:“你第一时间想着不是灭贼,竟然是想着本门主可否挑逗作把戏。”愤然指着后一辆马车,道:“你活着,和马车哪有个废物有何不同呢?”

    欧阳龙如死人尸体一样,面如静水,淡然道:“我诚然已是个废物了,可废物也有其生存之道,并不能使夏大门主随意指示。”

    夏明威门主慢慢放下了衣领,二位车夫搀扶着有些跛足的夏明威坐在一旁。欧阳龙径直来到第二辆马车旁,说道:

    “大元石圣已然作古,既然心早早归于尘埃,为何不作樊海星呢?我心死是因为我在圈外,死才能进,这是我看到前方的结果。而你呢?一点挫折就形如死泥,被人一巴掌甩在墙上不可耻,可耻的是被人甩在墙上便放弃了人生,随波逐流了。我师傅曾和我说过一些话,这些话对于我来说比生命还呀重要,同我呀眼下的名声还要重要。你知道吗?打仗一道没有谁高谁低,全仗着不怕死的决心才能无往而不利。师傅说,一个人并非生来就给打败的,你可以消灭他,可就是打不败他。我同样明白,你曾享受着声威比我还高,那些却恰恰遏制你本身嗯才干。忽略了本身才干,岂非是人的通病?你创出惊乱石,号称石圣,以惊乱石失败为理由,封闭自己,是一种莫大的悲剧。”

    马车花帘内,樊海星目如死鱼,恍然如酲。

    欧阳龙沉吟良久,忽然露出了久违的笑意,突地戛然而止。淡然道:

    “前方未有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我也明白,我不能使你彻悟得大自在,但我仍然要说出以上言语。并非是为了你,但同样也是为了你。”

    欧阳龙大步流星朝小山包走去,那条小路玩玩绕绕,路径却泾渭斯明,同矮草花朵分开两边。据欧阳龙揣摩,必然为附近农户砍柴或狩猎必进之所,久而久之自然成为了一条路。

    瞧见欧阳龙上小山坡,坐在草地上喋喋不休的夏明威门主突地顿住,一忽儿,嘴角向上扬着。实在无法忍住,边哈哈大笑,两位车夫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费解夏明威门主何故发笑,然而自己是下人,人家不说自然不敢问。咸在心中揣测,不禁替欧阳龙担忧起来。欧阳龙担当辟山大元帅十几年,元境子民奉若神明,是以二车夫心中担忧于欧阳龙。心里辗转如潮水奔涌,一车夫眉头紧锁,越思索越觉得欧阳龙此去有危。

    缘何欧阳龙大元帅一走,夏明威门主便莫名而笑呢?

    路径小道旁花团锦簇、姹紫嫣红,隔着稀疏的矮草,赫然有一团灰色的活物在蹿动。魔教金壁,能脱身于世间万物之中,莫非方才夏明威真是被魔所伤吗?傥若如此,倒教我错怪夏门主了。一念至此,忙腿插矮草,上前几步。欧阳龙未想到自己身无功法,倘若换了任何一个不懂得功法的人在此地,绝然不会如欧阳元帅这般鲁莽。然而生死业已事件小事,何惧金壁妖魔呢?

    光脚不怕穿鞋的,正应此理。

    欧阳龙探手下抓,那灰影疾朝北往,欧阳龙料已先机,将手臂向北进三四寸,正好抓着那灰影活物的后半身。手扬起,却教欧阳龙咧了咧嘴,叹了口气。一只肥硕的大灰兔子在欧阳龙手上挣扎着,扭动着身躯试图逃离魔爪,然而那铁一般的手却不能使它如愿以偿。

    随后,欧阳龙瞪着灰兔子两只红眼,说道:“你该庆幸,我不是很饿!”言毕,将灰兔子甩出一旁,那野生灰兔若箭离弦,瞬息不见。

    欧阳龙叹了口气,说道:“真是世风日下呀!既然连声谢谢都没得,还不如将你剥皮超生送往生极乐呢?”言毕,回到小道上,继而朝北缓缓而行。一忽儿,到得山坡顶端,瞭望远方,目能所及处一座村庄出现在欧阳龙视线中。四周没啥异动,怪石却颇多,从山顶到山下这不远的坡道,就有着二三十块巨大无比的石头,这还不包括中形石头与碎石头。

    既然来了不能空走一遭,用兵之道正在于不出如眠蛇,出则惊鬼神。欧阳龙惯于陈兵布阵,故而要一探究竟,不使空来一趟。

    沿着小道下山坡,遇着大石头时会有左右两条道路供人行驶。欧阳龙留个万一之心,在所选道路旁必然扯一根长发缠绕在道路艾草上,以证己迹。

    而二路选一时,本着“男左女右”之论,直取左边。突地亦觉察出不光傥,疑惑这怪石嶙峋中存着阵法。故而摒弃前法,以背对着道路向后抛鞋子为准,鞋子飞到哪条路便捡哪条路走。

    约莫半饷功夫,已然绕出陡坡,转至平面。左面一口枯酉,旁边一方石砌推磨,磨旁一堆薪荛,上面趴着着一只肥硕的大黄猫。

    右面有一方横塘,水甚为稀少,雪白大鹅在塘里“扑哧”着煽动翅膀,它显然并不欢迎欧阳龙。欧阳龙绰起一枯棍,向群鹅舞动枯棍子,白鹅慌张朝水塘深处去。

    村中除了三只疯狗地吠叫之声,寂然如同哑巴一样。欧阳龙向村子进发,见一所房舍及其破败,鸡笼中的鸡们随着狗吠舞动着,情绪激昂。院落中厨房冒着热气,向天空游荡,却不见一人。

    如此,只好去向恶狗探明真相了。再越过几户院落,瞧见了三条凶残大狗朝一方院落吠着。院落外围用方块石头堆积而成,且并不高,估摸到成人腰畔。院落正中方有一壮汉,指天叫骂,仿如心恙。远处观瞧其人,散发披肩,面容有一半被遮挡着。

    欧阳龙功法业已丧失,傥若三狗扑向自己,势难有必胜把握,而且事态尚不傥朗,万不可贸然行事。心念电转,为今之计只得探明缘由,于是乎朝那壮汉高声喊道:“那汉子,你作甚的勾当!”

    这一声宛如旱田一雷,那壮汉破口大骂道:“狗贼,老子不怕你,给老子滚过来。臭……。”

    “我去!”随着欧阳龙暴喝声中,朝矮墙跃去,突地三狗疾向欧阳元帅袭来。欧阳龙甩棍而去,趁势落入院中,昂然立在厨房之前。欧阳龙问道:“你是什么人,胆敢骂我呀!活着不好吗?莫非你认为世间抛弃了你,因之要激怒我,一死了之。”

    那壮汉腰间斜插着一把小型匕首,此刻抽出,骂道:“狗贼,老子不怕你。汉子女人!咱们手上见真章。”

    火往上窜,欧阳龙不由得怒火中烧,言道:“口出不逊,死在当下!”

    壮汉紧握住匕首,向欧阳龙插去,欧阳龙一瞧,其人步伐无度同农夫无异。当下半跨步一冲拳,登时打在那壮汉胸口,壮汉踉踉跄跄晃动身躯向后退了七八步。

    欧阳龙定睛观看,那人头发散开,面容露出时同一位识熟之人颇为想象,不由得一怔。

    壮汉退向当房之门,门内缓缓走出一位楚楚可怜的绝美女,横波四顾,眉头蹙着,宛如仙子。

    一袭素淡白镶裙衬托出其曼妙无比的身姿,两只大眼睛开阖如日月,鼻子微微挺起,樱桃小口上赤红唇膏,牙齿如玉石一般,脸颊红白互衬巧妙融合。肩膀不宽,腰若嫩柳,身高比常人高上三分。她一出房门,一阵麝香充斥着院落。

    伸出皓腕扶住壮汉,面有凄苦之色,谓欧阳龙道:“我愿意跟你走,希望你别为难他了。”言语如猫,宛如月宫嫦娥低吟,闻者碎心。

    欧阳龙观之,心神一荡,而“刘桢平视”呆如木鸡了。

35、 圆碗(2)

    良久,欧阳龙被身体中一股本能的力量,拉出了美轮美奂的场景之外。然而欧阳龙的惊讶之心却丝毫未减去几分,面对神界才有的佳丽,谁能如柳下惠呢?

    壮汉捂着作疼的胸口,恶狠狠地说道:“余姑娘回房,我……会将恶人打跑的。”

    “且慢!”欧阳龙一摆手,继而说道:“我说那汉子,分明是你先骂我,怎得胡言乱语,强认在下为匪盗之徒。”

    壮汉厉声道:“哼!还揣着明白装糊涂,阁下演技一流,使我都差点相信阁下是局外人了。然而是非曲直自有天定,黑的你不能说成白的,白的你也休要说它是黑的!”

    欧阳龙扑哧一笑,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有些眼熟,只是实在想不起来了。”

    壮汉暴喝道:“还攀亲戚,不要脸的狗贼!你同厨房那三个贼子一伙的,还要强辩什么。”

    欧阳龙一怔,说道:“莫非你姓秦?”

    那壮汉登时一顿,言道:“你怎知我姓秦?”

    欧阳龙淡然道:“曾见过你一面!”

    那壮汉纳闷道:“可我却不认识你!”

    欧阳龙笑了笑,说道:“那是我盔甲护身,红缨在顶,比现在威武多了。跨马沙场、倜傥不群,你又怎么能一时认出来呢!”

    那壮汉思绪翻飞,沉吟半晌,猛然下跪,朗声道:“小民秦乡怜拜见元帅大哥!”欧阳龙扶起,笑道:“果真是你,不在繁华的元城待着,在这里瞎吼什么!”

    秦乡怜说道:“大哥有所不知,小弟年岁日长,思量娇妻。然而百事不成没个迎娶之资,故而从元城离开,想找我姐姐和姐夫帮忙。毕竟我也快三十岁了,没个家庭实在不好。”

    欧阳龙笑了笑,说道:“男子以七尺身高立于天地之间,倘若只想着吃饭和女人,这志向未免太小。”

    秦乡怜说道:“没办法,我从小没什么志向,吃饱睡好,就是等死了。”

    欧阳龙道:“你去山坡上,你姐夫也来了。正好借此,向他说明一下。而你姐夫次来,不单是为了送石圣,也是为着你的婚事。”

    秦乡怜望着低眉的女子,说道:“这姑娘孤身一人在此,实在太过危险了。我看京师大臣身边都有一群姬妾,不如元帅哥哥将这姑娘作个使唤丫鬟,庶几两全。”

    “好!”

    秦乡怜拉着那姑娘跪倒在地,说道:“从今以后你要服侍好欧阳龙大元帅,尽职尽责侍奉着,对你有好处。”

    欧阳龙扶起,秦乡怜拉着那姑娘的手,朝山坡走去。

    而欧阳龙推开厨房虚掩着的门板,发觉草垛边上蹲着三个彪形大汉。双手与双足咸为一麻绳捆着,嘴里塞着一块臭气熏天的抹布,三双眼睛乍然瞧见欧阳龙,瞬时如三条小虫一般,耷拉着脑袋,仿佛看见了瘟神。

    欧阳龙先是暗暗窃笑,突地一变脸面,正色如青霜。一一替三人解开麻绳,三人装模作样佯装盗匪,扯着嗓子鬼哭狼嚎。

    走如院落中,望着三只朝自己张望的黑狗,欧阳龙百感交集,心情翻腾不宁。

    三人至,欧阳龙正色道:“身为军兵,吃着朝廷俸禄,居然被一个村夫……废物搞成这样,本帅都没脸见你们。”

    三人知晓泄露了身份,跪拜磕头,一能言善辩之人说道:

    “大元帅,我们此番遭受这等暗算,虽然有辱军门,然而从另一方面亦可反映出我元国子民之强悍。再者言,这全是军师一番好意、拳拳之心呀!我们也并非杀人越货之行,而是为元帅终身考虑。那方婉儿乃军师从元国物色出的少有美女,本欲使元帅作个英雄救美,不料半路杀出了个陈咬金。”

    欧阳龙淡然问道:“方婉儿从什么地方来的?”

    那军士兵回答道:“乃军师并将领一众筹钱,买穷苦人家之女。其实,我们这也是在变向帮助他们家呢!”

    一个士兵接口道:“确实半点不差,那姑娘尚且有三个兄长,而且老母病危急需用药。我们走时,他们家说了两门亲事呢!”

    欧阳龙叹了口气,说道:“倘若人人都拿钱去做非法的事情,那元国岂非会乱成一锅粥吗?”

    三军士缄口垂头,欧阳龙淡然道:“跪着干嘛!还让我一个一个扶才肯起来么?”

    三个士兵慌不迭起身,唯唯诺诺地站立在侧,欧阳龙问道:“正是如你们所说么?倘若日后让我发现这方婉儿是被你们抢劫来的,那到时候别怪我军法从事了。”

    一位士兵保证道:“元帅放心,这方婉儿姑娘也是自愿的。”

    欧阳龙却摇头沉吟,突地说道:“方婉,方碗!你们见过方形碗吗?”

    一位士兵哈着腰,说道:“我见过。”忽然,欧阳龙一脚揣在那说话之人大腿上,那人软倒在地,立时纳闷怔在当场。

    欧阳龙大元帅淡然问道:“你们真的见过方形的碗吗?是方行呕!”两位兵士慌张摇头,表示自打娘胎出来就没见过这世间有方形碗。

    欧阳龙满意而面色舒缓,说道:“既然这世界上并没有方形碗,那她为什么叫做方婉儿呢!不如我赐一个姓名吧!”

    两位看起来有些帅气的士兵不住地点头,称赞着。而那个看起丑陋的士兵依然坐在地上,麻木如僵尸,却又机械般的站立起来。

    欧阳龙泰然道:“世间上既然无方碗,那就叫她圆碗吧!由本帅之姓名,就叫做欧阳圆婉,不知可否光傥呢!”

    帅气的士兵如小鸡叨米一般,停不住地点着脑袋。

    欧阳龙领着三位兵士,上陡峭山坡、穿灵熏石林、过小径,来至马车前。

    而此刻,欧阳圆婉姑娘坐在后面一辆马车上,秦乡怜和樊海星坐在第一辆马车上面。欧阳龙一双眼睛滴溜溜来回打转,将驾驭后辆马车的车夫拽了下来,掏出金给了些,让他独自回去。车夫惴惴不安,认为自己没有做的不周正的地方呀!奇呀!头一次让雇主给撵了回来,丢人丢到姥姥家了。然而他也明白,不能违抗元帅之话,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掂量着手中金子,幸而此番有些赚头,不然那就亏大发了。

    欧阳龙问道:“你们三个谁会驾驭马车呀!”

    两个聪明军士模棱两可地垂着脑袋,那个之前被踹的士兵立时道:“元帅,我会!”

    “会”字方落,只觉得膝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便恍然倒地。

    欧阳龙拍了拍大腿,问道:“你们俩会吗?”

    两位士兵面色露着深深的遗憾,叹了口气,表示不谙此道。

    欧阳龙大元帅满意地点着头,说道:“好!”言毕,径直走到第一辆马车上,将秦乡怜喊了出来。“元帅,什么事情?”秦乡怜狐疑而谨慎地问到,欧阳龙用军令的口气让他驾驭后面一辆马车。这使秦乡怜猛然一怔,方才姐夫说方婉儿便是军师给元帅匹配的娇妻,怎么又让我驾驭马车呢!他莫非没瞧着我对方婉儿也有意思吗?

    欧阳龙笑道:“欧阳圆婉现在是我妹妹,那个老车夫我不放心,所以将他赶跑了。你是秦玉亲弟弟,本帅信的过你。”

    秦乡怜一望,掀起车帘的夏明威门主正自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仿佛意思是:你敢去?去我就打断你腿!

    欧阳龙搂着秦乡怜到了后马车边上,嘱咐道:“跟紧了,别被我妹妹迷了心,栽倒沟里了。”

    秦乡怜已然明了,登时下跪,说道:“多些元帅成全之心,小弟肝脑涂地也要报答你这份恩情。”

    欧阳龙扶起,在他耳旁说道:“你去劝你姐和你姐夫离婚,这才是帮我哩!”秦乡怜霎时怔住了,而欧阳龙已然跳上了第一辆马车。

    三个士兵紧紧追随在侧,两个自以为聪明的士兵时不时还嘲讽那个灰头土脸的笨蛋。

    第一辆马车内,欧阳龙斜靠着,眯眼而睡。夏明威门主瓮声瓮气的说道:“有人把人家好心当做驴肝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瞧着呆若木鸡的石圣樊海星,说道:“等你这魔怔好了,千万别学这种人。人们提他忙前忙后的,他倒是悠闲,躺在屎壳郎窝里只怕还能睡呢!”

    欧阳龙渐渐进入了没有烦躁、苦闷的梦乡,梦见了那鹄形鸟面的龙老元帅,他一颦一笑仍然使那么值得使人尊重。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南方驰去,春风带着倦意袭卷马车上的所有人。而丝毫未受影响的便是秦乡怜和欧阳圆婉,爱情使一切嘘唏烦酲之念,消匿于无形之中。

    朝南走着,一天、两天、三天……。

    ……

    ……

    一群人秩序井然地站在一座古城北门前,人群旁两道黄金卫士笔直地站着。

    北城门上高高飘扬着一展大旗,上写着一个斗大的“元”字。

    为首者神采奕奕气宇轩昂,身穿滚龙袍,额垂雨珠帘,脚踏归龙靴,华丽大气。

    身后站着三个人,咸穿紫龙袍。

    那三位人形貌各异,迥然不同。右手之人鹄形鸟面瘦弱不堪,而身后紧紧随着一位婀娜多姿的妖娆少女;居中者身形略胖,腰畔挂着三个轻纱袋子,随着身体摇晃“锵锵”而响;左边那人一只大手搭在居中者肩膀之上,双眼红肿而满身酒气,想来好酒如痴,不能自拔。

    而后两位长者并肩而立,宛如仙翁。

    随着两辆马车渐渐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城门之人便窃窃私语起来,无不以谈论欧阳龙为主。

    元国皇帝上官正维领着逍遥王上官典,明王上官诸,霸王上官羽三位大王等候欧阳龙。

    并太师况且、丞相文博随驾在侧,以迎欧阳元帅。

    百姓观瞧者甚多,人声鼎沸,四处之民无不鼓掌以欢迎欧阳龙。其声势浩大,不禁使大元皇帝上官正维眉头微微蹙着,心中不快。

    半饷,两辆车马到,皇帝抓住欧阳龙手,亲送至城内别馆。礼遇厚重,使夏明威门主并秦乡怜、欧阳圆婉欢喜备至。

    欧阳龙车马劳顿,身心俱疲,于是皇帝决定第二天再上殿以论。

    夏明威门主替秦乡怜并欧阳圆婉买下房舍,并将二十两黄金相托,夏门主劝秦乡怜多为善事,少懒惰。秦乡怜恭谨听着,自言愿改遗俗,重新为人。

36、 盗匪鬼九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太阳慢慢地透过云霞,露出了早已胀得通红的脸庞,像一个害羞的小媳妇一样张望着大地。

    天空格外爽朗,葩卉无不以其曼妙的身姿展现在世人面前。一位小孩从茅厕中出来,随手折断一朵花骨朵,将其掰开,扬荡于四周。

    被孩童而起,“扑哧”而飞的杜鹃鸟,在空中盘旋,嗔着如辣椒之尖的小眼睛,颇有怨恨之意的望着那孩童。杜鹃飞舞,穿院过檐,真为倜傥不羁。

    路过一道宽敞巷子,发觉一顶鲜明而华贵的轿子在阶墀下立着,四个威武大汉垂首站在一旁,低眉弗语。

    一位小官吏领着欧阳龙入了轿子内,小官吏手摆向四条大汉说道:“启程了!”四条汉子分抬轿子,小官吏在窗口跟随,出巷口,却被一群人阻住去路。

    欧阳龙皱着眉毛掀开花帘,轿子前压,欧阳龙跨出轿中,昂首观望。前方百十来人,妇者肩跨竹娄,翁者背负麻袋,背鸡拽鹅,要送于欧阳元帅。

    欧阳元帅正待言语,一群官军簇拥一位少年而来,挤入人群中,欲要开辟出一条道路。那少年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处处透着豪爽之气,不由得使欧阳龙欢喜。

    围篱笆而养羊,知羊喜怒哀乐矣!

    欧阳龙尝尝于人交,一眼便看出那少年有些名堂,问左右是何人,小官吏张望一番,哈着腰回道:“乃城门令三公子白万豹是也,现为镇殿将军。”欧阳元帅又问道:“我怎不晓,何人保举?”小官吏颤声道:“乃元帅……世敌,虎翻……川。”欧阳龙佯装不悦,却见白万豹振臂一呼,呵斥道:“欧阳龙乃我皇所欲见之人,倘若再挡,依法严办。”瞬时,百姓让开一条路。

    欧阳龙再上轿,白万豹在侧保驾往元殿而去。入皇城,下轿上皇阶,跨步如三宝金殿。

    两班文武站立在左右两侧,三王高立在玉石丹墀上,旁边是九龙椅,椅子上安坐一少年,正是大元皇帝上官正维。

    欧阳龙径直来至玉阶下,跪拜而道:“小帅欧阳龙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上官皇帝言道:“平身,爱卿多劳,何必大礼,赐座!”

    欧阳龙起身拱手道:“皇上何必陷小帅于不义之中,天下有皇帝在座,小帅怎敢僭越以为万民唾骂。”上官皇帝令车椅,言道:“欧阳元帅镇守北方,以强虎姿态威慑北国,功高于天。倘若朕不赐御酒,何以心安。”小官吏捧着木碟,碟上小酒杯和酒壶。上官皇帝下玉阶,亲自斟满一杯,递给欧阳元帅。刹那之间,武班之众咸握刀柄,瞪眼虎视阶下。

    况太师跺脚问道:“尔等造反吗?”于时,镇殿将军白万豹领虎贲至,站立两侧。上官皇帝摆手斥退白万豹,并请老太师回班。

    欧阳龙握杯,文班中出来一人,那人中等身高、八字须胡、不怒自威,拱手道:“欧阳元帅,你我十年没见,雄风依在。”转而望着按刀武官们,笑道:“人常道元国不该姓上官,请教元帅,终究姓何?”

    欧阳一怔,瞧此人,正是文鸢阁大学士虎翻川是也。再朝武班张望,朗声说道:“自然姓上官!”登时,武班一众不复按刀,垂首低眉。欧阳龙扬臂饮酒,拱手道:“皇上所赐之酒,如天上甘泉,使小帅惶不安,怕有负皇恩。”上官皇帝拍肩言道:“朝中诽谤儿言,俱随江而去,朕心无忧惧。”欧阳元帅言道:“皇上正德以治民、弓身以慰酒、仁德以盖世,何人能换替呢!”

    欣喜而上玉阶,坐龙椅。皇帝正色道:“欧阳爱卿可观朕之信否?”欧阳元帅拱手道:“小帅观之,皇上即使对此事三缄其口,小帅也得上京师。”上官皇帝叹道:“绝非朕本意,希望爱卿体谅。朕初得大宝,诸事堪忧。没有虎翻川国何以安,没有你欧阳龙国何以存!然而利国盗匪夺了贞国江山,利志弗减,势必南下侵略我大元,到时再思,必然迟缓。”

    欧阳龙拱手道:“是以小帅要赐去辟山大本营帅位,贤者当为。”

    欧阳一出此言,武班登时聒噪,一老翁将上前言道:“欧阳元帅何说此话,不由得使老将心寒,当年龙元帅于病危之际赐你执掌辟山本营,如今怎可辞职以背约呢!”

    况太师上前言道:“老将军此言有差,我元国枭雄辈出,何愁无高过欧阳龙者。将军轻视元帅后起之秀,难免遭人话柄。”

    那老将军愤然道:“你那昏聩之孙,莫非也能称为后起之秀吗?”

    况太师发怒道:“老匹夫,休要依仗曾在龙元帅帐下,便趾高气昂目中无人。”

    老将军一拳砸向况太师,镇殿将军飞身挡在况且之前,与老将军僵持,难分伯仲。

    那班武将跃跃欲试,突地见老将军动手,全部朝前走,却被一虎目吓退,呆立一旁。那瞪虎目之人正是欧阳龙,他拉开老将军,至班中,二校尉相扶。欧阳龙郎道:“这大元江山还未有变呢!谁敢乱就先斩谁!”那班武将慌不迭跪地请罪,上官皇帝忙呼“平身”。

    瞧今之势,实在不能决断大事,上官皇帝一念至此,言道:“退朝,明日再议!”

    上官皇帝由宫女搀扶,入后宫去了。于时,玉阶上站立的霸王上官羽好似死尸一般,瞬时将倒下玉阶。文臣中飞出一人拖住霸王,安稳落地。那人刀疤脸、矮矬子,为别部司马苏丸是也。欧阳龙心头一凛,观瞧此人,随朗声和武将寒暄。只听欧阳龙说道:“本帅在道途中,寻获一白菜翡翠玉,真世之上宝。”一老将言道:“大元帅,可得看护好,最近咱元城一带有个大盗,本事卓绝。”欧阳龙淡然道:“我每晚随身而带,何患之有。”

    众位文武离殿,欧阳元帅自回馆驿。

    馆驿门上站立两位黄巾力士,欧阳元帅问道:“所做为何?”一力士答道:“启明元帅,我等奉旨保护馆驿并大元帅。”欧阳龙烦闷,跨步入馆驿,问仆役道:“夏明威门主回来没有?”仆役答道:“说是替秦乡怜相公寻房子去了,还未回来。只是随元帅进城那三人求见,被老奴挡了回去,说元帅上朝去了。”欧阳龙思绪一翻,言道:“去叫那三个过来,到书房见我。”老奴领命而出馆驿。

    几案上摆着书本,靠着东面墙壁有一架子书,陈设有序,灰尘不见。欧阳龙坐于桌案前,命丫鬟磨墨,自个儿写一封信。

    半晌,老奴领三人至。道礼毕,欧阳元帅一一询问名字。知晓了那个曾被自己踹倒的人叫做商环,将信件交付商环,正色道:“此信关乎元国大事,决不可怠慢,火速送至辟山大本营。”商环领旨,三人随去。

    觉得无趣,抄起木架上一本书,摊在案上,细细拼读。欧阳龙二十一岁时尚不懂写字,幸而龙帅看中,命良师教授,于是文足以看书。在路上看着花团锦簇、一瓦一砾,使得欧阳龙触目伤怀,心中忆起师傅龙帅举止,黯然销魂。手撑额头,缓缓进入梦中,在梦中又见着了龙帅。

    忽然,耳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欧阳龙展开二目,原来是老奴在呼唤自己。遂问道:“老管家,何事吵嚷,扰乱本帅清梦。”

    老管家惨白着脸,慌张说道:“请宽恕老奴惊扰之罪,然而老奴尚有一子三孙要照料,不得不收钱以徇私,以贱躯而犯于大元帅之颜。”

    欧阳龙不由得笑道:“一般吃了回扣者无不藏匿事情,你为何说出呢?倘若本帅宣扬出去,你这罪不轻呀!”

    老管家跪拜道:“小老儿无用之身,武不足以沙场往返,文不足以出谋划策。但在大元帅面前,我不敢欺瞒你,我儿病重,儿媳拐钱而去。尚有三个孙子照料,故而收钱以触怒大帅。”

    欧阳龙问道:“何以不敢欺瞒于我?”

    老管家回道:“不瞒元帅嘲笑,小老儿当年随龙元帅一并入伍,同在一所帐篷。然而我惜命,故报以回家。今见元帅神威,不由得使小老儿思念往日时光。”

    欧阳龙绕桌案而扶起,从腰畔接开钱袋,递给老管家,问道:“什么事?”

    老管家答道:“乃文鸢阁大学士虎翻川请,说是请元帅移驾虎府,喝酒!”

    欧阳龙喜道:“正和我意,也到见见京中旧人。”

    而后,欧阳龙乘马车至虎府下车。虎翻川亲迎,至花园八角亭而坐。下人置备酒菜糕点,乱作一团。亦有观赏欧阳元帅雄姿者,扶墙偷偷观瞧。

    欧阳龙朗声道:“虎弟不减威风,在大殿之上几句话就能使一班武将俯首称臣。”

    虎翻川道:“傥若无有兄长之威,翻川也翻不了川了。”

    欧阳龙说道:“一别几度春秋,希望虎兄莫记恨于我才是。”

    虎翻川一杯而尽,说道:“当年被况且这老贼哄骗,才要到辟山夺你大位的。”

    欧阳龙道:“那时我帅位初掌,军心不定之际,虎兄而来正如火上浇油一般。倘若虎兄当时意志决绝,只怕现在辟山之掌权者,虎兄也。”

    虎翻川叹了口气,羞愧道:“大帅是在扇我虎翻川的脸,我也不怨恨你。我当时年轻气盛,倘若冲撞了大帅,希望大帅能够释怀。”

    欧阳龙笑了笑,说道:“释怀!这话从何讲起呢!当年用马尿狗粪害你的人,莫非虎兄忘记了吗?”

    虎翻川说道:“大帅当年对我算是宽容了,以当时事态,倘若我处在你那个位置,必然痛下杀手。”

    欧阳龙说道:“我那时就看出来你虎翻川有点道道,故而不忍元国削力,才饶恕你一命。”

    虎翻川抬酒杯,动容道:“欧阳兄肯原谅我当年之错,便同饮一杯酒。”

    “好!”欧阳龙说着,同虎翻川碰杯而饮。

    虎翻川正色道:“虽然我现在为文官,却也并不希望欧阳兄辞帅一职。为了元国子民安康,龙老元帅在天之灵亦不希望你欧阳龙脱掉盔甲。”

    欧阳龙感怀道:“昔年我二十一岁,流浪于元城。在酒肆蹭酒喝,忽然被一苍老之手握住,那人大笑着说‘找到了!’我欧阳龙这一生的命运便由此展开。龙老元帅被人抬在担架上,将我拽上三宝殿,向老皇帝要了凭证之书。他晓得有人要杀我,便连夜带着我出城,直入大辟军营。教授文武二岁,终归天府。”言毕,满饮一杯,奴役再斟。

    虎翻川说道:“正因…………。”突地,欧阳龙脱口道:“正因如此,本帅才来京卸职,能者居之。”

    虎翻川道:“倘若我没记错,当年龙老元帅半点功法也不会。”

    欧阳龙说道:“原来你知道我没功法了。”

    虎翻川说道:“元城路人皆知。”

    欧阳龙叹了口气,说道:“执掌帅印十几年,心里未免嘘唏烦酲了。师傅曾说‘巅峰不止于巅峰,平庸不止于平庸’这世界这么大,我想去走走。此番不过何你叙旧,两件事!”

    虎翻川亦叹了口气,问道:“什么事?”

    欧阳龙淡然道:“明日我将死谏离职,希望镇殿将军能继承我的职位。”

    “他?”虎翻川狐疑到着脱口而出,转而说道:“白万豹平素少言寡语,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神通,再说我一定保你,绝不让况太师一众得逞。”

    欧阳龙凄然道:“是皇帝,干况太师何事呢!”虎翻川听此言,吃惊不小。

    “第二件事,便是沿海三城杨甫成造反一事,怎个到了如今都没有定论呢?”欧阳龙问到,却使虎翻川疑惑道:“还以为是为了近日大盗鬼九之事呢!那杨甫成如丛中枯骨,何足道哉!”

    欧阳龙说道:“那盗匪本帅今夜就除掉,虎兄无须担忧。”

    虎翻川问道:“那盗匪事谁?”而欧阳龙望着酒杯莫言。

    柳絮簌簌而响着,韶光照耀着繁华的街口,熙熙攘攘的行人络绎不绝。散漫的旅客在街道上闲散地四处晃悠,东瞅瞅,西逛逛。太阳露出疲倦,缓缓向西而落,仿佛他快睡着了。

    随着晚霞来临,大地被披上了一层淡淡霞衣。红光照耀在笑容满面的孩子身上,是那么让人沉醉。

    不一会,昏黄的天空中徐徐升起了一轮皎洁的明月。让这大地诗意盎然,兴味无穷。

    一条黑影“呼”地一晃,已然翻入欧阳龙别观。他棍至矮树后,才怀中掏出问路石,甩手以飞石。“嘭!嘭!嘭!”石头在远处响起,那黑衣人侧耳一边,并无动静,心中稍宽。缓步走近沿壁,爬到窗口侧耳倾听,却是一群腌臜白丁在聚众赌钱。

    往偏院缓行,两只耳朵微微颤动着,监听四周微末动静。偏院门虚掩着,那人用眼睛朝门缝里瞧,觉查并无动静才肯推门而入。

    偏院内中央是一方花坛,北、南各有一扇门,门上隐约写着字。那人一一查探,见北门写得是“此房无有翡翠玉”,而南门上写着是“此房有翡翠玉”。

    傥若我将藏玉,必然放置于“此房有翡翠玉”处,那无翡翠处才正是无人,说不定房内满是陷阱,诱骗人上钩。心念电转,便朝北门而进,缓缓推门,果然无人。

    黑衣人窃喜,觉得室内黝黑,四处找蜡烛。突地,一把剑刺入到黑衣人心窝,暴喝一声,魂归九幽。一霎时,院中火把通明。欧阳龙收好宝剑,将黑衣人脸上黑布扯去,正是苏丸是也。

    南门夏明威从内破门而出,赶上前去,却见贼人已然死去。

    夏明威门主赞叹道:“这种鸡鸣狗盗之徒,简直脏了欧阳元帅的手!”

    欧阳龙叹了口气,说道:“区区蝼蚁,死不足惜。可恨为朝中之人,愧对万民!”

    翌日平明,欧阳龙上三宝金殿。文武两班、三王保驾,上官正维皇帝安坐龙椅。

    欧阳龙从怀中掏出印信兵符呈于皇帝,懒散而道:“臣今日辞去帅职,望吾皇恩准。”

    时宰相文博病愈,来至金殿,言道:“请皇帝考虑再三而定,昔年龙老元帅所选定欧阳为帅。这十几年来,国泰君安,不可不察。而我元国子民将领皆以欧阳龙为神,倘若神走,再军心涣散,人心惶惶不宁。”

    文班中闪出一人,太师况且言道:“文大人此言有失公允,岂不知江山代有才人出!而今北方一统,势必南侵,欧阳元帅功法已失去,战则必败。”

    文宰相说道:“昔年龙帅亦不懂功法,不照样保住元国北方。当年贞国追杀秦怀玉时,无龙元帅斡旋,老太师今日能安坐否?”

    况太师道:“龙帅所在之世,并无虎狼之人,然而今北方一统,今时不同往日。倘若不换将,必败而毁掉江山基业。到时万民涂炭,还望文大人收尸才好!”

    文宰相怒气冲冲,闪出一人,正是文博之婿虎翻川是也。他道:“岳父休要何这老翁一般见识,且看我言。”扶文博宰相入班,上言说道:“我……。”

    于时,欧阳龙夺门而出。震惊大殿上两班文武,武官悲愤交加,而文官欣喜若狂。

    沿着街道漫步是欧阳龙此刻最喜爱的事情,无忧无虑不必思考一些烦闷的问题。他心已然疲倦,已然冰冷,好似一脚踏进冰窟窿一般。有一种寂寞叫做无人可言的悲哀,欧阳龙常感受着这种难熬的寂寞。人们只去看金碧辉煌、光彩照人,却没人懂得他内心深怅然的无奈。看惯了两面三刀的嘴脸,听厌了谄媚不停的人们,同样看着不求上进的军民,他坚毅的心散漫了。

    寒暑不改,曾站在沙场上排演兵阵,无数的汗水滴落在草地上,而朝中权贵迟迟不发粮饷。他绝望过,想做甩手掌柜,却被梦中一位躺在担架上的老人制止住了。

    他想走走,在阳光沐浴下毫无烦恼的走走。

    他真的想走走,逃离罪恶源泉,而跳出那个大圈。那个神秘而莫测的大圈,只有他看见了,那大圈如一根毒针扎进了元国巨人的心脏。他看见了那毒针,也预知那毒针将使巨人倒地。为了不使那一幕发生,他承担了元国的谩骂。

    ……

    ……

    他想走走,出了京师城门,却又呆呆立在哪里,观赏往来人群。他从小在这里混迹,对这里再熟悉不过。看着一位甩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正向父亲要冰糖葫芦,欧阳龙眼睛湿润了,脑中百感交集。突地,又联想到了小夏普两岁时可爱的模样。

    那稚嫩脸蛋朝着自己要糖吃,口中喊着“爹!爹!”

    心也莫名失落,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失败的人。

    他本欲留下来,继续做辟山大帅,可他一路之上看见了那根毒刺,也同样看见了那个大圈。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解释的东西,即使是唯一的朋友也讲不出个所以然。

37、 心在路在

    借着微风领略着四周淡淡的花香,心中霸占着那无能释怀的懒散之心渐渐消失,归入九幽地府。

    想来北国业已哀鸿遍野生民嘶吼,又何苦去平添一份悲伤呢!沿着元城朝西去,景色不亚于北国雪景色。

    享国地界并不太平,可至少清静,欧阳龙无比向往这种宁静,因之先到享国游戏一番。

    弥补十几年无奈的恨事,姹紫嫣红柳树飞扬正是人间难得的大美。一些人为了虚幻之物品错过了韶光,岂非是人间一大悲哀吗?欧阳龙思索着,朝前方走,看见鸟儿在树梢摇摆,他也跟着扭动屁股。

    路过一所茶寮,老翁们捻须而谈。欧阳龙亦坐下倾听,听听他人言语,正是欧阳龙喜欢去做的事。

    然而他们所说之言论,却太过苛刻了。欧阳龙这样想着,不由得脱口而出说道:“他曾经也有些微末功劳,请对他仁慈点!”

    鼻瘫老翁挥舞着旱烟管欲打欧阳龙,被一位胖矮长者劝阻。欧阳龙朝茶寮外跑了几步,仍然听着他们谈论自己。

    鼻瘫老翁吼道:“后生懂个什么,欧阳龙辜负了老元帅之依托,他是元国罪人,将来死了都不能轮回,必然要下阿鼻地狱的。”

    欧阳龙做了个鬼脸,表示自己并不认同他那无理的观点,那鼻瘫老翁欲追,依然被矮胖长者拦住,并说道:“那人一看便是个不务正业的破落户,闲逛汉子,何必较真呢!”

    离了茶寮,两唇略显干燥,真懊悔方才未喝一口茶。北边有炊烟,南边杂草丛生,欧阳龙揣摩良久,决定避开轻松而行艰难。

    仿佛他此行是遁世,却又要寻些苦楚,才能磨平懒散之心。

    方行了不到百步,脚下却踩着一窝野鸡蛋了,欧阳龙叹了口气说道:“很遗憾,你们见不到这美丽的世界了,我有空会超度你们,让你们去也安心,不至于含恨而离。”言毕,用食指与大拇指捏着蛋壳,干裂嘴唇靠在裂缝边吸允着浓浆。

    军中残酷之事必这还严重,为了生存便顾不得许多人伦天道了。战争就是你死我会之地,谈论仁义道德只会使自己陷入跟大的绝望,心中惴惴不安,又联想到了担架上鹄形鸟面的龙师傅。

    一笑或是一怒,都生动活泼地刻在欧阳龙内心深处,时不时在梦中涌现出来。

    绕过一个臭水潭,一大片矮草地浮现眼帘,欧阳龙努了努嘴,望着娇艳似火的太阳。

    每一步,脚都要高过膝盖,这使欧阳龙无比忧愁,这忧愁又在牵引着心中那份懒散,像是死灰复燃明灯重启一样。

    突地,觉得右小腿一阵生疼,又或像一根长扎进了肉中。

    欧阳龙摆了摆手,将矮草丛放倒了一片,一只七星瓢虫悄悄飞到了欧阳龙头发上。

    将裤管撩开,一只大水蛭正在贪婪着吸血。欧阳龙笑了笑,也只能笑笑。捏住水蛭尾部,往外拽。

    “切!”欧阳龙发了一声怪叫,那水蛭仿佛在和他作对,拼命朝肉里拱。把欧阳龙气得骂嚷一阵,只好卷好裤管向前行。

    你个头有多大,喝这么多血岂非把你撑死!既然你终究要死老子就不管你了。一念至此,再无顾忌,踏步向前走。

    半晌功法,瞧见远处有一条路径,由东向西而。欧阳龙喜出望外,疾速而行,方到路边被一藤蔓缠绕在脚踝,“噗通”却摔了个狗吃屎,狼狈不堪。

    “流年不利呀!”欧阳龙在心中感慨,等他起身时脸上沾染着烂泥巴。

    他本欲要用袖子擦干净,猛然一抬头瞧见大路西口有三个彪形大汉,立时怔住。

    用双手在泥地上掬一大坨泥巴,“噗!”猛然盖至脸上,本身泥巴就多,这一搞,根本就瞧不真欧阳龙脸面了。

    他徐步向那三人走去,为的是不愿意再走这坑洼不平的草地了。

    然而,从那三个彪形大汉身旁走过,也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三个大汉体格健硕,同一般庄家汉还要强悍。若说他们土匪,又仿佛在天方夜谭,土匪求财色,怎肯或时间将光阴浪费在练功上呢!

    欧阳龙不免担忧起来,望着远处天际一抹清云,听着麻雀在啁啾的叫着,而自己的心却静不下来,亦不能欣赏自然之美。

    首先佝偻着背脊,舌头贴着下唇,再装出一副跛足之貌,想必定然能蒙混过关。欧阳并非惧怕别人,只不过不乐意麻烦随着在四周形影不离。

    靠树大汉子嘴角流着哈喇子,冷然问道:“你是附近的村户?”

    欧阳龙眯着眼睛,口齿不清地回道:“正是。”

    刀疤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欧阳龙颤抖地回道:“欧……”

    三条大汉登时面色紧张,然而……

    “欧……一”欧阳龙淡然说到,因为舌头贴着下嘴唇,发出声响怪异。

    **大哥说道:“滚吧!”

    欧阳龙作了个揖,屁股向刀疤脸来回摆着,刀疤脸生无可恋的苦着脸。

    忽然,正当欧阳龙走出一步时,一个冰冷地声音说道:“口令,万寿!”

    欧阳龙旋即转身回道:“得令,无疆!”

    背脊也挺直了,腿也伸直了,舌头回归口中。“哈哈哈哈!”欧阳龙傻傻地笑着,那三个大汉亦自望着他傻傻地笑着。

    突地,刀疤脸暴怒道:“久闻元帅大名,实在想不到竟然是贪生怕死之辈。幸而我听从母亲之令未去辟山当兵,不然我大好青年终要毁于你手。”

    欧阳龙笑声戛然而止,淡然道:“阁下是谁,跟我有不共戴天的仇吗?何苦赶尽杀绝呢!”

    **大哥说道:“欧阳元帅,往日恩怨我们不论。也不探究你是对是错,只要乖乖跟我弟兄仨回去,万事好商量。”

    欧阳龙淡然道:“我已然辞去帅职了,你们要争夺去三宝金殿,兵符印信并不在我身上。”

    刀疤脸说道:“欧阳元帅,你把我们元国三虎想得差了。我们报效于太师门下,一切全然为了元国着想。”

    欧阳龙笑了笑了,说道:“难道你们没听说吗?是况太师撺掇皇上下我兵权的,怎么可能老太师还让回去呢?”

    刀疤脸说道:“老太师想来是没本事震慑住那班武将,或是另有深意也未可知。”

    “动手吧!”欧阳龙淡然说到,那种散漫由脚趾向上蔓延,越发的严重。

    刀疤脸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真想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然而太师交代过绝不能杀害你一根头发。太师的意思是让你留在他身边,局势稍有变化,你仍然是辟山元帅。为了元国,你实在没理由推脱。”

    欧阳龙干笑两声,说道:“况且那老贼,让我当就当,我又不是他身边一条哈巴狗,凭什么听他调遣呢!”

    刀疤脸奸笑三声,从树根下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宝刀。“锵锒”一声,将刀横在道路中央。

    欧阳龙问道:“莫非我不回去,你就要我横尸当场吗?”

    **大哥说道:“你想多了!既然你不肯答应我们回去,就得留下一样东西,让我们对太师有个交代。”

    欧阳龙冷然:“你要我什么东西?”

    **大哥瞪着欧阳龙道:“简单,您的一条臂膀。”

    欧阳龙痛笑道:“小事情,你们拿去吧!”

    **大哥问道:“你没听差了吗?我说的是一条胳膊,你可是武将,没了一条胳膊你就如同一个废人一样。那种感觉很难受,其实凭借你的身手,可以选择同我们一战,总不至于落败呀!”

    欧阳龙摇了摇脑袋,说道:“世间最无聊的事莫过于欺负你们了,而最近我并不无聊,所以不想去刻意做一些无聊的事情。”

    **大哥皱着眉毛,问道:“也许你会死,你不怕吗?像你这种位高权重的人怎么可能会不怕死呢!”

    欧阳龙凄然笑道:“位高权重!只不过百年之人能一些人知道有我罢了,然而想去做自己愿意做得事,即使身后名不如一个腌臜白丁,也无关大局了。”

    **大哥说道:“但我仍然要劝你,这并非是我的本意,是我身后站着的元国百姓。再此希望你考虑斟酌一下当今情势,做出一个使大家都满意的决定。”

    半晌,欧阳龙缓缓抬起左臂,说道:“老弟,将刀竖起来!”

    **大哥动容道:“万事有商量,老太师又并非要你的命。只不过是让你为了大局退让一步,仅此而已。”

    欧阳龙淡然道:“他并非让我退一步,是将我的心困住,受他摆布罢了!”

    刀疤脸此刻业已刀柄朝下,刀剑朝上。阳光播撒在刀锋边缘上,闪着异样光芒。

    欧阳龙狂吼一声,疯狂跑向那刀刃上。

    “咔嚓!”

    那个一直不说话靠在树根上的大汉,蒙住了眼睛。他实在不愿意看见那一幕发生,然而该来的想挡也挡不掉。太师的意思是,欧阳龙有统兵挂帅的本事,留不住就让他残废。他无法理解这道命令,却不得不遵守。他听到一个沉重的脚步拖着山似的向西行去,脑海中一场惊心动魄的场景出现在了脑中。

    **大哥说道:“也许我们错了,或者会被元国子民唾弃。”

    刀疤脸望着那只躺在血泊中的胳膊,说道:“希望历代大元皇帝保佑他,至少让他活着。替世界留下一位战神,创造出更加辉煌的战绩。”

38、 梦中思绪

    雨滴从乌云中落下,淅淅沥沥地下着,轻轻拍打在叶茎面和花朵上。

    耳畔风声呼呼作响,门又吱吱咯咯摇晃,随着狂风左左右右开合着。

    一阵剜心之疼从欧阳龙心中蔓延至四周,神情恍惚所有事情不傥朗,似泥潭中蚯蚓,挣扎而无所结果。

    由白至黑,渐渐浮现出一幅优美的长卷…………。

    小胖手、小胖脚、小脑袋和一副惹人恋爱的小巧模样,望着冰冷城墙,那个呱呱坠地羸弱的婴儿此刻便躺在坚石之下。

    那时虽是仲夏初时,但天公不作美,天上乌云叆叇,不时伴随着一两声使人发怵的响雷。

    然而世间赐给你一分苦楚,必然让你有法宝去战胜那苦楚。

    万幸呀!他虽然露着双脚,身上却裹着厚绒毛布,想来是丢弃者一时发了慈善之心、凭借那份慈善,他安稳度过了可能让他见鬼的深夜。

    月亮消退,而朝霞绚烂一会儿,太阳发着圣主般的温暖,将每寸光照耀在婴孩脸上、脚和手上。

    半晌,一群人围观上来,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但究竟如何解决实在不能果断下结论。

    那人长相鹄形鸟面,撑着拐杖奋力挤进人群。

    她嘶吼着抱起了婴孩,并指责在场人为麻木不仁的畜牲。一位有志青年很不服气,抡胳膊要揍稍弱的老太婆,幸而三位长者阻挡着,因之未造成流血世界。

    老婆婆虽有仁心,然而穷困至极的家庭使她心力交瘁,她大儿子为此分了家,表明绝不会赡养一位愚蠢的母亲。

    依旧是黑夜,月亮似乎是悲伤的,因而躲到了密密麻麻的黑云层里。院子中一棵大白杨簌簌而响,几声隼鸣划破长空,增添几分哀愁。

    躺着炕上老太太脑海中紊乱的思绪一刻都不敢停顿,她深怕在下一秒抵挡不住岁月恶魔的蹂躏而魂归地府。她曾今对生死看得淡如清汤,知道怀中那白胖小子,在冥冥中的出现,使她不得不顾及这一点。

    无畏病魔与生死,心态会如山羊在草地上欢跳一样,即使制服不了生命的消失,却能延缓。老太太此刻惧怕着死亡,那死亡便在她心中发了苗,好似被一块巨石压着的石头,虽然你瞧不见它,它却依旧存在。

    不得不思索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解决燃眉之急。夜晚的沉寂能使她更好思考,一个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海中翻过,又在绝望中探出它们依稀可辨的身形。

    然而,只要老婆婆望见了婴孩眉心那微微蹙着的小眉毛,就全盘否定了脑中臆测之见,缓缓摇着头。

    院落中那只母羊咩咩地叫了两声,也自归于平静,进入梦境。雀鸟在巢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老婆婆终于想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妥当办法。她认为这办法足以使她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

    翌日,从乞丐丛中选了一位姓欧阳的黑脸汉子。当天,老婆婆烧了一桶水,欧阳洗澡之后,换上了干净衣帽。

    “我替你娶一方媳妇,而你务必要照顾好这个婴孩,我百年之后家产自然归你!”老婆婆一气呵成地讲述完毕,欧阳心花怒放,照料着老婆婆与小婴孩。

    依仗着老婆婆的势力,欧阳娶了一房媳妇。而不久,老婆婆却因心无挂记而撒手人寰魂归九幽了。

    欧阳氏起初也喜爱那孩童,然而大凡英雄从小得吃苦,好似天命不可违之道。孩童九岁时,欧阳氏怀有身孕,同样生下了一位男婴,其母对其爱意浓厚,从而厚此薄彼慢待那九岁孩童。

    名存实亡的父子关系日益恶化,美味佳肴凡是吃腻了才能让哥哥吃,这中孤独陌路之感无时无刻不在压抑着欧阳小子的心。

    渐渐承受不住了,便放任自流随着乞丐混混们在元城四周飘荡。

    而每晚月色下,他都凝视着月亮,月光洒落在他英俊潇洒的面貌上。尝尝托着下巴张望着月亮,心中在幻想营造一个空中楼阁,那里有慈祥的母亲、和蔼的祖母、威严的父亲,在那个世界任何人都爱着他,同样,他也爱着所有的人。有着奇花异草为他绽放,有一群真心实意良的师益友,有淙淙而流淌的小溪,有取之不尽的白面馒头。

    曾在月亮中幻想自己是救世主,受着女人的鲜花,皇帝的召见。

    随着一觉后,唏嘘烦酲缠绕着他多舛的心。

    那时他们中有个老大,名字叫做狗剩。他力气大又有胆量,故而人人称他为尊。

    狗剩领着十几个混混,带着欧阳,出了元城,来到一个静谧的村庄。狗剩因闻这村里许大官人要娶小老婆,才不远路途而来。倘若能勾到手,岂非赚大发了。

    于是派遣乞丐们大白天在村中游荡,以便探查情况。

    而欧阳站在一所私塾院外,呆呆矗立在那里,聆听着室内中浪浪读书声。在他心中认为,那读书声比高山之钟鼓、寺院之清呗还要震慑人的心魄。

    那朗朗读书之声是思想的指明神灯,是爬向空中楼阁的百炼横锁,是成为救世主必经的道路。他又潸然泪下,鼻涕冒着忽大忽小的泡泡。

    晚霞依旧,星罗密布的院子家家灯火通明,烟囱上冒着滚滚浓烟,烟雾缭绕在村庄上空,随着最后一抹晚霞的消失而归于混沌了。

    一群欢笑的孩童从私塾走出院落,一位孩童将木门抬到一旁,这样,欧阳全身便展露无遗的出现在了孩子们的眼帘中。他们或结伴而行,或独自走路,都使欧阳无比羡慕与嫉妒。老学士锁好木门,转身瞧见了他,问道:“是课本落在房舍中了吗?怎么还不回家呢!”欧阳轻轻咬着牙齿,垂着脑袋跑到了一边,老学士摸了摸脑门,也自去了。

    许大官人不愧是城里人,院落格局和正常农户有着云泥之别。就好比上层人吃饭吃的不是饭是奢华,而下层人吃的饭不是饭是命一样。院落四周篱笆墙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红色大灯笼,将院子中十张大桌子照耀地寸寸分明,桌上鸡鸭鱼肉应有尽有。随着吉祥的时辰一到,来贺喜的男女老少便坐入到宴席中,欢声笑语之中谈论着许大官人那位娇滴滴的小妾。

    狗剩此刻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身后跟着两位稍微大一点的孩子,看年纪约莫十四五岁。

    而那粗糙的手臂像劳碌了三十年的中年庄家汉子的手臂,又显得黑黝黝的。

    先穿过苞米地,绕到窗户口,狗剩领着两个孩子冲了进去,按住身着凤冠霞帔的小女人。那女子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而门却从内扣着。门外之人急了,猛然一脚蹬开木门,正看见狗剩抬着小媳妇跳出窗户。他不由得大惊,一面来至院落中吩咐人去追赶,又派人去县里报官。

    老学士耷拉着脑袋,献殷勤似的将欧阳小子献给了许大官人。

    一顿牛皮鞭子之后,欧阳小子仍然默然无忧,第二天,便将他放了。

    他那几年是苦难的岁月,即使去喝凉水都会塞牙,或者一只狗子,受着世间最严酷的谩骂。

    只到那一年他二十一岁时,生命的轨道再次将他拉入一个陌生的环境中。

    那几天,元城上上下下似乎被一件天大的事情压着透不过气。向来不行善的刘大鼻子居然开粥场了,官府对待人像是换了另一种面孔。

    欧阳记得,倘若撞到官家人身上,必然要遭到谩骂和毒打。然而那几天却透着诡秘,欧阳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趾高气昂的老管家身上,老管家非但毫无咒骂,还咧着嘴巴问道:“小伙子,吃饭了没!饿不饿呀?”

    那一次他终生难忘,然而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元城仿佛换了天空似的变化如此之大,欧阳始终不明白。

    之后,元城中出现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他被四条大汉用担架抬着。

    说来也奇怪,这副担架在城中瞎晃悠,而那老者在什么地方吃饭却都不用付钱,使欧阳疑惑不解。

    貌似第二天下午,那担架就随着欧阳形影不离。

    欧阳怀疑那长者不是好人,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刘府又施粥了,欧阳拿着破碗赶去,不时回身观瞧,那副担架依旧跟着自己。

    排着队伍,那斜眼管家往欧阳破碗里舀了一碗清汤,欧阳低头瞧,只有历历可数的三粒米,暗暗咒骂一声运气不好,蹲在一边喝去了。

    下人匆忙进府邸,刘大鼻子忽然从内跑出,来到担架前,深深地向老者鞠了一躬。老者抬着手臂,指了指欧阳,刘大鼻子会意的点点脑袋,一把夺过勺子,往锅中一沉,舀了一大勺子米倒进了欧阳的破碗中。

    欧阳更惊讶这位担架上的长者,实在不明白他的用意是什么。

    然而,“既来之则安之”这种粗浅道理欧阳比任何人都要懂得多。

    一连两天,欧阳吃香喝辣,费用皆是由担架上长者出。

    这同样使欧阳生出一种不好意思的感觉,但天降馅饼,那便却之不恭了。

    第三天,欧阳来到一家酒店,吃喝完毕,依旧是那长者付钱。

    在欧阳跨过店门槛之后,一条臂膀袭向欧阳,冰冷的手掌握住了欧阳右手腕。

    那手腕好冰冷,好冰冷,好冰凉……。

39、 元国 疯癫八十一式

    犹如兜心一锤般,欧阳龙从梦境中苏醒。

    缓缓展开双目,正见一老妇把一条冰凉毛巾放置在自己额头上。

    屋内陈设杂乱,木板门掩着,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欧阳龙身体滚烫,强忍住煎熬,低声问道:“这是哪里?”

    那妇先自一怔,回答道:

    “这是末灵村,村北有座末元子神庙,所以叫末灵村。”

    老妇言毕,朝门缝外巴望着,眉头紧锁着。

    欧阳龙问道:“你瞧什么呢?”

    老妇女一惊,慌不迭回身将脏案上一小碗药汤往欧阳龙口中送,不住说道:

    “你这人还问打听别人的事情,你整条胳膊都没了,差点连命都没了。”

    又关切地问道:

    “是遭了匪?或是摔落山崖吗?”

    欧阳龙太息道:“为了自由!”

    “自由……自由……。”老妇女连嘀咕四五声,而后笑道:

    “这倒是天下奇闻了,竟然会有你这种傻子,自由值几两金银?单单是为了自由便丧失了一条臂膀,你真蠢!”

    欧阳龙霜打似的面容笑了笑,不再言语。

    老妇女将黑咕隆咚的药汤喂完,又慌不及踱步到门缝边,佝偻着背脊朝外望。

    欧阳龙好奇之心仍然不减丝毫,憋着几分气力,朗声说道:

    “屋门外除了雨水之外,想必还有什么东西使大嫂挂心的。”

    老妇女一面回身一面骂到:“欧阳龙那狗贼,若不是他惧怕利国先自逃跑,我家断然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欧阳龙心头一凛,低声问道:

    “何以欧阳龙弃元而去一事你们怎会知道?他弃去,怎和你家有关?”

    老妇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恶狠狠地说道:

    “那欧阳狗贼做了如此无耻之事,还不让人说了吗?”

    欧阳龙忙道:“不敢!不敢!”

    老妇女齆声齆气地说道:“倘若见了那卖国贼,一定拿菜刀剁成沫子,”突地目光如炬,冷冷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欧阳龙淡然道:“在下欧耶!欧阳龙怎成了卖国贼呢?”

    老妇女一口气送胸口缓缓吐出如释重负,言道:“我文化学不多,反正八九不离十。为了那卖国贼,我丈夫和三个儿子此刻在雨中淋雨。”

    欧阳龙再此问道:“这和欧阳龙有关系吗?”

    老妇女先白了他一眼,冷然道:

    “怎么没关系?一听闻欧阳龙辞帅,全村上上下下只要是站着撒尿的,全都厉兵秣马,伸胳膊蹬腿练习拳脚。这不,外面下着雨也得练,您又在这里怕打搅你休息,柴房太小施展不开,只好淋雨了。”

    言毕,忽又说道:

    “你好生休息着,桌上有饼子,我得去熬些姜水。”

    欧阳龙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突地一阵欢喜自心头涌出,自己终于跳出了那个圈,然而究竟谁什么圈,旁人不易明白的。

    不觉日转三天,欧阳龙疼处稍微减轻,而发热症状荡然无存了。

    当日吃过早饭,要提大嫂分担些家务酬谢救命之恩。到院中将苞谷放置一旁,找来一大木盆开始拨玉米。

    斜曛撒在欧阳龙脸面上,一阵暖意涌上胸口而遍及周身。见屋檐下有一方雀巢,麻雀在篱笆墙头啁啾着,怀快愉悦。欧阳龙那中散漫心性又展露无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泥土还有些湿润可他并不在乎。

    太阳从一个树梢掠过另一个树梢,愈来愈浓烈了,散着强光。

    一条大黄狗斜躺在门外,沐浴在阳光下,闲情逸致安详自在,不禁使拨弄玉米的欧阳龙有些嫉妒。我堂堂元帅在干活,你算什么东西呀!竟然比我还要清闲。

    手提着两个玉米棒子猛然砸向那黄狗,它先自一惊愕,回身瞧着瞠目结舌、杀气腾腾的欧阳龙。

    突地,朝欧阳龙疯狂吠叫,好似不满欧阳龙打搅他清闲。

    欧阳龙矗立身躯,弯腰摸鞋沿,那黄狗误以为欧阳龙又要拿空玉米棒子砸自己,慌张向后跑,霎时不见。

    因之欧阳龙学军法深厚,谙兵大道,正用“惊弓之鸟”之论以退恶狗。狗常吠叫于人,而人弯腰捡石子以应,故而久之狗一见人弯腰便跑。

    “会叫的狗不咬人!”这也是龙帅当年所授之论,是以欧阳龙虽失功法傍身,而无畏惧之心。

    老妇女在旁择菜,笑道:“欧耶,你年纪也不小了,怎合孩童无异呢?”

    欧阳龙太息道:“曾在古刹敲钟,军营鸣金,心宛如磐石。方才一时兴起教大嫂见笑了。”

    老妇女将一只虫子从菜叶里抠出来,说道:“原来你是在古板的地方待太久了,这倒不奇怪了。”

    欧阳反问道:“你怎知这种道理呢?”

    老妇女说道:

    “丧失了父亲而痛苦流泪在子女,自然在一时之间难以逃出悲愤中。而你向来由舞乐至于静,再由静至于武,武再轮静,而有此一举。”

    欧阳龙起身拜道:“您是有学识高贤呀!我该向你学习。”

    老妇女却笑了笑说道:“有些道理并非能学成,是你感同身受的体会,那才成。”

    欧阳龙复归原位,说道:

    “城中人以书本明事理,大嫂不亚于他们,以生活体验为学识。”

    老妇女扑哧一笑,说道:“不懂你那些话,或者是就图个自在。当年我丈夫穷,我却明白跟他我能自在,到现在我替他生下了三个儿子。”

    于时,木门外走近四个人。为首者络腮胡子,腰畔悬挂铁斧头,身后跟着三个半大孩子,正是郑伯钟父子。

    欧阳龙起身拜道:

    “多蒙郑大哥照顾,小人感激不尽。”

    那郑伯钟将斧头靠着柴房根上,向三个半大孩子一瞪眼,三位孩子慌张活动拳脚,闪展腾挪不在话下。继而郑伯钟回道:

    “那是人该尽的本分,何必言谢呢!若是不嫌弃我们家穷,住个十年八年都没甚大碍。”

    欧阳龙动容道:“真想待在这里,然而我游荡天下之心坚定。”

    郑伯钟言道:

    “当今元皇不明,事态堪忧。我上午带着三个不成气候的儿子去见了赵拳师傅,他却不收,说资质太差会毁坏他名声的。”

    又瞪着那偷懒的小子喊道:

    “小楚你干嘛呢?偷懒!等你媳妇被利国占了,你是不是要躲在被窝里傻笑呀!我非得治治他!”言毕,抄起厚鞋要抽那小子。

    老妇女拉小儿子躲在自己的身后,吵嚷着道:“何必拿孩子撒气呢!”欧阳龙也劝道:“玄圣者如淤泥之多,何愁找不到一位好拳师。”

    郑伯钟斜着眼问道:“找谁?”欧阳龙指着自己的鼻子苦闷的说道:“也许我可以!”

    郑伯钟正色道:“但你却只有一条臂膀,怎么能行呢?”

    欧阳龙道:“说的是,可他们也只是孩子呀!”

    郑伯钟沉吟半饷,将鞋子套在脚上,太息一声,骂道:“狗娘养的欧阳龙!”言毕,回屋去了。

    欧阳龙听他骂自己眉头紧锁着,亦自叹了口气,满心郁结难以倾诉。

    当夜,欧阳龙秉烛而造拳谱,在孤寂之夜不禁心头又涌现出龙老元帅脸上的每一条皱纹。念及当年剪灯夜雨传授兵法,心中黯然销魂万念俱灰。然而龙帅之语言回荡在欧阳龙耳际,便又使他重新拾取精神,专一而制拳谱。

    此拳法以“刚虎之威,静以致动”八字为宗,分九路,一路九式,乃九九八十一式。当招式用尽,以八卦倒置而成周而复始日月轮回之道,用阴阳奠基而成攻守之态。

    八十一式前为刚阳之招,不计后果以肘、拳、额、膝盖等坚硬部位为主,倘若不能取胜,以“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也”而应之,以软弱轻浮招式为主麻痹敌人从而护住周身安全,再寻觅破敌之计,从而制胜。

    制图以成,不觉鸡啼天明。欧阳龙腰酸背疼,发觉手疼,却一细看并非抽筋,而是一只斗大的蚊子在喝血。

    “啪!”那蚊子向来聪慧之蚊,闻风而遁,逃之夭夭了。

    突地,又觉得小腿疼痛,欧阳龙撩开裤管,发现一只血红的水蛭从坏死的肉中摔落地上。

    欧阳龙望着它,太息道:“真是虎落末灵被蚊蛭欺,等我翻身之日定然不饶恕你们。”撕下碎布将伤口裹住,心中不免孤独之感并发,并不理会水蛭。

    然而,还有一件事使欧阳龙此刻心中所纠结不安。

    拳谱得取个响亮名字,要有先声夺人之势,从名字便吓倒对方。脑海中蹦跶出好几个却又摇晃着脑袋,始终不满意。另一方面又想到,傥若此拳传至辟山,一听名字便知是我,岂非暴露了行踪么?

    这时,院中小桌摆满食物,郑伯钟喊欧阳龙吃饭。欧阳龙朝门外出,瞧见三个孩童双臂乱挥,心中一荡是计上心来。

    “疯癫八十一式!”谁又能想到是大名鼎鼎的欧阳龙所创呢!不由得笑了起来。

    郑伯钟问道:“欧耶有何开心的事情呢?”

    欧阳龙坐矮凳上,言道:

    “一夜未睡制作了一套拳法,叫做疯癫八十一式!”

    郑伯钟淡然道:“如此幼稚的名字招式一定平常,但我还是要谢谢您的这份心。要不是欧阳龙那狗贼,何苦使元国子民草木皆兵,各各练习体魄。”

    欧阳龙抓起一个馒头,起身说道:“我要去睡会了,那图大哥还请拿出来给他们练习一下。”言毕,自转回屋。

    时值晌午,欧阳龙醒转,见招式图谱仍然在,知晓郑大哥信不过自己。

    收拾好行囊,将仅有的一块玉佩留了下来,拜离大嫂出村而去。

    末元子神庙并不能打动欧阳龙,他素来不信天命,只相信自己。

40、 孟巨……纹

    日将西倾,远处枯树乌鸦鸣叫,大道雨注之后,道路还很泥泞。

    樵夫挑着两捆柴薪,胸脯一呼一吸向路西而去。布鞋上面沾满了淤泥,半根狗尾巴草黏在右鞋跟,随着大脚左右晃荡。

    前方一群让你在围观,红脸醉汉被十几个男女老少围住。

    樵夫拉着一个外围中年汉子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那人先把脸一沉,宛如冰霜,齆声齆气的回答道:“看戏呢!”言毕,不耐烦的回转身形,往圈中挤。

    一股纳闷涌上心头,倘使不探看明白,势必难以下咽。又慌张有贼子趁乱行不义,将我幸苦劳动所得盗走,正在犹豫不决之际,突地,东面一人缓缓而来。

    那人一张大国字脸,鼻下浅浅的一排胡须,背负行囊,步伐带风。

    樵夫再定眼观看,那人已然近前,正是断臂欧阳龙。

    樵夫大喜道:“兄弟,我欲观赏那奇特事,请帮我看护好这两捆柴草,事后定有重谢。”樵夫满脸诚恳之容,欧阳龙装作倒霉的样子,朝他点了点头。

    奋进而冲,樵夫终于看见了人群中那人,怪不得引十几位人观赏,原来是位婀娜多姿且露着肚脐眼的蒙纱少年,在翩翩起舞。

    樵夫亦看得出神,仿佛七魄全飘到了少年身上,使人神魂颠倒。蒙纱少年前方有一个木盘,盘上多有打赏金银。

    晚霞渐渐飘出,照耀在每个人的脸面上。是时候该散了,妇女抱着孩子离了群,老翁拄着拐杖珊珊而去。

    冷风带着树枝碰撞声在空中响着,只有那中年樵夫,像是被美女蛇着了道一样沉醉不知归路。

    只到蒙纱女子收拾木盘之钱,金银铮铮作响,才将樵夫拉出“香艳迷魂阵”中。樵夫往口袋一抖,手中拿出碎银七八两放入了木盘,那女子抿嘴向樵夫点头施礼。

    大事不妙!当樵夫一回头瞧不见了两捆柴草,猛然拍大腿嘶嚎一声。那女子隔着面纱问道:“樵子为何这般?”

    樵夫索性屁股坐地,哭喊道:“你不晓得,我家那个堪比河东狮子吼。倘若归家见我无有柴薪,等然刨根问底,到时又要沾染麻烦鸡飞狗跳了。”原来是为着这事,少年动容道:“世间多有磨难,既然被我遇着了定然帮助你解脱困厄。”

    樵夫只听这话,不由得一怔,爬起来急忙问道:“姑娘有甚办法,解救我于危难之中。若是能躲过此噩,定然再捧场于裙下,施钱于盘中,”而后感慨道:“我尚有两个儿子,倘若他们母亲负气而去,让我怎么过呢?”

    少年暗中好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但以应允他人,又不好表明自己的意见,唯有隐忍不发静观其变。

    樵夫以善男信女之目瞧着那姑娘的面纱,姑娘言道:“离此向西五里地有一座茶棚,那里必然有柴薪。我们一并去那里,替你买两捆。”

    樵夫道:“多谢呀!但为止可否耽误的你行程呢?”

    少年道:“整好晚饭时间快到了,我知道茶棚有卖包子的,正好要去买两三个垫垫肚子,以充五脏庙。”

    晚霞在绚烂中归于平静,地面上霎时被一层黑气包裹着,使得万物归于宁静。然而,齐八家在道路旁开着的茶棚却灯火通明。

    茶棚旁有几根圆柱子半埋在土里,几匹瘦骨嶙峋的大黑马,缰绳绑缚在柱子上。一眼瞧去,马掌略有些破损,在蹄下有一堆干草,是前年留下的,专给过往马匹享用的。

    圆柱对面,是一方大锅台,冒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在笼屉中静静躺着,香气却从茶棚内飘向茶棚外。茶棚外有六张桌子,四条长凳子别围着一张桌子。

    一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狼吞虎咽的吃着包子,像是八辈子都没吃过饭一样。齐八哈着腰,替少年倒了一杯茶,继而说道:“这么年轻就出来闯荡,真是不容易呀!别吃这么快,没人和你抢。”闻听此话,少年把脸转向右侧那独臂大汉,脸上露出了警惕之感。齐八也稍有会意,说道:“他的柴我是绝不能收,一来眼生,二来怕这两捆柴草来路不明。”言毕,摆弄包子去了。

    欧阳龙亦瞧着那少年,眼神中却流露着亲切之感,心中不由得想起了一位故人。而那少年的眼眸中便有故人的情感,是以欧阳龙公一路随着少年,跬步不离。

    由于将唯一玉佩送给了末灵村恩人,导致身无分文,是一天也没吃饭。准确的说是,在上午喝了一只鸽蛋浆,味道泛着怪异,但不喝更难受。本武官体质,故而饭量比常人大,饿倒在桌子上,唯有时不时张望那个颇似古人的潦倒少年。

    元何潦倒呢?一抹土色从少年右边太阳穴划过隆起的鼻子,一直延伸到下巴,然而这只是最最明显的一处。而裤角上因潮湿沾着一片叶子,小腿腹处布衫破烂。而且更为关键之处在于少年无时无刻不在观察四周,仿佛有一个举世魔头在追寻自己。虽然腰畔有一袋金银,神情中却难掩盖住少年的窘迫。

    远处炊烟在月光中时隐时现,在近处一笼又一屉的热包子在冒着热气,而欧阳龙只能摸摸肚子,太息沉吟。

    他脚底下有两捆柴,却不能吃,欧阳龙瞪着柴骂到:“要你们这帮龟儿子有什么用呢?”

    远处走来一位少女,虽然有纱布遮面,却瞧她那身段无疑是为绝色美人。

    随着她和一位樵夫到来,众人凡是站着撒尿之人,尽皆眼投向那女子。

    于时,一位枯瘦长脸汉子靠在圆柱子上,嘴里吵嚷着什么,好似在同大黑马交流感情。

    “你来了!”齐八哈着腰说到,将二人引入一个僻静角落,而临桌全是骚人墨客。说白了,就是静默之人,这是齐八掌柜刻意给她留的位置。

    齐八掌柜扯着嗓子向锅台处喊道:“那位姑娘来了,老三样,一碟花生米,一屉包子,一壶茶。”

    有位脸比磨盘还打的汉子笑道:“我怎不知这还卖花生米呢?”

    齐八笑道:“这是我们家里的,不做爱买,只给常来的顾客用。”

    欧阳龙将头埋在两只大手里,额头紧紧贴着桌面,心里暗暗打着鼓,惴惴不安起来。

    那女子言道:“齐老板,能否在你这买两捆柴?”齐八先自怔住,而后问道:“这……有是有,不过姑娘莫非也要开店吗?”

    蒙纱女子摆摆手,言道:“并非开店,为了救急而已。”齐八立时言道:“等着,我给你拿去!”

    一位臃肿妇人端着木圆盘,上面有一壶茶、一碟花生和一屉包子,放置蒙面少年面前。

    欧阳龙偷偷瞧了瞧那樵夫,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家,却被那潦倒少年看到了。欧阳龙又恶狠狠地瞪着少年,似乎在说:你看我干嘛!

    月亮躲到黑云中,大地变得更好,好在茶棚有个大锅灶,火焰飞腾着宛如火蛇腾起。

    齐八将两捆干柴扛了过来,放置地面上,蒙纱女子言道:“多谢,一并多少银子?”齐八哈着腰笑道:“哪敢多收,碎银一两四分。”言毕,齐八从环中掏出一把袖珍小秤。蒙纱女子结下金银袋子,突地,那个长脸的人疾奔而来,拽过金银软袋撒腿就跑。一个汉子想抱住那人,却扑了空。

    刹那之间,势如燃眉。欧阳龙单掌拍在桌面,借力往空中直去。须知,欧阳龙从军十几年,臂力惊人,虽然功法丧失却同常人还是有差异的。

    在欧阳龙腾身而起的一刹那,潦倒少年双手背靠在左侧桌子,脚底用劲,翻身头着桌子越过两个桌子。再矮身一跃,一个起落已来至长脸汉子身后,只有两步之遥。

    突地,长脸汉子“吧唧”一倒,业已跪在欧阳龙面前。

    少年人不禁对欧阳龙有些钦佩,钦佩一位断臂之人还有如此身手。看着欧阳龙处变不惊的脸庞,便已然察觉出欧阳龙绝非是寻常农夫,身份必然不是一位普通之人,说不定便是找寻自己的人呢!一念至此,少年对欧阳龙更怀戒备。

    樵夫哑然失笑,言道:“是他,是他,就是他!”

    蒙面少年已然来知欧阳龙,接过了金银软袋,拱手谢礼。欧阳龙言道:“毛毛雨,但若是没有那位少年在这里从心里上恐吓着毛贼,我方才也是白搭,只是……。”少年突地瞪了他一眼,欧阳龙便不再言语了,将两捆干柴给了樵夫,并道了歉。

    樵夫也就不再追究了,挑着四捆干柴兴冲冲就走了,也未歇过蒙面少女。

    少年回归原坐,向欧阳龙招招手,欧阳龙慌张来至桌前,“方才为什么止住我说话,我替她追回了钱袋,难道不该要两个赏钱吗?”欧阳龙有些气愤地说到。

    当少年向齐八喊来两屉包子时,欧阳龙气愤之心便冰消瓦解了。

    蒙面少年付过账,一摇一晃地走到了少年跟前,欠安道:“多蒙少侠相机助,小女严琪,乃关外之人。日后倘若有用我之处,一定悉听尊便,告辞!”

    少年脸颊上,两片红云显现,慌张气身说道:“客气,在下孟巨……。”突地,欧阳龙一眼瞪着那少年,少年知晓,慌张言道:“巨纹,路途之人,自当互助。”孟巨纹言毕,蒙面女子严琪转身而离,望着倩影远去,孟巨纹心中如海潮起伏,良久不平。

    欧阳龙将长脸汉子绑缚在圆柱上,冷笑道:“既然你如此喜欢和马为伴,就成全你吧!谁让我是个好人呢!”

41、 分道扬镳

    随着一阵清风在天空上搅动乌云,皎洁的月光已然逃出了黑云的魔爪,大地仿佛披上了一层银衣,显得并不漆黑而来。

    齐八正收拾桌子和凳子,他婆子忙乎着算账。萤火虫在矮草丛中显现,一闪一闪地四处飞舞着,将它们所到之处铺上一层光亮。

    一只肥胖的萤火虫飞到茶棚后面,欧阳龙躺在孟巨纹身旁,孟巨纹躺在一堆干草上。

    四周宁和让欧阳龙和心事重重的孟巨纹此刻变得好似一阵淡淡麝香,透过森林、茅房、幽径依旧能闻出那味道。

    那份宁静,在这世界上尝尝得不到,然而他们此刻却享受着这种无上待遇。

    大黑马闻闻长脸汉子,觉得很是投缘,就往长脸汉子身上蹭着,而长脸汉子则幽怨的望着远方,好不理会大黑马。

    良久,晚风不再刚烈,也不再使人讨厌。

    欧阳龙闭着眼睛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孟巨纹脸上一阵抽搐,闭着的眉毛微微蹙着,回道:“再我回答之前,希望你能坦白一下你的事情。”

    欧阳龙猛然睁开眼睛,望着孟巨纹,狐疑着说道:“既然话不投机,我们就……。”孟巨纹接口道:“我们就换个话题,换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话题。”

    欧阳龙双手交叉搁在后脑勺下,说道:“这是一个不能让人拒绝的想法。既然如此,我就先说说我吧!”

    孟巨纹依旧闭着眼睛,欧阳龙说道:

    “我叫欧耶,是个为情所困的中年人,因为是个孤儿我只知道我大概三十多岁了。在元城流浪过,当过偷窃的盗匪,这是我黑历史,本将它埋葬心底。然而我知音太少了,遇到你,不得不将它们吐露出来。我深爱着的姑娘她并不爱我,所以我想游历四方,寻求我的真爱。”

    孟巨纹动容道:“这其中最最关键之处,你却隐瞒了。”

    “哦!”欧阳龙一怔,思绪留恋于繁星半晌,方自问道:“然而以上所述,全发自肺腑,绝无虚假。”

    孟巨纹冷笑道:“真真假假先搁置一旁,就单你未将断臂大事说出,已明白你在说谎。”

    欧阳龙吼道:“既然阁下迫切要知晓这断臂经过,我便不再隐瞒。昔年我也曾鲜衣怒马、潇洒倜傥,当然只是在匪盗中而论,然而即使那样,我也敢保证元城当时的公子哥,没一个能比得上我,这是事实!当时有一位红楼女子看上了一个跛足,他只是比我长得白一点点而已,但……。”

    孟巨纹太息道:“劳烦你先在脑海中删剪繁枝一遍,我并不想听草稿,讲重点!”

    欧阳龙吐了口清气,淡然道:“在心爱的姑娘面前装侠义,自废臂膀。”

    孟巨纹睁开双眸,问道:“真是这样吗?”

    欧阳龙当即反问道:“依照少侠之论,该怎样呢?”

    孟巨纹瞪着他一双明亮闪动的眸子,冷然道:“你听说过龙老元帅三日选贤吗?听说过辟山军营吗?”

    欧阳龙内心一荡,忍住百感交集的心绪,摇了摇头。他将胸中无限激动化成不时抖动如蛇的双腿,望着月亮,内心一种无名悲伤宛如狂风暴雨击打着欧阳龙的心。

    齐八收拾光傥,领着婆娘回村去了,那婆娘提着破旧的吊灯,由远方观瞧活似一只巨型萤火虫。倘使被一个大老粗看见,又以为那尊佛神下世了呢!

    将思绪收好,欧阳龙问道:“什么什么不往非礼也,孟少侠也应当讲讲你的过去,权当无聊消遣打发时间。放心,一定不会愚笨,而将你的悲哀身世编成三百回合的章回演义的。”

    孟巨纹望着牛郎星,言道:

    “那是一群强盗和一群待宰羔羊的故事,我就是那个故事中的人。从点滴岁月与家教中,让我养成了一种深深扎在心底的,再也无法拔出的懦弱。看见强盗的刀,我双腿发抖战栗着。我哭泣,那是一个人的无能所想苍穹发出的悲哀。事情来得太突然,我还只是个孩子,这苍生想来是一头猛兽,它不饶恕任何一个人。”

    一只熊猫从大黑马身旁掠过,大黑马仿佛见了鬼,四蹄乱蹬地。

    突地,欧阳龙问道:“我担心那小偷会被马给踏死,不如你去看看。”

    孟巨纹笑道:“你还说你是混混盗匪,却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他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能逃生,就一定不会下手。”

    欧阳龙吐了吐舌头,说道:“你懂得挺多呀!那定然知晓贞国宫阙里有一个白虎青铜,和皇帝的面容吧!”

    孟巨纹变色道:“我不知道。”

    忧伤从孟巨纹心中裂开,任由血管就将悲伤蔓延,眼睛有些湿润,只好闭上了眼睛。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身子躺在草垛上,心却已然飞到贞国皇宫了。毕竟年轻,捂着嘴巴鼻子背对着欧阳龙,泪水如泉涌。

    几片乌云摆成了胜利者的姿势正向皎洁的月光缓缓而行,风在远处丛林中呼呼刮着,那声音,好似一头巨兽在树林中嘶吼。

    野猫由一棵树梢,飞跃到另外一棵树梢上,它露着一双璀璨的蓝色眼睛,向四周张望着,又爬到了树干上。

    一只小白鼠蹑手蹑脚地走来,那野猫向下一跃,白鼠登时傻了眼,本有时间逃跑的,却成为了野猫腹中食物。

    翌日平明,朝霞已逝。

    齐八带着婆娘在收拾茶棚,清风徐徐吹扶着杨柳。

    远处有杜鹃清歌,将欧阳闹腾醒了。

    食指揉着稀松的眼睛,将一粒眼屎弹开,却见孟巨纹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欧阳龙慌不迭一面去扒拉他的衣衫找眼屎,一面说道:“抱歉,乡野之人,见谅!”

    突地,孟巨纹说道:“你有钱吗?”

    “咦!”欧阳龙疑惑地望着他,继而苦着脸说道:“傥若有钱,还要跟着你富得流油的大少爷吗?”

    孟巨纹吐了一口气,说道:“那你就不必跟我了,我也成了个穷光蛋!”

    欧阳龙爽朗道:“那就更因该跟着你,至少一个蛋闯荡比不过两个蛋。”

    孟巨纹正色道:“我没骗你,钱袋丢了。”

    欧阳龙却笑道:“我知道,因为当你为那位姑娘出手的时候,那贼就一直盯着你腰畔悬挂的钱袋。”

    孟巨纹愤怒道:“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呢!”

    欧阳龙摊开两只手掌,淡然道:“你也没问我呀!”

    于时,茶棚那口大锅冒出了滚滚浓烟,往来的人由最初三三两两变成了人满为患。

    十乡八村,全靠着这茶棚才能诸事顺畅。一大家自坐在毛驴车上,往城里赶,早上就来不及做饭,唯有来此垫几个包子。还有背负着竹筐要去林中采摘草药的,得不得不来吃一些包子。南来北往、西走东又的踏春游子,也得来此用油纸包上几个包子。

    不论茶棚里或者茶棚外,吵闹声络绎不绝,有西蜀汉子的粗犷,亦有少女的清吟。

    当欧阳龙来到茶棚前,望着早已不翼而飞的长脸小贼,竟然笑了笑。

    而此刻,双方都业已猜出对方的身份。孟巨纹对欧阳龙嗤之以鼻及尽轻蔑,实在联想不到那个活在神话中的人物会是眼前这位蠢货。

    愈是困难重重之际,欧阳龙愈是懒散,这种懒散透着一种喜悦,他每一个举动都能在毫无意识下展现出来。

    末灵村那位大嫂说的真好似天籁之音,欧阳龙年少放荡,又在之后的十几年中宛如个座铜铸铁人一样,压抑着心情与思绪。是以,一遇到困难,便显出二十一时的无所谓与懒散之感。那种记忆在他脑海深处,永永远远也抹不掉,他曾在辟山大帅府里试图抹去,但那是徒劳的。

    自身困难并非解决不得,孟巨纹外套显然价值不菲,至少在常人眼中是这样的。

    只到换了八九个肉包子,孟巨纹此刻身上是一件乳白色的内衫,模样滑稽。

    欧阳龙食量却大,孟巨纹虽然已然解除了对欧阳龙的警惕之心,然而世道多不平,是以并未决定下面的路程和欧阳龙一起走。

    即使欧阳龙将与自己并肩而行的诸般好处一一道来,仍旧改变了不了孟巨纹果决的决心,那决心好似万滚海浪拍打着礁石,而礁石岿然不动。

    对着礁石般的决心,欧阳龙实在无言以对,那天花乱坠、宝雨缤纷的一套说辞真是石沉大海。

    欧阳龙太息一声,说道:“你可千万别后悔,虽然我看起来有些傻傻地,但我经验很丰富,少了我将是你莫大的损失。”

    孟巨纹默不作声,绰起一个稍大的馒头,扭头而走,朝西面道路而去。

    那茶棚老板上前,怒然道:“祸害人家还不够是吧!你这种人就是作孽,比卖国贼欧阳龙还不要脸哩!”

    真想朝他嘴角来上一拳,但是在犯不着,可能还会让许多人暴揍一顿的。更为关键,也是不能忽略的一点,欧阳龙深爱着元国。

    遭受着鄙夷与谩骂,欧阳龙包袱带子披到肩头,两晃三摇地向西面行走。

    再往西是天王镇,那是元国向西最后一所镇子。镇上四通八达,周围方圆三四十村庄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

    修马掌的、上私塾的、瞧病症的、卖蔬菜的、逛绛楼的等等,全部要至天王镇。

42、 单掌开碑

    沿着依旧泥泞,依旧不坚硬的泥土,朝西缓缓而行。

    有时,前方道路上会出现一两个水坑,可把欧阳龙气坏了。

    不时地蹦出一两句脏话,将鞋子里水倒出来,将鞋子套上大脚,嘴又嘟囔地嚷了些脏话。

    瑶草奇花渐渐变多了,景色愈来愈使人陶醉其中。

    有一些花骨朵在阳光照耀下,也生出一种别样风采。

    有斑驳陆离的花朵陪伴着欧阳龙,对水坑的憎恶也就渐渐淡化了。

    云朵在天边,离着太阳似乎有十万八千里。随着远处炊烟渐渐消失,道路上行人也自多了起来。

    毛驴车、马车、敞篷轿亦不时出现在道路上,其中有两辆马车并排而行,惹出很多人心里不平。

    敢怒不敢言之人,恶狠狠的瞪了一下那两辆马车,加快双腿从侧边疾行而去。

    胆子肥的再花布窗前骂嚷两句,马车夫在空中甩成一个圈圈,“呼呼”作响,旁人自然闪开了。

    欧阳龙饭量颇大,肚子仍然未被填饱,是以缓缓而行,在于节省体力。

    只到两辆马车来时,欧阳龙慌张闪到一旁,让马车先过,而后跟在两辆马车后缓缓行走。

    太阳中天,两辆马车来到了天王镇,欧阳龙自然也到了。

    镇东是一方高三十丈、宽十五丈,巍然矗立在道路中间的铜铸金钱豹。金豹后腿着地,两爪一上一下,露着锋利的爪子伸展于空。

    从侧面可以瞧见它那只凶神恶煞的眼睛,使人心魂震荡不能宁和。尾巴斜上方竖着,更增添金钱豹几分威风。

    两辆马车一向左,一朝右。欧阳龙打量金钱豹子,暗暗纳闷一声,说道:“金钱豹!金钱豹!为什么不是肉包子呢?”提起肉包子,欧阳龙饿意大发,不得不慨然长叹。

    突地,铜铸金钱豹身后一阵嘈杂,周围之人无不前去瞧惹恼,一位垂髫童子却绊倒于地。

    欧阳龙上前扶起,正拍打衣角上的灰尘,一位大汉一把拉住垂髫童子,捏之欲化的小手,说道:

    “然你不跟紧我,摔倒了吧!现在坏人这么多,可不许再瞎跑了。今天你是遇见一个破败浪子,说不定明天就会遇到一位张着血盆大口吃人肉的欧阳龙了。”

    欧阳龙竟然无言以对,独自沉吟半晌,便不再理会,随着一位裹脚老太婆挤入人群。

    霎时人们将这条道路围堵的水泄不通,一直到后来,连不愿意瞧新鲜事的人们,也走不了了。

    修鞋的,卖花的,一传十十传百,连住在镇西的人都跑了过来。你嚷两句,他讲几句,吵作一团。

    一个小孩被推搡到地上,无数只脚来回踏步,将他说生生踏死。

    远处树梢上,乌鸦用小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人山人海的人。

    由一只飞进去的苍蝇,看见了一个虬髯大汉两只长手掐着脖子,两位车夫将腿抖动的如同琵琶。虬髯汉子身旁一位艳丽姑娘在喋喋不休职责那汉子,汉子自说自演,并不卖账。

    北面一个赖皮头打听的一知半解,向里面嚷道:“杀了他们,杀了两个卖国贼!”诸如此类的语言在四周此起彼伏,人挨着人,人挤着。宛如汹涌的潮流,来回回荡着。

    天有天皇,地有人皇!莫非就任由事态发展,无人问津吗?

    并不尽然,天王镇有元国官吏在此把手,这一任的叫做李子。

    而此刻李子身在绛楼中酣睡,衙门紧闭。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德高望重的人,乃仙门“蚩尤”,门主慕容德光有个外号叫做“九朵雪莲”。

    就没人通知“九朵雪莲”吗?

    并非无人,而是不敢。九朵雪莲慕容德光为人和善,却及其爱慕女子。因昨天半夜娶了一位绝色,故而无人敢打扰。

    人人争吵,而事情终究无法解决。恼了欧阳龙,虽然辞去辟山帅帅职,但毕竟曾为国之栋梁。

    然而,瞧惹恼之人实在太多,欧阳龙实在见不到了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突地,欧阳龙发觉有人在找儿子、女儿,有一位鸟面鹄形老翁被人推来搡去,却是找孙儿的。瞧着那份焦急模样,可把欧阳龙气坏了。

    傥若功法未被“雪髯道人”秦怀玉废除,化阵清风而入或是施展狂风吹散众人,好似反手之举。然而,如今只得垂首而立。

    突地,灵光乍现,闪出脑海。欧阳龙猛然向前面一个中年道士踹去,那道士却看见左侧之人在笑,手提拂尘甩向那人,拂尘把子乃铁铸,将那人牙齿打下两颗。“他喵的!”那人骂到,一拳砸向道人,道人舞动四肢。

    二人扭打一团,空间小,便一上一下趴在在地上。道人捏着那人脸颊,血渍道人手指缝中流出。

    那人压在中年道士身上,用双手按在道士拼命挣扎的一只手臂上。

    他骂你全家不得好死,你骂他猪狗不如。

    欧阳龙趁势一个虎跃,业已到得二人身前。此方法屡试不爽,如此三次之后,欧阳龙前方只有一人了。

    那人黝黑面庞,靠在马车横架旁,扭头望着欧阳龙,竟然自觉地斜插向欧阳龙身后,欧阳龙并被这一阵推搡,已然来到了前方。

    此刻,那只如纸片般的苍蝇血肉模糊不清,扭曲着躺在地上。

    离死苍蝇两三寸,一只脏手摊开手掌撑在地面上,那人的另一只手正揉着脖子,这人正是其中一个车夫。身旁另一个车夫也半坐在地上,哀嚎呻吟。娇艳女子仍然与虬髯大汉争辩不休,另外,旁边除了两位车夫以为,还有四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躺在地上哀嚎着。

    欧阳龙对事情一知半解,因之不敢贸然出手。

    欧阳龙靠在马车横架上,左首是一位腰佩宝玉的华服公子哥。

    他摇着扇子,如看两只狗打架一般,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瞧着。

    欧阳龙于是询问那翩翩公子,公子先轻蔑地打量了一番欧阳龙,说道:“那姑娘复姓公良,名叫小仙。她可是我们天王镇头号大美人,此番进镇好像是为了他表哥出逃一事。”

    欧阳龙问道:“她表哥是谁?”

    风流才子说道:

    “公良小仙的表哥是个大笨蛋,但若论公良小仙本人,那就,呵呵!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那些古代美女,一静、轩紫、锅凤、九冥四大美女,倘若活着,定然自惭形秽……。”

    欧阳龙耐着性子,再问道:“我只想知道她表哥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风流才子停住舌头,顿了一顿,淡然道:“他就是我们天门镇蚩尤门慕容家的独苗,号称‘一剑三光’慕容诚。因看不惯父亲风花雪月,故而昨个半夜跑了。”

    欧阳龙又问道:“除了地上那两个车夫,那四个被谁打的?”

    风流才子漫不经心地回道:“那是他们活该,非要去劝架,被那粗野汉子一拳打下,躺在了地上。疼得起不来!”

    “我去会会!”欧阳龙言毕,正要往前走,身后两只手分从腰心和侧腰抓着。

    欧阳龙蹙眉一啐口,向后一瞧,是身后一位大爷和方才主动让位置的黝黑汉子。

    欧阳龙一抖身,后面二人迅速脱手,身后老大爷喊道:

    “不要去自寻死路,烦恼皆因强出头呀!”

    欧阳龙上前,朗声说道:“朋友!凡事都不可太过火,欺负弱女子,见不得光也扬不得名的!”

    虬髯大汉甩动臂膀,宛如花雨,劈头那拳头砸向欧阳龙面门。

    众人一阵唏嘘:

    “哎呀!没了!作,让你充好汉!哎!靠!服了!什么鬼?完了!得了,又要躺一个了!”

    欧阳龙微错右脚跟,展臂膀向前一伸,快如脱兔,势不可挡。

    “啪!”欧阳龙单手业已握住虬髯大汉之拳,各施气力,竟然一时不分轩轾。

    一忽儿,热气从虬髯汉与欧阳龙额头上直冒。欧阳龙心里道:“这人力气怎么这么大?硬来我也是白给的,得想个妥善办法!”

    虬髯汉计谟已生,欺欧阳龙单臂,将左手握住那只相抵之手腕。

    突地,欧阳龙猛然一屈膝沉肩,虬髯汉力空三秒。

    而在这三秒之中,欧阳龙直膝上力,从腰部,再到肩膀,力贯注于右臂,猛然一推。

    虬髯汉子踉跄而退,被一位剑眉星目的少年伸手一挡,才使虬髯汉子站稳。

    众人登时大乱,叫嚷起来,还有的拍手称快。

    而后边站着的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就愈发的向前挤,人潮此起彼落。

    ……

    于时,虬髯汉子伸衣袖抹去额头汗水,上前拱手道:

    “我最佩服的,便是力气大的人,今天这事就由你做主。单掌开碑华天霸,在此要立个誓言,请诸位父老作个见证。卬以末元子神明发誓,此身唯阁下马首是瞻,悉听尊便不敢有违。”

    欧阳龙只当是玩笑,说道:

    “在下欧阳龙,也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就请公良小姐将此事来龙去脉,讲述清楚,好让在下调和。”

    众人闻听公良小姐要说话,霎时闭嘴。

    北边一位腌臜木匠在扯着嗓子嚷,被一个少年一拳撂倒。

    恼了匠人,起来争辩,又被一位少年踹倒于地。

    木匠纳闷,方欲站起,但旋即转念一想,又蹲到地上了。

43、 女帝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远处,不时悠悠扬扬传来阵阵声响,模模糊糊像一位哀怨女子,受到煎熬的低吟。

    但这并不阻碍公良小仙讲话,那种忽现忽隐带着哀怨的声音,丝毫遮盖不住公良小仙那那宛如莺鸣般的嗓音。

    公良小仙微微露着贝齿,樱唇启开,娇声言道:

    “禀明英雄,半点不敢捏造。小女子因表哥离家,故而乘车来天王镇探查消息。娘担心我路上有个闪失,是以并车而行,从而造成了诸多不便。方才二车一左一右过豹像,车夫赶车太快,却将那位大哥心中所爱,瞬时毁灭。虽然先是那位大哥无礼,但我在此也愿意赔不是。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欧阳龙突地惊愕,顿了一顿,问道:

    “毁灭的是何物呢?”

    公良小仙言道:“它叫做‘女帝’,以小女子对那位大汉所察觉出,痛失女帝的悲伤,这使我心里非常不安。”

    欧阳龙问虬髯汉子华天霸女帝是那一位,华天霸抬手往马车右侧一指,言道:“他在那里躺着呢!”

    欧阳龙来至马车右侧,却看见一只棕色卷毛哈巴狗斜躺在地上。此刻它鼻子、眼睛、耳朵全部流着鲜血,棕毛亦染了一大半。不仔细看,便看不真哈巴狗真实的颜色。

    欧阳龙太息了一声,忽然又笑了笑,张望着天空,天空碧蓝如洗。

    虬髯汉动容道:“我心服于你,即使你让我现在扭头就走,我也不敢违背。”

    欧阳龙踱步来到公良小仙跟前,朗声说道:

    “毕竟是人世间的一条命,然而我们人类和睦比一条动物的性命要重要的多。我们绝对不可能为了一只动物就要你死我活的,但也绝非否认它们存在这个世界的价值。置换身份,说不定那狗早已剖腹谢罪了。是以,做出如下判决。将你身上所有的钱全部给华兄,以作心灵上的补偿,再者跟女帝鞠个躬。”

    公良小仙纳首,将随身钱袋递给了虬髯汉华天霸,并向哈巴狗女帝,拱手作揖。

    华天霸抱起狗,言道:“等魔家将狗埋葬了,再来侍奉你。”

    欧阳龙还未搭话,华天霸就窜出人群。一瞧是华天霸来,人们慌慌张张地退步。

    既然事情光傥,自当说两句场面话,驱散众人。但思绪中又一转,觉得再讲就是废话了,心念电转,欧阳龙也挤出人群。

    猴儿被耍死了,那看猴儿的人自然就走了!

    半饷,人群四散,车马运转如常。公良小仙轻轻上得车轿,掀开帷幔而入,吩咐车夫继续行驶。

    这时,三位臃肿的老妇女各本向了地上躺着的孩子,抱在怀中,慌张去找医生。

    欧阳龙路过一个瓜棚,那大汉扯着嗓子吆喝道:“都来看看呀!达坂城的大西瓜,又大又甜喽喽!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

    欧阳龙问那卖瓜汉子,言道:“达坂城在樊关之外,花江以北,你卖的哪门子达坂城西瓜。怕不是招摇撞骗,打着达坂城之名赚钱吧!”

    那汉子瞠目道:“你乡野之人晓得什么,这是用天山冰块放置大车内,运着西瓜来到这里。”

    欧阳龙吐了舌头,表示不太信服,便离开了。

    蓦然抬头,却见前方有一位故人,正是孟巨纹。然而令欧阳龙好奇的是,孟巨纹缘何会跟在一位姑娘身后,而那姑娘正是方才“啦!啦!啦!啦!”那位发出凄惨呻吟的姑娘。

    那姑娘两眉深锁,泪痕清晰可辨,红润润的眼睛里空洞异常,宛如死尸眼睛,丝毫见不得半点生气。

    突地,欧阳龙察觉出了那姑娘腰畔挂着叮叮作响的钱袋,仿佛看见了肉包子一般,差点没因喜悦而跌至一旁。

    欧阳龙先面朝墙壁,头扬向天空,待那孟巨纹二人走后,再偷偷跟在后面。

    懒散之心大起,或是童稚心在作祟,是以定要探明这二人意欲何为。借着人群跟在他们二人身后,有只在吠叫,欧阳龙真想踹死那只狗。

    因狗吠叫,孟巨纹时不时回身探查一番,这使欧阳龙吃了不少苦头。

    摆摊肥婆嚷道:“摸什么呢?西红柿都快被你摸烂了。真是的,这么大人了还没婆娘,还要自己来买菜,滚吧!”欧阳龙登时放下手中的西红柿,正待臭骂她两句,奈何孟巨纹二人并不停留。

    欧阳龙啐了一口,慌不迭跟上。

    奇怪的是,那只狗依旧不肯放过欧阳龙,好似欧阳龙曾今把它狗盆舔过一遍似的。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于是乎,狗跟着欧阳龙,欧阳龙跟着孟巨纹二人。走出天王镇,路过铜铸豹子旁,欧阳龙指着地上的血瞪着那狗,貌似在说:再跟着,这就是你的下场!

    那狗仿佛成仙了,竟然愈发怒不可遏,疯狂朝欧阳龙吠叫。

    镇外行人稀少,倘若被一只狗如此缠身,怎么可能不会被发觉呢?

    于是欧阳龙盯着那只狗,眼神中露出了凶神恶煞的眼神,而狗丝毫不畏惧,像一位站在高岗迎风而立的铠甲战士。即使面对着天崩地裂、毁天灭地之难,那狗似乎都不会皱一下眉。狗狗的坚定,又好似奋不顾身冲向火苗,扑哧着翅膀的飞蛾。

    “假使我功法还在,只怕你已然成为了一锅炖狗肉。即使成为了盘中餐,也能像那只女帝一样魂归狗幽。”欧阳龙想着,却见孟巨纹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忽然,欧阳龙抬起右手,快如脱兔。而这兔起鹘落之变并未使那狗子起丝毫变化。欧阳龙微微蹙着眉毛,已露出杀气。突地,解开衣扣脱去外套,向旁边农户家换了一根骨头。

    握住骨头,甩开臂膀在头顶上摇了三四圈,再猛然一甩,狗随着那根骨头消失不见。

    欧阳龙吐出了一口气,叹道:“这年头,人不如狗呀!狗饿了朝人吠,难不成我饿了也得朝人吠吗?”一念至此,不禁在心中又追忆起齐八茶棚里,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

    下午的阳光却并不偷懒,疯狂的照耀着,夏天已然临近了。

    欧阳龙穿着白内衫,自然在行道上成为众人,掩鼻而笑的谈资。

    幸运的是道路上往来行人并没有天王镇上多,欧阳龙但凡遇到嘲笑的,便疾行而走,不理睬他们。

    “巍峨高山、湍急河流显然都没有,甚至晨曦在我眼中,像灰布一样黯淡,但那我的故乡。”

    满面堆笑,得意洋洋的少年公子,怀中抱着一位倩女,从欧阳龙对面走过。上述话是少年对那位婀娜多姿,体态轻盈的少女所说。

    欧阳龙正朝他们走来,后者面容露出鄙夷,显然轻蔑欧阳龙一身白色内衫、

    烦闷思绪并不能让欧阳龙从孟巨纹身上转移分毫,反而加快了欧阳龙,矫健的步伐。

    小山岗呈现在欧阳龙眼帘,犹豫不决,难以前进的是。在小岗北面摆着两条道路,而这两条道路并不相连。

    换言之,在没得到孟巨纹走那条路之前,欧阳龙最好的选择便是蹲在当地。

    以静制动确实被动,仿佛荒原上一直防御着,警惕着的兔子。对待苍鹰只能避其锋芒,否则将陷入绝境。

    “孟巨纹必然同贞国有关联,本帅断然马虎不得。只少在他最危难,最无助的时刻,自己只能坐以待毙。但现在能为故人保留血脉,算是补偿罪过。”欧阳龙这样思考着,也得这样做。

    良心是条桥梁,等到年迈时刻,你得从它身上走过。因此,欧阳龙想让这座桥梁坚固。

    努了努嘴,鼻子朝喇叭花异动。芳香扑鼻,这许多花草为伴,欧阳龙心里舒坦多了。

    夏季白日略长,晚霞来得稍微晚一些,却并未缺席。

    远处高岗旁,一棵枯树枝桠上几只乌鸦在叫嚷,四周霎时幽淡许多。

    他终于拖着沉重,鬼魅似的步伐从夕阳下缓缓而来。眼皮耷拉着,两手无力地垂下。那神情,好似霜打的茄子,分外萧瑟。

    那份哀愁欧阳龙全然不放于眼中,只直勾勾地瞪着他手中“叮叮”作响,价值不菲,且可换成肉包子的金银袋。

    怀着轻松地神情,拍着大腿矗立着身躯,“显然你现在并不好!”,眼角有一条皱纹,竟然也带着些许关爱。

    发疯的野兽都没有此刻孟巨纹凶悍,他吼道:“别烦我,小心你脆弱的脑袋。”

    欧阳龙依旧鼓足勇气,将如死尸般,麻木不仁的手中钱袋抢过来。嘴角上扬,被晚霞照耀得更加绚烂。

    孟巨纹空洞得眼神更加离经叛道了,凄笑道:“你曾是威震天下的大元帅,竟会为了这中小事去当无赖。”

    笑容逐渐凝固,欧阳龙淡然道:“吃饱才是王道。”,突地,冷峻地问道:“她死了?”

    孟巨纹如一头猛兽抓着他衣领,冷然道:“你早已看出她会死!”

    欧阳龙道:“你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怎么能懂女人呢?”

    愤怒让孟巨纹心已然失控,问道:“但是你可以告诉我,假如我知道她会跳井,我一定会有所防备的,一定……。”

    猛然一抖身躯,孟巨纹被震开。他却不再管欧阳龙,弯腰低声呜咽,并谴责着自己。

44、 镶食居

    掂量手中钱袋,欧阳龙忍不住说道:“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孟巨纹忽然矗立身躯,瞭望远方青山,眼睛中两三条血线清晰可辨。摆着稚嫩而霜白似的脸庞,恶狠狠地说道:

    “我要让慕容德光偿命,我必须要那样做。”

    欧阳龙咧着嘴,说道:“先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吧!人家蚩尤门门主,祖传功法,凭你?不过送命罢了!”

    ·孟巨纹擦干了眼泪,愤怒道:“你还是那个人所共知的欧阳大元帅吗?”

    欧阳龙动容道:

    “曾今是,现在不是了。方才那位貌似便是昨天那位蒙面姑娘吧!而现在你只有一种办法,那种办法一定能让她在天之灵得到安慰。”

    孟巨纹急问道:“什么办法?”

    欧阳龙拽着他冰冷而无力的手,说道:“一顿不吃饿得慌!我们便吃边说。”

    晚霞照射在他们二人背脊上,大地生出苍凉之意,而乌鸦又在荒废的道路上鸣叫。

    走段幽径,两旁几无人踪,想必是回家烧饭了。

    二人并肩而行,欧阳龙时不时偷瞧他一两眼,充满了关怀之感。而孟巨纹依旧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空洞的眼神如死鱼眼珠子一般,看着前方路途。

    穿过此刻僻静的铜豹小路,抵达天王镇。石板街道上行人寥寥,除了走街串巷辛苦劳碌的货郎以外,基本无人。

    随着悲苦而行,欧阳龙心中也生出一种莫名的感伤。然而瞧着手中沉甸甸的金银袋,那悲愤便被欢喜占据了心灵最深处。

    挑选一所大楼阁,“镶食居”,是个大地方。从门槛处就能瞧清里面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更能闻到香气扑鼻的味道。

    两位乞丐躺在门槛旁,脑袋伸进一半,闻闻味道也是好的。

    有时会有一些残羹剩饭从门里飞出,因之一些不劳而获的乞丐便隔三差五躺在这里。

    镶食居生意顶呱呱,老板却是个吝啬鬼,小二自然紧缺。

    顾得了一楼、二楼的食客,却万不能兼顾驱赶乞丐这一重任。

    且老板苛刻,小二跑堂们自然不肯真心实意为老板谋福。

    即使有空闲时间,宁愿躲到犄角旮旯抽一袋烟,也不愿做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青布衫打扮的赵小二端了一盘糖醋排骨放入右首一桌面上,哈着腰笑道:“吃好!喝好!缺什么再喊。”

    那锦衣大胖子刚将大肉圆塞进嘴里,笑道:“好!你们镶食居真是天王镇美食店第一。”赵小二赔笑离开,却瞧见了门槛外有两位白乳内衫的人踩台阶而来,不由得怒火中烧。

    “臭乞丐,不管你们了,你们还翻天不成吗?”想着,便两三个健步拦住了欧阳龙、孟巨纹。

    欧阳龙饿得前胸贴后背,攥着赵小二细细的手腕,笑道:“找桌僻静处,好吃、好喝的尽管上!”

    而布衫赵小二却欲挣开欧阳龙一只如同钢铁般的手,然而却是徒劳无功。

    眉毛一挑,赵小二嚷道:“臭乞丐!怎么?还强压着我吃霸王餐,我看你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识相的快放开我。”

    欧阳龙先是一愣,而后将前腰向前拱了拱。小二登时傻了眼,欧阳龙放手说道:“寻个僻静场所!”

    赵小二点头哈腰将欧阳龙、孟巨纹引上二楼,转至一个大花盆,绕西路走了几步。靠着桑皮纸窗有一空位,桌上干净无垢。沿着桌边三面,均有红漆高椅,华贵耀眼。

    一楼嘈杂喧闹,二楼却及其宁静,宛如宅居。

    先端来一方大木盘,盘中有一壶茶和一壶酒。而后,又陆陆续续上了些五颜六色的糕点。

    欧阳龙疯狂往嘴里填糕点,感叹道:“怨不得老百姓造反,你不让人家吃饱饭,人家自然要造反的。”

    良久,孟巨纹丝毫未动竹筷,呆呆望着窗下街道。

    随着夜幕降临,街道上除了几只撒泼打滚的野狗以为,再无其他动静。

    打更老汉腰间别着旱烟管,左手拿着铜锣,右手拿端木棒。木棒一头缠绕红布条,显得吉祥如意。

    欧阳龙叹道:“有些年轻人就是晓不得知足,总是苦闷着脸,不知足又怎么常乐呢?”

    依旧如一具死尸,孟巨纹完全被仇恨蒙蔽了心灵。不光是仇恨,更多的是他遭受过无能为力之事而成就了一颗,极具正义的心。

    面对不公,他在内心深处会作比较。而这件事,他认为自己有能力完成,对方只是一位小小的蚩尤门主。

    欧阳龙忍不住说道:“倘若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一定让你手刃慕容门主。”

    孟巨纹突然恍然大悟,说道:“对呀!对呀!你是元国风神,功法高超。对,定然能胜过慕容老贼。”

    欧阳龙凄惨笑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呀!我除了左胳膊断了以外,功法也被废除了。想必你为九品,若真打起来,我却连你都打不过。”

    孟巨纹终于捏起一块绿豆糕,淡然道:“然而昨天你出手确实比我快!”

    欧阳龙笑道:“我体魄要比常人强一些,而你当时并未发动功法,因此我能胜你。”

    孟巨纹咀嚼糕点,冷然道:“既然你功法已然被废,还有什么能力帮我!”

    欧阳龙依旧笑道:“打仗除了两军相接,兵刃挥砍、沙场点兵之外,还有一点绝不可忽视。”

    孟巨纹起了好奇心,却依旧声如枯井,寂寥而冷漠,问道:“是什么?”

    见热菜仍未上,欧阳龙向楼梯口喊道:“菜呢?光让大爷们吃糕点,我们又不是女人!”

    一忽儿,赵小二探出脑袋,陪笑道:“快了,客官再您等一会。”言毕,下楼而去。

    又朝楼梯口骂嚷两三句,转而对孟巨纹说道:“打仗不光是你砍我挡、我挡你砍的战场,而是得靠谋略。”

    孟巨纹苦笑了两声,说道:“就你这独臂谋略,倘若能杀一位门主,打死我也不信。况且你又没兵权,单你一人怎么帮我?”

    离着三张桌椅,靠近玫瑰花台坐着两位艳丽妇女,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欧阳龙和孟巨纹。

    不大一会,菜渐渐上满一桌。鸡鸭鱼肉应有尽有,金色豆腐在瓷盘中排列有序。

    欧阳龙夹了一块红烧肉,说道:“只要你答应我,这件事一了,随我去一个地方。我就有能力,将那天杀的慕容德光魂入九天。”

    孟巨纹沉吟半晌,心中觉得靠不住,但仍然说道:“如你所愿,希望能让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

    饭菜霎时成了残羹,沿案上随意摆放着几根鸡骨头,汤撒了一地,搞得湿漉漉的。

    凡是二楼雅量君子与小巧闺妇,都对他二人嗤之以鼻。更有甚者,扯着嗓子谈论起来,却不能使欧阳龙和孟巨纹有所动容。

    风紧了,对着窗户刮来阵阵凉意,街道上很难再看到人影,除了吠叫的狗以外。

    付钱会账,孟巨纹此刻精神随着肚中食物渐渐长了几分,随着欧阳龙到一所旅店。店掌柜很和善,将二人引入一件大房间。

    陈设考究,几案清明,窗户向阳敞开。此刻无限黑暗从窗户中涌入房间,随着掌柜那挂灯而来,霎时明亮。

    点好蜡烛,掌柜说道:“客观好好歇息,却什么站在门口吆喝一声。随叫随到!”说完,打了个哈欠转身而离。

    欧阳龙先谨慎地观察房舍,四处探查一番,见并无情况便坐在圆桌前沏茶。

    房间内有两张床,中间用一方矮松阻隔,花布被褥黄色被套,还有绣着戏水鸳鸯的软枕头。

    孟巨纹躺在床铺上,稚嫩脸庞那种时刻压抑着嗯感情,瞬间消逝。

    不由得吐了口气,将满腹烦燥仿佛随着这一吐,能冰消瓦解似的。再缓缓闭紧双眼,脑海中记忆起母后的脸庞、祖母的慈眉。

    半饷,欧阳龙舒展双臂,觉得自己歇息好了,力气也充足。

    而孟巨纹仍旧躺在床铺上,床单皱纹随着肩膀一处,起伏成一道沟壑。

    欧阳龙瞧着自己乳白色的内衫,朗声说道:“你别睡,等我去买几件衣服,试一试再睡。”

    如僵尸般的孟巨纹显然已然岿然不动,好似雪山一棵松,屋檐一雕凤。

    欧阳龙推开房门,张望一番,跨过矮门槛轻轻关闭房门。

    行动如蚊,几不可闻。

    向和善掌柜打听衣庄店,掌柜讲明了两处,欧阳龙径直走出旅店,向衣庄店而行。

    房室内寂静无声,蜡烛随着微微风吹,在空中摇摆显出将灭的感觉。

    陡然间,孟巨纹腰部用力,竟然直挺挺坐了起来。腰板挺得笔直,这一下,好似鲤鱼打挺,快如激电。

    满腹愤怒使他抓狂,双手紧紧靠着床沿下松木上,十根指头按住松木。半饷,十根指头流着鲜血。

    十指连心,故而连这种疼痛都能忍受,还惧怕什么呢?

    其实在他内心深处,不光为了屈死女子报仇,更是为了心中能稍微平静一些。

    蚩尤门慕容老贼贪淫好色,正与利国恶贯满盈之徒并为一列。利国斗不得,但是杀一位小门主应给绰绰有余的。

    念至此处,那血肉模糊尸横遍地的宫廷场景,无不涌现在孟纹脑海。

    他咬着牙齿,两颊骨骼微微凸起,显得愤怒至极。

45、 侦查

    首先清水洗面,毛巾擦拭干净,一张英俊潇洒的脸庞在微风中呈现。

    然而那份特有的稚嫩,依旧挂在孟巨纹脸面上,一点也不成熟。

    振奋臂膀提着勇气,向掌柜借了一件灰布衫,套在身上。

    灰头土脸朝旅店外走去,带着激动出了旅店,更带着几分不安。

    街道上空空如也,连狗声也听不到了。大地真归于平静了,巷子口大槐树簌簌而响。

    方走过半条街道,孟巨纹才知道,自己并不晓得慕容德光的住处,不由得皱起了眉毛。

    长长太息了一声,又转身打道回府,满心悒郁带着沉重的脚步朝旅店走去。

    昏沉沉的天空上,月亮终于被乌云围着,无路可走了。

    星星在薄云里时隐时现着,风夹杂着花香在街道密巷里,欢快地飘扬着。

    少时,返回到小旅店,将布衫还给掌柜的,径直向房间中走去。

    推开房间,却见圆桌上有两件衣服,鲜明的躺着。

    “莫非欧阳龙回来了!”,在展目观瞧却并未见到欧阳龙身形,业已知晓欧阳龙发现自己不在,必然出门寻找自己了。

    念着欧阳龙诸多善意,孟巨纹忽然觉得自己只有这一位朋友了。然而使他忘记这感情的,是贞国皇帝的宫殿,那里躺着的尸体。

    正义感爆棚,孟巨纹啐了一口,挑选一件衣服放置右面床头。忧虑地躺在床上,和衣而睡。渐渐的梦像微风一样,占据着他满腹的思绪:破败瓦片从屋檐上掉下来,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昔日光彩夺目的玉璧金雕都斜倒在地上,哭声、喊声此起彼伏响动九霄…………

    随着空中黄鹂声往来,混沉的大地渐露曙光。

    公鸡“咯!咯!咯!”叫嚷着,妇道人家整理装束,系上围裙,开始了忙碌。

    街道商户稀松散漫的开张,棺材铺一清早就来生意了,是一位白霜似的素装妇人,要给儿子订做棺材。

    “被活生生踩色的,这群畜牲就知道瞧惹恼,哎呀!,妇女哭得更加大声了,“天杀的人们,真凶残。”

    棺材铺老板先抹去脸上唾沫星子,全当清早洗脸。

    棺材铺须要忍受好多折磨,就如同药师把人治死了,即使病人业已病入膏肓,也得赖到你头上。

    擦拭完脸后,请妇女进堂选棺材。

    梦向来如昙花,一现即没。孟巨纹睁开眼瞧见了欧阳龙在盯着自己。

    “你发疯了?”,孟巨纹推开他,开始穿衣服,内心竟然生出丝丝愧疚。

    矗立着身躯,欧阳龙说道:“你就是不相信我能对付慕容德光,但你也同样不要去送死。”

    洗好脸,愧疚感渐渐消失了,孟巨纹说道:“鹿死谁手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些,说不定死的是他,而不是我。”

    欧阳龙踱步到圆桌,道杯茶递给他,说道:“在你心目中他只是个小小门主,但那是曾经的你。你不可能依仗官府或是皇权来命令任何人,何况那个人并不是你们贞国人。”

    孟巨纹沉吟思考,不再言语,随着欧阳龙出旅店,买了些肉包子。

    “以你智谋而论,我们今天怎么办呢?”,孟巨纹边吃边问,看见一位小乞丐在前方跪地磕头,讨要食物。

    热气腾腾的肥肉包子摊在欧阳龙手掌面上,略微有些发烫,却依旧能忍受。猛然咬了一口,油渍从欧阳龙指缝划过,“哎呦!好烫!”,随着声响,欧阳龙展臂膀向前一丢。那大半个热包子不偏不倚落到小乞丐面前,可惜肉馅掉了大半。

    即使包子被咬过,小乞丐依旧慌张弯腰捡起,如获至宝一样向四周探查。

    他倒是有志气,并未捡从肉包子中散落下来肉馅。

    欧阳龙忽然说道:“今天我们要探查慕容德光日常行踪,唯有此方能制定一个妥善方法,从而两全。”

    孟巨纹正色道:“我并不想两全,我只想要他今天就死。”

    “想归想!闹归闹!别拿蚩尤门开玩笑。”欧阳龙随意说到,他最近太懒散了,往昔英雄气概全被食物消磨殆尽了。

    二人来到天王镇北,路过破败残旧,仿佛随时都能倒坍的医馆。向右转过拐角,左侧有一条幽静胡同。身体靠着青砖墙,志向胡同里左侧第三座府邸,并说道:

    “那是蚩尤门慕容家,你在此把手前门。凡是出来或是进去,务必记清长相估摸好年龄。倘若慕容德光出门,要跟紧他,切莫轻举妄动。”

    孟巨纹问道:“你去哪里?”

    欧阳龙捏了下他的鼻子,说道:“这种猥琐门派必然有后门,而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自然全在后门进出,英雄往往去最最艰巨的地方。”

    抓住欧阳龙衣襟不松手,孟巨纹态度坚定的说道:“我要去后门把手。”

    欧阳龙却摇摇脑袋,叹气道:“以你的本事去不成,只怕连后门在哪里都不知道”

    孟巨纹死命拽着衣襟,欧阳龙吐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由你去。记住,切不可先下手,我们目的是探明慕容德光日常出行地。”

    孟巨纹狂点着脑袋,松了手,扬长而去。

    欧阳龙蹲在墙壁外,但凡巷子内有“吱吱呀呀”的声响,欧阳龙必然手掌贴着趴在墙上,探出一只眼睛朝里张望。

    约莫上午将逝,慕容德光府邸大门看了,走出两位灰衫女婢。

    模样却格外貌美,一位女婢眼睛若皓月,睫毛随着眼睛的开合而翻飞着。另一位女婢樱桃小、尖下巴,那是一种出水芙蓉般美。

    欧阳龙看得痴傻了,那两位奴婢来到欧阳龙跟前时,欧阳龙依旧瞧着。两位女婢神情自若,缓缓从他面前走过。

    极快晃动着脑袋,霎时让自己清醒过来,竟然感慨起那两位女婢的相貌。

    继而蹲在墙根,被太阳暖洋洋的晒着,竟然犯起了迷糊。

    “不能睡!不能睡!”,在口里念叨着,“不能睡!不能睡!”,脑袋却又耷拉到右肩,“醒来!醒来”,欧阳龙抖擞精神转而挺胸抬头。

    太阳由东方升起,正好照耀在欧阳龙面门上,散发出温暖光芒正逐渐打压欧阳龙内心的坚持。

    头又倒向左边,快挨着肩膀头,口中嘀咕道:“我只眯一会儿!我只眯一会儿!”,一个声音在内心深处告诫欧阳龙,一旦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来了。再次振奋精神,又一次打败了睡神,挺起胸膛,还用食指与大拇指撑起眼皮。

    乌云被风吹到天际,渐渐消失不见。阳光愈发汹涌,像一头青面獠牙的巨兽正张着血盆大口,向欧阳龙前行。太阳散发光芒,仿佛在说:

    “孩子!睡吧!想睡就睡吧!啊!我挚爱的孩子呀!!睡吧!”

    于是欧阳龙接受了神的指示,“是神让我睡的!是神让我睡的!”,想着,想着,欧阳龙便进入了梦境。

    走到原来位置,再顾及慕容德光家的方位,孟巨纹认定了前面那座三层高楼便是后门。

    欧阳龙前方是座绛楼,门匾上血红大字,书着“瑞芳楼”三个斗大的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异常夺目。有七八级阶墀,下面站着三四位手拿着竹扇献媚的女子。向街道上过往男人抛媚眼,竟然还献舞蹈,尽显妩媚妖娆。

    “有大白天开妓院的道理吗?”,孟巨纹在对面思考着,觉得这座妓院定然和慕容老贼有关联。

    然而盯梢了一上午,依旧无所收获,这妓院看起来并无不妥。

    太阳日中,晌午已经到,妓院门口的女子便跨门槛而入了。炊烟在上空飘荡,中午时,街道行人寥寥无几。

    幸而昨天在欧阳龙那里拿了些银两,找了一所西蜀汤面馆坐定。

    被太阳也晒得乏了,伸了懒腰方觉得舒坦,心情也好了许多,朗声说道:“伙计!来碗面!”

    店小二哈着腰,以极其快的步伐来到了孟巨纹跟前,笑呵呵地问道:

    “您吃点什么口味的汤面?辣的、咸的、甜的、酸的、长的、短的、方的、圆的、扁的、大的、小的、宽的、细的、薄的、厚的……。”

    孟巨纹恼火了,截断他的话,说道:“你这有没有发霉的?”

    店小二看看四周并无人主意自己,在孟巨纹耳边悄声道:“倘若客观有这癖好,小店现在就准备做过质发霉的汤面!”

    孟巨纹厉声道:“你欺负我小,那我开刷是吧!”

    店小二委屈地说道:“哪敢呀!客官,您老就是上帝,我巴不得伺候好你,怎么敢戏耍你呢!”

    孟巨纹问道:“上帝是哪国皇帝,我怎的不晓得?”

    店小二解释道:“客官有所不知,这上帝在一词从关外传进来的。传说乃曾今末元子大神传下来的,他师傅教给他的。”

    孟巨纹说道:“将你们店厨房里最多那种面,盛一碗上来。”

    店小二狐疑地说道:“这……这,确定是最多的一种面吗?确定不再考虑一下吗?”

    孟巨纹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再考虑了,快点!”

    店小二咧嘴一笑,便径直走向后厨,掀开帷幔进入厨房。“二柱子,那辣汤面给狗吃没?”,店小二问向一位紫脸大胖子。

    紫胖子吐了口气,说道:

    “倒了一碗给狗吃,那狗舌头舔了一口,上跳下蹿的。一脚将狗饭盆踢倒了,见到我就汪汪。看来这辣汤面,算是以失败告终了。”

    店小二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不!主顾来了,快倒一碗辣汤面来。”

    紫胖子问道:“你确定?那顾客不是常客吧?是常客可不能糊弄人家呀!”

    “不是常客,快点!”,店小二不耐烦地叫嚷着,并且从橱柜里抽出一个特大号的青瓷碗,递个了紫胖子。

    听着临桌两位络腮胡子在闲扯,孟巨纹没听仔细,但大概情况是弄明白了。

    天道山会开百席宴会,邀请天下诸多仙门,目地在于评选出当世五位青年才俊以对付金壁教余孽;第二件事貌似是镜士会和天道山的亲事,好像是联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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