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虎丘传之女帝TXT下载虎丘传之女帝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虎丘传之女帝全文阅读

作者:别鹤楼主     虎丘传之女帝txt下载     虎丘传之女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6、蟠龙假花

    众人愁眉始终不展,像是一面静湖被人投入一颗石子,泛起无数涟漪。

    却见是个驼背老人,皓髯老叟,有认识的,上前嚷道:

    “‘背着天’老兰,二公子亲近你,难道你就能无法无天,不顾及分寸,也不分分场合。”

    见他颤颤巍巍从人群中挤出来,吐了口黄痰,拿袖口擦了擦。又把鞋子脱掉,向外晃了三晃,才慢慢悠悠穿上鞋子。

    见他望着蟠龙山陡峭山势,不住太息哀嚎。

    莲花伯打扇子问杜子延这人是谁,杜子延干咳两声,回复道:

    “二公子是个心软的,因偶过庭院,见一女婢哭泣,追问之下。才牵扯出他的老父亲,也就是眼前这位老兰头,人都叫他背着天,最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

    莲花伯戏虐道:“父皇曾言这小尤崽子虽然年幼,却不可轻视,实在言过其实,你快去打发他走。”

    杜子延思索辗转,考虑二公子这一点,立时驻足不动弹。莲花伯虽然位高权重,毕竟不好以强权压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老兰驼背着腰,艰难看过山顶之色,才傲然道:

    “怎么?我上山难道不成吗?”

    众人骤然不知所措,互相使眼色,到底不敢先开口。之所以不发一言,并非惧怕他,想这地方,在场之人无不是享国龙凤麒麟。奈何这老兰曾是二公子提携的,便有些不好开言反驳。而这老兰仗着这点关系,往往做事偷奸耍滑,在庭院惹是生非,是以此趟带将出来,算是给家里避祸,不曾想此时却跳出来发难,倒教众人愁容密布。

    李诞终究持重,众弟兄口服心服,硬着头皮上前道:“你可明白馨萍夫人是何等人物?”

    “背着天”老兰虽无左耳,却不是个聋子,斜着眼道:“明知故问,自然是二公子公孙小尤的亲身母亲。”

    李诞道:“既然明白,应该懂得其中厉害,但凡有失。纵然你拿十条命,也于事无补。”

    老兰噘着嘴道:“我晓得!”

    李诞郑重其事问道:“即使如此,你还要去吗?”

    老兰微微颔首,李诞深深太息。

    把个大胖子“虎胆”王道乾气得上翻下跳,咬碎钢牙,恨不能提拳将这老兰砸个稀巴烂,奈何他有二公子这道管用的护身符。

    李诞妥协道:“遇到事情要多说好话,毕竟人家地盘。若有任何闪失,要第一时间赶回禀报。”

    老兰把大小眼努力放平,抢过八仙扇,大踏步向山到前行。他身体消瘦,恰似一根顶长的瘦竹竿。

    面对如此竹竿,众人大都对此摇头叹息,不抱半分希望。

    而李诞默不作声,悄悄抄起匕首揣进怀中,吃口达坂城大西瓜,换了紧身衣,正欲上山,却被内中一人拉住。

    “不需李公子千金之躯,小可报效公门三载,尚且寸功未立,此番愿上山查探究竟。”

    但见那人虎背熊腰,威风凛凛,年纪约莫三十多岁,腰畔挂着一把金光灿灿的黄金刀。正是被公孙小尤感化,才致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姬压。

    李诞本欲亲自涉险,架不住众人口劝手拽,终究妥协,千叮咛万嘱咐于“黄金刀”姬压。

    姬压先快步跟紧,而后小心翼翼盯着。遇到拦路哨卡,便自顾走小路,终能赶上,不曾跟失。

    直跟岔路口处,那“背着天”老兰却躲藏在灌木丛林,向前探着**,倒把姬压紧张的心一上一下,久久不能宁熄。

    急不可耐,姬压冒着凶险,被发现的难处,绕个弧度,指尖拨开荆棘丛,不觉暗自好笑。

    却见道路中央有个美妇,正自坐在草地上捡拾前人洒落的黄豆,行为上倒生出些不雅精致。难怪那老兰不肯再挪半步,原是中了“情毒”。

    那美妇拾取黄豆,贪心不足,竟然片刻间不肯离去。

    姬压思索一番,决定自己孤身上去,看个究竟。

    本三条道路,姬压选择最右边的一条道路,却只敢走旁边丛林,并不上道。

    其中令他叹为观止,这荆棘丛中满是陷阱,竟有几处还牵引着非凡的阵法。

    不过如此,周围树木非但不见飞鸟,连一只昆虫也不曾见其踪迹。

    一股透心凉,忽然自姬压脚心猛然升起。萌生退意时,却觉身后有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但自己稍一返首,那诡谲如鬼的眼神便荡然无存,销声匿迹,只看得清风拂柳,花舞草跳。

    无奈何,只得迎难而上,看个究竟。

    匍匐在道路旁边的草丛中,却听得前方有打斗声,渐声浓盛。

    姬压更加奋力爬去,却见凹起道路上布满死尸,更有七八人舞动兵器,于山间叫嚣吵嚷,响彻天地。

    那是一种明知自己必死时,所发出得尽力一呼,可姬压看他们全毫发无伤,且目下并无旁人。

    那握刀之人青筋暴起,大刀上下翻飞,无一处不是杀招,可无一处不是虚而无用得招式。

    ——传闻宁山从前乃上古魔神,潜行修炼的场所,这地方死的人不下八九十亿人,难道这的地方真有孤魂野鬼在作祟吗?

    姬压自然不大相信这些怪力邪说,他更加信任一品秦怀玉和赤霄剑刘大侠。

    握刀者左冲右突,不备却踩着一只“死人”手臂,那死人却又活奔乱跳起来。向回路狂奔,口直嚷着:“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未及片刻,便听他惨叫一声,登时气绝身亡。

    这一变故让那些活着的人更加慌张无措,如落虎群之羔羊,惶恐可怖。

    姬压原是个热心肠,此刻再难袖手不顾,上前问道:“到底是谁?他在哪里?”

    这些人手舞足蹈,双眼显出红色血色,而且口吐不清,让姬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真是老虎吃乌龟,无从下口。

    忽然,周遭树林射出无数白光,快如雷电。

    姬压愤然拔出黄金刀,拼命挡住四下射过来的暗器。

    却终究对方暗器繁多,护住这个,那个却殒命。护住这个,旁边的又中飞镖。

    如此反复,只剩下那握刀的,尚在姬压刀下庇佑,暂无性命之忧。

    霎时周围暗器如风住雨收,消失无踪,姬压的心却似提到了嗓子眼。

    “暴风雨的前兆,岂非就正是风调雨顺吗?”

    他到底能不能挡住波涛汹涌的飞镖和暗器,此刻他心乱如麻,正自思考为了旁人而将自己陷入泥潭,是否应该。有些人往往就是如此,好管闲事,所有老一辈的人才苦口婆心的劝解年轻人:“是非全是强出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姬压额头已微微沁出冷汗,关乎自己荣辱的一战将要来临。能否满载荣誉而归,让群豪羡慕称赏,亦或者生命的枯竭。

    “咣当咣当。”

    南方一箭之地,发出铁链碰撞的声音,人未来,声先至,“休伤姬大兄弟,有胆子的,直管朝老子招呼。大不了一死,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铁汉子。”

    密林中发出一句娇嫩话:“是谁?”

    来人转瞬即到,四下张望后,言道:“第一勇士王中霸。”

    娇嫩话道:“凭你?不够格,都得死,这是禁地。”

    却听另外一名女子尖细着嗓子,言道:“先等下,你可认识公孙小尤?”

    那人巨塔般地身躯晃动了一下:“怎么?我就是公孙二公子的老大哥,那又如何?”

    尖细嗓子道:“那便饶你们一次,快逃命去!且告诫旁人,休要来禁地蟠龙窟。”

    那壮汉素来不服气任何人,正欲发难,早被姬压强拽着,向回路赶去。

    一路之上道出始末,第一勇士领着姬压并老兰到得曼陀罗花海,喜着夫人无事,正漫步观赏曼陀罗花海,陶醉不已,沈醉其中,留恋难停。

    老兰见花海中央有位腌臜少年正在刨坑,来了兴致,拿起铁锹上去帮忙。

    李轻韵虽为玉身蒲柳,心思却要高过大部分男子,觉得不合时宜,忙上前拉住老兰。

    老兰实则是个鳏夫,素来爱受小姑娘大丫头的奉承,只三言两语,便不致使老兰出丑丢脸。

    第五潜忽然对馨萍夫人道:“生死乃天命,夫人如此做法,岂非诓骗?”

    第一勇士虽然带着龙凤金手链,但听到有人说夫人坏话,便又暴跳如雷,一发不可收拾,好似魔怔一般无二。

    馨萍夫人制止住第一勇士王中霸,淡然道:“我虽扯谎,说他已逝父母曾同我有约定,须在这曼陀罗花中种植一株纯铁打造的曼陀罗花,来祭奠曾今身死的朋友。”

    第五潜道:“我也明白夫人一片苦心,可终究是人家的事情,到头来出了乱子,让谁去承担呢?”

    馨萍夫人无奈叹口气道:“第五呀!别再讲了,回去吧,我们回家吧!”

    第五潜问道:“夫人临出发岂非都已安排妥当,咱们该去天道山,参加天道大会。虽说还有个把月,夫人却是要替两位公子说亲事的。”

    馨萍夫人再太息一番,凄惨道:“人家如此年纪,双亲亡故。他虽非我子,见之心悲,有些望丹似黑。”

    第五潜由衷佩服道:“夫人以天地为局,小子自叹不如,自惭形秽。”

    馨萍夫人道:“我们走吧!”

    第五潜问道:“去哪里?”

    馨萍夫人怅然若失,惨淡道:“随便哪里都成,我不想再掉眼泪。这是一种非常难受,非常让我憎恶的东西。

167、小侠出击

    虎头镖局雷暴睥睨群雄,瞧了其中三位,大失所望,毫不在意,直打鄙视之气。

    却见到西首那弱不禁风的老者,眉头便略微起皱,气焰也稍稍削减三分。

    西首那人身体如枯枝,年纪约莫五六十岁,暮气极深,毫无生气。

    见众多少年英雄被妖术定住,顿觉不乐,淡然道:

    “宵小鼠辈,竟敢班门弄斧。虽然对方手段歹毒强硬,但你们都是江湖新秀,怎可一招被制,实在丢人。”

    此刻敌人傲视,他却不忘挖苦众多英雄一番,实在天下少有。

    雷暴拱手道:

    “赤霄剑看来也不过如此,竟然还收了老前辈为徒。‘谁人可言当不败,阜南言子不作二’,当年老前辈名号可谓冠绝天地,无人不晓。”

    此人正是刘大侠十六神徒中的第七位,名唤作“天鸣神虎”言宽鹿。

    言宽鹿长袖甩处,八道劲风如浪潮般,杀向众多英雄豪杰,淡然道:“当年薄名,何足挂齿。”

    雷暴纵步上前,以纯力道化解其劲风,却不料被三道劲风包围,俯仰之间,难以动弹,“前辈明辨岩穴高士,怎可以尊事卑,岂非有些大材小用?”

    言宽鹿长袍抖动,向天空弹了三次指头,陡然彩霞骤生,彩虹遍空,“年纪虽幼,有礼,我师之。体貌虽陋,有业,我敬之。能温良恭俭让,虽陋室村夫,怎可怠慢。你毕竟看问题,还是太浅薄。”

    那五道劲风即将解开众人妖术,却劈空显出一条五尾凶虎,爪子扑去,瞬间两道劲风消失,如青烟入林。雷暴早念过咒语,淡然道:“言前辈总是不败,不知今日可否再续神话。”

    言宽鹿双掌下压,三道劲风打个弧度,二度朝众人飞去,经天上彩霞照耀,其动力更胜以往,锋不可挡,“试过才知晓。”

    见雷暴目显红血,口中念词,魑魅妖魔立现,瞬时生吞了那三道劲风。魑魅于天空翻腾一番,向言宽鹿猛然冲去,入天鹰俯冲而捉雀,其势迅猛难窥其踪。

    言宽鹿见那三道劲风尚有阻碍,忙运足力道,左掌打向其前,前方霎时畅通无阻,面露喜色,“看来我要赢了!”

    当三道劲风化解开众人妖术时,言宽鹿右手食指却被魑魅咬掉。

    待言宽鹿功力回转,功起膻中,一记“血鸣神掌”,那魑魅落荒面北逃窜。

    北方那人早已按耐不住,射出八道精光,待到魑魅跟前,却是八道剑影,团团封住魑魅路途。

    登时天昏地暗,宛如冥府,悲声震天,鬼哭狼嚎。

    八影骤然合一,“吐”地一声,直穿过魑魅前胸,立时让魑魅斩灭神元,荡然无存。

    “晓风残月照冥府,论拐难绕夏西湖。”萤光盖阳,八凶赴极,东箭南金周扁周如意收妥冥府宝剑,正色道:

    “雷暴,你若依仗金璧妖术,莫怪我们以多欺少,不讲江湖道义。”

    周扁一生可谓多姿多彩,落地三月被管家扔入北海。飘荡三日,进落魂岛金沙滩,被野猴所抚育。转瞬七载,樊关外落邪道人云游至此,便收了徒弟,实则为将周扁当作一把神兵利器。修炼师傅所传冥府剑,十七岁杀师,叛出师门。十八岁孤身上咆哮山,扬言要打败刘大侠,当天下第一。经过几番交手,刘大侠真情流露,终究收复周扁,做了第八位徒弟。因事而瘸腿,后苦练铁拐,终有所成。

    传闻他练铁拐时,所留下来的汗水,足足有一个西湖这么大。

    却听雷暴狂笑不止,声中极显鄙视,“若是旁人讲出你这一番话语,我自当敬重他是个英雄好汉。哼哼,你这个欺世盗名之辈,竟将忘年结义兄弟的女儿,纳为己用,毁坏天纲,天地所不齿。”

    周如意半百胡须略微颤抖,声色陡然激动,强控制好情绪,淡然道:

    “纵然我百般不是,该下地狱,也不是你逃脱罪责的理由。你不顾道义,结交金璧邪祟,自取灭亡之道。”

    雷暴怒不可遏,以指画出个金面神狮,张牙舞爪冲向周如意,“你比阜南言子,差了千百倍,却在这大放厥词,让人可发一笑。”

    那凶手直扑向周如意,后者亮出冥府妖剑,奋力甩去,却被对方巨大力道给格挡来。

    周如意不敢怠慢,小心提防,往旁边闪处。布满灭魔大阵,静待时机,短时间内抽不开身。

    八徒弟同九徒弟一道施展力道镇压,源源不断的力道自天空向下俯冲,锐不可当。

    “天鸣神虎”言宽鹿本要出手援助,却见后方一点白影快速而来,忙凝神观瞧。须臾来到,倒是个垂髫童子,娇小可爱,正是言宽鹿亲传弟子,小花,“咆哮山庄出大事情了。”

    “什么大事情?”言宽鹿焦急地问道。

    小花上前,小声嘀咕着,终究太细小,压根听不到一字一句。

    言宽鹿低头,耳朵贴着耳朵,忽然一把冰冷的小刀已然插入他的身体上。

    言宽鹿先是一脸震惊,再转狐疑,就好像你来到朋友家做客,第二天一早起床时,却发现有个绝世美女躺在你身上。

    犹如心口被磐石压碎一般,言宽鹿的第三个感觉便是痛心疾首的失望。

    转瞬之间,猛然踹开那小花,小花撕裂说到,“老不死的,终究不愧为天鸣神虎,有些道行。”

    小花强忍住疼痛,奋力站起,目光满是愤怒,指着师傅继续道:

    “你本不该不将衣钵传给我,这是你最愚蠢的决定,我要让你付出惨痛代价,让你后悔。”

    言宽鹿气得话都说不出口,面土而神衰。

    铁扇展动,猪温钰翻身上前,立在言宽鹿身前,淡然道:“纵然你奸计多变,也难想逃出生天。”

    勿忘宝剑自十徒李大牛手中脱出,悬于雷暴上空,而后无思、无绪两只毛笔,也悬在上空。

    冥府宝剑和铁扇子一时祭出,无数强悍力道,源源不断向雷暴周身压住。

    气势吞天,声势浩大。

    雷暴毫不介意,双臂展开,化出无数力道同四件神兵利器,苦苦相抗。

    铁掌令狐一行人中,走出一人,身形矮小,略微发福,不住捧腹大笑。

    雷暴正用上古四大凶兽挡住四件法器,却听得这人发笑,不觉冷然问道:

    “狗才,笑甚?”

    那人原来是八卦门门主的二公子,因不满祖父取的名字,自己便随意胡诌了一个,也算顺口,正叫“小小昆儿”。

    “我笑的是,你虽然瞒过天下耳目,却瞒不过我,还敢仗此为由,来胡说八道。分明你母乃秦楼楚馆出的,性本就善淫,不三不四,危害家族,却反被你说成了母亲被欺辱死,实在可笑。”

    雷暴深情大变,慌张错乱,所掌控四只上古凶兽,也愈发难安。

    “你对外说,你姐是被人投掷于曲江而亡。但实际上,是他勾搭上族长的第六子,又同他结拜兄弟‘广恩剑’刘道同不清不楚,致使结拜兄弟相残。最后,才由长老出面,处死你姐。我说的可对?”

    雷暴阵脚大乱,气息紊乱,怒然道:“我斩灭了你这胡诌的小畜生。”

    “三只手”秦自重本得了美妇,安置在一处偏僻院落,请了婆子丫鬟照顾。二人温存两三日,秦自重不觉有些腻了,心中暗暗对赤霄宝剑,复萌歹意。随胡诌个理由,得已脱困,跟在铁掌令狐人群中,等待时机,此刻上前道:

    “信奉金璧邪祟的,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雷暴怒极,愤然道:“是你们逼迫我的,可怨不得我了。”

    “天魔临凡,我愿化生。九州万物,吃胆破脏。”

    咒语念过,但见雷暴入魔,牵引金璧邪教一为护教护法,直进入雷暴身体。

    刹那间,雷暴全身变黑,面容恐怖异常。

    他只手臂挥动,那四件神兵利器陡然回退原本所在,四位神徒呕血按住胸口,惊叹不已。

    护教护法一指弹向小小昆儿,邪笑道:“本座先替你除去这胡诌瞎扯之人。”

    天下道法,本出八卦。

    可惜八卦门有个巨大弊端,老一辈在传授弟子本门绝学时,总要藏几招绝妙,以此吹嘘自己本领高强。如此传承武学,只七八百年,八卦门精妙功法早就当然无存。更何况已过了千年,更是所剩无几。

    小小昆儿算是他家族中的佼佼者,聪慧明辨,将家传武学静心学全。又连哄带骗,将门中长老的功法也全学懂,融会贯通。饶是如此,才只得合着几个微末功法。又被大哥嫉妒,是以暂逃出八卦门。

    小小坤儿右手慌乱打个弧度,才记起功运膻中穴,复又打个弧度,屈膝往草地按去。

    但见八道白光形成一个残缺八卦阵柱,迎击来犯之力。

    八卦阵还未遇护教护法之力,便摧枯拉朽,化为虚无。

    小小坤儿自知必死,立刻摆个驾驶,欲奋力一搏。

    却被身后一人猛然推开,一把宝剑自身侧飞出,同那力道撞个正着。

    握剑之人登时被振飞,斜着身子躺在草地上,嘴角鲜血直流着。

    那力道一击不中,竟然不陨,转个身形,杀向司马京。

    司马京项下美玉裸漏,美玉上刻着两个小字“颍上”,微微发着白光。

    众人全部聚精会神关注于护教护法接下来的动作,因此并未注意到。

    白玉闪动九下,那力道竟然消弭不见。

    四大神徒忽然觉得护教护法能力,骤然低微,便互相使个颜色,二度祭出法宝。

    猪温钰喊道:“小师弟,速速斩杀这邪祟!”

168、陡然惊变

    掀开孤芳斋顶华丽的锦绣帘子,馥郁四散,塞如天上玉殿。

    空斋中,节制隐宫主夏微醺转向尼花:“一切是否已备好?”

    尼花穿着极端朴素的石榴裙,却难掩盖住,她那天然去雕饰的自然美。双眼开合中近乎生出一种天仙神态,让人怜爱流连。

    “请的徽州神厨黄大山,食材全是顶棒的。酒倒逊色些,是天山山脉以北猎户喝的苦酒。”

    夏微醺微微点颔首道:“再在院中添置几方山水屏风,权添景致,不至萧索。”

    尼花反驳道:“可你并不喜欢这些,你喜欢……。”

    夏微醺不让她说话:“我已够累,就莫再让我添烦恼。先去鲁华殿,探探虚实,依情况而定。”

    尼花嬉笑道:“好,好好,有了心上人便忘了我这小小婢女,真教小婢女伤心欲绝呀!”

    夏微醺露出酒窝,抬手作打势,那尼花又非木石,急速冲出孤芳斋,险些绊倒。

    穿得花径,却见条大蟒蛇横躺小路中央。尼花看去,那大蟒蛇正把一只肥硕灰兔,缓慢朝口里送。

    那灰兔双眼紧闭,全身如石铁般僵硬,显然早被蟒蛇身子缠死。

    若闺阁妆台女子,早吓得抱头鼠窜,而男人则非常喜欢,又有英雄救美的机会,让他们一展英雄男儿气概了。

    尼花虽玉质,到底武林看惯,江湖人物,把心思放在鲁华宫殿上,“平日里夏宫主对男子从不放在心上,如今却对有女之男,上赶子追。唉!也是前世虐缘今世报。”

    那蟒蛇早爬入灌木丛去,尼花便向鲁华宫走去。

    正到得宫门外,见宫门大开,一人影怒冲而出,急若脱兔,正同尼花撞个满怀。

    那人惶恐难安,狼狈爬起,行大礼道:

    “百里文渊莽撞了,都怪山神主不厚道,送来顶轿子,说是天下奇珍异宝,却是个毫不羞耻的烂女子。原来还周到,却越发放肆,脱掉衣物,不顾礼仪,实在可恶。”

    尼花见是百里文渊,先自乐一番,问道:“王宫主怎不见身影?”

    百里文渊回顾身后:“说是千芳殿有个殿主想见见,是以上山顶去了。”

    尼花秀眸转动,便道:“既然你有地不能待,又四无熟识之人,不如去孤芳斋坐坐。我家宫主长年累月在宁山,最喜好听人家讲外面的故事了。”

    身后奔来一女子,赤足披发,穿着牡丹抹胸紧身衣,口中不住喊道:“百里郎君,良辰美景,切莫辜负这大好时光。”

    “好,就拜会你们夏宫主!”更不犹豫,随尼花向孤芳斋赶去。

    先自狂奔一阵,见甩开那赤足美妞,才收住狂奔之态。

    尼花虽不晓宁山山神昆羽已勾搭上了夏微醺,但却明白方才那女子底细,正是“细美人”刘娥。

    因问道:“若论艳色美丽,这刘娥胜过王宫主千百倍,你难道就不动一点心吗?”

    尼花本戏言,百里文渊却不答应,停住脚步正色道:

    “岂不闻姬旦之礼,仲尼之道,若观人只以美色,那天地的道义又在哪里呢?若你母亲、姐妹艳丽非俗,你难道也能一并娶了吗?爱情是两颗心紧紧相连,若是以钱财、美色、不劳而获得到的情,岂非是情的失败吗?”

    尼花道:“什么鸡蛋、种泥,我倒不懂得种泥,只懂得种些花草。”

    而后道:“百里公子龙凤直姿,小小婢女倒不大懂得。还请快快赶路,莫被那刘娥追上来了。”

    又嘲讽道:“她追男人的本事,就好比做贴锅馍的老师傅,快而狠。”

    盏茶功夫,即到孤芳斋。

    斋内庭院布置华丽非常,满堂富贵,中间一张桌子,铺着百花朝凤图,摆满佳果糕点。

    西面假山成群,上下布满小河,蛙声阵阵,萤火绕蒿。

    尼花翻来覆去找得山水屏风,随意摆放,而后拿起一盆水,擦拭漆过的护栏。

    百里文渊道:“未料夏宫主身侧竟只有一仆,实在匪夷所思。所谓俭以养德,夏宫主心性,真是不同凡响。”

    首次相逢,碍于身份并宁山山神昆羽,才未仔细观瞧百里文渊容貌。一见之人,直觉红鸾星动,说不出的喜欢,油然而生。

    夏微醺道:“百里公子谬赞,实在愧不敢受。未知刘娥如何?”

    百里文渊有些愠色,淡然道:“同禽兽待久了,也就忘记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了。刘姑娘实在……实在有悖常理。”

    夏微醺问道:“你不喜欢?”

    百里文渊叹口气道:“我简直怕的要命,我怕有负王尔馨的一片真心。”

    夏微醺双眼闪动着希望的光芒:“真羡慕你们!其实所有人已被刻在了命运的齿轮上,难以自拔。”

    百里文渊坚定道:“扛着天山去跨过北海,那是做不到的;但却改变命运,逃脱他的束缚,只在于想或者不想。”

    夏微醺问道:“你若永远也无法和王宫主厮守,那你还如何取舍呢?”

    百里文渊正欲发言,孤芳斋大门骤然碎裂,冲进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

    她虽然看上去实在孱弱,却肩膀上扛着一男一女,毫不费力气,宛如扛着牦牛之毛。

    夏微醺惊怖交集,失声道:“谷梁小月长老!”

    谷梁小月向后道:“乖儿子呀!你还看上谁了?”

    “自然是大美妞夏微醺了!”人虽未显,言语却使人厌恶至极。

    等人来时,确是蝴蝶绕身的秦白赤,身后跟着秦丸、秦立,竟然还有“应声虫”秦涛。

    “秦氏三虫”面色得意,行为乖张。各个张牙舞爪,如犬得主人庇佑,越发狂悖,目中无人。

    大乱如斯,周遭人愈来愈盛多,见谷梁小月左扛着的是王尔馨宫主,右扛着的却是一名身穿七彩服饰的女子。他二人呈昏厥样子,只听她喊道:

    “哪个是夏微醺?”

    那七彩衣服的女子,有人熟识,乃祁连大寨“七彩绵羊”羊酥儿。

    ——谷梁小月为何会骤然得了失心疯?

    夏微醺尚自狐疑,上前拜道:“师叔祖怎的不识夏微醺了呢?”

    那谷梁小月见她姿容,连连摇头,向秦白赤道:

    “却是个孬女,怎配我的乖儿子呢?这王小娘子倒是周正,极令我满意的。我看,就舍弃这丑八怪,只娶王尔馨一人,可好?不然你叫我一声爹爹,我就依你所求。”

    秦白赤不假思索,朗声道:“爹爹在上,受蠢子一拜。”心中暗自思量:“大好时机我若不把握,岂非蠢材,反正我又非是蠢子,与我无关。”

    周遭人无不嗤之以鼻,一握枪人怒不可遏道:“你爹在这江湖中,算是一代枭雄,不曾辱没你。却在这乱叫爹,你还是人吗?”

    一百结鹑衣的乞丐附和道:

    “比畜牲还不要脸!”

    秦白赤满不在乎,心中一心惦念王尔馨和夏微醺两位美女,将所有事情抛之脑后。

    此刻纵然让他杀掉双亲,他必然也是能下的出手的。

    人群中贼光来回摇摆,宁山山神昆羽眼看自己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布置的局,顷刻将散,化为虚无,不觉把心一横,决定放手一搏,或可结局未料。

    瞅准时机,功起膻中,想毕其功于一役,攻其后背。

    “啪!”地一掌,正打在谷梁小月后心,后者借势将二人分别扔到两间房间。

    百里文渊见势头不妙,上前道:“前辈,未免做事太绝了些!”

    谷梁小月身形抖动,震开山神昆羽,自起天绝神掌,向后压去。

    天绝神掌同盛老宫主幻荧掌不分轩轾。其实,若推原本始末,二者原系一脉。

    幻荧掌展处,能引起周遭自然之力协同,旁人看的自然觉得霸道非凡;而天绝掌施展开来,好似巨人抛石,并无半点奇异景象,是以天绝掌名不经传,不为外人称颂。

    昆羽知根知底,慌忙抓起身旁一名女弟子,向前推去。

    那女子浓妆艳抹,想是最近勾搭上哪位村中小伙,此刻不觉花容失色。

    一掌之下,岂存性命!

    那女弟子被拍出老远,立时身亡。谷梁小月却依旧不依不饶,左臂展处,“八乾分心!”

    昆羽面色慌乱,施展全部功力,向身侧逃去。奈何不济,被八乾分心之力打昏过去。

    百里文渊怒然道:“不分事理,杀伤人命,与魔何异?不除掉你不足以扬天地正气!”

    沧浪一声,三束螟蛉拜仙剑即出,寒光一显,微微发着白光,不愧为宝剑风采。

    夏微醺阻止道:“再想他法,怎可以卵击石,岂非不大明智?”

    百里文渊怒然道:“当她是前辈,才不立刻追问打昏馨儿的罪过,如今更得寸进尺,越发无理。不除不快我心,不除不表我对馨儿的满满情意。”

    “馨儿”一词,若排山倒海撞击着节制隐宫主夏微醺的微弱心灵。他虽同昆羽有男女之事,却无男女之情,此刻怅然无措,一颗心恨不得交给百里文渊。

    刹那间,她发现自己已深深爱上眼前这个“莽撞”的男人。

    贞城“天香楼”徽州神厨黄大山,不光一手吴山贡鹅做的色香味俱全,看事情也独到老辣,忍不住叹息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谷梁小月老牙露出,“小子!讨死!”翻掌带出衣袖,发出无数精光,直将百里文渊钉死在门板上,手段毒辣,并无半点花派长老的痕迹。

    面部狰狞,伸臂五根钢抓按住秦白赤肩膀,那周遭蝴蝶立刻发出强烈的光芒,似是不满。一抖肩,把秦白赤甩进一所房间,又把昆羽甩进另外一所房屋。

    月淡星暗,沿着宁山林间小路,暗中埋伏着数十名宁山女弟子。

    尼花虽暂管宁山诸事,却无半分喜容,甚至还平添几分惆怅萧索。

    将谷梁小月治服就赖于此次埋伏,那还是在谷梁小月困乏时出的手。

    尼花呆呆望着东方如鱼肚子一样发白的天际,心中又生出别样的惆怅。

    “我该怎么办?”尼花反反复复在口中嘀咕着,无助的将身子靠在廊柱上,任晨风拍打。

169、古楼之下

    “恨意绵绵,似彩绸,剪断迷幻仍凌乱。

    爱意浓浓,虬髯松,绵亘千枝除非尽。”

    ……

    ……

    ……

    一重古楼平躺于高坡上方,周围柳树青葱,鸟语花香。坡下一方竹枝棚子,却颇显孤独寂寥。

    暇时畅游,立于古楼上顶,眺望四野,但见炊烟映月,窗星点点,好不惬意舒畅。

    棚子规格也属宽敞,左首灌木丛前扎下树桩,上用铁钩穿凿,用以给往来客人栓马。

    朽柱外,约莫七八步远,横躺着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鲜红异常,远处尚有滴落的红漆,显是此棺方作不久。

    饭棚子分为两部分,外面露天酒肆,横放着八张油桌。多是泥腿子粗俗行客。口中风流,行为放荡,毫无顾忌。

    棚内却迥异非俗,好似文室雅阁,桂馥兰香,如临仙阁。往来无白丁,透着无限轻灵飘逸的感觉。

    西壁紧紧贴着张桌子,上铺锦绣彩布,摆着晶莹剔透的酒壶,和两只小巧玲珑的玉酒杯。

    一发髻凌乱,神形俱散的女子坐在椅上,右手撑着脑袋。淡眉下一双秀目缓缓闭着,眼圈周围却显现异常明显的深红,似是曾大哭一场。

    她身旁恭恭敬敬站着一名端庄的花派女子,拿着着两把用粗布包裹着的物件,一瞬也不瞬盯着似睡非睡的神情落魄的女子。

    嫦娥宫殿下,三辆马车转眼将到,头马上插着面大旗,上书“傲龙镖局”。

    老马夫身后之人吐了口痰,把老烟随意磕掉,自顾自骂了一句老天爷,便拍打老车夫,扯着嗓子喊到:

    “你个死货,眼是瞎的,还是怎得?不然捐给癞皮狗。这么大的茶棚还看不见吗?”

    老车夫似有话说,却来不及,那粗汉子早跳下马车,朝茶棚大步流星,肆无忌惮的走去。

    迎面正走来一袒胸露乳的行脚僧,胡子拉碴,容貌极端丑陋。背着把亮锃锃的鬼头大砍刀,不怒自威,让人望而生畏,刺人脊骨。

    “臭秃驴,见到鬼府走刘大刀,就该绕道走,你那该死的老母亲,难道没告诉你吗?”

    傲龙镖局似乎有些声望,这汉子刘大刀说的话也够硬。

    声若雷下,硬赛岩石!

    行脚僧大脚上步,踩在草地,丝毫不相让。

    二人争路,奈何中央拜访着一口棺材,狭窄只能使一人通行。

    刘大刀更不搭话,抬臂膀压下,那行脚僧用双手去招架。

    二人青筋暴出,铆劲相拼,丝毫不肯后退一步。

    傲龙镖局人多势众,十三名打手握着兵器,怒然而来。

    行脚僧显然势孤,却见大脑袋奋力向后仰,“阿弥陀佛,诸位请我来论道,为何不助我?”

    “阿弥陀佛,我们分散八九载,本想看看你的能耐,算了。”从外棚缓缓走出五名老和尚,其中三名和尚将那棺材向旁边微微挪动,毫不费力,宛如吃面。

    “大鹏和尚!”一瘦老僧打佛号说到,“今日约定在此相逢,是老友重逢,更是你我论道斗恨之时。未料到你却,被俗世缠身,那我们就先搭救你离开苦海吧!”

    四名老和尚袖袍甩出,那刘大刀等众人倒退三四步,刘大刀本人更是险些摔倒。

    此刻两方势力连一句话都未对过,便如杀父之仇似的,着实有些搞笑。

    把大刀抽出,本已夜凉如水,此刻越发凉气摄人。

    刘大刀舞动大刀,呼呼作响,猛然一刀劈向行脚僧大鹏和尚。

    瘦老僧眉头一皱,如鸡爪般的瘦手登时耷拉到大鹏和尚的肩膀上,“俗事苦闷,老衲渡你脱离苦海。正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老僧细胳膊,拽起来轻轻松松,并无紧张之态。

    见这光景,纵然凡夫俗子,也晓得对方这五个老僧本事不弱。

    就该笑脸相迎,化干戈为玉帛才是,但可惜他遇到了愣头青,一位刚接替师傅出来保镖的新人——刘大刀。

    果不出所料,踩个空,大刀竟多向前移了四五步,正巧砍到棺材上。

    “咔!”

    外棚众人看得傻眼,仿佛刘大刀触犯恶魔似的,目中竟然生出同情之感。

    孩子总是天真无邪的,纯洁的如同一块完美无瑕的宝玉,只见人群中走出来个独辫子的小男孩,嚷道:

    “你们快跑,里面的姐姐很凶很凶的,谁动了这口棺材就倒霉。”

    大人自诩聪明绝顶,却不如一个顽童,岂非可笑!

    孩子的父亲惊慌失措,慌不迭将其拽到跟前,拉在怀里,言语教训。

    刘大刀望向棚门口,凝视了一会,见未有动静,不觉放肆起来,嚷道:

    “老子斗不过这群老秃子,难不成还怕你们这些女流之辈吗?”

    又是棚外,飞越出一名猥琐汉子,落地时双足打颤,想来近日多好妇人醇酒。众人见他面色慌张,大觉怪异,连刘大刀瞧见他的模样,竟也在心中直打鼓。

    只听跳出的那人抱拳,冲棚口道:“不才乃秦桧门中人,受傲龙镖局老镖头之雇,暗中保护他亲传徒弟。未料他胆大妄为,得罪贵人,我秦桧门在此脱离同傲龙镖局的雇佣关系,告辞。”

    手一扬,身一扬。手一扬,是从怀中掏出金银袋子,扔到刘大刀的面前;身一扬,是这位秦桧门徒果决异常,蹲膝翻飞而去,踪迹全无。

    刘大刀不禁心中更加狐疑,直打鼓。

    破布帘子被掀开,那个拿着两个长长的物件,不算太美的花派女子缓缓走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砍到这口棺材,你自裁吧!我就代宫主决断,饶恕你属下一干人的性命。”

    刘大刀笑得春光灿烂,心里暗中好笑,“自己又不是吓大的,怎你凭借你一个弱女子,就能轻易左右我的生死,这简直是全天下最搞笑的笑话。”

    “你凭什么决定老子的生死,纵然皇帝老子,也得用刑法才能砍别人脖子。”

    长得不太漂亮的花派女弟子沉声道:“凭我是花派的,凭你动了这口棺材!”

    刘大刀手腕翻转,目露凶光,“那凭我手中一口刀,要想活命,是否有问题?”刀光如道滑溜的白肉掉进锅里,每一个步骤都恰如其分。

    长得不太漂亮得花派女弟子依旧非常淡然,她似乎如一滩水,小声道:“毫无问题,我要杀你,你要保命,本就是无可厚非的。”

    那道像白色滑肉的刀光,却终究难进入沸腾的热水中。刘大刀还未看清对方到底使用了什么招式,自己就如刀磕磐石,长臂发麻,虎口疼痛,身子倒退。

    “我杀你,你拿刀保护,本就正常。但你不敌,就是该死。”长得不太漂亮的花派女弟子朗声说到,缓缓向刘大刀瑟缩的身躯走去,杀机更比刘大刀原来浓厚。

    天下没有后悔药,刘大刀心中已生出无限后悔,可事情到达如今地步,实在无法挽回。

    ——连师傅暗自出钱雇佣的武林高手,都已逃遁,他还有什么法子呢?

    ——还有谁能救他呢?

    “老衲倒要多管闲事,阿弥陀佛。”瘦老僧缓缓横挡在刘大刀面前,身如消瘦枯竹,却给了刘大刀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一股巨大力道瞬间就形成,那个长得不太漂亮的花派女弟子,连一步也挪动不得。

    “他是你亲生儿子!?还是你的同道中人?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后果自负。”长得不太漂亮的花派女弟子,正色说到。

    瘦老僧将眼睛眯成一条缝隙,慈眉善目道:

    “如今佛道势衰,我们修佛道的,自然不敢逞能,不过却也不能让生灵在我们眼前陨落。”

    “那我就将你陨落!”

    瘦老僧额头皱纹里,似也有了笑意,忍不住道:“如今女娃子都如此狠心绝决了,阿弥陀佛,就让老衲来规劝规劝你。”

    双手即分,长袍抖处,两股巨大力道将这名花派女弟子裹挟住。瘦老僧在一抬手,直将女弟子挪到一旁,看着她艰难忍受痛苦的表情,瘦老僧面上渐渐露出忧色,“你可悔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人的性命你怎可轻易就取,父母精血,苦养十八载,难道在女施主心目中,这一切皆似蝼蚁吗?”

    刘大刀此刻是虎壮怂人胆,骂道:

    “方才未看清楚,原来是这个浪荡姑娘。恬不知耻,追男人都追到这里来了,哈哈,你和七八个男人不清不楚,藕断丝连,却还想着当傲龙镖局的夫人,受尽荣华,简直白日做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三言两语,竟然诽谤得如此清澈,也属难得。

    外棚众人暗中嗤之以鼻,表面却漠然不语,如处子待阁。

    又是那个独辫小童,挣脱出来,嚷道:“满嘴喷粪,臭不可闻。”说着,把屁股撅起,朝刘大刀舞去。

    棚内突然生出一清秀声音:“是不是功法够强,狗屁道理都能畅通无阻。”

    瘦老僧腮帮子鼓起,高手争锋,未斗先知各自实力,不觉眉头微微皱起。其余四名老僧方才并未言语,也并未动气。此刻全全神贯注,屏气凝神,静静盯着棚帘。

    棚内帘子忽然掀开,复落下。一道淡淡清气直托住那花派女弟子,立刻击退瘦老僧在周围布置的重重力道。而后,那道力道只冲瘦老僧,打的后者连连退步,怒气飙升。

    一玉臂伸出,扶着棚边,那人缓缓掀开粗布。映入眼帘的是个低首女子,身子摇摆不定,另一只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玉酒杯,“尼花,退下!”

    原来这人正是星岛碧辰宫主王尔馨!

170、死灰复燃

    斩破虚幻莫过于如玉透彻的真实,真实上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盖过力量的莫过于勇气。

    刘小侠客不单单喜好耍酷,卖弄本领,自然还有他父亲给他传承的最优秀的品格——勇气。

    一个盖世英雄,可以无绝世宝马,无傲世宝剑,却不能没有勇气。

    ——不存在勇气的英雄,好比未放咸盐的香椿头炒土鸡蛋,淡而无味,如同嚼蜡。

    刘大侠曾将全部精力对抗天山山脉以北的金璧邪祟,几无时间谈情说爱。当他得知自己有儿子的时候,面部表情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点只烟,独自漫步在西海海滨。他或许深深明白,自己必然要愧对他一辈子,他实在不能像旁的父亲那样,苦心孤诣,细心教导。

    刘小侠却未辜负他父亲的英明神武,“聪慧”是所有人对他最中肯的称赞。

    他自个在心中无比骄傲,却并不自傲。

    花费三年时光,极其有耐心有智谋,将危害到当地的虎头镖局老大,引到翠柳峰。这件事情做的就非常可圈可点,让人拍案叫好,口赞笔赏。这件事情虽然只短短几句话就能陈述完毕,但其中的艰险与磨折,只有他自己明白。像踏遍万里长城,走错一步并无大碍,但若同虎头镖局周旋,错一步即是死,错一步就万劫不复。

    他所付出的远比旁人能想到的,还要多得多,他却都将这些埋藏在心里,他似乎已然成人,至少不是童稚纨绔。

    江湖这条漫长而曲折的,无休止的道路,从来不会让你去学习,哪怕一次失败。

    刘小侠本对这次安排异常满意,认为这次绝对能剿灭虎头邪祟,简直万无一失。

    他甚至连庆功酒都已准备妥当,他终于可以扬名立万。终于能向世人证明,有无刘大侠,他都同样优秀,同样出类拔萃。

    花费金钱培植自己的暗哨,这说来简单,刘小侠在做起来时,差点将自己当给当铺。需要非常多的钱,若是没有钱,就得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其中一个会临时变节,不讲道义。这个天下为了钱而生出的事情还少吗,为了钱而不将道义,丢掉做人最基本的行为操守,这已不是难见的事情。

    最为关键的一点,他要对那个人说几句话,那种一只被压抑着的感情,即将得到释放。好比磐石压在你心口,艰难喘气,一百年,一万年都不会挪移半分,而现在机会来了,就摆在眼帘,绝不放过这机会。

    那是他埋藏心底最为隐秘的心病,被那个人一直压着,喘不过气来,他要证明自己。

    那个人自然是威名远播的刘大侠!

    他从来不自大,所以联合五位师兄,集思广益,每一步计划简直天衣无缝,毫无破绽,无处指摘。

    可惜,千算万算,终究棋差一招。

    他将自身实力评价的太拔尖,而将对方贬低的太过卑微。自信是好事,可盲目的自信,有时会成为一道难以逾越的自傲鸿沟。若肯退几步,或可飞黄腾达,想要越过鸿沟的那一刻,你就已然失败了,败得无比彻底。

    当他看见师兄们同雷暴定胜负、决生死时,心中猛然生出三分自责。

    而此刻,那原本懦弱无能的自责,将转换成源源不断的力量。

    所有人都在注释着刘小侠,四位师兄用大力道几乎控制住了雷暴。

    水晶剑仿佛也想看看刘小侠的本领,此时陡然失去耀眼的光芒。

    司马京虽然盘坐疗伤,心神无不紧紧盯着刘小侠的每块肌肉。

    翠柳峰顶外围,长满粗壮松柏,围着花花草草。清风在中间欢快的游荡,追逐着七彩斑斓的蝴蝶。

    阵阵香气,穿过荆棘丛,穿过野兔子的长耳朵,缓缓进入众人的鼻息。

    这多么惬意脱略,像无线的风筝,无拘无束,可他不能放松身躯。

    刘小侠每根神经都绷紧,全身关注,感受着自然之力,感受天地浩然正气。他将要施展出的功法,正要如此,体会越是深刻,威力也就越发强盛。有人曾问他为什么要修炼这种反复跳跃且力量不稳定的武功呢?可以说就是浪费时间。

    “事实上,我极其讨厌武,因为它有摧毁一切的力量。但我却必须要学会它,保护一些人,我学这种功法,正好与我的思想相契合。”

    凝聚功法于身体各大血脉,吸纳天地之气,双臂轻轻舞动。天空雷电交加,乌云翻腾,飘风大作,更听远处异兽嚎叫,如临其声。刘小侠身子如春日飘絮,缓缓向上飞动,身后红光大起,兹兹作响。

    赤霄剑刘大侠同一品秦怀玉,二人可谓无敌天下。刘大侠自然神通无敌,但其他杂学,造诣非浅。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刘小侠耳熏目染,自然同旁人所学,更加强悍。

    “一剑荡平九州!”

    刘小侠双掌合十高举头顶,陡然大叫,响彻乾坤。

    但见指缝间红光溢出,自上逐渐形成一把九十丈的火红宝剑。其剑身有九龙缠绕,剪碎乃上古金龙,翻转间别有一番傲气流出。再一变,化成九把大剑,如扇子般压向雷暴。

    樊九龙沉声道:“此招式威力虽大,可只怕会累及无辜。”

    “立地钟馗”樊九龙所指无辜,自然指的是,刘小侠的五位师兄。

    欧阳大帅常年于军阵中,对于江湖武术并不全明白,眉头也不禁微微皱起。若是达到必死之地,要么全活,要么全死,绝不会伤及无辜而达到自己所谓的成功,这便是欧阳大帅心中所想。

    同一刻,秦桧门徒“三只手”秦自重趁机奉承,高叫道:“刘小侠有乃父之风,少年英豪。”

    铁掌令狐这才淡淡道出原委,“虽然有九把剑,但其中八把是起到加持作用,其威力宛如孩童推搡。凭五位神徒,岂能中招?”

    江琼儿把嘴巴努了努,点首道:

    “原来如此!”

    剑势凌厉,摧枯拉朽,宛如浩浩长江,奔流不止。

    护教护法双眼竟也生出一丝空洞,他莫非惧怕了吗?

    但见剑扇压向护教护法,雷暴身形瞬间火化,形成白色灰渣。

    而它黑色灵魂尚在,独自苦苦支撑,发出悲啸道:“刘小畜牲,早晚不得好死。”

    “死”字停息,它却先死了。

    世界上本就有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事情发生,原本你希望别人先死,但先死的往往是你自己。所以做人要善良些,多盼别人的好,那么自己也就会福泽绵长,长命百岁了。

    “呼。”刘小侠客一颗悬而又悬的心,终于放心,如释重负。他虽然表便装的轻松自在,谈笑风生,可内心无比激动,无比紧张。他并未拥有十足的把握,他也同样渴求成功。在如此巨大的蒲扇下,永远得不到内心得满足,他想要成功,自己得成功,来证明自己。

    “三只手”秦自重自然首当其冲,上前溜须拍马,这本就是他吃饭得本领,也同样是他引以为傲的手段。他看见乞丐就嗤之以鼻,认为他们连最低贱的狗都不如,明明可以当狗,在别人面前摇尾乞怜,就能吃饱肚子,可他们却不为。

    刘小侠客面对阿谀奉承还有些难以招架,却有模有样学着父亲的模样,轻轻摆了摆手,来到欧阳龙面前。

    断臂的欧阳大帅好比路人甲,刘小侠却有些欣赏这种人,忍不住道:

    “身体已残缺,却还来除魔,让我敬佩,也让宇宙其余五位帅哥敬佩。”

    他所指五位帅哥,自然是潘安,宋玉,兰陵王,盛鹏,卫玠。

    欧阳大帅单手施礼道:“小侠好,主要为了我妹子来咆哮山学艺,恰逢其会,赶巧罢了。”

    刘小侠来了兴致,问起欧阳大帅妹子,欧阳大帅手指江琼儿。

    见她面容娇丽,心上自喜三分,频频点首道:“果有兄长之风,堪为我师妹。说来刘大侠客,还并未有女弟呢。”

    江琼儿偷眼看了看司马京,问道:“你爹到底收几个徒弟?”

    “一个,童叟无欺,货真价实,就一个。多了不要,少了不行!”

    有威望并且还觉得自己有些威望的人,遇到好看的女孩子,总愿意多说几句话,这本就是男人的通病,纵然是神也跳脱不出这既定的牢笼。

    江琼儿淡淡道:“那算了,我性子本就孤傲,不喜欢独自去。”

    “真实情况应该是,嗯……让我想一想。或者是你的情郎也想当我师弟,你想将这机会让给他?”刘小侠毕竟不同凡响,一语中的。

    但江琼儿却并未把司马京当成情郎,只不过略有好感,中心佩服。

    刘小侠瞧见她那副忸怩的模样,心中已然明了大概,冷不丁问司马京道:

    “你有什么高明的本领,配做我天下第六帅的师弟?”

    原来男人观察女人是非常仔细的,刘小侠早就发觉江琼儿瞟了一眼他,也就是茫然无知的司马京。

    司马京满脸惊愕,忐忑不安道:“拜见刘小侠,实不相瞒,此番上咆哮山,本不觊觎赤霄神剑,更何谈妄想做你师弟。不过出来增长见闻,拗不过父母催逼而已。”

    刘小侠客倒是一愣,他深知有多少人挤破脑袋要做自己师弟,此刻却出现一个不愿做自己师弟的,他如何不震惊呢?

    刘小侠客来来回回在他身边转悠,双眼上下翻飞打量不止,“若说在场无不当世英雄豪杰,你居然混杂其中,想来有些当行。只不过,我到现在还看不出究竟,到底是我当行太浅薄。”

    突然,刘小侠客眼神一紧,冷冷盯着他手握之水晶剑,“你才单单地水级,就能掌控八大神剑化成的人间剑气,属实不易。”

    而后摇头,略感萧索,“终究没本小侠强,我九岁就能操控八大神剑,虽然不能如臂使指,却也能暂时操控。你倒是有些出彩,不同凡响。”

    言讫,方欲转身,整个身体似拔葱一般无二,摔倒一旁。

    众人慌忙上前扶起,展动功法,护住其四面八方,探查缘由。

    但见五大神徒厉兵秣马,拿势起手,冷冷然盯着前方。

    前方护教护法陨落处,陡然生长出一朵诡谲的黑色雪莲,高七八丈,黑光缭绕,煞气四荡“一剑荡平九州,哈哈,也不过沽名钓誉,浪得虚名,怎敌我金璧神功,盖世寰宇,哈哈哈。”

    护教护法雷暴竟还未身死道消!

171、明了真相

    繁荣昌盛的景象背后,大都蕴藏沟壑纵横,伤痕累累。每个人,或者每件事,期间所能成长、苟活,其中必然历经千磨万难。表面如静水平泊,无有波澜涟漪,事实上,多灾多难。

    好比万丈峭壁上一株绝世独存的雪莲花,又有谁能了解、关心、明白她的磨折与不易呢?

    王尔馨自幼惨丧双亲,茕茕孑立,这便是她的不易!

    七八岁才因缘际会,受碧辰宫主抚养。

    之后岁月,虽练功辛劳,却再无吃苦,遭受冷眼。

    虽道不及天宫仙子昌盛,却也繁华浓厚,一副上进上荣景象。

    生平以来,头遭如此意兴潦倒,不重打扮。

    众人眼中无不生出怜惜之感,均想这柔弱女子,怎抵挡的住对方波涛汹涌的攻势。

    “你莫非是出来送死?”刘大刀笑得无法无天,眼睛竟然因笑而挤出眼泪。

    “施主今日大醉,虽有能耐,不妨改日再斗。双方各退一步,今日之事,权且作罢!”瘦老僧方见他轻松化解自己布置的攻势,不觉心中大骇,担心这人乃花派重要人物,是以才软了一些。

    王尔馨向前缓步而行,走出阴暗,月光轻抚脸颊,却是红晕如火,倒生出一种别样的娇艳。让人望而铭记,难以自拔。

    伸出玉手,缓缓抚摸棺材,上面有些潮湿,而王尔馨目里竟生出两分泪水。

    她身子站立不稳,只扶着棺材,倒还不致摇晃。轻轻将手中酒杯晃动,慢慢送入唇边。

    浮夸自大之辈不说话,好比把他关进荒无人烟的山洞中那样,简直能寂寞的要了他的命。

    傲龙镖局掌镖头刘大刀,似乎就是这类人,可惜他今天似乎有点瞎。

    巧心思量,谎言谎语!

    “你瞒你丈夫偷了这汉子,如今你姘头被你丈夫杀了,却也别伤心难受。不是还有我这个青梅竹马的大表哥吗?小时候我们在游乐园打猎,你被毒蛇咬了,我还亲了你呢?”

    刘大刀目中竟然多了份深情款款,他控制表情的能力简直比他的本领要好一万辈,“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难道我对你的爱意,这些年你都不晓吗?”

    胡扯八道,满嘴放屁,这倒深厚。

    月色已垂,露气渐重,寒意骤起。

    一阵阵风掠过暗幽的青葱树林,掠过沧桑的旧古楼,如潮流般缓缓来到棚子周遭。

    冷风带起王尔馨的衣袂,裸漏出洁白无暇的小臂,更显美艳,却更显仙子高处不胜寒之感。

    “彭!”地一声,清脆而响亮。

    酒杯落地,碎成一堆。如伤心时地情景,一颗心被摔成了十八九块,再无本心。

    她玉臂伸向尼花,一方长长的,被粗布包裹着的物件放入到王尔馨的手掌中。

    尼花向前一步,似乎有有话要说,但又退步。这种欲言又止的行为,细心的不难发现。

    ——那尼花到底要说什么呢?

    容不得众人浮想联翩,本还被粗布缠身的物件,随着粗布撕裂成碎片,一把小巧玲珑的宝剑继而出鞘。

    映着皎洁月光,寒光一显。这一闪满入刘大刀眼中,再一闪,他直觉喉咙干燥,脖颈疼得蔓延全身。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是用何招式被杀死的。

    满眼透着狐疑,带着悔恨缓缓倒地。

    带着不甘雌服的心,与世长辞。

    九环大砍刀上的铁环叮铃铃作响,也是他第二个倒下的。十三个打手自然不是废物,可其余剩下的十二个打手,目睹九环大刀刘中用的全过程,却不敢轻易出手。

    棚外杂人,早落荒逃窜。

    尚有胆大的趴在远处灌木丛中,睁眼瞧着热闹,好到村中吹嘘一番。棚子老板行事老辣,早不见踪影,不知龟缩到哪里去了。

    瘦老僧见过无数场面,岂能胆寒,但转念反复,出言道:“老衲有意为你们镖头报仇,未知诸位意下如何?”

    “双刀将”王霸诞胡须微颤,上前道:“虽说这刘镖头素来轻慢我等,但看在他师傅面上,却不能不顾。”

    瘦老僧目露喜色,言道:“阿弥陀佛,老衲今日也要做狮子吼了,罪过,罪过。”

    “过”字方灭,剑光再闪,王尔馨身子如梦如幻,飘然如轻纱。五位老和尚面色大惊,均施展高明功力来挡,却都慢了两分。

    两分足以够用,王霸诞连出刀的机会都没有,他双臂似乎已然被对方钳制。剑刃已亲吻上他的脖颈,一点血痕逐渐放大,喷涌鲜血。

    十个打手大都咽了口唾沫,他们深知自己绝对抵挡不了这一剑。

    这一剑虽然短促,却连最明媚鲜艳的玫瑰花,在它面前也要枯萎凋零。

    他们终于做出了一个不是傻蛋的决定,带着尸体和三辆马车,快速奔逃。

    “酒来。”王尔馨向后回首,“扔给我就好。”

    棚内又走出一名女弟子,扔来一杯酒。五大老僧方才未能护住刘大刀,此刻暗暗发劲,势要打落酒杯。

    原来棚内还有花派弟子,这真是陡生变故。倒教五位老和尚心中惴惴不安,惧怕棚子内有花派老妇。

    “宁惹花派小女娘,莫气宫中老仆妇。”

    这句话,五个老僧自然在海外岛屿上,早早听得。

    但随着她身姿舞动,剑光缠绕,那酒杯终究安然无恙,落到王尔馨手中,依旧用左手食指和拇指捏着。

    凌乱发髻随意飘荡,王尔馨仰首,杯酒入肚。见她仰俯间,脖颈洁白如雪,红白交映,更是高处不甚寒的美艳。

    “滚!”

    瘦老僧面对如此威势的江湖女子,心中未免七上八下,有些不知所措,僵在当场。

    身旁一胖脸老僧手打佛势,冷然道:“佛祖虽然仁慈,还有狮子吼,怎可不警醒呢?”

    清酒缓缓倒入玉杯中,王尔馨表情茫然,一根凌乱的头发忽然掉落,轻轻飘到她杯里。

    “那就出手吧!”王尔馨不顾发丝,又仰头喝干,却丝毫不防备,极尽轻视。

    “老衲要出手了。”胖老僧倒有些难为情,因那女娃始终都不曾将正面对视,“老衲先出一手我佛如来的金刚掌,望你知难而退,犯错即改。”

    周身蓄力,佛光逐渐肆虐,波及周围花草,竟连月亮也被感染。胖和尚手臂胡乱舞动,毫无规律,却正是佛家大道所出。

    这种功法本就霸道非凡,若非当年四大兄弟之国,元、享、利、贞,禅宗岂会飘荡入海。

    因此虽修善佛,心中无不存着一口怨愤之气。

    王尔馨痴痴瞧着手中宝剑,思绪仿佛回到自己十三岁时,在碧辰宫受教种种。

    一个迷茫的小丫头,一方高大的教师堂。

    一位严厉的女师傅,一根粗壮的竹戒尺。

    一轮皎洁的天上月,一番淳朴的告诫言。

    “我花派第三代,或者第四代始祖,因情所困,是以不愿意再用剑。但花派前生就是用剑行家,那师祖又不愿意丢弃上代武学,是以我花派有几套精妙剑法流传。但若非生死攸关,万不可轻易施展剑法,否则将被逐出师门,更有甚者,五牛分尸。剑分两刃,生而为杀,也愿我花派少遭杀虐,为后代增福添寿。”

    “若非生死攸关,万不可轻易施展剑法。”王尔馨在心中反复琢磨这句话,渐渐小声嘀咕出声。

    胖老僧全神贯注,仔细盯着王尔馨,见她那般模样,只当她正施展无比高明的功法,是以佛心暂泯,手中劲道更胜之前。

    “噗噗,”双掌前递,无数佛光袭向王尔馨。

    王尔馨本毫无防备,见对方出招,便身子一动。

    她却不抵抗,甚至也不闪避,而是直往前冲。

    口中念着剑诀,竟未动用功法,如此轻视,未免自大。

    连尼花看了,都不面眉头深蹙,手紧紧攥着衣袂,一颗心翻来覆去始终难安。

    下一秒,连瘦老僧都看傻眼了。那佛光对王尔馨并无半分作用,那王尔馨的剑却点了胖老僧四处。

    “苦无僧,可有何不妥?“瘦老僧问向胖老僧苦无。

    苦无僧眉头一紧,再一松,淡然道:“一身修为尽毁,哎!败在一个女娃手里,丢脸,丢师傅他老人家的脸面。”

    瘦老僧再三考虑,上前道:“这笔账我们禅宗岛记住了,你胆敢报出门户吗?”

    女弟子上前正在替王尔馨斟酒,“天下八大流派,花派。”

    瘦老僧点首道:“有胆色,我会向怒倒禅师阐明中原人物,以及贵门户,告辞。”

    “不送。”王尔馨手臂抬起,又喝干一杯酒,望向他们离去的背影,像是叹息着说,“他们禅宗却有些诡诈门道,将来若入我中原,倒教英雄谱再改一遍了。”

    尼花慌张上前,焦急道:

    “盛老派主方遭大败,玲珑宫局势未稳。叶宫主势单力薄,实在不该替她再惹上麻烦。”

    “再倒酒!”王尔馨手臂紧出间,宝剑已飞入鞘,“她叶晨欢若是连这点麻烦都对付不了,那我就上山,废了她。好过,花派声明扫地,任人唾骂的强。”

    而后抬头盯着尼花,“三天了,你还是不肯告诉我真相。尼花,你倒小觑了我,难道我承受不住任何压力吗?”

    尼花叹了口气,目中极尽苦涩,手指向棚内,淡然道:

    “纸包不住火,我也明白终究瞒不过你。既然王宫主非要询问,我不敢再隐瞒,请进内再说。”

    于是,一个故事便应运而生。

    当然,它一定是个好的故事。

    秦白赤尾随在后,至到宁山。于半夜下手,致使王尔馨中了下作之毒。百里文渊奋力抵抗,赶跑秦白赤,与之有了夫妻之实。难料秦白赤贼心不死,二次返宁山,百里文渊防范大减,因此中招身死。

    故事,非常完美。

    感情,极端悲催。

    “尼花,你回宁山后,除了将宁山事务呈报外,将我退隐封山之事一并告了。说我不再处理花派事务,请玲珑宫再寻觅碧辰宫主一职。要再三告明,我无心杂物,但也要让叶晨欢明白,我的威胁。”

    而后顿了顿,道:“只有威胁,她才有动力!”

    尼花目送着她趁着月色前行的倩影,似棉絮飞转,神色更显落寞难安。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172、万事俱备

    黑色雪莲愈发躁动,在内部渐渐生出人的轮廓。

    赤色头发,赤色五官,无一处不透漏着诡谲阴暗。

    它难安的身体仿佛在蠕动,仿佛很想挣脱出牢笼,见见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

    可它若出来,必然预示着毁灭与灾难,它还是暂时困在雪莲里为妙。

    可惜这是人们单方面的想法,人们根本不可能控制它的出世,就好比不能控制一个多情的寡妇找男人一样。

    刘小侠客运功查探自身经脉,发觉受损极其严重,非得半月加以灵药才能安康。

    可此刻事关生死,他已别无选择,他必须扛起大旗。

    倒不是小瞧众多英雄豪杰。只不过方才,护教护法随随便便就将众人点住,实力悬殊实在太过巨大。

    他挣脱旁人扶住的手,勉强站起,五脏血脉翻滚,霎时喷出口鲜血。整个身子如棉花糖似的向后倒,被眼疾手快的铁掌令狐接住。

    刘小侠客苦闷道:

    “此役,我算是废了。”

    他万难料到,对方一击,便让自己身受重伤,无法参战。

    众人将目光投向五大神徒!

    “谁人可言当不败,阜南言子不作二。”,“天鸣神虎”言宽鹿早已重伤,实难一战。

    再战,即死。

    其余四位神徒情况也并不乐观。

    方才均施展出看家本领,才勉强控制住护教护法雷暴,这已然属实不容易。若是再战,必然伤及根本。

    场中数十条当世豪杰,竟然没有一人能应对当前危局。

    “铁掌”令狐目光展处,陡觉悲凉,却正与欧阳大帅四目相对。

    “到底情况如何?”欧阳大帅于功法神通,毕竟所了浅薄,是以先开口问到。

    铁掌令狐上前道:“方才伤刘小侠的一击,不过邪祟重得道法时的自然攻击。”

    “我们现在能破坏吗?”欧阳大帅冷峻地问到。

    铁掌令狐摇头道:“它正孕育大道,邪魔必然鼎盛,期间任谁也破坏不了。”

    “我们逃跑,暂避锋芒,等待刘大侠出手。”欧阳大帅给出了选择。

    铁掌令狐铁青着脸,沉声道:“它化魔后的三个时辰,是最为虚弱的,我们可以趁此机会,除掉它。”

    而后张望着那黑色莲花,坚定道:

    “家师如果面对此种境地,至少绝对不会跑。”

    “保存实力,岂非才是有头脑的人?”欧阳大帅反驳到。

    铁掌令狐道:“我未打过阵仗,但我知道,见义不为无勇也。”

    “这也是你师傅教授给你的?”欧阳大帅问到。

    铁掌令狐点头道:“是的!”

    “你师傅是个英雄。“欧阳大帅赞赏到,又来回踱步,眉头微蹙,而后停下脚步,“好,两军相争勇者胜,无非一死,又有何惧?”

    铁掌令狐铁塔般的身躯走到正中央,清了清嗓子道:“诸位生死我无权决定,但除魔卫道,我可以做主。有怕死的,请站出来。”

    场中鸦雀无声,静的连根针落,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当然也听到了小小昆儿在抠鼻屎的声音。

    后来有人问他:“你在如此紧张的境地,怎还会有心思抠鼻屎呢?”

    小小坤儿羞红了脸,却反问道:“鼻孔痒了自然得扣,饿了自然得吃饭。这道理比一加一等于二都简单,你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

    “扑哧”声落,折扇收住,一剑眉星目的少年公子翩然出前,淡然道:“凭什么你来决定这一切,我五行派难道没有这个资格吗?”

    欧阳大帅出面道:“料定你必然是上官重业公子,如今事态严峻,还请遵从。”

    上官重业身后紧紧跟着一位独眼剑客,不离左右,只听上官公子道:“好说,定然得选出几个人控制住邪祟,然后再由一人仗剑刺去,大事可成。”

    铁掌令狐、欧阳大帅原本就是这个意思,点首赞许上官公子才思敏捷。

    “其实我心中早拣选贤达高明之士,以备不虞。”铁掌令狐正色说到。

    “嗷!”上官重业扪心自问必然有自己的名字,还是忍不住问到,“但请说出名字,无有不从。”

    “天下功法,八派为尊。花派英琼、李少欢、江琼儿自然不能不上。”

    三名女子拱手弯腰,表示愿意遵从指令。她们坚定的眼神中,透露着连大多数男人都没有的东西,九死不悔的信心与战胜一切磨折的勇气。

    “很好。”铁掌令狐继续说到,“若论天下豪杰,自然跳脱不开上八门这道门槛。在场有高辛门‘结庐隐士’王门主的独子,王非难可愿涉险?”

    目光反复射去,却见王非难正盯着“三爪金凤”路飞飞,呆呆地发笑。那路飞飞则报以肯定赞许的眼神。情人的眼神简直比一切都要美好,王非难目注美人路飞飞,缓慢上前拱手施礼。

    操匿马气得火冒三丈,若眼神能够杀人,则在场无一活人。这种痛楚往往比身体伤疼还要难以忍受,爱情这杯苦酒,谁都要去走一遭,经一番。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情深,这岂非是女娲娘娘给人类下的最致命的毒?

    业已挑选四位,四位够格的人物,够硬的角色!

    上官公子面色有些难堪,心里不是滋味。思量着,下一个该轮到自己了。

    “洪都门七公子斗搏和屠龙门新任门主樊九龙,可以说是当世俊杰。”

    二人颇感惊愕,心上欢喜,上前领命。樊九龙本欲杀仇人路飞飞,此刻只得强按住怒火,暂时共同抗敌。而斗搏心悦一乡野女子,正担心家中长辈不从,正好借此机会立功天地,好有说辞,说服家中那些顽固长辈。

    “再加上我这一双铁掌,七个人,纵然神魔,也绝能控制片刻。最差也能控制十秒,十秒就足够一剑。”

    上官重业锦绣衣服轻轻晃动,外表看来,如谦谦君子,绝世公子。此刻却沉不住气,冷然道:

    “莫非我五行派是摆设?再过几月,五行派将于天道山联合,难道连阿猫阿狗门都不如吗?”

    长得像君子,穿的也像君子,说的话却不像君子。

    他所指”阿猫阿狗门”,自然剑锋直迫樊九龙和斗搏,言语上有谩骂成分。好在后者不屑争论,更不屑与无关紧要的人辩解。有些人性格被世俗锻造成,即使大是大非上,也很难再改变他的本心,樊、斗二人,皆属此列,未衰而心智已老辣。

    “上官公子当有重用。”铁掌令狐神色一紧,暗中也对上官重业略微看轻,“依仗我们七位之力,再加上五位神徒的精湛功法,必然无有不成,百发百中。但如今我们还缺一位,刺穿邪祟本心的一剑。”

    “这一剑至关重要,决定我们此行成败,更决定我们的生死。极有可能,有且只有一次出剑的机会。”铁掌令狐面色凝重,环视周遭之人,语气加重说到,“非宝剑不可!”

    谁有宝剑,在场之人心知肚明,却并不当场点破。

    上官重业似乎并不心知肚明,“沧浪”一声,宝剑出鞘。

    身随剑去,一连施展“犀牛望月”、”苍松迎客”、“浪子回头”三招江湖惯用招式,不免太过儿戏。却要卖弄本事一番,再用剑挑出个剑花,漂亮非凡,而后收入剑鞘中。重回君子风度,极度得意道:

    “剑法大致如此,今天偶得伤寒,并未发出全力。”

    此话即出,本已溜须拍马见长的秦桧门“三只手”秦自重,都施展不出所学。他暗中太息,心中自付:“不怨八大流派,花派最盛大。这些纨绔鼠辈,平日被奉承风吹惯了,便有些飘飘然,不知上下高低,属实废物。”

    “上官公子不愧世家风范,剑招实有吞天咽地之功!”铁掌令狐自然以大局为重,夸不绝口,但在心底着实讨厌上官重业,“然则我所指并非招式的霸道凌厉,而是天下少有的奇珍宝剑。”

    上官公子有些惋惜,又像是刻意装出自己广闻天下事的模样,淡然道:“可惜‘风尘侠’姜维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终于要说到正题上去,铁掌令狐沉声道:“眼下就有一把绝世宝剑,至少比凡夫俗子用的剑器要高明许多。”

    上官公子追问道:“是谁的剑?”

    铁掌令狐道:“司马京的水晶剑。”

    上官公子怒不可遏道:“他好像不是江湖世家,甚至无门无派,简直就是个俗世中人。他配做这绝命一剑的人选吗?”

    欧阳大帅忍不住插口道:“他早已能随心所欲施展水晶剑,他和水晶剑自然更为熟识。英雄不问出处,又何必在乎他是俗人还是江湖中人呢?“

    众人点首赞同,铁掌令狐斩钉截铁道:“诸位抓紧准备,这就定下来了。”

    而后对上官重业公子道:“我所托之事,就是请上官公子带着余下人,在周围护法,以策完全。若待我们不济,届时公子可大展手段,垂名后世,立天地之功。”

    如此一说,倒没辱没五行派名声。

    上官重业心上老大不愿意,却不敢违背,领着众人在百步外,巡视排查。

    黑色莲花外,七个人团团围住。

    他们自然得养精蓄锐,等待邪魔出世,便给予致命一击。其实若论他们心性,居然没一个想当英雄的,此番上咆哮山,对成为刘大侠的徒弟一事,也只存了个侥幸心里,并不抱太大希望。

    而尊贵的上官大公子却不同,对成为刘大侠的徒弟,势在必得。

    他仿佛自己已然在心中默认,自己将是赤霄刘大侠最强悍的关门弟子?

    他自然得表现,所以他此刻躺在杂草堆上睡觉,只有休息好了才能坑别人。按他自己的话,便是锄强扶弱,匡扶正义。

    夕阳西下,映着远方山角,分外清晰。

    那个极端想要出来的邪祟魔神,到底什么时候破莲出世呢?

173、封剑巨石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几排椰子树零次栉比地生长着,每棵树距离相近,挨着树枝交错碰撞。

    粗壮的树枝上面,晃动不停,金丝猴在上面来回攀援。

    一行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绕开椰子林,也绕开王尔馨歇息的场所。

    远方,海风激起海浪,在岩石旁叫嚣着,在金沙滩怒号着。

    此刻,天空发白,却连半分红霞也瞧不见。

    淡淡的月影,懒散地挂在天空一角,王尔馨的心,此刻也懒散的空无一物。

    寂寥如海如潮,奔袭她脆弱不堪的心房。

    犹能记忆如新,记起当年第一次见面。那次鲁中城昭君庙会晤,自然绝非第一次。天道山名义上为正道之首,群雄领袖。

    实际上所能统辖的权力,绝大部分被一品秦怀玉和赤霄刘大侠分夺干净。

    ——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实力是决定你位置的唯一准绳,这点毋庸置疑!

    天道山自然无比清楚自己的艰难境地,是以才要和五行派结盟。

    虽然只名义上,却好比周天子的王冠,那是不能够得罪的。它为刷存在感,让大家都来学习礼法。

    所以品学兼优的王尔馨自然成为首要人选,而时是百里文渊,不过一寄养客卿。

    可卿的地位只比总管高一些,却时常收到白眼,所以他学习知识也很用心。他一定要出人头地,这是他在很小的时候就为自己定下的目标,他也必须要完成。

    于是,在一个阴暗的回廊里,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归角落处。小王尔馨看见了正在用心苦读的百里文渊。

    人都说男人辛劳工作的时候最帅气,其实,男人学习的时候也不大丑。

    就一眼,就已足够,爱情的萌芽便扎下了根。

    本就茕茕孑立,形单影只的两个人,自然话语投机。坐在楼阁旁长廊红柱旁,石雕凳上,畅所欲言,谈古道今。

    昭君庙那次相遇,绝非巧合,女人心思缜密,本就是最为筹谋的高等动物。

    红霞显。

    王尔馨从旁边草垛子上抄起酒壶,兀自喝着,酒嘴对着唇沿,仰着头。

    喝酒姿态简直粗俗,在文明人眼中,她这种喝法,好比兽人茹毛饮血。

    忽然,她睫毛在闪烁,下面瞳孔逐渐放大,仿佛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神秘东西。

    一点白光,从碧蓝如洗的天空直往下坠落,一般人的寻常眼里,还瞧不大真切。

    练过功法,自不比寻常。那点白光下落的速度,快如击电,她本人眼中满是惊奇。

    海浪咆哮着,拍打着巉岩上布满的青苔。踩着绣花鞋,两条修长又匀称的美腿,激荡在矮小的灌木丛上,所到处,花落木折。

    期间风声嚯嚯,好似宰猪。

    她人影即到,翻转落地,一袭石榴裙很自然下垂,遮挡住男人心中的美景。

    “王宫主,据碧辰宫来的消息,这一地区将要有陨石下坠,是以骆副宫主命我前来告知。”

    王尔馨似在沉醉自己的世界中,偶听得这句话,才望向她,满脸不屑,“烂花,骆副宫主有没有交代你给我准备什么棺材,好让我上西天拜见如来佛祖。”

    那姑娘烂花神色慌张,恭敬道:“宫主说笑,无中生有,还请宫主快快随我离去,以免损伤性命。”

    王尔馨直把酒壶晃荡,双眼空洞,不置可否。

    “反正事情我已讲明,这废物宫主想死,我又有什么办法呢?”烂花望向天空,那流星将近,顷刻危险将临,便丝毫不敢怠慢。

    有条不紊的功起膻中穴道,行功于周身,撒开架势,长腿疯狂向北面狂奔。

    依旧摧花折木,那白皙的腿肚子分外清晰,更加承托出她的花样年华,她那柔弱无骨的膝盖,时而显露,时而被遮挡,愈发张扬了含蓄的美。

    如此娇美漂亮的美女,可惜行事作风却像无头苍蝇,横冲直撞。她本可以抱起王尔馨宫主逃离灾难的,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

    ——一个风姿超群的美女,只可惜她的心里住着一只凶残的恶狼。

    ——这就好比王的女儿,却要把自己打扮得五彩缤纷,好似一只满山疯跑的野鸡。

    她空手一张,一把宝剑自远处树梢飞落。望着这把跟随自己十几年的利器,王尔馨直觉往昔岁月,竟白活虚度了。

    既没有成功立业,更没有为武林做些事情,更重要的是,此生所爱却枉送性命。

    凡此种种过往,王尔馨目中满是疮痍。

    剑尖指着苍天,高举过头顶,目中闪着泪水,无怪乎,女人是用水做的这一豪言。她轻轻起身,枝条吱吱作响,毛毛虫从她肩膀上摔落。

    酒杯如她此刻的心一般无二,已碎满地,还有什么能令她留恋的呢?

    百里文渊的尸身,早已安排人向星岛运送,嘱咐人们把他埋在宫主墓碑前。她此刻当然还是花派碧辰宫主,自那夜夏微醺退出江湖后,王尔馨在宁山倒也威风了一阵。而这一阵却如恶魔的手掌轻拍着女人的白嫩的手背,既厌恶,又无奈。

    在流星快到达她的头顶时,脑海中忽然飘过来这样一个人。

    练功时她总要和你争第一,吃饭时她也总要比你先吃完,占据道理的时候还丝毫不肯相让;还独自神秘兮兮的吃水果,不懂得分享;更严重的是,两个人的关系已然到了你存无我的地步。那个人还老是扬言,觉得你宫主之位坐的不好,明里暗里想要取而代之;还是这样要一个人,在你受伤流泪后,给你以鼓励。那个相爱相杀的人,几乎命运相同,可惜性格不同,她太要强好胜了。

    “骆彩妮呀!骆彩妮,你一定在宫里,躺在柔软的毛绒床上,等着看我的笑话。”王尔馨心里想着副宫主骆彩妮,这种宿命对手。

    而往往了解自己的,岂非就是这种前世修来的对手?

    流星陨落,人命难逃!

    “轰隆”声过,但见尘土飞扬,树木颠覆,久久不能平静。

    有野兽在远处嘶吼,有翠鸟啁啾,还有躺着不动弹的响尾蛇。周身光滑无比,致命伤是腹下一小方被石子打穿的窟窿。

    随着尘土落地,四下逐渐清明。

    大地被砸出个大洞,一个奇形怪状的石头斜躺在里面,或许那就是王尔馨的坟墓。

    能在如此得天独厚的地方安享日后岁月,岂非是上天对她最妥善的归宿吗?

    周围寂寥难耐,一方树桩正燃烧着火焰,旁边枝桠上有只黑色乌鸦,在用那双恶魔般的小眼,扫视着周遭。

    忽然,凉透了的响尾蛇被人用手捏起来,这地方居然还有人,简直不可思议!

    那捏蛇的动作如此熟悉,不正是王尔馨宫主捏酒杯的动作吗?

    她原来没死!

    她将响尾蛇丢进深坑,面容上竟少了方才寂寥苦闷之貌,多了份平静与安宁。

    在生死关头之际,直觉眼前乌黑,掌中宝剑被极厚重的力道压来,顷刻将亡。却在这间不容发,火急火燎关头,王尔馨反胃了,有呕吐的症状。就只一点,让她重拾对生命的渴望。

    有些事,有些人,淡淡的远离我们的视野了。但若有一点的风吹草动,有些人,有些事,仍旧还能紧密相联。那怕陈江河的一块板砖,都能让两个人为之醉生梦死。

    这一点呕吐,对她来说,就已足够,就能得到生命的渴望。

    觉得自然老人,还未遗弃自己。

    所以她展动功法,以剑永远插入陨石的代价,轻松逃出。若非心意萧索,凭她之功,绝对能炸裂这陨石。

    那双修长匀称的双腿又来了,这次是身躯歪歪斜斜的御剑而行。

    风更大,白皙的大腿映着火红的太阳,将少女的天真与妩媚相融合,简直堪称天上女神。

    烂花俯视被陨石破坏的地方,满脸欣喜,她终于可以当上副宫主了,终于要熬出头了!

    瞧着满目疮痍,动物哀嚎,逐渐来到深坑上空。眉头又微蹙着,愁云缭绕于心。

    “王宫主竟然没死!”

    烂花按下剑头,落地后装的很欣喜,“船只已备妥当,请宫主回岛。”

    王尔馨又怎不知其中道理呢?只碍着骆彩妮面上,不同这烂女人烂花计较。她虽同骆彩妮明争暗斗,其实在心灵深处,早已认同对方,成为良师益友。有些时候,正真的朋友,往往是你的敌人。

    “好,命人将这埋了,以显示我封剑退隐之心。”

    烂花从腰间取下冲天火炮,向天空发射,而后道:“宫主放心,万无一失。”

    王尔馨忽然道:

    “你可知我为何讨厌你?”

    “王宫主英明神武,绝顶女豪侠,又怎会讨厌我呢?”烂花言落,心中暗道:“狗宫主,又搞些什么名堂。”

    王尔馨道:

    “因为你主子恨我,那是明面上,心和形都满是恨我的迹象。你虽然恨不得我死,却不敢表现出来,还要恭维我,这是我最讨厌你的地方。像只无脊骨的恶狗,令我厌恶。”

    “自你们大师姐去了玲珑宫,我一心侍奉副宫主和你,怎会恨你呢?莫要被旁人蛊惑,冤了小小婢女呀!”带着一副虔诚的嘴脸,心里却又在咒骂:“你这装清高的臭婊子,我若你有你这运气,现在也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王尔馨沉声道:“回宫后我自会搬出宫外居住,一切由花派新任派主定夺。”

    “王宫主哪里话呀!宫主自然还是以你为首,我们下人怎敢怠慢。”烂花说完,竟连自己都觉得恶心,把目光投向巨坑,心中又道:“那才最好不过。”

    王尔馨道: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不……我又不敢做宫主。”烂花装模做样的说到。

    王尔馨注释着她双眸,泰然道:

    “你若侥幸当了宫主,切要记得谁给你的这一切,这一点至关重要。”

    烂花倒不装样了,拱手道:“小女恭听宫主教训,自当遵从。”

    ……

    ……

    ……

    ……

    ……

    无月,无星,满是乌云。

    一望无际的大海此刻巨浪翻滚,庞大的飓风来回摇摆。

    给过往的船只带来,心中无数的幽暗,和死一般的沉寂。

    一艘大船上,全是光头。见指挥台面上一胖老僧左示右喊,“左三,右转舵。正二起帆。”

    船舱内走出一老僧,面对着狂风暴雨,海水呼啸,以狮子吼功传话道:“航行是否有问题?”

    胖老僧苦无同样用功法喊道:“飓风向西去了,一切无恙,必然安然无恙到达禅宗岛。”

    “只怕未必!”

    声音中气十足,响彻全船,竟震得海水愈发不安,拍打着船沿。

    船仓中又走出三名老僧,一眼便可见,船头铁柱上站着一黑影,纹丝不动。

    胖老僧打个佛势道:

    “阿弥陀佛,老衲深知此地海盗如云,俗话说偷贼不偷漏雨房,打劫不打苦难民。但是施主们既然来了,绝无空手而回的道理。法无,将为师珍藏得夜明珠取来,送于施主。”

    法无小沙弥谨遵号令,进入被窝,拿出锦绣盒子。却忍不住好奇,拿出把玩,不慎摔地。无奈何,只得拿半个达坂城的硬馕放入其中,以图蒙混过关。

    面对华丽锦绣的盒子,拿黑影无动于衷,只冷冷道:

    “奉宫主之令,绞杀尔等秃驴,一个不留。”

    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听了让人毛骨悚然。

    胆小的妇人若听了,半夜也会被吓得,从情人的怀中挣脱。

    海面依旧狂风暴雨,海浪一次比一次剧烈,血腥的味道也逐渐从这大船向四周蔓延。

    早晨的时候,周围已聚集了好多海鸟,以及庞大的鲨鱼与虎鲸,仿佛将一船之人视作食物。

    此刻,有五位老僧面露狰狞,永永远远地躺在袈裟上。

    旁边几个孤单无助的沙弥在,跪在旁边在抹泪低啜。

174、水晶之剑

    01

    光滑细腻的手串折射出皎洁月光,慢慢洒在尚夏公子英俊的脸庞上,洒落在他寂寥冰冷的双眼中。

    后背靠在砭人肌骨的,膈应人的青石上,尚夏公子竟然眼圈有些湿润。

    上官重业观察良久,装出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关切问道:“尚公子怎么了?”

    尚夏因近几日来未得人畅所欲言,此刻竟敞开心扉,直言不讳道:

    “人人都夸耀我父‘九钟笑人命’尚怀德,威猛盖世,英雄无敌。只可惜他除了我这么个儿子外,居然还有一个儿子。”

    他复哀怨太息,淡然道:

    “根据滴血验亲,我可能还不是尚家人。由今天如此寂寥得场景,不免想起家里那些糟心事,是以伤心难过起来。”

    上官重业关心道:“人生无常,岂非事事顺心如意?但你若能光耀门户,纵然百般不是,想必尚门主也不得不承认你的合法地位。”

    尚夏立刻将把玩得珠串收好,目光里仿佛住了一位真神,急切问道:

    “我该如何做,才能光耀家族呢?除了在这草垛子挨臭虫叮咬,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上官重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同样也不会从天而降,得自己去创造。”

    尚夏问道:

    “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个法子?”

    上官重业问道:“你真肯听?”

    尚夏急切道:

    “上官公子出身五行大派,所言无有不中,哪有不听之理!”

    上官重业以手指向一箭之地,司马京的背影,“把这活揽下,大抵便能名垂天下,功盖乾坤。”

    尚夏望着他如巨石般的背影,苦涩道:

    “奈何我和他并无关系,非亲非故,他岂肯将这立功的机会,让给我?看来真是没戏了!”

    上官重业望向躺在青草堆上,正谵语频出的二花小女童,“白天上空兵器交错,他却肯用性命护住这丫头。若攻其所必救,他还会守着那个能傲视群雄的位置吗?”

    尚夏听得,先自一愣,莫言犹豫半晌,而后邪笑道:

    “好办法呀!上官公子不亏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上官重业把脑袋挪到另外一面,言道:“我可一直在睡觉,什么话都没说过,也没讲过任何关于司马京的话。”

    脑袋虽挪过去,双眼却睁得老大,静静等待着“好事情”发生。

    尚夏望着那圆溜溜的小脸蛋,奸笑道:“自然是聪明绝顶的我,想出的办法,和上官公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02

    火车不是拉的,牛皮不是吹的,威名绝非娃娃的尿布一样,又臭又长。

    金壁教现如今远遁在,天山山脉绵亘漫漫的雪山以北中,消失匿迹,如幻似梦。

    但若论手段独到之处,自有非同凡响之道术,连一品秦怀玉和赤霄剑刘大侠,都无一战必胜之把握。

    坊间烟花之地,流传出一些有趣的事情。

    其中就包含金壁邪教,关于等级方面的事情。他们同中原一道,功法有高低,自然而然职位也有上下之分。

    “护教护法”乃职位最卑贱,最低微的,若论它为何能死而复生,期间还包含着一段三世虐恋。

    遥想昔年,末元子创出金璧教,广纳门徒,其中就有护教护法一职。

    关于金璧邪教为大神末元子所创建一事,说法不一,错综复杂。但关于护教护法一事,就以此说法,能得到百年间学者的赞同。

    ——握笔的人意见相同,不亚于太阳从北面升起。

    这则传闻中,护教护法是一代绝世美女。

    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

    她本孤魂烟鬼,因游荡“三太子神庙”后,附在火尖抢上,世受香火,因此脱去鬼形,成一方精灵。

    收服此精灵时,末元子正在蜀中吃汤面。悠然自得,突地,有一条哈巴狗来咬他。迅捷如风,正巧被此精灵瞧着,生吞哈巴狗。

    末元子见她道行高深近乎通灵,且伤命造孽甚微,是以邀其入教,正位以“护教护法”之职。

    后同教主生情,互许三生。

    那教主却是初开鸿蒙大道,受邪魅狐狸蛊惑,因此便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精灵一气之下,再无所系,滋扰万民,为祸一方。

    ——因爱生恨,岂非正是这人世间最无情的事端?

    末元子自吃着汤面,眉头一紧,事觉不妙。及时出面施功,封住其道行,使其再难行凶造虐。

    另一方面,教主受邪祟狐狸蛊惑,残害生灵妄想得以仙道,为天下害。

    末元子担心自己上天成神,怕落个乌点,是以扫金璧教于天山山脉。

    偶过护教护法所困之地,见其受天地极刑,心中怜之,记起当日灭狗之恩,不觉任意妄为起来。

    他再放浪形骸,也绝难放出护教护法,思量许久,终究想出一个弥补的法子。让后世担任“护教护法”一职的人,都拥有凤凰再生之能,并且功力更胜以往,无穷无极。

    事至登天,末元子心中大悔,陡觉自造凶虐。起乾坤浩荡之气,化天下八大神剑以存中原之气望。又断法为器,遗留四件神兵,分为赤霄剑、九尖玲珑塔、六龙剑和一块呼风唤雨的玉石,以此作为后世斩灭金璧邪祟的法宝。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人之将神,其道也明!

    末元子能幡然醒悟,致使黎民尚存机会,岂非天意使然。论此故事者,虽痛恨末元子,却大都口上辱骂,心中敬畏。

    是以末元子庙中香火,最为鼎盛。

    有此关节,教主只得无奈保留“护教护法”一职,屈为马前卒。

    但有涉险之事,赛入受苦的探路食指,最先殒命。好在有末元子之功,死而为生,往往却能达到不一般的收益。

    关于三世情爱,此节无关,是以不谈。

    护教护法控制住雷暴,同咆哮山联络交善,这一举动,正是金璧邪祟有意窥探赤霄神剑,入主中原的意图,表露无疑。

    这数百年的和平,随着护教护法的出世,将急转直下,遍生哀嚎。

    近年江湖新秀,大致就三四个人。人虽然有,可惜大都被世俗所累,难放杂念,顽愚不堪。

    这一件事,又要让刘大侠和秦怀玉大伤脑筋,辗转反侧了。

    据小小坤儿后来猜测,将要举行的天道山大会,是提前了十七年。此举意图,无非提拔江湖新辈,想必与二位高人或多或少,有些关联。

    03

    当此之际,五大神徒眉头齐齐皱成被石子激荡湖面所形成的涟漪那样,紧张成分不亚女娲娘娘补天。

    欧阳大帅于功法一路所解粗略,但行阵用兵、决胜千里,那可谓张飞吃蚕豆,小菜一碟!

    他火急火燎来到司马京身旁,拍打后者肩膀,“注意,这邪祟想来是又变化了。”

    司马京展动功法,收于一处,睁眼扫视,不觉面色发红。

    那大黑莲之中正化生成一个血红的人,鲜血从黑莲下方,缓缓向地沟流淌。

    “噗呲”一声,黑色莲花骤然消弭,化作清风随花,毫无踪影。一方血红长袍自天地邪气极盛处,骤然而来,缓缓系在红人身上。

    血袍即上,更增添了这红人的诡谲莫测。天空竟为其助爪,黑风四起,阵阵乌云游荡。远处更是雷声轰轰,响彻大地。

    五道色彩缤纷的光束,自五大神徒掌中,缓缓向围着血袍人周遭的,七个人传去。

    五大神徒毕竟非同凡响,虽之前道法有损伤,但若让他们坐视不管,那是万万不成的。万般考虑之下,才在旁边,送出源源不断的功法,来帮助控制护教护法。

    果不出所料,护教护法更胜以往,周围气体更觉纯正,正源源不止向外输送邪恶力量。

    江琼儿自挡住西方,施展本门功法,尚且游刃有余。并且看见旁边西南位,“李地钟馗”樊九龙力不能支,忙施展小部分功法,加以佐助。

    樊九龙此番也是拿出全部本事,刀疤在脸面上被真气来回冲击,上下起伏。他本人早就大汗淋漓,苦不堪言。幸而江琼儿道统正派,天下八大流派,才勉强抵挡住。

    正南位盘坐着的正是九刑长老英琼,正输送阵阵能量,封锁住邪祟护教护法。只见她双臂舞动,衣袖滑到肩顶,倒别有一种天宫仙子风采。

    英琼虽然年纪轻,阅历不足。但在数百人中,她却偏偏能当长老,必有其非常人之处的能力。据说,还是碧辰宫上代宫主亲自封下的。

    若论终极实力,英琼当仁不让,位居三人之首,无可匹敌。照理借助五位神徒之功,自然毫不费力,可惜她旁边坐着一位说废物不是废物,不是废物又是废物的人。

    东南方坐着“粗心剑客”李少欢,师承花派玲珑宫七辰殿主,为其八徒弟。若论功法武艺,本来不差,可此人的心如磐石,无洞无眼。所做之事就不免粗枝大叶,功法更是如此。

    就靠着她乃叶晨欢宫主的师妹,少说也能混到个令主的身份。可惜花派玲珑宫大会,她未赶回,却陪九刑长老大肆欺凌北派九十九门。

    她施展功法,无不精妙高明,但全部建立在九刑长老在边上的助益。

    若非九刑长老分心助战,护教护法邪祟撕开的第一个口子,就必然是李少欢这里。

    正西位正是铁掌令狐,乃蟠龙山之人。虽然看见旁边东南方向李少欢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但自己实在无法腾出手。

    “铁掌”令狐身经大小阵仗百余次,却从无如此憔悴疲弱的感觉。他自然无法旁帮左边的李少欢,那是因为她右边的洪都门主,更需要帮助。

    “神府七纵术“本以轻捷灵活为要,旨在快过敌人,从而找到最为合适的进攻时机。斗搏心中本有傲,施展神通,却不过困住护教护法,就已险些无能为力。拼持久,洪都门功法本就比旁的虚弱上三分。

    望着正中央矗立着的血色护教护法,他此刻脑海中忽然想起了自己已故去的,父亲和蔼可亲的面容。

    在铁掌令狐未帮助他时,他竟想到了死,可又觉得对不住她。正在左思右想的时候,一股强大而浑厚力量出现。

    宛如浩瀚宇宙中忽然窜出的明星,照亮了斗搏公子,此刻孱弱无力的内心。

    六人苦苦支撑之余,望向北方位置,但见王非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天宫情圣”王非难不爱武功爱红颜,是以广大明眼高士给取了个这种混混之名。他本人倒是乐不可支,以此为傲,不以为然。

    上八门曾经统御天地,后来逐渐被八大流派取代,也是世事必然。若论其功法,自有独到处,不为外人所知,但也不该如此轻蔑护教护法。

    王非难虽占据北位,右手西北空无一人,他也得照顾周全。而王非难起初只象征意义施展功法,筑起淡淡气墙,后来干脆躺在草地上,观瞧天上云雷交际之景。

    其实,北面正是咆哮山所在,王非难绝非轻视,而是有信心觉得护教护法不会向北方逃窜。

    万事俱备,只欠一剑。

    这一剑,关乎众人生死,万难马虎。

    司马京此刻神情略微有些紧张,舞动着水晶剑,招式上竟生出疏忽之形。

    欧阳大帅双眼老辣,上前道:

    “水晶剑,司马京,你顺天地之机,命中天职。谁敢违逆,皆为荒草狗屎。”

    司马京听过,精神大涨,信心如海水涨潮般涌上心头。复记忆起和父母卖大白菜时,自己木讷、慌乱的景象。

    这一次若能功成,司马京必然盛名天下,想到年迈慈祥的双亲,或许这是给他们最好的报答吧。

    若无风波,司马京此事过后,也必然能成为赤霄神剑刘大侠的徒弟。至少,任何师傅绝不会拒绝一位英雄来当自己徒弟的,就一般人来说,司马京当仁不让,非他莫属。

    “司马哥哥,救我!”

    尚夏这头蠢猪终于出手了,出手的时机也拿捏的恰到好处,浑然天成。

    虎爪下撩,长臂涌起,掐住苍白无力的二花小女娃,那纤细的小脖子。她无助的泪水肆虐着,滴在尚公子洁白无暇的手背上。

    有些人必须要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尚夏正是其中之一。他渴望成名天下,威震四海,渴望得到父亲那点微末的父爱,他本就是天底下最可怜而呆蠢的愚人。

    他瞳孔逐渐放大,诡谲的眼睛,如凶残的恶狼和狡猾的狐狸合二为一的那样,紧紧盯着司马京的脊背。

    司马京一动,尚夏就必须动。

    但无论司马京如何动,尚夏好像已经胜利在望,他觉得自己离成功宝座只剩下最后一步。

    可惜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此刻上官重业公子侧身躺着,整个身子极端蜷缩在一处,好似盆未发酵的面团。

    狮虎在缓缓靠近猎物时,便会压低身形,给予致命一击。看似路人甲般的人物,越是最危险的人物。

    “水晶剑”司马京,是一剑刺出,扬名立万?还是回身搭救二花,与功名擦肩而过呢?

175、蛛网缓加

    自然界里,蜘蛛结网捕捉小型猎物,得以充饥延命。

    但有些蜘蛛,却仗着自己能吐丝的本领,缠呀缠呀的,一不留神,也会将自己包裹进蛛网里,万劫不复。

    这种道理,就如同文人说的那般:善泳者溺,善骑者坠!

    ……

    ……

    ……

    从古到今,凡是强悍者,无非建功立业,亦或者在某种行当里出类拔萃,鹤立鸡群。

    此消彼长,反复无常,这其中的事迹与对错善恶,又岂非寥寥数语就能尽展呢?

    上层人说自己是文明人,他们的每一个决定,都能决定某些人生与死,还有人生轨迹。

    而在这浩浩荡荡的抉择中,有堆积如山的黄金,有魅惑无比的佳人,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冲击着人们心中的防线。

    人生在世,连李建成这个废物都未自暴自弃,我们岂非又不想当英雄呢?

    有人说英雄该高高在上,受到万众敬仰,顶礼膜拜。

    我却说英雄是痛苦的!

    它像双刃剑,伴随着英雄的鲜花,是无穷无尽的深渊。

    英雄又像一个个作古的雕像,当后人看着他们的时候,当余晖透过轻轻的灰尘,照耀在他们脸庞上的时候。

    英雄又复杂化了!

    被英雄感动的少年热烈盈眶,舞动利剑,发誓要除恶扬善。成为仰慕的英雄那样,受人景仰,盖世无双。

    提着菜篮子,背上爬着一个开裆裤的小弟弟,农家妇女目光虽然盯着英雄英俊的脸庞。英雄的脸庞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心中正不慌不忙思量着下午推牌九该如何算计,那蠢笨无知的张老嫂子。

    头发似白雪,老翁只望了英雄,无奈叹息,扛起锄头又在田地里除杂草,咒骂着世道的不公。

    英雄又是刻印在书本上,那些麻木不仁地生平简历,成为升学的阶梯,让学生死记硬背,过后却想着嬉戏。长大之后,那英雄的脸庞,早已在他心中淡化。

    像潭水被搅浑,水草在潭底,人们只记得潭水黑了。

    英雄之所以是英雄,因为他们挽救了危局,造福了绝大多数人,可记得他们的人又有几个呢?

    那心心念念想成为英雄的人,到底为了什么呢?

    所以,英雄到底是什么呢?

    聪明如你,或许心中会有你自己的答案吧!

    ……

    ……

    ……

    ……

    月暗星稀,夜凉如水。

    水晶剑强烈发着,璀璨的光芒,充斥着霸道的威力。

    “嚓”地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插入泥土中。

    快如电光,势似马踏!

    司马京陡然回首,展目观去,怒不可遏。展动风神之功,毫无章法冲向“聪明绝顶”的尚夏。

    迅捷如风,快若脱兔!司马京所学“风神之功”更胜欧阳大帅千百倍,仿佛这功法生来就为司马京所创似的!

    他终究还是不愿意做英雄!

    他或许本就对英雄毫无兴趣。

    这种人,却具有能成为英雄的良好品格。

    而想成为英雄的人,往往随着事态的演变,成为一头又蠢又笨的大黑熊。这其中变化与转化,却又显得造化弄人,不禁让人仰天长叹。

    司马京盛怒之下,功不及转,不免癫狂了五脏六腑,略受其害。

    尚夏嘴角上扬得意暗笑,“这蠢货汉子,连英雄都不愿意做,那我就代劳了。”

    轻轻的,缓缓的,将二花丫头放到草地上。

    他此刻满脸堆笑,仿佛自己已然傲视天地,亲手刺死了护教护法那样。

    这种人可笑,也可悲,连只蝼蚁都不如,实在让人恨不起来。

    他用那张堆着笑脸的面孔,向司马京走去。却如心口遭受一榔头,被强大的力量打得倒飞而出。

    他的心如巨石沉入海底,“我该是英雄,怎么回事?我该是英雄!”

    当他呕血起身的时候,我们那位谦谦君子上官重业就已握住水晶宝剑。

    后来有人问上官重业的后人:“照你这么说,当时尚夏和上官重业身旁应该还有旁人呀!他们难道都是睁眼瞎?坐视不管吗?就算狼狈为奸,那欧阳大帅也同流合污了吗?”

    上官重业的后人咳嗽了一阵,把怀中的俊俏女娘推搡开,目下垂着两个大黑眼袋,如垂死的病人那样,淡然回答道:

    “我的朋友,你如何脑子笨了呢?我之前不是和你讲过吗?上官重业受了命令,负责周围警戒工作。凭借那狗怂老祖宗重业,难道不能支开那些碍眼的蠢货吗?”

    ……

    ……

    水晶宝剑瞬间无色,如灵柩前停放的白蜡,死寂沉沉。

    上官重业咬咬牙,单臂震前,但见五方气息缭绕四周。

    “五行神功!”

    暴喝声落,灵显彩飞,心念电转道:

    “这狗司马京有点东西,居然让这水晶剑认主,哼!那又如何,我只需要发出大力,将水晶剑暂时控制就好。”

    ——五行神功乃天下三大神功之一,据传闻练到上乘时,可移山填海,无所不能。

    上官家世代以五行神功,笑傲天地,是以上官代代人如蠢猪,却每每都能吃的开。

    一老者抚胡须道:“五行功果然非凡,可惜早已失其本,只不过充充声势罢了!”

    金木水火土五种力量,忽然近于上官重业之前,握着水晶剑的手腕处,环绕着五行之力,微微发着光芒。

    任他如何施压,水晶剑不为所动。

    骑虎难下,已是不得不为,上官重业精神一震,舞剑刺去。

    五行璀璨,挟剑刺去。那护教护法血眼张处,一方高三丈长五尺的黑盾显现,砸向上官重业。

    盾显出时,恰好抵在水晶剑尖。上官重业用力前推,始终无法挪动一步。

    铁掌令狐见水晶剑无法刺其前胸,叹了口气,散去结阵,起声道:

    “只有以命相搏,但求侥幸能胜。”

    五位神徒额头满汗,忙运转功法修复自身。

    护教护法通身血红,冷冷盯着五位神徒。

    小小坤儿壮了壮胆子,一个“滚地式”滚到护教护法身前,掏出一方小八卦,用力插进泥土中。

    但见插处上方,八卦阵刺目而出,小小坤儿翻身于外,念咒控制八卦阵。

    又是那老者道:“八卦阵的精华,早就被代代门主们,带进棺材里了。现在的八卦阵,简直是小孩的把戏,不值一提。”

    八卦阵逐渐放大,将护教护法围绕其中,小小坤子猛然提起一掌拍在自己胸口,“吐”呕血而出。小小昆儿以掌面摸血,口念道:

    “以乾顺地,昭某明华。八卦到处,无所不亡。”

    护教护法竟一时动弹不得,只用嘴巴向外吹浊气。

    那老者滋滋称奇,言道:“这矮个子算是给这八卦门续了一命,可惜,哎!可惜呀!”

    江琼儿见他多舌,暗自使用暗器把老者鞋跟钉在草地上,遂自在旁窃窃嬉笑。

    铁掌令狐严正以待,见上官重业仍然同黑盾僵持,忙展动功法,如飞鹰捉兔,凌空一掌。

    邪门的是,那黑盾恰巧消失,却出现在八卦阵上空,杀气腾腾。

    “咔嚓”一声,众人无不惊愕,水晶剑竟然被铁掌令狐一掌拍断。铁掌令狐拾起宝剑,扔给了司马京,目光凶狠的瞪了一眼上官重业。

    黑盾发出压盖一切的恐怖力量,八卦阵瞬间冰消瓦解,荡然无存。小小坤儿重伤之下,弹进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司马京抚摸着二花湿润的脸蛋,心中几已无英雄之念。但看局势骤然如此,只得提着残剑杀向护教护法。

    花派三女登时拔剑,呈拼字形状,围绕住呼叫护法。剑尖上撩,推肘压臀,随着三把剑气相冲,彩光大震,略微把一些黑气团冲荡掉。

    护教护法抬头看那三剑相会之处,嘴角轻蔑一笑,“不自量力!”

    这护教护法以凤凰之神通复活,居然还能说话,这简直无法说得通。原来凤凰涅槃重生之后,前面种种记忆全部消失,自然包括说话也不记得。由此可见,当年末元子对初代护教护法的疼爱,有多深重。

    在场豪杰,除却铁掌令狐、“天宫情圣”王非难二人外,所有豪侠,皆施展功法,帮助花派江琼儿、英琼和李少欢,阻止着护教护法的移动。

    护教护法自然要先杀至强,五位神徒首当其中,成为了护教护法的头号目标,在场之人,无不深明此理。当然,事态非人能及,上官重业就不知道,冲到五大神徒旁,聒噪起来,比七月讨人厌的知了还要烦人一万倍。

    铁掌令狐同王非难此刻为,在场功法最高者,又因方才施展功法颇多,此刻正暗自调息。也同样紧紧盯着护教护法,希望能看出它的破绽,给予致命一击.

    血人护教护法抬出右手手臂,那李少欢正忘记运用这花派阵法的下一步,突然被这抬手力道冲击,打得倒飞而出。

    李少欢功法纵然再低弱不堪,可好歹乃花派玲珑宫嫡系功法,威势强悍。好歹能占据一脚,成鼎足之势。

    如今离开,江琼儿和九刑长老更觉举步维艰,压力如山如海般巨大。

176、蛛网自缚

    “非当英雄不可!”

    尚夏擦干嘴角血迹,手臂抖动,腕部脱出手串。施展功法,几个翻跳,业已来到护教护法身后,手转珠串,狂笑不止。

    众人只觉震动声传入耳中,有种莫名其妙得感觉,好在功法大都不差,绰绰有余抵挡得住。

    单单两三个功法不济者,和二花,增添些磨难。

    越过西面灌木丛,黝黑得树下趴着虎头镖一个打手,听得尚夏笑声,登时七窍流血而死。

    护教护法手背向后一推,江琼儿两眼瞬被黑气罩住,只觉有一股巨大力道冲击着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身子毫无落脚处,像是在天空上飞似的。

    待她睁开眼睛,见自己挂在树干上,树下正是昏厥得,如同醉猫似的九刑长老。耳朵听去,不远处刀响剑吟,震动响彻不绝。

    江琼儿周身无力,试着展动功法,全是徒劳。

    ——难道就要一直在这卡着不成?

    “哈哈哈,达坂城的西瓜就是上等货,那大胡子诚不欺我。”一老者信步而来,大快朵颐着西瓜,双眼半眯着,似在品味味道。

    “臭老……老头……头!”由于气息实在太弱,说出的话也是断断续续,微乎其微,“臭老头,快把我救下去。”

    那老者似乎未听到,瞧见了九刑长老,上前观看,朗声道:“姑娘为何在此处睡觉,不怕有狼吗?”

    九刑长老气得一时语塞!

    那老者笑了起来,连皱纹里似乎都有了笑意,说到:

    “凑巧,凑巧,正凑巧。这可是上天安排的婚事,怪只怪那江小丫头没福气,和我那宝贝儿子命数相反,可惜,可惜呀!”

    江琼儿气得眼睛通红,猛然一口气腾上,直冲破百会穴,疏通诸脉。正要翻身往下跳,未发觉右腿瘸了,胸口肋骨也错位了,只呈个狗啃泥的模样,向下猛然坠落。

    那老者手向上喊道:“好大一只山鸡,看来今天有口福了。”言讫,身形自旁边闪躲。

    江琼儿气得快要咬碎钢牙,在下坠之势中,两条臂膀呈格斗状放于胸口。

    “普拉”一声,落地。又“哎呀”一声,痛得江琼儿破口大骂,胸口肋骨却不大疼痛了,污言秽语直飞入老者耳中。

    那老者在旁看过,失望道:“原来是成了精的山鸡呀!”又装模做样张望天空,叹道:

    “要是有一只成了精的鹰隼,那倒好办了。”

    江琼儿一瘸一拐,怒气冲天,冲向孱弱的老者,“你这老头,满口胡扯,本女侠要教训教训你。”

    老者手舞足蹈,作势要逃,随后把西瓜皮乱甩。好巧不巧,正甩落到江琼儿绣花鞋前,“布隆”一声,又踩着西瓜皮摔了一脚。

    又是“哎呀”一声,江琼儿直觉膝盖剧烈一下疼痛,原来是撞到一个顽石上。恨意几已到杀人之地步,江琼儿陡然站起,却不再瘸腿,翻身拍掌,直取老者。

    老者佯装逃遁,口中嚷道:“饶命,饶命。”却不慌不忙,随意一掌对去,打得江琼儿倒飞而出,摔落到九刑长老英琼身旁。

    又是“哎呀”一声,九刑长老竟然醒转,指向老者说到,“他是谁?“原来那江琼儿衰落后,右手顺其自然压在了九刑长老的小指上,将她疼醒。

    此刻,江琼儿已明白老者所作所为,为自己好,但表面上却装出一副仇深似海的模样。吞吞吐吐数到:“车夫,一个愚钝的车夫。他的师傅可大大有名,有名的连我都不知道是谁呢?”

    九刑长老上前道:“原来是刘大侠的神徒,小辈英琼。”

    老者吹胡子瞪眼道:“我师傅怎么可能会是,那个仗着神兵利器当老大的刘大侠。你也别说什么一品秦怀玉,若非当年贞国老皇帝带着雄兵三十万,追杀他到天涯海角,他又怎能功达一品呢?”

    九刑长老好奇道:

    “为什么要追杀一品秦怀玉?”

    老者嘿嘿笑道:“你可别到处宣扬是我说的,不然对我师傅不好。当年他被邪祟幻化的美女缠身,无法自拔,若非老皇帝亲带三十万大军,杀了那邪祟,他秦怀玉现在只不过是个在岩洞里装高人的废物罢了。”

    而后意兴萧索道:

    “哎,我师傅本事天地俊杰,只不过他不好显摆,才不为外人所知。他既然不愿意显,我又怎么能违背他的意思,去张扬他呢?“

    江琼儿冷然道:“有什么样的徒弟,就能有什么样的师傅。你见大义而不为,无勇之兆,何敢夸耀你那神秘的师傅?”

    老者道:

    “老夫那是不屑以多欺少,是家师的敦敦教诲。原本司马那一剑若是成功,那邪祟纵然不立即死去,却必然伤其根本。到时候你们毫无羞耻的群殴于他,那邪祟自然也就没了。只不过事与愿违,又横插出许多事端。”

    江琼儿心中已服,仍叫嚣道:“无胆老辈,就在我们面前吹牛皮,反正又无伤大雅。”

    老者奸笑道:“把老夫鞋子钉在地上,当我真不知道吗?”

    而后道:“算了,不和你们计较了,看看战况去。”

    此刻,但闻远处一声剧烈惨呼,和一道明亮的光束。

    ……

    ……

    ……

    ……

    孙隼被强大能量震飞数丈,几已落崖。五位神徒定心盘坐,前方八九步便是正在耀武扬威的护教护法。

    众人心中都凉了半截,无不思索应对之策。

    奈何护教护法此刻如入无人之境,若放任其逃遁,后果不堪设想,危累苍生!

    更何况护教护法此刻的目标,是五位神徒。

    铁掌令狐站在血红人护教护法左侧,气喘吁吁瞪着它,仿佛眼睛里喷出了火焰似的。

    司马京握住水晶剑的时候,那半截断剑,竟自己连接上,完好无损。但若再要插入护教护法的心窝,却是势比登天,难上加难。

    花派三侠江琼儿、李少欢、英琼不济事后,大局全靠铁掌令狐支撑着。天下武功,以八大流派为尊,而此刻身为八大流派的某些人,正藏匿在陡坡边,苟延残喘,坐山观虎斗!

    上官重业蹲在坡下,身后依旧跟着那位怪异的独眼剑客。他拨开杂草,不以方才坏了大事为耻辱,反在口中谩骂这群人太过无用,各个宛如蠢猪。

    十多条好汉轮番进攻,唯有“三只手”秦自重有些莫名其妙,见他闪转腾挪,来回窜身影,可就是不上手。他回顾周遭人,无一不伤,面上竟露出喜色,“瞅准机会,我要给这邪祟致命一击,到时必然名垂天地。“

    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一根牦牛细针,带风而来,直插入护教护法心口。凌空翻飞来一位黑白参半的老者,身后跟着江琼儿和九刑长老英琼。

    护教护法面色扭曲,疯狂嚎叫,上蹦下跳,宛如得了疯症。

    江琼儿道:“这样难道就行了?”

    老者自信道;“我若上手打败他,那不算本事,我要让他自己打自己。”

    连九刑长老都长大嘴巴,一脸茫然道:“它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自己打自己?”

    老者笑道:“不光自己打自己,我还让他自己把自己打死。”

    江琼儿板着脸道;“不是你疯了,就是他疯了,再不然就是我的耳朵出了毛病。”

    护教护法猛然展手臂,樊九龙手中刀不受控制,“嗖”地一下,飞入护教护法手中。樊九龙气不过,拼着满身是伤,“小提步”纵步上前,却被其黑气打得倒飞而出。

    护教护法狂叫道:“我是无敌的,乾坤无敌,日月无敌。”说也奇怪,自被那毛针射中,它就越发暴躁,直用左手拍打胸口。

    老者上前道;“你不是乾坤无敌,乾坤无敌是你老子我。”

    护教护法怒然道:“放屁,我才是乾坤无敌。”

    老者向旁边人说到:“你若是乾坤无敌,怎么连前胸疼痛,都应付不了呢?”

    “我能应付的了,我能应付的了,我能应付的了。”

    护教护法谵语着,癫狂般冲向瘦弱不堪的老者。铁掌令狐和欧阳大帅骤然上前,斗搏公子更是翻飞于后,依形势而出手。

    在众人无不替老者揪心时,神奇的一幕却发生了。

    护教护法用大刀砍向自己的胸口,他为了不再疼痛,竟然想要砍断疼痛,“我让你疼,我砍死你,看你还怎么疼。”

    上官重业瞅准时机,翻飞而来,抢过水晶宝剑,刺入护教护法心窝。

    护教护法面部透着不相信的神情,整个身体逐渐化为烟尘,向黑压压的天空飘去。

    邪不胜正,作茧自缚!

    江琼儿环顾四周,恨然道:“虎头镖局那几个坏蛋,居然乘乱逃跑,实在遗憾。”

    老者笑道:“我也该走了!”

    江琼儿好奇道;“你还是不肯说出你的师傅是谁吗?”

    老者望着天空远处唯一的小星星,惆怅道:“家师既然不肯显名,我又怎么能提及他的名字呢?”

    言讫,他寂寞孤独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不见。

    咆哮山庄来人,自接走咆哮山庄之人,并无言语。

    司马京独自埋葬几个江湖豪侠,心情无比难受,再谢过上官重业公子的临危应变的能力。

    众人怅然下了翠柳山峰,来到茶棚歇息。

177、挂名弟子

    炊烟袅袅,露珠欲滴。

    清晨微风,舒畅飞跃着。

    司马京看着躺在她不着调的母亲的怀抱中,那双眼迷离的二花,轻轻道:

    “祝你好运,如果可能,我一定会再来看你。像你这么勇敢的小女娃,这世间已不可多得。”

    她母亲媚眼频飘向司马京,数十步外有人在向司马京招手。

    “赶路了,再墨迹我们就是最后一批到达知心亭的。”

    司马京上前道:“可还是未见那个八卦门的人?”

    江琼儿端坐在马车内,道:

    “别理他,大哥,我们走。”

    她是在向欧阳大帅说,可欧阳龙大帅却拍着司马京的肩膀,打趣道:

    “你小妹让我们走呢!还愣着干嘛!放心,那小小昆儿绝无任何意外!”

    司马京问道:“欧阳大哥为何一口笃定,那人无碍?”

    欧阳大帅淡然道:

    “他们家那群弄权搬是的人,手段更比护教护法,不知高了多少倍。纵使磨难重重,他依旧毫发无伤,必有其过人之处。”

    司马京无奈上车,原本那个马夫老者早遁了身影,不见踪迹。

    好在欧阳大帅从于军旅,惯会驾驭马车,可谓“车中帝王”。

    司马京在得知欧阳大帅驾驭马车,争着要抢夺缰绳,欧阳大帅板着脸道:

    “小琼儿受了伤,虽然已调理得当,心上倒种了病。你和她年纪相仿,难道让我去给她开导吗?”

    江琼儿言道:“才没有呢?只不过我觉得,金璧邪祟一个护教护法我都对付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当刘大侠的徒弟?”

    欧阳龙大帅笑道:“这岂非是干娘,也就是你母亲的意思?”

    江琼儿急了起来,道:

    “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反正她从来东游西荡,从来不管我的死活。偶尔突然冒出来,对我的未来又假装关心,为此,给我规划她认为我该走的道路。其实我真傻,还要跟着你来。你也更傻,离开大元国,却要不得安生,同我上咆哮山。”

    手臂晃动,鞭影错杂,那匹马四蹄翻飞,快如闪电。

    欧阳龙大帅三缄其口,不再言语。若是和女子说话,你总有一天会发现,愈说愈烦,欧阳龙大帅似乎已明白了这个道理。

    司马京道:“刘大侠乃当世之师,若肯收你为徒,岂非是你莫大机缘,三生修福呀!”

    江琼儿反问道:

    “你难道不想当他徒弟吗?”

    司马京惆怅道:“我家世代为农,上代祖宗并无高贤明才。更何况我父母乃贩菜者,并非世家高人,我又怎敢奢望成为刘大侠的徒弟呢?”

    江琼儿点首道:

    “事实上就是这样,只可惜你却是个例外。”

    司马京纳罕道:“莫非刘大侠家祖上也是卖菜的吗?”

    江琼儿咧开嘴,扑哧一笑,抬手指向他胸口,笑道:

    “那个疯丫头给你的信,你不是一直携带在身吗?”

    司马京道:“单单一封信就能让名震天地的刘大侠,收我为徒?这似乎不大现实,简直就是玩笑话。”

    江琼儿脸色瞬间变得稀奇古怪,像是极其痛恨,但又夹杂着肯定表情,“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叶晨欢,你也算少涉江湖,光是叶晨欢这个名字,都能将整个江湖,吓倒半边天。”

    司马京反问道:“可你之前一直在对我说叶姑娘的坏话,怎么如今却反了呢?”

    江琼儿一时语塞,坑坑巴巴解释道:

    “你这个大头,脑子却小若短指。花派万号人,她当得花派玲珑宫主,自然有点东西。”

    而后补充道:

    “若是我不离开花派,这宫主之职责,我自然万万不可推脱了。”

    司马京望着倔强的江琼儿,会心一笑,窜出车帘同欧阳龙大帅攀谈起来。

    两人谈天说地,无话不谈,司马京对欧阳龙大帅更加佩服,向往他口中所言的金戈铁马、沙场点兵。而欧阳龙心中思索着,世间再无战争。更不愿看到元国再发战争,他厌倦了朝廷争斗,可永永远远都不能厌倦一件事,他也必须要去做的事情——那就是保家卫国!

    江琼儿睫毛跳动着,双眼在打颤,终于随着时间的消逝而妥协。

    梦中有风,梦中有花朵的清香,梦中还有亲密无间的小伙伴。蹦跳着,叫嚷着,穿过流淌的小溪,光着脚丫踩着松软的泥土。被阳光沐浴着,被彩蝶亲吻着,在草原中和她们一起追逐和奔跑,开怀大笑。

    笑着,笑着,却再难笑出。身前忽然显现出一头无比高大、霸气凛然的怪兽,旁边的好友一声惨叫,把江琼儿吓了一哆嗦。

    这一哆嗦也同样把江琼儿吓醒,但觉马车停驻,帘外话语。

    漫不经心掀开帘子,但见一乌簪黑衫的道士,年纪约莫三四十岁,神态清幽,笔直立在高头大马前。

    道士身形并不大,却有种不怒自威的霸气,让人一望便永难忘却。

    胡子蠕动,乌簪道士爽朗道:“既然二位答应了,在下就献丑,卖弄本事。莫怪,莫怪!”

    道士言讫,袖袍舞动,手中多了件金色拂尘,倒不失为一件珍奇异宝。他口中振振有词,目盯着脚下,像是踩着极其有规律的步伐,步伐随着拂尘摆动,周遭渐渐升起无数白气。

    乘此机会,江琼儿问道:“这臭老道在耍什么把戏,?不会是当路算卦,骗钱的吧!”

    欧阳大帅微怒道:

    “开口就胡说八道,这乃刘大侠十六神徒中,排名第十二位的,接引道人。若你运气好,他说不定日后就是你的师兄。”

    江琼儿淡然道:“算卦占卜的道士,能有如何本事,我看就是故弄玄虚,装神弄鬼。夜间斗那邪祟,我们命悬一线,这破道士又去哪里了呢?”

    欧阳龙大帅不置可否,只静静看着接引道人的一举一动。

    接引道人反复打转,终于在一处所在停住,喊喝道:“起!”

    周围白气迅速向上方冲,江琼儿直感觉耳际生风,两眼如何努力也睁不开。

    整个身子飘飘荡荡,仿佛掉落到湖水中,又仿佛踩着白云在飞翔,茫然无措。

    过得盏茶功夫儿,霎时白气消失,欧阳龙大帅三人突然觉得一阵踏实,原来双脚已踩在泥土上。

    再一睁开双眸,只见前方人山人海,热闹嘈杂,少说也有千把号人。

    周围卖饭的、卖小吃的、擦鞋的、捏脚的、理发的,应有尽有。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里做不到的。

    江琼儿先是惊愕道:“天下当真有如此奇术,妙不可言。”再举目观瞧,见众人正前方有一道剑影,左边有四行赤红的名字:

    “小小昆儿、夜忽明、王非难、罕木。”

    司马京问道:“十二神徒,这上面四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呢?”

    接引道人解释道:“原本家师只收个关门弟子,如今来这么多青年才俊,是以先挑选五个作为挂名弟子,再从中选取关门弟子。”

    司马京问道:“那第五位是谁呢?”

    接引道人淡然道:“我此番将你们带到这里,便可见一斑,你们三人之中自然有一人就是这第五个挂名弟子。那把残影剑,正是我师的分身。”

    “罕木“右侧,紧挨着,神幕乍显的地方,逐渐显出三个大字,三个让在场千百号人牵肠挂肚的三个字——江琼儿。

    “我反对!”

    竟然有人反对赤霄剑刘大侠的命令,不单众人费解,连罕木都疑惑难安,因为喊出“我反对”的正是罕木心中极端瞧不起的女儿身江琼儿。

    接引道人面色骤然变白。

    赤霄剑影冷然问道:“你为什么反对?”

    江琼儿拉着司马京的衣袖,穿过人海,直抵前端,忏悔道:

    “因为我不是一个一心向善的人,我昨天吃了半只鸡、鸭腿、鳝鱼片,并且方才走在路上,还……还踩死了一只……蚂蚁。不光如此,我还喜欢诽谤她人,一看见长得比我好看千百倍的,我就骂她是大妖精,比如说叶晨欢那个大妖精。除此以外,我还特能惹是生非,在花派玲珑宫无恶不作,简直罪大恶极。因此,才被玲珑宫人剔除,沦落到此,滥竽充数,另外…………。”

    蒙古人罕木气得炸毛,抖动衣服,叫道:

    “大汗铁木真万年!既然你自认不配当我大汗铁木真最忠勇的属下的师妹,就不要废话,快走。”

    “不走,就不走!”江琼儿向大个子罕木亮了个鬼脸,对着赤霄剑影毕恭毕敬道:“我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这个人有下情禀报。”手腕侧甩,把司马京拉扯上前。

    知心亭前,漆着两行打油诗,其为:

    “西游一剧真名世,谁晓华夏蜀杨洁!贵贱结交心不移,唯有严峻及光武。毛猴您也忒猖獗,螃蟹模样狼啃心。纵使威风显寰宇,后世评说草草了!”

    ……

    ……

    赤霄剑影发出阵阵狂笑,怒然道:“就你这个废物,半点根基都见不到,依仗着半路出家,终究难登上堂。”

    江琼儿气急败坏,小声嘀咕道:“把信掏出来,他一看便知真章。”

    司马京始终不相信一封信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自己本非是武林世家子弟,更谈不上博学渊源。但经身后江琼儿再三催促,司马京只好缓缓掏出那份褶皱不堪的信件。

    信件亮出,司马京未言,赤霄剑影竟然把信件夺过,高声念道:

    “刘老哥在上,小妹晨欢于金记门前亿拜问安。唐人李老头曾言及:‘他人方寸间,山海几千重。轻言托朋友,对面九嶷峰。’

    妹童稚之时已有定论,不过无病呻吟、弄巧哗众拙作,不足立世。“情”之一字,虽千山万水、山砠水厓,岂能轻唾?兄妹感情,尤为至诚!遥想垂髫欢宴时,妹同老哥与松间戏水、泥潭摆花,牛女星烁,推心置腹!谈古道今,无不历历在目。而今思索,竟不觉扑簌簌落下珍珠眼泪,肝肠皆碎!

    若万物才学成一石,老哥必持五斗,自古及今为一斗,异界为一斗,妹愧领一斗!司马京独占二斗!

    京为妹之表兄,亦老哥之小弟,岂不看顾?

    京实聪慧明辨之士,生而神灵,青龙仙鹤驻橑;学则辛苦,划粥断齑度日。凿壁借光,废寝忘食,欲以身作则而兼济天下!闻鸡起舞,早棍晚棒,欲文治武功而除残去暴。

    才高二斗,学富五车,甘心雌伏于老哥座下,岂无怜才之心而受之?京有断臂求法之志以操赤霄,威震寰宇,此心至诚,天地可昭,肝胆可刨!

    妹为花派所累,缉拿贞国贵胄,不能亲至厅前请安,千万恕小妹之罪!司马京一片赤诚,望老哥收之为徒,耐心教导!

    小妹叶拜上!”

    …

    …

    …

    …

    念过后,赤霄剑影忽地狂笑不止,赛如古寺洪钟,振聋发聩。

    接引道人看着茫然不解的众人,解释道:“其实,这道赤霄剑影连接着家师的思想。通俗点来讲,这道赤霄剑影正是家师。”

    只见人山人海,全如浪潮般跪地磕头,躬聆赤霄剑刘大侠客教诲。

    “碎妮子倒是胆大如斗,当年老夫一时贪玩,去了趟天道山,偶遇这小丫头。碍着众多豪侠老前辈和朋友的面子,勉强和她对答几句戏言,她竟当真,乱攀亲戚,可笑,可笑,哈哈哈!”

    接应道人拱手道:“未知师傅意欲何为?”

    赤霄剑影再不发一言,只向左边点去,“叶晨欢”三个大字后面赫然出现“司马京”三个字。

    罕木大胡子都颤抖起来,怒然道:“大汗铁木真万年,司马京好歹是个男的,但这女子却不能当我师妹,她凭什么当我师妹?”

    他话已说完,灾难也就跟来了,被赤霄剑影撂翻在地,再站起却又被撂翻在地,一连三次。

    “因为带她来的人非比寻常,若非他,战火就

    会蔓延到元国,死伤更重。若非他,利国那群虎狼,早再二十多年前,就要燃起干戈。能凭借他一个人的能力保全一个国家,这样的人,所带来的人,我实在无法子能够拒绝。所以,我希望以后,这些话你可以想,但尽量别说出口。”

    人海躁动如浪涛翻滚,突听西叫爆喝声过,一只长臂高举头顶。

    但见长臂身后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却从中冲飞出个俊美少年。

    身形拧转间,足点手背,安安稳稳越过百十号人,平稳落在司马京旁。

    那人锦绣服饰虽沾着泥土,骨子里却透着无限富贵高傲气息,拱手道:

    “五行派镜土会上官家,不服!”

    赤霄剑影语重心长道:

    “错事已铸,桀骜已生,这是祸端发生的征兆。你若能修生养心,晨昏定性,日后不失为一方人豪。若你一意孤行,我也无由阻止,希望你认真考虑,仔细思量再答复!”

    那人透着极大贵气,正是上官晔,他不假思索道:“愿为我师之徒,立功于天地!”

    赤霄剑影似叹口气,言道:“上官重业,好自为之吧!”

    言讫,剑影轻轻翻转,但见“司马京”三个大字后,赫然显现出上官重业的名字。

    “余后琐事,接引代劳。老夫还得惩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没空搭理诸位!”

    声音震耳欲聋,语落后,剑影随之荡然无存。

    接引道人向西侧喊道:

    “和尘徒儿,此番由你走一趟!”

    西面本来热闹非凡,人影幢幢,多如牛毛。

    忽然走出一位青衣小伙,仿佛是鸡群中走出一位神鹤,出彩非凡。

    他无比清晰亮堂的双眸随着睫毛,轻轻开合,别出一种无法自语的天人神态。

    他本处杂乱人群中,如枯草中横躺着一块青石,乍然被捧出,连最晶莹剔透的至玉足金也要自惭形秽。

    和尘道士拱手道“遵从师命!”

    他不光人出彩,说出的话语也同样出彩,如沐春风,让人心静神安,说不出的舒坦。

    又能让人甘心与他同行,风雨无阻。

    若是眼前有十个空前绝后的妖娆美女,和一个质朴无华的和尘道士,连最最放荡的淫徒也会抛弃美色,同和尘道士行于荆棘道路,欢畅交谈。

    和尘道士一一见告姓名,领着七人向挂名庄院行去。

    欧阳大帅早与江琼儿告别,临走前江琼儿问道:“天地如此辽阔,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见到大哥?”

    欧阳大帅怔了怔,庄严道:“人所以存世,因之有家。家之所以在,因为有国。倘若元国有凶险,或许就能见面。”

    而后望着远方淡淡白云,自言自语道:

    “我心里还是希望永远见不到你,因为我不想元国遭受战争之苦。”

178、天堂

    “当今天下,纵观古今,是否有富可敌国的人?”

    “有!”

    “那是在异界故事集中出现的?还是在当今之世出现的?”

    “就在此世,此时!”

    “他是否姓马?姓比尔?姓沈?或者姓盛?”

    “姓金!”

    “那当今元、享、利、贞四国之中,谁控制住了姓金的?”

    “没有任何人!”

    “为什么?”

    “因为用黄金宝玉铸造成的大金城,所在之地并不在四国领地范围内。有必要和愚笨无知的你说明的是,贞国已覆!”

    ……

    ……

    ……

    天空清明,风和日丽,在千百方马厩下方,安稳躺着高傲不可一世的大金城。

    这遗世独立的地方,好似天上美轮美奂的天堂下凡,让人们一睹其风采,享受其美好。

    穿越最后一处马厩场,有个美妇浓妆妖娆,向马厩老板抛去个让任何男人都无法不心动的媚眼。

    马厩老板名唤路空前,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心似已模糊酥麻,动弹不得。

    她身后紧紧跟随着,相貌清瘦的两名小厮。眉清目秀的,似乎不谙男女之事,却傻傻吃吃小声笑着。一排洁白牙齿半遮半掩着,更承托出这美妇的身份隆盛,无与伦比。

    “慢些!君花夫……人慢些!”

    马厩侧边一条宽敞大路旁,聚集着许多汉子,从中间穿过来个鹰钩鼻、圆脸蛋的中年老秀才。

    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喊着,身后紧紧跟着四名幼童,柔弱稚嫩,约摸七八岁。

    来人如临大敌,惶恐不安,磕头如捣蒜。

    仔细看处,脖颈周围直冒大汗。

    艳妇君花夫人半回身,只鄙夷看了一眼,便把目光望向前方,冷如冰霜道:

    “原来是掌管马厩财政的路大先生,小妇人一界女流,怎能承此厚礼?”

    中年人路施恩更加惊怖,半跪着,自怀中掏出匕首。

    “嗖”地一声,寒光映目,杀气凌厉,当得起天下少有的神兵匕首。

    握着匕首的手逐渐发颤,“属下办事拖泥带水,坏了神通公子定的规矩,实在罪该万死。但是事情总要有人办,小人还得留着这条狗命报效神通公子,是以愿以两指作为惩罚,望君花夫人饶恕小人罪过。”

    只听咔嚓一声清脆响过,两根指头应声而落。

    路施恩额头大汗狂冒,紧紧咬着牙齿。

    君花夫人这才淡淡然回转身形,扶起浑身是汗,不发一言的路施恩。

    君花夫人道:

    “路大先生何必如此,未免太过。只要我们忠心为主,岂能有灾殃呢?”

    路施恩强打直身躯,从腰间夹层取出两沓银票,艰难而痛苦地塞进其中一名女小厮的背篓里。

    背篓轻启,透过缝隙,里面似乎有无数银票,价值连城。

    ——这位绝色艳妇君花夫人,何以有如此多的钱财呢?

    君花夫人指着他身后四名面露惊恐的幼童,冷然问道:

    “是否查询妥当,她们乃至阴之时所生?”

    路施恩胡子在打颤,艰难道:“绝无差错,全按神通公子所交代,全部是至阴之体!”

    而后微微转身道:“你们……你们四个以后都要听从君花夫人的话,不然你们的父母在天之灵不会得到永生的!”

    四名小女童穿的倒也简单洁净,畏畏缩缩来到君花夫人神旁,全部垂着脑袋,寂静不言。如花被折,如兔落陷,此刻只能茫茫然听从君花夫人的话,这是她们活下去最捷径的办法。她们此刻虽然低垂着脑袋,但她们却绝非是呆子,自然明白这其中道理。

    “带她们去喝糖水,我还有话要询问路大先生。”

    君花夫人眉宇间散发着唯有中年女子才有的魅惑,说出的话好像天宫仙子讲话似的,有种奇异魔力,让人不得不遵从。

    两名小厮领着四位生死未卜,前途迷茫的小丫头,朝城门口走去。

    城门口有家“张家茶棚”生意行兴隆!

    老板张倒树白发之年,仍旧费劲心里操持此处。过城门便一眼能瞅见“张家茶棚”这四个大字,因为张倒树愚蠢的儿子张亮和于氏在操持着生意。

    张倒树年岁已老,近日更是大觉力不从心,但依旧难放下手中这门生意。不单单为帮扶照顾儿子,还为了懒惰成性的张倒石。

    张倒石此刻惬意而安然地躺在茶棚最显眼的地方,瞧着操劳的亲哥哥,向旁边那老翁道:“只因他比我先冒出头来,就得辛苦一辈子,看来当老大也不见得有多好。”

    旁边之人一脸贵气模样,长相平凡,同样花白胡子,其气质却不可同张倒石同日而语。他有些不愤道:

    “若论脸皮厚过城墙,天下莫过于你。我交了你这么个朋友,前世一定遭孽不少。”

    张倒石脸上皱纹错杂,狂笑道:“老东西,你莫非不记得你偷看过香儿姐,若非我当时聪慧,你就少不得一顿毒打。更何况,若非我,你又怎能当上金家的大管家呢?”

    金大管家更加气愤,怒道:

    “你这老不死的,还有脸在这白话,你对香儿姐说我得了不治之症,咒我早死。更可恶得是,向我的竞争对手下泻药,简直卑鄙无耻。”

    大碗茶下肚,捏其碟中桂花糕,张倒石连皱纹里都生出了笑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大管家对他满脸嫌弃,来到忙碌的张倒树身旁,拍着笑道:“张老哥今天生意顶好,看来明个得多进些糖。”

    张倒树方把茶叶包裹好,正在将水壶放置于火炉上,楞了片刻,道:“怎么讲?”

    金大管家笑嘻嘻将手臂伸出,向北面指去,张倒树随着他指头望去,正见六名大小不一得孩童朝茶棚走来,心上倒也有些欢喜。

    ……

    ……

    “也就是说,这四名孩童中间,有一位是联营镖局的人了?”君花夫人听完路施恩的讲述后,冷然问到,透着十万分的不相信。

    瞧着他点首的模样,君花夫人问道:

    “花派弟子出手,帮助你们杀了联营镖局的人,才将这女孩带得。你们主人难道和花派有关系吗?”

    路施恩道:“素不相识,我家主人也同样对此纳闷不解。更加匪夷所思得是,那名蒙面花派弟子在得手后,竟然使用本门最显著的招式,又在那对夫妇身上出手,这实在……。”

    君花夫人截口道:“简直就是往自己身上倒大粪,给自己招惹洗不清的冤屈。”

    路施恩又道:“那名蒙面女子走后,又来了位懒惰无比的女子,自称兰喜梅。只询问了事情的经过,然后就懒懒散散的离开了。”

    君花夫人道:“让你家主人盯住这条线,最好能和她们合作。”

    路施恩毕恭毕敬道:“一定转达!”

    金大管家忽然对靠着木桩边上,那个流着哈喇子,也同样流着鼻涕的小胖子,格外瞩目。

    此刻,君花夫人已领着小厮、女童要入北城大门,见着金大管家,格外惊讶。

    “金大管家原来在此歇息,再好不过,省去许多麻烦。小黑,将竹娄拿给金大管家。”

    其中那名长得异常白净的小厮,立刻将竹娄从肩膀卸下,放到金大管家面前的一张残破桌面上。

    金大管家见到君花夫人,面上忽然布满阴云,随即复归于平静,笑到:

    “君花夫人为神通公子办事,如同踏春游玩,比之老人家,更胜悠闲。”

    君花夫人笑道:“金大管家乃天下至善,在这天堂之城,还多多依仗金大管家哩!”

    金大管家言道:

    “贵主人神通公子从未破坏扰乱金城,这点我心知肚明。金城主面上,自然不敢徇私,如实禀告。”

    君花作揖要告辞,正欲前行。

    金大管家忽然冲出,用最快的速度在她前行的道路上捡起一颗小石子,面上微微露出笑意。

    君花夫人先自惊愕,问道:“金大管家这是为何?”

    金大管家不慌不忙,调整气息,在桌边缓缓倒杯毛峰茶,正色道:

    “道路上有石子,走起路来就有危险的成分。老人家帮你将道路上的危险清除,让你行无阻碍危难。”

    喝口茶,悠然复道:

    “行路和人生那是一模一样的,倘若走在不平整的道路上,总有一天会大祸临头,所有才会有桀纣身死,这是天下不变的真理,希望君花夫人能好自为之。”

    君花夫人脸部肌肉,忽然轻轻一下抽搐,眉头一紧道:“金大管家教诲,小妇人自当受教,告辞!”

    张倒石从自己白胡子之中,抓出只跳蚤,一甩而出,瞧见金大管家望着君花夫人离去的背影,笑嘻嘻来到金管家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也同样望着君花夫人。

    “君花夫人虽已不再年轻,可腰肢依旧妩媚动人。那大屁股来回摆动,实在不能不让我们的金大管家为之倾心难拔。”

    金大管家怒然道:“老不正经的,鬼扯些什么鸟玩意。”

    而后落落寡合坐下,萧索寂寥地喝着茶,悠然道:

    “金大小姐带回来个绝顶英雄,可惜我不是他,我是金城的大管家。我此生也绝无可能成为他,因为我是金大管家。”

    张倒石好奇问道:“你为什么会羡慕一个后生晚辈呢?”

    金大管家悠然道:

    “见不善能当面劝阻,见邪恶能拔剑除之,见危难能挺身而救。这些,我如今都做不到,只有看着邪祟滋生,自己却只能在这自怨自艾,空发牢骚。”

    张倒石吐了口痰,朝那拿着糖葫芦喝着糖水的小胖子,作了个鬼脸,问道:“他姓什么?”

    小胖子和着鼻涕喝过糖水,被吓了一大跳,连手中紧握着的糖葫芦也掉落地上,不觉大哭起来,涕泗横流。

    金大管家目光忽然一亮,复暗淡下去,淡然道:

    “姓李!”

    “可是异界故事集中,那个大隋朝开国君王李世民的李?”张倒石张口问到。

    金大管家摇摇脑袋:

    “不对不对!不是隋朝,隋朝是杨宗保建立的!”

    张倒石问道:“那唐朝就是李世民建立的吧?”

    金大管家瞅了瞅正盯着自己的那个小胖子,此刻小胖子也不哭了,似笑非笑地盯着金管家和张倒石。

    “不是,是李道宗他儿子李文成建立的!”

    张倒石有些不相信,将信将疑道:“真的?你难道没有记错?”

    金大管家笃定道:“半分不假,事实上正是如此!”

    “哈哈……哈哈!”小胖子发了疯地狂笑着,活奔乱跳跑到他们跟前,“娘说年纪大的不一定知识广博,果然没有欺骗我!哈哈!隋朝开国皇帝叫杨勇,唐朝开国皇帝叫李建成!”

    言讫,小胖子依旧吃着鼻涕,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轮到金大管家和张倒石开怀大笑了,张倒石笑道:“这傻小子,只怕还以为自己说的对,要回去丢大脸了,哈哈!”

    金大管家道:“金城本就是天堂,笑声就是最好的佐证。你实在不该吓唬他!”

    张倒石瞧着金大管家,笑道:“我们真是有默契,你一个眼神我就能明白你的用意,真是有趣。但若论谁最聪明,自然还得是我,哈哈哈!”

    “人至贱则无敌,这句话果不欺我!”金大管家嘲讽完毕,忽然吹个“呼哨”,四面八方冒出一批黑衣人。

    张倒石向边上靠了靠,“又要装大爷,卖弄他的通天手段了。”

    金大管家吩咐道:

    “你们去告知城主,君花夫人已回,神通公子今年钱财已付。把钱带去,小心行事!”

    众多黑衣人点首称是,带着竹娄刹那消失不见。

    张倒石忽而鬼鬼祟祟起来,两只眼睛此刻倒想老鼠偷吃大米时那样,小而灵动。他密切观察着金大管家一言一行,像是在着提防金大管家似的。沿着木柴堆有条狭窄的通道,能从侧边离开茶棚,他正小心翼翼地穿行。

    老而仓皇的手扶住木桩,再差一步就能用木柴堆和大柱阻碍住金大管家的视线,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惜事与愿违,突然,一只苍老而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张倒石的手腕,让后者身子不禁哆嗦一忽。

    “老东西,吃独食不带着我?”

    张倒石听声便知是谁,“什么吃独食?我不过看不过你嚣张跋扈,是以先遁去,以免污了我耳朵。”

    金大管家此刻和他四目相对,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正如一根钢钉钉在木板上一样,一瞬也瞬地瞪着他。

    “昨天半夜你不光偷窥寡妇洗澡,只怕还顺了一只‘天堂***!”

    面对金大管家的质问,张倒石神情一紧,依然有底气地道:“什么天堂鸡?真听不懂你在狗叫些什么东西?”

    “田寡妇家池塘边的鸡,难道你没偷拿?难道你这懒货一大早赶到城里,没有什么诡计吗?”金大管家不肯停止他的步伐,咄咄相逼。

    张倒石铁脸一摆,死鸭子嘴硬道:“完全没有!”

    金大管家伸出左臂,动作缓慢,尽量不让其发觉。忽然使个冲拳,自下至上打中他胸口,一个小包物件陡然从怀中震落。

    张倒石仿佛见到了千百万的大美女似的,神情异常激动,慌不迭抢起小包裹,复塞如怀中,死死捂着胸口。

    “证据都露出来了,难道不是你一大早就从刘老哥家里头顺的调料包吗?”

    金大管家得意非凡,抓着他手腕的臂膀,向前一拽,二人均出了茶棚。

    “你虽懒如老狗,一手炖鸡倒也色香味俱全,不可不尝,哈哈!”

    张倒石满面委屈,竟嘟着嘴小声嘟囔道:“只给你吃鸡屁股!”

    言语如蚊,几不可闻!

    “等做好,老夫要扯下两只大鸡腿,好好享受一番,哈哈!”

179、炼狱

    金城格局分外简单明了,一眼便洞察其脉络,在九横九纵街道中央,呈品字形摆放着三座大铜像,巍然矗立!

    三座铜像高高立在石墩上面,威风八面,傲不可及。

    其下七八个孩童正用水和泥巴,将其捏成条形状,一字摆在地面上。

    旁边蹲着个鹰钩鼻、短身形的中年人,远望去,极端猥琐。他手中捧着本《异界故事集第三千八百七十二册》,正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地看。默念到有趣处,朝地吐口黄痰,竟如无人之境,高声朗读,倒于此地有些聒噪。

    “处美女之畔而不攀,乃阳男盛罪也;家翁辛劳二十载为抱孙,而其男不好色,实悖双亲乃不孝之举,为孽至大矣!不可不查!国以兵存,兵以民存,民以男好色而存,实不好色,乃误国、误兵、误民之举,甚不可为,乃大逆不道之事,为者必遭十八层地狱之刑。为将者,导兵好色,乃行军之首务。其纵兵抢女,因倡而奖之……。”

    内中有位清瘦孩童,眉头狂皱,怒不可遏,鱼挺而起,愤然道:“闭嘴,说些什么歪理邪说,耳朵都快受不了了。”

    中年人来了劲,上前道:

    “小屁孩懂得什么,这乃我在利国的族弟大元帅,给老子寄的用兵之道。”

    那小童轻蔑一笑道:“用兵之道就是好色,可真实天下第一奇闻。不知道你那族弟大元帅比之我身后这三位铜像如何?”

    中年人散漫瞟了一眼,轻慢道:“这三位在我族弟面前,宛如孩童戏耍,螳臂挡车而已!”

    那孩童忽然气愤飙升,他似对这三位铜像热衷无比。此刻听闻有人加言侮辱轻视自己心中英雄,不觉如杀母之仇,狂叫嚣道:“你那族弟叫个什么名,我日后定要打败他,并且让他跪倒在兵仙、武圣、冠军侯的面前!”

    中年人狂笑不止,爽朗道:

    “他复姓拓拔,双名摄雷。”

    “我要拧下拓拔摄雷的脑袋当夜壶!”

    中年人心上老大不乐意,仿佛亲眼目睹太阳从北方升起来似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暴跳如雷,忽然伸出手臂前探,直掐住孩童的脖颈,下盘前趋,直将孩童抵在石墩前。

    这位拓跋先生倒有些擒虎雄风,可惜他对付的是个若不惊风孱弱的孩童。

    相反,那孩童并未做出被老虎吓傻而痴呆的表现,两只眼睛宛如黑夜中发亮的明星,似钢牙般紧紧瞪着拓跋先生,仿佛如同狮虎在盯着藏羚羊的脖子那样。

    拓跋先生压住气愤,四周巡视一番,两只眼睛忽然变得越发凶狠。这种眼神已不可多见,好似异界故事集中,金陵城里手握屠刀的鬼子那样,要人命的鬼眼!

    “哈哈哈哈哈哈!”

    在这转瞬间,突听一声清脆而娇柔的笑声自西面大街而来,来人一袭长裙,虽然年纪已不再年轻,却端的不失为天下间少有的美女。

    拓跋先生看到她来,尴尬松开手,笑道:“让君花夫人见笑,实乃这孩童太过放肆,是以略施惩戒。”

    君花夫人展目而笑,如无数桃花瓣落水,让人无不赏心悦目,淡然道:

    “拓跋摄电说笑了,弱妇怎敢管神通公子眼中红人的闲事,岂非不懂分寸?”

    上前扶起孩童,话锋一转,道:“不过这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还是要卖给金大城主一些面子的。”

    拓跋摄电口称是,瞧见其身后除小厮外,那四名弱小无辜的女童,瞬间满脸堆笑。

    他这副笑的尊容,实在比哭还要难看一万倍!

    “神通公子吩咐我来接应你,果然不负公子厚托,事情办的想必一定顺畅。”

    君花夫人听完,手一摆道:

    “还是到院禀明公子后,再扯闲话不迟。”

    拓跋摄电猛拍脑门,手却大摇大摆抓住君华夫人裙摆,邪笑道:“你我同为神通公子门下的一条狗,自然有好些话要讲,我早已备下酒席,今夜夜半,未知……。”

    君华夫人不置可否,夺路而走,六个人哆哆嗦嗦地紧紧跟着。

    君花夫人目中微闪过一丝痛楚,咽了口唾沫道:“替公子办差事大,交付任务,再谈不迟。”

    拓跋摄电狂笑不已,面部因笑而扭曲,仿佛如哈巴狗见到满车的老腊肉,欢快地跟上前,生怕这肉跑了似的。

    “彭”地声响,一坨烂泥巴好巧不巧砸在了拓跋摄电的大屁股上面。

    先朝后抹去,眉头顿时紧蹙,转生看去,却见那傲慢孩童站在石墩边缘,正一动不动盯着自己。

    “告诉你那个废物族弟,我叫韩霍岳,让他洗好脖子,等着我长大。”

    小孩喊过,似有些胸闷,便按着胸口,被旁的孩子接引下来。

    拓跋摄电杀心早起,奈何色字当头,也不顾这种他认为的路边野孩。自顾自啐了口唾沫,骂了句狠毒的话,抬步离开。

    几个孩子也为方才一幕心惊胆颤,好在虚惊一场,并无大碍。拿饼和水于他吃了,方气定神闲,神色缓和不少。孩童天性,一字记之为“玩”,不大功夫,其他人又甩起泥巴,又作冯妇。一个小女孩见韩霍岳依旧不动弹,呆呆坐着,询问道:“来玩呀!你把这捏好泥巴都放到水洼边,用来抵挡小鬼子的进犯。”

    “我要让天下知道他们三位是何等的英雄,不光我要成名,更重要的是,我要让我心目中的英雄成名。”

    小身板忽然蹿直,坚定地望着三座高大威猛的铜像,又用压倒小鬼子的气概说出了一番身旁小伙伴费解的言语。

    ——无论小韩霍岳说些什么,无论他能否做到这些,一切已不再重要,时间会告诉我们结果。

    一个人的时间真的很多吗?

    明日有明日,明日何其多。说的多好,今日之事完成不了,可以躺在舒服的沙发上,让明天这个无辜的小家伙,承担一切罪责。有人吃着鸡坐在王者的宝座上,嘲笑着**,觉得少年的青春最幸福。遇见年纪大而一事无成的人,年轻人啊,你为何满脸自傲?你为何不感觉内心的惶恐,对时间老人的惶恐。

    徐老汉麻木而懒散地靠在“天堂巷”西面墙跟,阳光正好被挡在双腿之外,他丑陋的面容布满岁月的刀痕。

    ——他是否有过后悔?有过对自己少年时不务正业的悔罪呢?

    巷口外商贩林立,多如牛毛,彼此又不服气,此刻却都朝来的一行人毕恭毕敬,阿谀奉承开来,让人倒胃。

    徐老汉野狗扑粪,踉跄上前拜道:“君花夫人,小老儿恪尽职守,从不敢怠慢神通公子的事情。”

    忽然,他眼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渴求!

    君花夫人满脸鄙夷,从袖口捏出三颗红色小圆丸,轻轻甩在地上。而后绕开徐老汉,向巷中行去。花裙摇曳,更承托出君花夫人天生的妩媚与妖娆,拓拔摄电竟看得痴癫,差点都忘记走路了。

    双眼突地红如鲜血,徐老汉爬在地上捡红丸吃,宛如癞皮狗!红丸随着喉咙起伏,顺着气管咽入肚中,徐老汉满脸舒坦畅快!

    巷子不算宽敞,两旁却稀疏长着枝繁叶茂的柏树。

    巷头有个红漆大门,门外草垛上躺着一只熟睡的老鹰。四名女童走近时,下意识捂住口鼻,神情惊怖不已。

    它不光散发着恶臭,半边脸也消失不见了!

    君花夫人悠然道:

    “他是一只有受了伤的畜生,可是却比一些人还要可靠。”

    两条辫子晃悠的小女孩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君花夫人淡然道:

    “它曾同七条成年眼睛王蛇、两条白唇竹叶青、十一条尖吻蝮和十条巨型网纹蟒蛇战斗过,并且还获胜了!”

    四名女童骇得早已蜷缩在一起,瑟瑟发颤,拓拔摄电朗声笑道:“若非这畜生能同时咬死三十条蛇,它只怕早已被屠夫砍断,而不该在这里!”

    他忽然凑近辫子丫头耳畔,邪笑道:“那一战我亲眼目睹,光滑长虫来回摇摆。同时进攻这只老鹰。色彩斑斓的皮肤和着蛇血,上下翻飞,群蛇死伤惨重。而老鹰的代价,就是这半张脸。”

    辫子丫头全身麻木,嘶哑着问道:

    “这外面有蛇吗?”

    拓拔摄电怔了一忽,淡淡道:“自然有,所以你最好赶快进到院子里去,不然指不定脚下就窜出一条可爱的响尾蛇,来咬你的脚趾!”

    四名女童瞬间推开大门,奔涌而进。

    那两名小厮虽听惯了,也知晓其中关节,此刻也不禁后背发毛,惶惶恐恐跟在四名女童身后。

    映入眼帘,是不小的假山,置身于盛开的花海之中,以牡丹、月季、玫瑰、杏花居多。

    沿着假山外围,断断续续立着石墩,摆放花盆。

    稍右有方八层台阶,旁边站着满身盔甲的青面獠牙面具的人,至少形状像是一个人。

    台上有矮几,坐着个花脸人。过得兽纹矮几便是个虚掩着的小门,里面人声往复不息。

    拓拔摄电入如无人之境,咆哮道:“看门狗,还不赶紧进去通知神通公子?”

    花脸人丝毫未有生气,动作还和往常一样,机械般站起,推门往里走。

    君花夫人好奇道:

    “我之前怎未见过这人?”

    拓拔摄电故意靠近,嬉笑道:“只因近来江湖上不太平,故此公子安排这么个守在这里,以防备那些自诩英雄的狂悖之徒。”

    君花夫人方才瞧见花脸人身体有些孱弱,忍不住问道:

    “他真的有能力保护神通公子吗?”

    “他当然有能力,像一条忠犬,不光比有些吃里扒外的人还好,甚至比草原上的藏獒都要强。”

    是一位穿着石榴裙的蒙面姑娘,施施然从小门走出来。

    ——他们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喜欢遮挡自己的面孔呢?

    拓拔摄电冷然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院里?”

    那女子闪动着一双诡谲莫测的眼睛,缓缓向后瞧去。

    小门低矮,又个衣着华丽的壮年人弓腰走出,带着四分幽香。腰畔挂着件祥云貔貅玉佩,随身躯轻轻摇摆。

    他果然也带着面罩!是个笑呵呵的胖脸,拓拔摄电上前拱手道:“神通公子,这女子为谁?我为何未曾见过?”

    “啊!”突听一女童站在花盆边上大叫,面色如白纸。

    君花夫人赶忙查看,女童惊悚道:“花盆里有个人,因为他的手指还露在土壤外。”

    君花夫人忙将女童眼睛遮挡住,迅速在花盆里波动了几下。

    “他们在花盆里玩耍呢!别去打扰他们,不然他们会不高兴的!”

    君花夫人的解释宛如神话,事实上却恐怖如地中炼狱那样。

    不知何时,早闪出四条大汉,各扛着一名女童朝小门走。

    那蒙面女子冷然道:“君花夫人,事到如今你还要抵赖吗?”

    君花夫人心头微颤,不慌不忙道:

    “你连真面目都不肯示人,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

    蒙面女子讪笑道:“李冷舒,这名字你想必不陌生吧?”

    拓拔摄电心中只顾美色,出言维护道:“神通公子面上,你在此胡诌什么?”

    拓拔摄电心中也疑虑丛生,走到君花夫人跟前,正想问清缘由。

    他再也无法问清缘由了,快而薄的匕首已深深插入他心窝。

    望着面如秋水的君花夫人,透着疑惑的神色,拓拔摄电缓缓倒地。

    蒙面女子笑道:“马脚露出来,干脆直接裸奔了是吗?哈哈!”

    清脆笛声骤然而响,仿佛有种魔力似的,让君花夫人面容扭曲,浑身疼痛。

    随着笛声节奏愈发轻快,疼痛也逐渐加大,君花夫人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抽搐不已。

    蒙面女子望着吹笛子的神通公子,眼神中尽露柔情,赞许道:“这手段当真高明!”

    一只玉手已如蛇卷般袭上神通公子肩上,多情而妩媚的双眼此刻越发明亮,她在耳边嬉笑道:

    “我若也会这种本事,那可太好了!”

    忽然“嘭”地一声!响彻四周,震耳欲聋。

    假山旁一方石墩炸裂,碎石横飞,烟尘滚天,飞出个百花裙摆少女。

    百花鞋点着碎石子,更承托出她修长而笔挺的双腿。翻飞之间,秀发摇曳,宛如天宫仙娥,让人一望之下,难以自拔。耳尖下吹着滴水玉环,与之相配的古朴木簪斜插在乌发中,越发让她秀然动人。

    可惜这里虽叫“天堂院”,实则是不折不扣的炼狱!

    蒙面女子尖笑道:“你终于出现了,李冷舒!”

    李冷舒道:

    “跟踪你已有七八天,不想你还是发觉到了我!”

    蒙面女子一脸轻蔑道:“准确来说,是八天零七个时辰!”

    笛声已落,神通公子显然已觉胜券在握,不再控制心身俱裂的君花夫人。手指开阖间,猥琐卑劣的“看门狗”此刻提着把青龙偃月刀,耀武扬威如松柏般站立在神通身后,双眼上扬,尽显跋扈。

    身披重甲的大将军也“躁动”起来,拔出腰跨下鬼头大砍刀,如同鬼魅,静然而立。

    他虽静如处子,但在这人间炼狱,是极为危险的存在。

    双方都在等待机会,只有恰到好处,战而胜之的机会,他们才肯出手。

    这一点,神通公子深有体会。他自然白手起家闯出名堂,期间对手林立,若非求稳而立之不拜,他本人早已死上千百次!

    假山周遭花草俱裂觳觫,忽然间,群蛇涌出,声势浩大。

    红橙蓝绿青白黑蛇,吐着令人恐怖的红信,诡谲地扭动着躯体。

    ——原来院外苍鹰,并非拦截外面毒蛇,而是防止院内毒蛇跑出去!

    “野狗在吃屎,人在吃狗,岂非人把屎吃进肚子里了?”这人胡言乱语,披散长发,上跳下蹦从小门窜出,跳蚤散落地面无数。他手中抱着一件长物,被花不棱登的白布团团缠绕住。

    君花夫人鬓发凌乱,面有愧色道:“是我把你害了,入这龙潭虎穴。可你实在不该孤身前来,至少带着些人来。”

    李冷舒目光如炬,坚定不已道:

    “夫人能处恶而行善,我佩服已极。夫人又何以笃定,小女子我是孤身涉险呢?”

    蒙面女子恣意狂笑道:“不错,在末元子庙里,还有你一个同伴。你只管放心,我已经安排人好好照顾她了。按照门户关系来讲,她还是我小师妹哩!”

    李冷舒恨然道:

    “你身为花派子弟,助纣为虐,还枉杀联营镖局之人,致使花派受怨树敌,简直不堪为人!”

    空气弥漫杀气,神通公子全身心却无半分杀气,压气而无形,这岂非是虚无缥缈而又令人胆颤的杀气。

    他虽未出手,却仿佛有千万种力量,封死住君花夫人、李冷舒全部的退路。

    “由师姐送你一程!”只说完这句冷酷的话语,蒙面女子那双明眸,透着肃杀之气,压盖苍穹的气势,死死瞪着她们。

    响尾蛇四处游荡,爬到癫狂人的肩膀上。“嘶”地一声脆响,竟将白布扯烂,露出缝隙,露出个动西。

    赫然竟是人的大脚趾!

180、鬼信

    “见鬼,路老二的话真像疯狗在放屁!”

    简易而狭窄的甬道口,用青竹长板搭建而成的粥棚里,麻子脸刘四边给一位跛足叫花子盛白粥,边自顾自咕哝着。

    看着脸上乐开花似的周五,正忙着将米袋卸到草垛上方。抹过额头少许汗水,他还不住吆喝:

    “免费施粥,分文不取!”

    “周兄弟,咱们不会被路二给骗了吧!”刘四终于忍不住性子,把周五拽到身旁,好像生怕其飞了似的。

    此刻巷口周遭人影如纷杂!

    领过粥的蹲在地上小口啜着,还未领的挤破脑袋向前冲,全部后悔亲娘给自己少生了一条腿!

    众人争先恐后,奋不顾身,自始至终都未留意到有个孱弱的身影在人海中来回荡漾。

    那是位弱不禁风的小女孩!

    如同江河上漂浮的孤叶,荡荡悠悠,遇着龙卷风、暴风雨那样,任人摆布!

    晨曦升起,照耀在她圆圆的,可爱的脸蛋的时候。她就紧紧握着破旧而肮脏的瓷碗,向人群冲锋。

    可她不足三尺,垂髫之年,随着人流滚来淌去,如海上漂叶,她再此被推搡到后方。

    时辰将临正午,烈日毫无感情,让这许多贞国难民,再受折磨。

    不过对于这个小女孩来讲,是幸运的!刚才一个左侧人潮冲击过来,正把小丫头挤进人流的小缝隙中。

    她发髻凌乱,唯一一部分露出的面容,还是沾满灰尘,满是泥垢。

    终于轮到她了!

    草鞋中夹杂着粪土,艰难站在比她要高过一个头顶的台面下。

    全身似乎早已不堪重负,她无比费劲地举起破瓷碗,经烈日照射,她长长的指甲里布满泥垢,清晰可见。手背上更是伤疤遍布,有一处分外显眼,自左手小指根向手背延伸出一条鲜红的血条,应是近日新得的!

    孱弱身躯与肮脏外表之下,她始终透着顾不服输、不屈服的精神力。她在如此磨折,痛苦不堪的世界里,仍然积极乐观,这已难能可贵。

    可现实之神宛如剜了眼睛的老太婆,完全不懂得该如何让自己不招骂!

    “路施空至少是个正人君子,总比他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哥哥强多了!”刘四停住手中盛粥的葫芦瓢,认真听着周五在讲话。

    “可你也总该清楚,一笔写不出两个路字!依我看,路二居心叵测,此番实在不是他的行事作风!”刘四如阎王审视罪犯那样,冷静地说。

    “唉!”周五拍了拍他厚重的肩膀,“我们这些小人物,又有什么资格去揣测他们的想法呢!反正棚子都搭起了,总不能撂挑子不干吧!”

    刘四终于气愤无比地向破碗里倒了些粥,向粥桶里啐了口,又自咒骂嘀咕着。

    小女孩欣喜若狂、如获至宝,两颗眼睛此刻宛如明星,甚至比明星还要璀璨一千倍!

    ——天神绝非是个慈眉善目的长者,不会眷顾弱小无助的人,感谢上帝的话,感谢上帝的所作所为,或者只是上帝随意摆弄戏玩的工具。

    一脸横肉的大胡子,挥舞着臂膀,正巧把瓷碗碰倒。可以肯定的是,大胡子绝非有意为之,那貌似只好让上帝来背锅了。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随着瓷碗掉落而愣神,很快被人流冲击到人群外围。

    她双眼湿润,可硬是半滴泪水都未曾流出,“你可以无能的咆哮,可以怨恨你周围折磨你的人,可以破坏一切,但你就是不能哭。如果你哭了,他们就会认为你好欺负,将会变本加厉,更加严厉的方法来对付你。”脑海中又回忆起,痞子舅舅和自己讲述的话语。

    那是贞城沦陷后的第四天,利国军人如豺狼般来到小女孩家中,那一天虽然晴空万里,可对小女孩来言,是最最昏暗无期的日子。

    六名士兵强行拉扯着母亲,往厨房前行,后者拼命挣扎,却如落虎之兔,无能无为。鸡圈正被一名士兵横扫,内房冲进去两名凶神恶煞的士兵,而自己的爹爹倒在血泊中哆嗦着,他手中的柴刀还未放下。

    她整个身体在刹那间麻木住,当事实涌入脑海中,她将成为第二个像爹爹一样躺在血泊中的人。斜角冲出一个醉汉,搂着小女孩狂奔出大门。

    小女孩揉了揉眼睛,告诫自己绝不能哭,绝不能让人绝对自己好欺负。

    耷拉脑袋穿行人群,已来到很开阔的路段。瞧着陆陆续续向巷子挤的人,小女孩用小手压了压瘪肚子,竟惊奇发觉草鞋窝尚有两口粥,五六颗大米清晰可见。

    天帝或许真要眷顾她了!

    她小心翼翼蹲下来,脱掉草鞋,安安静静把草鞋放到自己脸前。两颗早已漠然寂寥的眼睛此刻变得如同暗夜上,挂着的闪烁明星,光彩照人。

    “呸!”身着华丽的公子经过,踹了一脚,“臭乞丐的破鞋子,熏死本公子了。”

    公子身旁一人点头哈腰,卑躬屈膝,开口道:“路二公子见谅,都是些贞国逃来的臭乞丐,莫和他们一般计较,不值当。”

    路二公子哈口气,把鼻涕摸到衣袖上,瞪了小女孩一眼,又将目光投向前赴后继冲向粥棚的人们,严厉地道:

    “这帮软骨头,怪不得贞国能这么快覆灭。人可以死,可以断肢掉首,但就是不能像狗一样活着,脊梁骨若不直,简直连狗都不如。”

    那小人连连点头,冲小女孩指指点点,装模做样说了几句假正经的话,向路二公子说道:“若非公子,小人如何能挣他二人的钱。按理说,这些臭乞丐要三跪六拜的谢谢你才是。”

    路二公子瞧着小女孩远去的背影,眉间布满阴云,随机笑道:

    “只要让那两个傻子,真以为这里头藏着贞国贵胄,这粥棚自然难以停歇。而你这个大奸商,自然能从那两位人傻钱多的蠢蛋上发横财。”

    小人此刻笑得更欢畅,大黄牙中间夹着菜叶子,都分外明了,“路二公子提携,今夜自有厚礼相赠。”

    “你再进去和他二人说,言明我已知晓贞国贵胄在这人群中了,免得他们又生疑虑。”

    路二吩咐完毕,便向“金记天涯说书店”走去,因为他心目中最为重要的那个人,喜欢现在这个时候去听说书。

    金记说书店在最为繁华的段落,它本身也繁华绚丽。

    大门上匾额用黄金板雕刻而成,外墙用绫罗绸缎包裹的严严实实,琥珀门外是珍珠门帘,颗颗圆润饱满,光彩夺目。

    “今日请的名角,讲述战争狂魔希特勒横扫天下,睥睨群雄,不可不看。听书分文不取,只收个茶水钱。走过路过可不要错过呀!”胖脸中年人手握折扇,高喊不止,人人都称他为“三面光”。

    街道上渐渐行人多了起来,走得缓慢的显然是本地人,却各个连正眼都不瞧这“金记说书店”一眼。

    而进店的人群,全部都是第一次来金城的人。

    正见一个白髯药商把背着的麻袋放地上,刚好砸到个从后面过来的人。

    “大爷,对不起,我这该死的地骨皮,却犯浑惹到你了,该死,对不起。”药商喋喋不休,疯狂忏悔自己的过错,见那人也不怎么生气,也就不再道歉了。

    说也奇怪,那人不怪罪,只偷偷擤鼻子,趁着药商转身顺势摸到他后背上了。

    三面光仿佛狗见到腊肉似的,朝来人笑道:“路二公子大驾光临,稀客。”

    路二嬉皮笑脸起来,和他身上华丽的服饰极其不匹配,只朝里使了使颜色,三面光便好像恍然大悟似的报以肯定的表情。

    “人早到了,扮着男装。不过身边黏上两个人,一个乃五行派的上官飞熊,还有一个路数不明,只知道叫李怜。昨日他落单,小人派人试了他身手,倒是个人物。”多面手如波喷涌,向路二介绍完毕。

    路二问道:

    “最近金城可安然无恙吗?”

    “都是些小打小闹,这其中关节,小人不说您也明白。”三面光说完,脸上露出坚实的笑容,似有嘲笑之意。

    路二径直跨过门槛,但见左侧台柱子边站满彪形大汉,手握厚重兵器,倒不足为奇,奇的是说书先生旁停放着口上等的楠木棺材。

    展目望去,那人坐在靠近门的第一排中间位置,楼上已坐满人。

    路二笔直走向她,伸手想同那人握手,那人秀目一歪,只手掩口,用另外一只手打走路二之手。

    “望大小姐饶恕我的罪过,实在马场事务太过繁琐。”路二一面说着话,一面将目光投向那人右侧坐着的人。

    他坐在女扮男装的金大小姐右侧,服饰同路二不相上下,华丽非常。

    此刻上官公子正用一种敌意的目光打量着路二。

    路二见金大小姐依旧不理睬,作势要坐在她身侧,金大小姐忙制止住,“西门表哥也来到金城,今日特地请他来听说书,你可不许做在这。”

    路二无奈何,暗自功起膻中,功法凝聚于掌心,向上官公子拍去,“这位公子,你身上沾满灰尘,我来帮助清除,对我别客气。”

    情人见面如杀父之仇,至少上官飞熊心中是如此的感觉,他也早已暗中动些劲道。冷不防路二有此招数,并未准备充分,慌忙用尽全部气力,抬手招架。

    “彭”地一声,长凳有一处陡然碎裂,激起木屑。

    上官飞熊咬紧牙关,受伤地手赶忙背到身后,淡然道:“多谢,可惜我不需要。不过等我有需要地时候,一定劳烦公子辛劳。”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路二已晓上官飞熊是个草包,只微微一笑,来到金大小姐身后坐去。

    上官飞熊向金大小姐言道:“他可真讨厌,好多管闲事。”

    “他可不讨厌,是我所有朋友里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几年前土匪横行,他孤身剿匪,胆大如天。贞国灭忙,他还曾大力帮助那些逃来的难民。总之他是我青梅竹马的朋友,是全天下最靠得住的朋友。”

    上官飞熊使小指挠头,心中正诅咒路二快些死去,最好是现在。

    而路二自不把上官公子放在心上,冷若利剑的双眸直勾勾盯着金大小姐左侧,空荡荡的位置。

    人群嘈杂不宁,身后一声咳嗽让路二公子全身心都紧张起来,他自然而然扭身回头瞧去。

    高过半个身子的角落处,一个面色苍白双眼无神的少女,断断续续咳嗽着,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呕吐出来似的。

    她身旁坐着个衣着朴素,周身看来极其落魄的青年。

    二目相对,宛如两头凶猛的狮子对视,丝毫不让。

    “三面光倒没说假话!”离开如闪电般的双眼,路二心里思量着。

    “吧唧”一声,小门关上,顿觉四周黑了不少。

    虎形大汉点上蜡烛,一灯如豆,在房间中摇曳。

    老说书人面部先一哆嗦,摊开折扇,便如天花乱坠、宝雨缤纷般讲开来。

    “‘一剑划开欧洲天,平地起雷炸西方。若论英豪哪家当,奥匈帝国美术生。’话说一战之后,民不聊生,经济崩溃。欧洲大地的主宰土豆国、奶酪国无力主宰,山姆大叔更是自顾不暇。便引出一位盖世英雄,掀起万丈波涛。说那人不好读书,身长八尺四寸,鬼发獠牙,方格胡子,使一杆“杀魔闭龙杵”威震四海。座下“瞪天金晶兽”踏天踩云,凶残如魅,如入无人之境,人称“恶魔之神”希……。”

    路二全无心思,一双眼睛瞬也不瞬,望着金女公子。身心如绵羊的四蹄欢快地踏在青草地上,幸福而安逸。

    说书人讲完,收过钱币,说也奇怪,竟落荒而逃。

    三面光手一前摆,立刻出现许多名膀大腰圆的打手,挥舞狼牙棒,目露凶光。

    此刻座中除却熟客外,皆为初次光顾,不明就里,顿时惶恐难安。

    “啪”地一声,唯一地小门也应声而关,激起群中嘈杂声起。

    “诸位,请将十两金子的茶钱放置于桌上角,有序撤离。”三面光折扇摆动,傲视天地的语气说到。

    众人此刻无不明白,被金记给坑了,然而面都有备而来的凶徒,只有任人宰割的,别无选择。

    随着一位道貌岸然的商贾打扮的中年人,颤抖着从钱袋取出金子,形势逐渐打开,三面光也露出了他狗腿子般的笑脸。

    “这为什么会摆着一副棺材,真晦气,给老子打开看看,到底有些什么古怪。”三面光踹了一脚棺材前部,恶狠狠地说到。

    这里若是地狱,他此刻好像真成了高高在上的阎王爷,无不透着诡谲和阵阵阴森之气。

    忽然,小门被一股巨大力道撞开,两名打手狼狈摔倒,痛苦不堪。

    随着飞屑烟灰渐渐消去,一名玉树临风的绝妙公子,正傲然而立。

    “在场朋友能来金城,相逢即是有缘,这笔款子不才代付,愿在场朋友不要以一误而概全部,就此厌恶金城。”

    他不光人才出众,说的话也出类拔萃,让人拍案叫绝。

    其中有人目光如炬,惊呼道:“莫非是人称夜郎君的西门风大善人吗?”

    随机人群如沸腾之水,炸开锅来。

    “早听闻西门公子仁义无双。”

    “金城有西门公子,那是天下的福气。”

    “听说金大小姐和西门公子自小就有娃娃亲,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路二听闻身旁之人说出“天生一对”四字时,本已恼怒的面容越发凶狠,竟不自觉踩了那人脚趾,痛的后者叫苦不迭。事实上,自西门风出现的一刹那,路二就已气冲五脏,怒不可压了。

    上官飞熊瞧着金大小姐,流着哈喇子,仿佛他正在盯着一座金山似的。金大小姐本反对金记说书店如此坑蒙旁人,眉头直皱,待西门风出现,立时冰消瓦解,如沐春风。

    “这……这!”

    开棺人面色煞白,竟僵在哪里。

    西门公子正欲上前查看,却闻耳后生风,自身微微向旁挪动半寸。早有一人翻飞而来,长臂抓那打手肩膀,用力一甩,看向棺材之内。

    西门风惊呼道:“原来是李怜兄弟,真乃天公作美呀!”

    李怜面色先是惊恐,而后镇定从棺材中抓出一份信件,拱手道:“西门公子有礼,小子初到贵地,不知贵地风俗竟然如此异于常人。”

    “这臭小子,惯能抢风头。”上官飞熊随着金大小姐,向台中走去。

    三面光倒是见风使舵,瞧见美女就撒金的主儿,暗自发令,众人有序撤出小楼。

    西门风温文尔雅,缓缓向棺材里查探,想要探究李怜所言为何。

    一双晶莹剔透的玉足首先映入眼帘,往上是裸露的小腿和大腿,再望上,沾满红血的白布盖着,直抵达笔挺的秀鼻。

    “夜郎君”西门风倒吸了口凉气。

    李怜将信封正面展出,冷然道:“鬼信。”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755/ 第一时间欣赏虎丘传之女帝最新章节! 作者:别鹤楼主所写的《虎丘传之女帝》为转载作品,虎丘传之女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虎丘传之女帝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虎丘传之女帝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虎丘传之女帝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虎丘传之女帝介绍:
仙女!玄幻!短片!军事!体育!
悬疑!历史!游戏!古代!影视!
这些全没有!
七位结拜兄弟将面对着世间的种种挫折,他们不畏艰险去挑战一切困难,即使前方有巍峨的岑山、一泻千里的长江,也当做泡沫一般,他们…………。
女帝自身感悟,她需要看破一些最最平凡的问题,然而…………。
神秘莫测而诡秘的金壁教蠢蠢欲动,长相丑陋由自卑从而心里扭曲的上官迟枫,妄图营造空中楼阁的金壁教,他们为了……。虎丘传之女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虎丘传之女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虎丘传之女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