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青蛇吸水
已经退后的王友群见此,本想劝姜朵退后,却不知为何也走上前来。站在姜朵的旁边。他只觉得自己前半生都活得窝囊,如今真的要作出改变了。
“朵朵,我陪你一起,还有什么防身工具没?也给我一个。”他此刻觉得最好有耗子药,直接毒死这群变异的老鼠。
但姜朵摇摇头,她心知王友群体力不济,留在这帮不上忙还会更危险。“你先过去吧,我自己留这就好。”
王友群还要说什么,但姜朵只是执意要他先避开。“放心,我一会儿和许漠一起去找你。万一,我要是回不去,你就把这个带着离开,回去交到我妈手上,别给陈教授。拜托了!”
姜朵知道王友群这次出来,就是为了要将薲草带回给陈教授,但此刻没有旁人可托付,这一路上王友群虽然表现得胆小懦弱,却又每每能在关键时刻和自己站在一起。这个人,她信了。
王友群还想说什么,又听姜朵继续说:“如果我们三人都回不去,就没人带薲草离去了。”
他只好把所有的豪言壮语都咽了回去,带着匣子退到了河畔。就见青蛇从河中跃起,身形变得巨大。
讹兽对王友群说:“你到它跟前去,它自会带你过河。”
王友群尽量不去看这条青蛇的头和身躯,忍着恶心,到了跟前。那青蛇的尾巴卷起,将他包在中间,轻轻一拽,王友群就到了对岸。
姜朵以前在学校也是攀岩社团的。她看着还挂在峭壁上的许漠,坐了下来,细细观察峭壁上的走势。这就像是在下一盘棋,以这峭壁为棋盘,许漠是她唯一的棋子,而对手就是那成群的老鼠。为了不让许漠被老鼠追上,她必须找出最快的一条捷径。
“许漠,按我说的走。”
“左手向右,右手向下,左脚再向下两步,右脚不动。”
“左手再向下一点,重心向右,向下迈右脚。”
“左脚向左迈出一步距离,右脚跟上,平移过去。右手松开,向下一掌左右,抓住!”
如此反复七八次,许漠终于双脚到达地面。“你俩快点,还来得及。”讹兽喊道。
但也就在此时,峭壁上的鼠群突然开始暴躁起来,它们以更快的速度一路冲了下来。
“来不及了。”讹兽喃喃道。
很快,姜朵和许漠都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些鼠群的目标似乎只有一个,就是姜朵!它们露出尖利的獠牙,成群结队地向姜朵身上扑去。似乎她身上有什么特别吸引这些老鼠的东西。
姜朵手拿砍刀遮挡,大刀划落间,就有许多老鼠的尸体纷纷落下。但后面还有更多的老鼠向她扑来。
许漠手拿登山杖,替她遮挡。他的登山杖不断打到老鼠的身上,只听见老鼠的吱吱的惨叫声不断。
后面的王友群着急地对讹兽说:“你快出手啊!他俩快坚持不住了。”
“烦死了,闭嘴!”讹兽正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对面的情势。见王友群跳出来催他,不耐烦道。
但王友群急了眼,再不管那个什么青蛇,他现在恨不得直接掐住讹兽的脖子,让它赶快去救姜朵和许漠。果然都说讹兽狡诈,这货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了再出手啊!
“你救不救!不救我打死你!”说着,王友群抡着拳头平生第一次和人动手,不,应该说是和精怪动手。
他的一顿王八拳头,胡乱地打在讹兽身上,这一顿物理攻击打得讹兽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身上硬生生地挨了好几下。
讹兽只是一掌就推开了王友群,“停!”它对王友群是气极反笑,“要让我救他们的命,你就给我老实点!”
它见那群老鼠已经离河畔越来越近了,便催动了潜伏在河中的青蛇。水面上银光闪现,一道青色夹杂着银光的身影破水而出。
同时,这河上奔腾的河水开始倒流,通通被升腾而起的青蛇吸入。岸上的老鼠们察觉到了不对,纷纷开始不安地四处逃散,真可谓是抱头鼠窜。
“这、这……我只听说过龙吸水,怎么你的蛇也能?”王友群大惊。
讹兽不屑地撇撇嘴,然后洋洋自得地说:“凡人,你今天可长了眼界。我这青蛇只差最后一步,就要成龙了,自然也能吸水。”
其实,它没说的是,这青蛇吸水,只是因为此地特殊的地理环境所致。此地常年雾气环绕,而这条河南面直通东海。北面一路则完全处于地下,此处又是源头所在。因此,这里既有东海的龙气,又有着极阴之气,终年不见阳光。也正是在这里,青蛇才会发挥出超常的能力。
青蛇吸水时,鼠群本以四下逃散了。袭击姜朵的老鼠数量也慢慢变少,而姜朵却突然听到一种声音。说是声音,更像是某种电波,因为这声音不是耳朵听到的,而是闯入了她的大脑,让脑中出现一阵阵的嗡鸣声。
姜朵听不清外界的声音,她看见许漠正对自己说着什么,可是却什么都听不清。她摇摇头,又对着许漠指指自己的耳朵。
就见许漠又用手对她比划着,伸手来拉她。突然,鼠群重新聚集在了一起,好像是其中有个首脑一般,带领着它们发起新一轮的攻击。
一只老鼠咬到了姜朵的左肩,让她一阵刺痛。也就在这时,那声音从她脑中消失了,许漠的登山杖狠狠地抽向刚刚咬她的那个老鼠。
老鼠痛哼一声,就从姜朵肩头掉落了。同时,更多的老鼠向他们袭来。青蛇吸水结束,发出一声长吟,然后抖了抖尾巴,向鼠群打来。
好似这整条河中的水都向鼠群淹来,击起的每一朵水花都狠狠砸向鼠群,一时间,水中浮起通红的血迹一片,都是老鼠的。
姜朵和许漠也伤得不轻,在刚刚的打斗中,两人都被老鼠咬伤好几处。尤其是姜朵,她的外套已被咬得一条条,看不出外形,身上都是深深浅浅的口子。
许是那青蛇认出了他们,或者有讹兽的授意,刚刚的水花并没有打向他俩。但他们多少还是受到了波及,许漠的肩膀被水花打了一片,此刻沉重得抬不起来。不知有没有脱臼。
姜朵的背部也被水花冲击到,此刻痛得几乎直不起腰来。还好,两人当即就趁乱躲到了一旁的悬崖下方一处凹地。避免了再一次的冲击。
青蛇的尾巴再次甩了甩,又是一轮更沉重的打击,鼠群几乎全军覆没。
悬崖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人,他身形高大消瘦,一身黑衣,很难发现他的踪迹。就在青蛇准备发动第三次水击时,他从黑色风衣中拿出一把折扇。对着青蛇就是那么轻轻一扇,水花全部反冲,击打在了青蛇的身上。痛得它直接跌落河中,身形也慢慢变小,消失在了河中。
第三十二章 黑衣人
与此同时,讹兽仿佛被人猛击一掌,倒退几步,口吐鲜血。多亏王友群扶了一把,才没有倒地。
此时,大家才注意到这个男人。“怎么会?他是如何藏匿了身形,我竟然没有发现。”讹兽抬手,一条细小的银色光芒从河中升起,轻轻贴近它的左耳,化作一个青蛇耳坠。
只听悬崖上的男人传来一声嗤笑,原来不过是只小小的讹兽。
讹兽脸色惨白,正欲化作白兔逃命,那男子却又拿起扇子随意那么一扇,在场之人都没有感受到一丝风意,可是讹兽后方的山洞却突然就塌方了。
那些石块泥沙纷纷砸落在地,挡住了去路。就好像,是被这男人的扇子扇下来的。
“帝屋!”讹兽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你怎么会有帝屋?”
男子将扇子放在身前轻摇,虽看不清脸,却自有一副翩翩君子的气度。“想不到小小的讹兽,竟然还认得帝屋。不错,我这扇子的扇骨正是帝屋树皮所做。”
说罢,他合起扇子,指着悬崖下的一人道:“姜朵啊姜朵,想不到,如今的你竟然如此弱小,竟然连个小小的老鼠都怕,还要靠这讹兽来帮你。”
“你究竟是谁?”姜朵从没见过这个男人,但他为何却认识自己。
男子推了推自己的金边眼镜,一把展开扇子,“不记得了么?既然如此,我便帮你找回真的自己。”
说着,那扇子在他手中翻转起来,姿势极其优美,半弧形的折扇硬生生被他舞出了圆形的重影。
两边的洞口凹陷处,各出现四团幽幽的绿光。难道是鬼火?王友群在河对岸缩了缩脖子,抓紧了那个匣子,暗自替姜朵和许漠担心。
许漠下意识将姜朵护在身后,那绿光漂浮在半空中,一点点靠近。
等靠近后,才看清这哪里是什么绿光,分明的两只大老鼠的眼睛!
这两只老鼠身形硕大,如两只豹子一般,它们绿色的眼睛闪着精光,尖尖的嘴角旁不断有唾液滴下,望着姜朵和许漠一阵阵的磨牙。
它们的背后也同那些小型老鼠一样,有种翅膀,只是翅膀不大,它们硕大的体型应该很难飞起。正因如此,那对翅膀已经进化成尖利的两只犄角。从侧面看,就像一对刀片,从背上突兀而起。
此刻,它们正从两边夹击而来。感觉随便在人身上咬一口,那尖尖的獠牙就能穿透人的身体。
面对这样的野兽,姜朵的手有些颤抖,她只能双手握刀,准备应战。许漠这时也抓紧了登山杖,对准了这两个野兽。
它们发出的声音不再是普通老鼠的吱吱声,而是从喉咙里挤出的闷哼声,后腿半蹲,前肢微微翘起,随时准备跳起攻击。
两人两鼠就这样对峙着。接下来,一只老鼠猛地发起攻击,它后腿弹起,扑向姜朵。
这老鼠虽然身躯庞大,但跳起来却非常轻盈,鬼魅如幽灵一般。
也就在它跳起的同时,另一只老鼠则像许漠猛扑过来。尖利的牙齿直对着他的脖颈。
许漠的手杖直直对准了正扑过来的老鼠腹部抽去。一击得手,却感觉自己抽在了坚硬的石头上一样,毫无作用。
许漠只得借力避开巨鼠的攻击。虽然成功避开,手杖却被巨鼠的爪子紧紧握在手中。这爪子如铁钳一样,一旦抓住了什么,就不会轻易放手。
他一时抽不出来,整个人抓着手杖,被巨鼠摔倒半空中,转了半圈后,摔在了地上。
另一边,巨鼠直直向姜朵扑来,姜朵的砍刀也迎着它砍去。她耗尽全力,只一刀就劈下了巨鼠的一只爪子。
那巨鼠痛得在原地上打了个滚。悬崖上的男人却高兴地拍起手来:“就是这样!这才是你啊,姜朵!”
同时,这男人眼睛一转,看向地上的许漠,冷哼一声。收起扇子,用一种诡异的姿势,原地跳了下去,就来到了崖底。
他稳稳地站在许漠面前。一旁的巨鼠忌惮他,退居一边。而姜朵还在与另一只巨鼠作殊死搏斗。
黑衣男子慢慢捡起许漠的手杖,倚在地面,然后缓缓走向摔在地上的许漠,一脚就踩在许漠身上。
他只是看似随意地站着,许漠确感觉自己毫无还手之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个男子仿佛恨极了许漠,他不会轻易杀了许漠,而是一点点折磨他,折辱他。
“就这点本事?”男子微微侧脸,英俊的眉骨显得格外冷峻。
他推了推眼镜,略微提起脚,很有耐心地看许漠一点点从地面上挣扎爬起,站稳。
然后,他举起手杖,微笑。“接下来,做好准备。”
语毕,手杖就直直朝许漠膝盖抽去。许漠一声闷哼,直直跪了下去。这一招又快又狠,手杖拿在他的手中,如闪电般。
许漠只觉得这个男人,是比刚刚那两只巨鼠还要可怕的存在。他如此残酷却永远保持着温文尔雅的表情。
见许漠又摔在地上,男人伸手又扶起他。许漠想避开,男子手劲却是极大,完全不给他躲避的机会。“啧啧,不是让你做好准备么,怎么真就这点能耐?”
说罢,又将许漠向后一推。手杖胡乱向许漠身上抽去,每一下都是一道血痕。许漠想避开,但这手杖的攻击看起来毫无章法,却打得密不透风,根本无处可躲。
待他快要坚持不住时,男子再次停手,扶起奄奄一息的许漠。
他轻轻贴近许漠耳边,说道:“我真不明白,苏雅为何会选你这个废物。”
苏雅?这个男人认识苏雅?
许漠已经涣散的意识被这句话猛地唤醒。他哑着嗓子问道:“你把苏雅藏哪了?”
“我能把她藏哪,她只是回到原本的地方。真正想把她藏起来的人,是你。”男子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耐烦的表情。
手杖高高举起,正打算抽下。许漠却是用全身力气,扑上前来,抱住了他的胳膊。
同时,许漠一个侧身,想将男子放倒。却不想如此消瘦的人,却是岿然不动。
黑衣男子则是动了怒,打算在此直接结果了许漠。他从怀里掏出一支小巧的匕首,刀身银光闪闪,刀刃却是发黑,似乎涂了什么东西。此刻正对着许漠的心口:“去死吧!”
第三十三章 交换
“许漠!”姜朵在不远处看着心惊,她眼睁睁看着那匕首正冲许漠刺去,却无法抽身前去帮他避开。那只巨鼠正不断向她发起攻击,让她自顾不暇,无法靠近。只有王友群在河对岸发愁,他拉着讹兽不断地发问:“怎么办?怎么办?再这样打下去,他会死的。快想想办法……”
讹兽只是冷冷地回道:“我又能如何,一会儿想办法各自逃命吧。”
那匕首最终没有再向前刺进。临近心口时,许漠已无力抗争,男子的手却停顿了下来,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强忍着放下了匕首。只是仍然心有不甘,又拿起手杖对着许漠一顿猛抽,好似发泄一般,招招凶狠。
许漠平日里也是身手矫健之人,但今日面对这人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还手之力,就这样白白挨了许多下猛击,终是昏死过去。男子这才愤愤地扔下了手杖。转头看着姜朵。
此时的姜朵和巨鼠也算是势均力敌。她伤得有些重,但那只巨鼠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一只爪子被生生削去了一截,身上也多出一些深深浅浅的刀口。
巨鼠的速度并没有因这些伤势而减慢,依然不依不饶向姜朵扑来。其实这东西每一次的攻击都是一样的套路,先远远对峙,再用后脚猛蹬,跳起,向她扑去。招数简单,却胜在速度快,力气大。真要挨上一下,人恐怕当即就会被撕咬得粉碎。
几个回合下来,姜朵就摸透了它的套路。但这巨鼠的皮坚硬无比,也越来越适应姜朵的刀速。除了最初被姜朵伤了几刀后,避开姜朵的攻势也越来越驾轻就熟,行动力丝毫不受影响。
如今,一人一鼠比拼的只是体力,谁先体力耗尽,谁就输了。但当那黑衣人转身之后,一切形势都变了。
他先是看了一眼另一只躲在角落的巨鼠,骂道:“蠢货!你为何不上,还非要一对一?”
那巨鼠这才磨磨蹭蹭准备上前。男人又在姜朵和巨鼠打斗的间隙,一脚向她踢去。姜朵原本就很警惕这个男人,他看起来弱不禁风,却能让许漠吃了大亏,一定要小心防备。但猝不及防被这一脚踢来,她整个人竟然避无可避,向后摔去。
姜朵这才大概知道了许漠刚刚为何无力还击,眼前这男人看起来随意的一脚,角度和起势却甚为刁钻古怪,让人看着这一脚踢来,却就是躲闪不开。
巨鼠也在此时重新跳起,向她扑来。谁知,这庞大的巨鼠竟被男人一手就拎在手中,一个旋转就扔向一边。另一只巨鼠见此,当即收住了准备跳起的脚步,端着两个爪子立在一旁。
男人揪起姜朵的衣襟,靠近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番。然后口气异常温和地问道:“告诉我,你现在又想起什么了吗?”
见姜朵迷茫,他又是发狠地一把将她摔在地上。这个男人仿佛有着某种能力,他有着纤细的手腕,儒雅的样貌,但一旦动起手来,凡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此刻的姜朵就像一个破碎的洋娃娃,被他一把扔回地面。她咽下一口血水,勉强开口问道:“你是谁?许漠怎么样了?”
男人叹了口气,微微颔首道:“忘了自我介绍,鄙人张佼。我原以为,凭你的本事,也是可以想起我。没想到,这么弱。”
他慢慢踱着步子,并不担心姜朵正拿着刀慢慢努力站起。“至于那个许漠,放心,他不会死。因为今天,要死的人是你。”
“是么?我不信。”姜朵终于慢慢站起,其实她的膝盖已经开始打颤,但能怎么办,如今这里只剩下自己。许漠不知生死,王友群远在河对岸。
这个男人的目的,是为了薲草吧?如今看来,他也许并不知道薲草在王友群那里。姜朵只觉得不管是张佼还是那个陈教授,凡是和薲草有关的这些人全都是一群疯子,为了这么一株草,他们可以伪装身份,杀人,封山,无所不用其极。
而王友群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在几次要求讹兽出手无果之后。他开口朝对岸喊道:“喂!等一下。”
见男人的目光望过来,他咽了咽口水,拿出谈判的架势说道:“那个,张佼是吧?我们谈谈,你是想要薲草吧?”对不起了,姜朵。对不起了,许漠。王友群在心里暗暗道歉,薲草虽然重要,但对于他而言,远没有人命重要。
就只见王友群高高举起那个装薲草的匣子。“薲草在我这,你放了他们。我把薲草给你。不然,我就毁了它。”说着,他将这匣子往河的方向举了举,打算随时将薲草扔进河中。
张佼立刻惶恐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别,别……”
王友群见他如此,更加笃定。于是,和张佼说道:“你退后,带着这些老鼠出了山洞。我带着我朋友离开这里时,自会将薲草放在村口,你等我们走后来取。”
听王友群说完这话,一旁的讹兽眼珠子转了转,它在想自己有没有可能一会儿捡漏,比这个男人先一步拿到薲草。随后,它想起了张佼的可怕,又果断摇摇头,它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有着可怕的力量,还是算了。薲草虽然珍贵,命更重要。北山也不能再呆了,一会儿跟着王友群他们先离开再说。
“我怎么能相信你?如果我放了他们,你们却没给我薲草呢?”张佼发问。
王友群立刻将匣子打开,抓起里面的薲草,“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张佼沉默了半响,却突然发生一阵狂笑。没有人知道他在笑什么,直到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才拿出一张手帕,放在眼角轻轻擦了擦。开口问姜朵:“你觉得呢?用薲草来交换你们的性命,值得吗?”
姜朵点头,“我同意。”其实在姜朵心中,也是和王友群一样的想法。她本就不是迂腐之人。在姜朵看来,与其带着不知功效的薲草和这个名叫张佼的男人作毫无胜算的搏斗,不如主动交出,至少能保所有人平安。这个薲草从来都只是身外之物而已。如果真的能出去,她不会怪王友群如此轻易将薲草交出。
王友群见姜朵如此,心中感到一丝安慰。看来,交出薲草,不是他一个人的决定。却不想,张佼再次发出吃吃的笑声。“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啊。”
“薲草,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但你,确是我今天必杀之人。”张佼指着姜朵说道。他眼神一寒,只挥了挥手,两只巨鼠便立刻一左一右向姜朵扑来。而张佼自己站在中间,趁姜朵躲避时,又是凌空飞起一脚,直向她的胸口踢去。
第三十四章 拖拽
左右是巨鼠,中间是异常恐怖的男人。在三方夹击之下,姜朵的大刀还来不及劈下,张佼就一脚踢到她的肋骨。同时,她的两个胳膊分别被巨鼠衔在嘴里,她想挣扎,只听见咯吱咯吱骨骼断裂的声音,痛入骨髓。姜朵的胳膊就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它们就这样拖拽着姜朵一路向原路退去,张佼重又拿出折扇,一摇一摆地走在后面,那架势彷如闲庭信步一般,极其优雅。
“你放开她!听到没,放开她!”王友群在河对岸大喊大叫。他只恨自己此刻为什么在河对岸,不能上去和那个张佼拼命。
为什么,每次留在最安全处的只有自己,都是他俩在拼命。从头到尾,他眼睁睁看着许漠和姜朵犯险,自己却和局外人一样,无法插手。陷入这种情绪的王友群失去了理智,只是不管不顾打算向对岸冲去,此刻他的大半截身子都泡在河水里,已经快到河中心了。
讹兽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拉他回去。“没用了,你过去也帮不上忙,先回去吧。”
“别管我,你自己胆小就一边窝着去!”王友群推开它,执意要过河。水流湍急,他有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即将离开的张佼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真是烦人啊,要不是上面有令,真想都杀了,也就清净了。
他转头目视着讹兽,举起扇子指着它道:“放过你们,是因为我嫌麻烦,管好这个人,否则,我倒不介意再多杀几个。”
讹兽只觉得这男人出奇地寒冷。它是能够感知到北山附近所有人的气息的,不只是人,只要有生命力,哪怕是一草一木,它都能知晓。只有张佼除外,他身上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仿佛一个没有温度的死人,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但这个死人却又活生生地站在它的眼前,能走能动,武力惊人。在讹兽看来,地狱恶鬼也不过如此了。张佼的这种冰冷感也只有讹兽能清楚地感知到,因此,它对这个男人格外忌惮。
听张佼这样说,讹兽只有死死抓住王友群,不让他轻易动弹。连拉带拽,将他带回岸边,只等张佼离开后再说。
王友群在这段时间里失去了理智,对讹兽是拳打脚踢,嘴里也不闲着。他用最难听的话来辱骂对岸的张佼,只想激怒他,吓得讹兽连连捂他嘴巴。但王友群如今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要改变自己。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威风过,面对强权第一次敢于抵抗了。
“有本事,你就过来,我们打一架!”王友群叫嚣着。
但张佼并不和他计较,他连头都没有回,就这样离开了。姜朵,在被双鼠衔住之时就失去了意识,不再挣扎,任它们拖拽着,一路而去。只在细软的沙地下,留下一串狭长的踪迹。
等确定张佼终于离去,讹兽终是放开了手。王友群也折腾够了,没了力气。受伤的青蛇重又回到水面,带着他们到了河对岸。
许漠一动不动,趴在河边的沙土地上,生死不明。王友群一路连滚带爬来到许漠身边,探了探鼻息,这才放下心来。还好,有呼吸,只是昏了过去。
他刚刚发狂时失去的理智在面对许漠时,又一点点回来。此刻,先要把许漠带出去再说。
许漠的伤势看着有些吓人,他的头部被打伤了一大块,因为张佼的抽打,外衣的许多处都已经裂开成了条状,内里泛出红色的血肉。膝盖处原本就有旧伤,如今又一点点渗出血迹。
王友群看得揪心,面对伤势这么重的许漠,他无从下手,不管碰哪里,都怕触到他的伤口。实在无法,他脱下外衣,包住许漠,眼泪刷刷地往下流。
讹兽也没想到许漠会伤成这样。它和王友群合力将许漠抬了出去,一路上没有再看见张佼和姜朵的踪迹。
当许漠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他先是闻到了一股香菇鸡肉包的味道,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的酸痛,这才悠悠转醒。
此时,已是三天之后。许漠只看见四周白色的墙壁和坐在旁边吃包子的王友群。
见他醒来,王友群很激动,又哭了出来。“许漠,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你不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过来的。”
许漠费尽地转了转脑袋,这才看见手背上还打着点滴。只是怎么没看见姜朵的身影。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嗓子也在冒烟。勉强问出一句,“姜朵呢?这是哪?”
“这是烟莱市医院,你都睡了三天了。那个……你饿不饿?先喝点水,吃点包子吧。我给你叫医生去啊。”说着,王友群就把包子放他旁边,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许漠皱了皱眉,姜朵一定出事了。等医生到了,做了简单的询问和检查,说观察几天,就出院吧。
这之后,王友群就总躲着许漠。只要许漠一张口询问,他就借口跑掉。这一上午,光厕所就去了四五次了。
这次再回来,就听许漠直接对他说:“行了,别躲了。姜朵是不是出事了,你老实告诉我。”
王友群其实也知道姜朵的事情瞒不住,只是一直在犹豫怎么开口。听许漠这样问,再看他表情平静,心里觉得不得了了,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实在跑不了,他只能实话实说,把后来的一切都和许漠说了。许漠安静地听他说完,见王友群红了眼睛,他只是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那个薲草你收好,回头交给她妈妈。”
王友群点点头。在之后的几天里,许漠再也没开口问一句关于姜朵的事情。他越这样,王友群心里就越憋屈。
到出院那天,王友群实在是憋不住了,开口道:“许漠,你对姜朵的事怎么看?”他觉得哪怕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出了这种事,许漠的表现都太过冷漠了,更何况如今被带走的是和他们同生共死那么长时间的朵朵。
“不怎么看。”许漠依然没什么表情,从醒来到现在,他就没笑过,也没生气过,整个人都没了情绪。
“我是说,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要去找姜朵吗?”王友群问。
“不知道。”许漠回答。他想起和姜朵在梧州时商量怎么找王友群的那晚,继续道:“有什么好计划的,养好精神,再回北山。”
第三十五章 兔子窝
许漠在医院呆了整整五天才出院。出院这天,他站在医院门口,初夏已过,温度正好,他却觉得裤腿里钻来一阵凉飕飕的风。几天前还是三个人一起来,到如今只剩他和王友群两人。
医院门前总是最为拥堵,看着就在眼前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再想想前几天在宁浦村的朱翠婆婆,阿顺,阿阳,巨鼠,还有黑衣男子……一切都让许漠有着恍如隔世之感。
办完所有出院手续,已是午后了。两人没有停顿休息,而是急急赶往北山。在没有到北山之前,许漠无法对事件下任何定论。
此时,烟莱市白日的余热还在,夜市也才刚刚开始,人来人往间热闹不止。而北山脚下的那个原本就很宁静的宁浦村没有了往日的炊烟袅袅,村民都已经离开,这里已经彻底成为一座空村。
日落之时,空荡荡的村子更显得有些寂寥。好在刚过村口往里走没多久,就看见讹兽正坐在村中最大的那棵大树上,还是雨师妾的样子。它无聊地坐在一枝大树枝上,双脚一晃晃的,看见他们来,一点也不吃惊,只随口打了个招呼,
“来了啊。”其实,以它的估计,这两人早几天就该到了,毕竟姜朵如今生死未卜。估计是许漠伤势太重,耽误了。
它见许漠虽然同上次一装扮,整个人却多了几分脆弱感,他瘦了,眼睛也显得更大了,只是精神一看就不如以前,看着分外憔悴。它不由暗自叹息一声。没办法,人类就是这么脆弱,不如它们讹兽坚强。所以,做人啊,有时还不如只兔子呢。这样想着,它又得意起来。
而许漠也从这讹兽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惋惜,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这惋惜中似乎还带着几丝得意。他不由觉得奇怪,这讹兽到底在得意什么?
不得不承认,这么长时间以来,讹兽第一次觉得有人陪伴挺好,至少能互相壮个胆。它觉得如果宁浦村的村民还在,那个张佼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行凶。
这几天让讹兽觉得最不放心的是,张佼此人凶悍也就罢了,还能隐藏自己的气息,让它根本察觉不到。因此,自许漠和王友群离开后,它每天都惴惴不安,不敢再回洞内,只担心万一那个张佼还没离开怎么办。如果再次遇上他,难保不会被他抓住烤来吃了。
今天,它一察觉到许漠和王友群回来,就立刻赶到这里等着了。不过,讹兽才不会告诉他俩,自己是特意在此等他们。
谁知王友群却偏偏要问,“咦?贼兔子,你怎么在这啊,不会是专门等我们吧?”
讹兽被猜中心事,有点恼火。“谁等你们啊,我这是在……在、在打坐。”对,就是打坐,身为山中精怪,自然要努力修行。打坐,自然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哦,那你继续打坐吧,我们要去找姜朵了,不打扰你。”王友群这样说着,就和许漠继续向北山走去。
讹兽没想到会是这样,这两人难道不需要自己带路吗?他们自己能行吗?真是自大!眼见他们越走越远,它只能从树上跳下,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王友群奇怪地向后看了讹兽一眼,“你怎么来了?不是打坐吗?”他这话问得真诚,完全放下了以前对讹兽的敌意。但讹兽听在耳中,偏僻觉得这话有些讽刺。
它只得没好气地说:“我打完了。”
“那你跟着我们有什么事吗?”王友群现在是真的觉得奇怪。
在经过了这一系列事情之后,他觉得这讹兽也不是什么凶兽,在有些时候也是可以交流的。只是之前面对危险时,讹兽所表现出的态度一直都是各扫门前雪,互不干扰。
这一点也曾让王友群恼火,但这几日平静下来,他也想明白了,这讹兽本就没义务帮他们。更何况,对于讹兽来说,不帮他们,才是最好的选择,是自己冲动了。因此,这次过来,他也不对讹兽抱有任何希望。
而讹兽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
许漠看出了讹兽的异常,他略微一思量,想到这讹兽天生胆小,大概就猜到了它的心思,不由地觉得有些好笑。他唤住了正准备向前走的王友群,耐心地站在原地,准备听听讹兽打算对他们说些什么。
“那个,都是因为你们,现在我家里都被那个张佼弄得乱七八糟,你们不得给我整理好了再说。”讹兽想了这么个理由,它觉得自己真是机智,让他们陪自己整理洞穴里的家,不是顺便可以确认一下那个张佼到底有没有离开嘛。
“也好,反正我们要到洞穴里再查看一番,顺便就帮你收拾了。”许漠在这种小事上总是很好说话。
王友群只觉得这是不是这贼兔子在把它们当免费劳动力使唤,不然怎么这么几天不干活,非等着他们来收拾。难道这些天,它都没回洞里休息?
这样想着,他把许漠叫到一旁咬耳朵,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越来越觉得这兔子是在占他俩便宜。他们是来找姜朵的,又不是来做家政的,怎么还帮讹兽收拾起洞穴来了。
许漠听完这话,伸手在讹兽的脖子后颈上慢慢揉了几下,讹兽只觉得周身舒服都极了,这么几天惶惶不可终日的疲惫得到了缓解,它眯起了眼睛,重又化作白兔模样,钻进许漠怀里。
“看,说到底,它只是兔子而已。走,我们去收拾兔子窝。”许漠慢慢抚摸着兔子,对王友群劝道。
“兔子窝,臭死了。”王友群哼哼着,但若把那地方当成兔子窝去整理,好像就变得也可以接受。
进入北山后,他们先回到原地,慢慢向姜朵消失的方位一点点搜去。这次,又和上次不同了,一路走来,所有的景象都面部全非,就连草地都被鼠群啃咬殆尽,树皮更是剥落了好几层。如果不是有讹兽带路,他们在山里转转一整天都未必能找到。
许漠看着这些啃咬的痕迹,眼前一亮,一会儿如果还有时间,只要根据这些痕迹反向追踪,也许就能找到那些仿佛从天而降的鼠群真正的来源。而眼下,还是要先找到姜朵再说。
第三十六章 残骸
他们沿张佼消失的方向一路追踪而去,越向前走,这洞内越发幽暗,头顶时不时滴落下来的水滴,显得这里越发深不可测。洞穴最深处,连讹兽都没有去过。
还好张佼留下了拖拽的痕迹和脚印。在这片水汽充足的沙土地上,这脚印在手电的照射下格外显眼。
期间讹兽也曾几次试图用灵力去探寻姜朵的现状,却都毫无结果。看来,张佼不仅能隐藏自己的气息,还同时隐藏了姜朵的气息。
只是越向前走,王友群就越是不安。他清楚地记得张佼说过,他这次抓走姜朵的目的只是杀了她。因此,姜朵落在他的手中,毫无转圜余地。以张佼的冷酷作风,是绝不会对她手下留情的。他不敢再往下想,只能暗自期盼姜朵能想办法脱困。
许漠也是脸色越来越阴沉。如他一路观察所见,张佼应该是完全没有去掩饰自己的行踪,就这样大明大方的留下了脚印。足可见,张佼此人狂妄至极,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有着狂妄的资本。即使被许漠和王友群找到,也一样对他束手无策。
这一路走来,他们都已作好了最坏的打算。直走到一处拐角,讹兽眼睛最亮,先看见了随意堆砌在角落里的一堆东西。接着,许漠和王友群也看见了。
他们谁都没有靠近,只看见最上面放的是姜朵的黑色背包,已经被撕咬得不成样子。而背包下面……许漠只看了一眼就转过脸去,不去直视。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只剩这么一点东西了?
不对,这一定不是姜朵。他不信,这一路上,他有过最坏的打算,也许会在某处山脚下找到姜朵的尸体。但他没想到,最终会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不会的,这不是姜朵。”他慌张地抬起头,看向王友群,又求救似的看向讹兽,急需得到他们的否定。
只可惜,王友群和讹兽此时都默不作声。王友群已经红了眼睛,原本按照平时他的胆量,遇到这种事情早就躲一边吐了。但如今,他却一点都没有害怕或恶心,只是满满地悲伤。姜朵,真的死了!
许漠在他们这没有得到答案,干脆直接走过去,他一把拽开最上面的黑色背包,翻看起下面的一片血肉。他觉得总得找到些证据来证明这不是姜朵,也许这些是那两只老鼠留下的残骸也说不定呢。
几乎没有一处是完整的,背包的下面全都是残渣,恐怕连一条胳膊都拼不出来。他顾不得脏臭,还有围绕其中的黑色飞虫,只是徒手一顿乱翻。
王友群在一旁看着许漠发疯,过了许久,见他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这才过来劝道:“许漠,朵朵她已经……走了。”这话才说出口,声音就有些呜咽。但现实如此,也只能面对。
许漠却不愿相信,继续翻找着。事到如今,他心里仍抱有微弱地希望,倘若找到些老鼠的残肢或者任何一些非人类的骨骼,就能证明这不是姜朵了。
直到他从泥沙中翻出了一条手串,这才停下了翻找。他小心地擦干净上面的泥土,手串在这样的一片黑暗中依然闪烁着点点光芒,是那条白水晶手串。他记得,在医院时,他第一次见到这手串戴在姜朵手上。后来在一起同行的日子里,这手串她从不离身,很是珍惜。
许漠坐在地上,手捧着这串白水晶,默默看了一会儿。猛然起身,将刚刚拨乱的这一片一点点重新摆好。姜朵死了,他心里难过,那个看起来总是干干净净的姑娘,如今就这样血肉模糊地被堆放在一角,稍微靠近一些还能闻到腐烂的腥臭味。
许漠觉得姜朵此刻一定很不开心,她是最爱干净的,平时即使睡在车上,不管多累,也一定会找地方洗漱干净才睡下,身上的衣服也总是平平整整。她怎么禁得起这样的对待?自己怎么就把这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呢。
发现了这条手串,大家也就真的确定了姜朵确已经遭遇了不测。究竟张佼为何一定要置姜朵于死地呢?如果不是因为薲草,那就只有相当深的仇恨了。
许漠一边收拾着这一片狼藉,一边暗暗在心里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没能帮到你,对不起。”
讹兽见此情景,也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它不喜欢人类,但也并不愿见到血腥。如今,此处见了血光,还这么惨烈,早已不适合它在此继续修炼了。如今,只能另寻他处。只是恐怕再难找到这么理想的修炼之处了。
如今,这样的好地方早已被不少精怪捷足先登,颇有些占山为王的意思。再想寻到也是非常不易。
王友群格外的安静,他看着许漠一点点整理好残骸,“我看,不如就地找个地方安葬了吧。也让朵朵能早日入土为安。”
许漠点点头,默认了。按理,是要将人带回去的。但如今姜朵这样的惨状,又如何忍心让她母亲看见。倒不如就地安葬了,再回去告知她的家人吧。
只是,既要安葬,总要寻一处合适的位置。就听王友群向讹兽问道:“你知道这哪的风水最好吗?”
讹兽完全不假思索地说道:“这整个北山就你们挖木匣子的那个地方最适合了。原本按照常理来看墓地不宜在高处,但这北山不同,一般的河流都是自上而下的。但这里受气流波动影响,你们所见的这条暗流其实是下而上一路贯穿整个北山内部。那个四角亭下,埋木匣子的地方,正是穴点所在,能量汇聚之地。我估计,之前在此埋下薲草的人也是这么想的,只有将薲草埋在此处,这种修行的仙草才能源源不断地汲取这山气之灵。”
既然如此,他们就一点点地将残骸收入被遗弃的背包中,再回到北山的四角亭处。在这段时期,各人都觉得呼吸困难,从地上捡起的每一块残骸都让人哽咽。难以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抽走了生命,连完整的身体都不曾留下。
到了山顶,早已入夜。他们于原地安葬了姜朵,讹兽寻来一块木质的墓碑,立在上方。许漠拿出小刀,一笔一划认真地刻出“姜朵”二字。
待做完了这一切,他们立于碑前久久没有离去,直到天明。
讹兽也将离去,王友群问它预备去哪。讹兽耸耸肩,天大地大,总是有不少修炼之处,寻一处合适的,天南地北都一样。
只是离去前,它对许漠说:“之前,你想让我打听的那人,我倒可以帮你看看。”
许漠报上了苏雅的生辰八字,就听讹兽咦了一声。许漠还未说话,就听王友群不安地问道:“死了么?”
讹兽摇摇头,“不是,她前几天还在此处。”
第三十七章 再见陈教授
许漠腾地一下从树下站起来。他的脑中乱哄哄的,只记得张佼曾在愤怒中说出过苏雅的名字,让他这些天一直放心不下。
苏雅,你可还好?如果苏雅真的和张佼那个危险的男人在一起,他想到姜朵,不由心里一窒,她会不会陷入了和姜朵一样的危险处境。此刻,经历了许多的许漠已经几乎确定苏雅的突然离去一定不是本人的意愿。无论如何,当下之急,必须尽快找到苏雅。
“苏雅她……现在何处?”许漠问道。
这却让讹兽犯了难,“我只能感受到她的一点微弱的气息,时断时续。每当想看清方位时,这联系又断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挡。”说罢,又赶紧加了一句,“这可不是我能力弱,实在是有人故意为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她性命无虞,这点我能肯定。你可以放心。”
许漠听它言之凿凿,大概是十分有把握。想必,苏雅是真的没事儿。只是那个张佼究竟和苏雅有什么牵连呢?许漠觉得张佼如此痛恨自己,大概也与苏雅有关。虽然张佼杀了姜朵,但他能感觉到张佼似乎更加怨恨自己,却又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对自己痛下杀手。不然的话,自己的死状恐怕会比姜朵还要惨许多倍。
下山之后,许漠和王友群对讹兽作了告别。王友群怀揣着薲草,满怀心事。原本这次出来的目的就是找到薲草,带回去给陈教授。但另一方面,他又答应了姜朵不能将薲草给陈教授。
因此,这几天,他一直都是左右为难。不给陈教授,自己这趟白来了不说,许漠大概也会赔付大额的赔偿金。给了吧,又对不起姜朵,也过不去自己这一关。
如今,就要离开,他实在不知自己该如何决断。犹豫再三,决定把这个烫手山芋交出去算了。他一路观察着许漠阴晴不定的脸,终于在临上车的时候开口道:“许漠,我跟你商量个事。”他从包中掏出薲草。
“这薲草放我这实在烫手,要不你拿着吧。是给陈教授还是姜朵她妈都随你,怎么样?”王友群说完,忐忑地看着许漠,不知他是否能答应。
许漠却没什么犹豫,伸手接了过来。“那就先放我这。”
王友群生怕他反悔,将薲草塞到他的手中后,就抢先上了车,挑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许漠这一路要往西安去。他们已经事先和陈教授约好,等拿到薲草,就在西安苏雅开的那家旅行社见面。
经历了这一切,一路上两人几乎都是沉默的。中途王友群也有过想要极力调节气氛的时候,但每次见到许漠淡淡的表情,就觉得还是算了……最后几天,王友群干脆直接横躺在了最后一排,两眼一闭,耳朵里插着耳机,音乐声调到最大,伴随着高速路上一路飞驰,闭目养神起来。
最后一晚,他趁停车休息时问许漠,“你怎么想的,那个薲草?”接着又解释了几句,“我要和陈教授说一声,明天就到了。你要有什么想法,提前知会一声,我好想办法遮掩。”
许漠有时还真要感谢王友群想的周到,这一路上他也能看出王友群在不断努力让他开心些。
只是他倒也真不需要遮掩什么,薲草确实找到了,但也不能给陈成文。钱的方面他会尽量作出补偿。但同时,他也必须要弄清陈成文在北山到底做了什么,还有他和那个张佼彼此之间究竟有没有联系?
因此,许漠对王友群的好意表示了感谢,同时表明他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如实告知陈成文薲草在自己手中就好。只是路上发生的一切……
还没等许漠说完,王友群就连连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别看我话有点多,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心里还是清楚的。真要把北山的一切照实说了,我大概也会被人当成疯子。”
也是,许漠觉得王友群这人一向都是小事糊涂,大事明白。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对他也比较放心,这回倒显得自己比王友群还啰嗦。再说,姜朵和他们同行本就是临时决定的事情,陈教授并不知晓。倘或见面后,他问起姜朵,倒是自露马脚。
许漠紧赶慢赶倒是提前到了西安。当天夜里,两人就到了市区,一路风餐露宿,如今终是有了些盼头,很快就能休息了。只是许漠依然忧心忡忡,他惦记着苏雅,同时也得想办法明天去探探陈成文。
第二天一早,许漠和王友群还在路边吃早饭,就见陈成文一人急匆匆地赶来。胳膊下还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皮包,看样子是新买的。
他一见许漠和王友群,就问道:“薲草找到了吗?”
许漠倒是不慌不忙地起身让座,客气地问陈成文,吃早饭了吗?要不要来点玉米糊糊或者馄饨?就是绝口不提薲草。
陈教授连连摆手,“别说那些没用的,薲草呢?”
可任他多着急,许漠只是安坐如山。“要不,来笼包子吧?”
“哎呀!”陈成文本就是个学术疯子,见不到薲草心中焦躁不安,只觉得多日不见,许漠怎么如此不通情理,哼!他转脸看向王友群,这个学生一向不是个靠谱的,但胜在还算听话。
“王友群,你说,薲草找到了吗?”
王友群看了看许漠,见他不动声色地举起水杯开始喝水,没有任何表示。他眼皮跳了跳,只得照实说了。“薲草……找到了,但是还不能给您。”
“为什么啊?”陈成文不解,他表情真诚,许漠几乎都要相信北山之事确实与他无关了。
但想起讹兽回忆的陈成文,想起宁浦村那些被挖了心的人,想起姜朵的死。他如今只觉得这个老头实在是厚颜无耻。
“我们在当地打听到这薲草并非自然生长,无人管理。实际上,这薲草是有主人的。”许漠这样说道。
陈教授似是被噎了一下,他很吃惊,张口就道,“怎么会?”
许漠慢慢说道:“这主人姓姜,不知教授可认识?”
第三十八章 金圆饼
陈教授转了转眼珠,仿佛想起了什么。在听到这主人姓姜之时,他就变得非常慌张,手哆哆嗦嗦在包里翻了半天,拿出一个保温杯,打开杯盖喝了一口。刚入嘴,又被呛到,猛咳起来,到最后咳得脸都红了。
等他这一系列动作完成,缓了缓心神。又接着一小口一小口轻啜着杯中的水,并不回答许漠的问题。他微沉的目光闪烁,似在考虑如何应对。
许漠也不急,只慢慢等他喝完。许久,他喝完一杯,似是考虑好了。这才板上钉钉地说道:“我可不认识什么姓姜的人,我就是作研究的,我从没听过什么姜家。”
“当真?你再好好想想,比如你去北山的时候,或者平日里都不认识姓姜的人?”许漠问。
此时,陈成文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认识!我一个都不认识!再说了,你们要拿到了薲草,就给我。没拿到……就算了,提什么姓姜的。”
这话可把许漠气笑了,看样子这陈教授定是知道些什么。如今,只要不提姜家,他连薲草都不去追究了。说好的500万研究资金,就这样算了?
难道说,真如那个张佼所说,真正的目的不是薲草而在于姜朵?想想姜朵,他心里真的不平。好好的女孩,活生生的人啊,到头来就成了那样。
但许漠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他只是喝了口馄饨汤,顺口说道:“不对吧,至少,你总该认识一个。”
“我不认识,这辈子都没见过一个姓姜的人。”陈教授说的是铁板钉钉,仿佛所有姓姜的人都是洪水猛兽,看他表情恨不得当场发毒誓,以证清白。
“不,你还真认识一个!”许漠这话说的也是板上钉钉,和陈教授一样肯定。看表情,他也恨不得发个毒誓,定要力证陈教授认识。
陈教授有些恼了,他本来对这个年轻人印象很好。不知为何,这次见面总有种戏耍他的感觉,连带着说话都冷冰冰,夹杂着嘲笑的眼神。仿佛他什么都知道……想到这,陈教授脑中突然怔住,他如今还不知北山那边具体状况,但看许漠这样,是全都知道了?
接着,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倘若许漠真的知道了全部的真相,那些人是不可能让他活着回来的。又或者,他还有别的想法?但不管如何,先要将薲草拿到手,结束了这一切,其他事情就和他无关了。
这时就听许漠开口继续说道:“还记得那个砸了你头的椰子吗?那个卖椰子的女孩就姓姜。”
陈成文听到姜朵的名字,手一颤,保温杯差点滚落在地。幸亏被许漠接住,又放回了桌面。
陈教授讪讪地笑着,“年纪大了,忘性大。我都忘了那女孩的名字了。”他不安地搓搓手,“我刚不是听王友群说,你们还是找到了薲草?”
“是,找到了。但这薲草有主,是姜家的。”许漠拿出装有薲草的木匣子,放在陈教授面前。
“薲草,就在这匣中。只是,我只能把它交给姜家。对不起了,陈教授。对此,我也只能对此作出相应的赔偿。”
却不想,陈教授听他这样说,就和发了疯似的,一把抓起桌上的匣子,转身就往外跑。
许漠和王友群急忙追去,一时间,这店里的桌椅倒了一地。正是早晨,来吃早饭的人也多,这番推搡下,一时间不少包子碗筷连同桌子一起摔在了地下,还有人正手捧一杯热豆浆,也被打翻,泼了一身。
一时间,店里闹哄哄的。店主本来在门口炸油条,听到动静不客气地走进来,大声呵斥着:“怎么回事!要打出去打!”
他试图将扭在一起的三人分开,但陈教授虽然羸弱,此时却是耍赖一样在地上翻滚,怀里紧抱着装着薲草的匣子就是不起。豆浆米粥什么的沾了一身,再加上他不修边幅的样子,哪里还像个教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老乞丐进来闹事。
显然,这店主也是这么想的。他长得五大三粗,观察了三人一番,毫不犹豫就上前一把揪住陈成文。问一旁的伙计:
“谁让他进来的?”
伙计支支吾吾不说话,老板提溜着陈成文就要往外扔。“滚,再不走,就报警了!”
显然,老板是真的把陈成文当成了乞丐。一般来说,如果是普通食客之间的纷争,还能有个赔偿。但若遇上乞丐捣乱,也只能自认倒霉,他们拿不出钱,报警也没用。
陈成文巴不得赶紧拿着薲草离开,因此并不介意被人当成乞丐。店老板把他扔出去,可以说是正中下怀。
但没想到被扔出去的同时,匣子却被许漠一把抢走。
被人围观的老头一脸悲愤,这不是自己的东西终究不属于自己。面对一旁众人的指指点点,他实在是没脸再抢一次了。
于是麻利地从地上爬起,对许漠和王友群做了个下次见面再谈的手势,口里小声念叨:“我一会儿还有课,走了走了……”然后一溜烟地夹着公文包跑了。
此时的许漠也被黑米粥和豆浆泼得满脸,一点不见平日里帅气的模样。
他满不在乎地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又从旁边桌子上的纸巾盒里抽了纸巾擦脸。只觉得,这脸上豆浆的味道香醇,应该是现打的,不是粉冲的。
老板心中一口闷气无处发泄。好好的店铺,大清早就被人砸了,这事换成谁都得郁闷半天。于是,决定必须要找个人来赔,看看这面前这两人,一个细皮嫩肉不经事,另一个虽然长得粗壮了些,但还是一副学生打扮,想必应该很好说话。于是作势板起脸,唬道:
“你俩今天不给我算清楚这笔账,就别想走!”
许漠和王友群如老板想的一样好说话。本来此事就因他们而起,许漠一直觉得能用钱解决的麻烦就不算麻烦,因此决定赔点钱了事。
但没想到正欲付钱的时候,一个白白胖胖的女人赶来。一见许漠立刻眉开眼笑,“哎呦,这是哪里来的小帅哥!”又环顾四周,问旁边的老板,“这是怎么了?”
原来这白胖女人正是老板娘,听说有人在自己店铺打架,忙赶过来帮忙。一进门,正想怒骂,却看见了许漠。
老板见自己老婆来了,心下稍安。他清楚自己这老婆尤其市侩精明。如今,店铺被砸,这两人荷包不大出血一番,是不可能离开的,遂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老板娘。
老板娘听完,皱眉道:“这可不好!”老板点头,正要添油加醋再说几句,却听老板娘继续道:“让你受惊了,真是不好意思。但你看,这打人的毕竟不是我们家老胡。这样吧,我代他给你陪个不是,这事就算过了,行吗?”
老板在一旁瞪圆了双眼,自己的店铺被砸,还要向砸的人赔礼道歉?哪有这样的道理,正想出口反驳,却被老板娘转头一个怒目,吓得不敢吭声。
店老板就这样看着自己的老婆恭恭敬敬送走了许漠和王友群,还对他们招手:“明天再来这吃早餐吧!我给你们免单,一定要来啊!”
他实在受不了了,虽然一向惧内。此刻也甩手怒道,“你这婆娘是疯了吗!”想了想,他张大了嘴,作了个夸张的表情,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你就是看人长得帅!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么些年来,你不就是嫌弃我长得丑,嫌弃我们儿子长相随我了,是不是!”
老板娘实在听不下去他在这胡咧咧,迅速关了店门,指着他小声道,“快闭嘴吧!我是那种见色忘义的人嘛,长相能值几个钱!那两人不能得罪,你看这个……”说着,她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灿灿的圆饼。
第三十九章 神秘字条
店老板老胡有些蒙了,他看着老婆手上的金色圆饼,愣了片刻,问道:“这……从哪来的这么大块巧克力?”
胖女人点着他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所以说,你怎么是穷命呢!这是金子,金子知道吗?”
老胡拿在手上才发现这金块很厚实,沉甸甸的,大约有200-300克左右。他压低了声音,问道:“这真是金子?看样子,和我小时候吃的巧克力差不多。不过比那沉多了。”
胖女人得意洋洋道:“来的路上,找街对面的金铺看过了。纯的,金子!”
原来,老板娘在家得知自己店铺出事,急匆匆下楼往这边赶。路上却被一黑衣女子拉住,老板娘正要发火,这女子却塞给了老板娘这块金子。只说要好好对待闹事的两个年轻人,如果明天这两人还来店里吃饭,就再给她一块一样的金子。
听完她的叙述,老板想了想,犹豫地说:“我觉得,我们还是把这金子还回去。这两人一来,店里就闹事。估计不是什么好人,我觉得这事风险太大,还是不要挣这种钱的好。”
老板娘却不服了。“什么钱?我挣的什么钱?我开饭馆的,叫人来吃饭有什么问题!不知道的听你这话,还以为我们开黑店呢!有人给金子,傻子才不拿。”
店老板听此,只能暗自叹息,只觉得这餐馆是开不下去了。老板娘手捧着金子喜滋滋,店老板却是越看越觉得烧眼睛。
另一方面,许漠和王友群从早餐店出来,均是一脸狼狈。准备回酒店擦洗一番,在回去的路上,许漠几次觉得背后有人一路紧跟自己。但他回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
王友群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他摇摇头,“没事儿,走吧。”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
没等到下午,王友群又接到了陈成文的电话,邀他们再次商议薲草的事情,并为早晨所发生的事情道歉。
王友群问许漠的意见,许漠想了想,觉得那就明天还是同样的时间,还在那个早餐店见面吧。
放下电话,王友群有些期期艾艾地说:“刚刚陈教授打电话催我回学校报道,我明天就不能陪你去了。”
王友群有些不舍,他之前读研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还不想步入社会。在学校的这段时间,可以让他暂时逃避成人的世界,埋头在书本中,不被打扰。
但这一路上他遇见了许漠和姜朵,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不太想学校了。最近许漠心事重重,如果不是陈教授催促,他其实是希望能和许漠一同把薲草送回给姜朵的母亲顾晓琴之后再回学校的。无奈,自己还没毕业,他第一次为自己还是个学生感到懊恼。
许漠也是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这段旅途是真的结束了。以失败而告终,一死一伤,如今王友群回到学校,他则继续独自一人寻找苏雅。是时候,该道别了。人生总有这样的时刻,不是没有遗憾,却也真的无法挽回。
他走过来,拍了拍王友群的肩膀,“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王友群本想自己打车回去的,听许漠这样说,觉得也好。他边走边说:“等我回学校忙完,我们出来一起吃个饭。”散伙饭么,总是要吃的。
就这样送王友群回了学校。许漠目视着王友群进了校门,又见他匆匆跑回来,到车旁边,对许漠说:“一定保持联系啊。我们过两天再约!”说罢,笑呵呵地又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许漠又来到了那家早餐店,老板见了他一脸忧心忡忡,老板娘则兴高采烈,忙前忙后。只是,中途叫老板进了后厨,商议:“说好的两个人,如今只来了一个,这金子会不会也只给一半?”
正说着,就见陈成文畏首畏尾地进了店。老板一眼就认出了他,但看许漠没有反应,知道两人是认识,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在老板虎视眈眈的目光下,陈成文鼓起勇气,坐在了许漠的对面。
“薲草……?”他感觉有点口干舌燥,昨天那事让他颜面尽失,实在抬不起头来见许漠,只能支支吾吾地问。
“我没带在身边。”许漠说得爽快,“今天约教授您来,就是想说这薲草我打算物归原主,不能给您。您说个价,我照价赔偿。”
陈成文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这事成不了了。许漠年轻力壮,抢又抢不过。自己又不占理。他早说了这事不靠谱,如今许漠直接拒绝了他。他不但没有像昨日那般冲动,反倒是长舒了一口气。
他狠狠地把公文包往桌子上一放,瘫在了座位上。哈哈地笑着,解脱了,这事就这样吧,管它什么薲草,爱谁谁去!
许漠有些诧异地看着陈成文,每当他面对这个老人时,都有种直觉北山的事情恐怕和他没有太多关联。他在陈成文身上从没察觉到危险的感觉,相反这人总给人一种羸弱感。但为何千丝万缕的线索,矛头都指向了他?
许漠等他笑完,才开口道:“你记得那个女生姜朵吗?她和我们一起去了北山。”
陈成文似乎没有太多惊讶,只是点头称是。却不想,接下来,许漠说:“可是,她死了,死在了北山。”
陈成文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摇头。“不应该,实在不应该。”接着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对许漠说:“关于那个姜朵,你以后别和人说了。记得么?危险啊。”
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许漠正想再问,陈成文却欢脱地背起包,蹦蹦跳跳跑了出去。他一把年纪了,做出这种动作,总显得可笑,再次引来周围不少人的目光。
许漠正要追上去问个清楚,店老板娘却走过来,塞给他一个纸条,只说是个姑娘给他的。
许漠以前不是没被这样搭讪过,正想拒绝。老板娘却拦住,一定要他打开看过才行。
许漠打开纸条就愣住了。这纸条上只写了一个字:“逃!”
而这字迹他再熟悉不过,分明是苏雅的字。苏雅?她出现了,可她如今又去了哪里?
许漠只觉得眼前的人都化作了各种色块,纷杂不清,快速从眼前晃过。只唯独不见自己要找的那人。
他问老板娘,“给纸条的人去哪了?”
老板娘指着门口往西的一处,“我刚出门,就遇见了那姑娘。现在又不见了,很漂亮的模样,出手也大方……”
第四十章 不如草芥
许漠冲出门去,漫无目的地到处走走停停,白日的街道上,熟悉的景物,陌生的人群,却始终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先是按老板娘所说,一路向西寻去,一无所获。之后,又回到了苏雅在当地开的旅行社。他打开店门,找了张椅子坐下,就这样看着屋外的路人,来来去去。手里攥着的那张字条,早已被汗渍打湿。
一直坐到傍晚,他才想起这字条上的字,“逃!”是苏雅发来的信号,此地危险,让他赶快离开。
之前讹兽也曾断断续续追踪到苏雅的踪迹,许漠想,是不是苏雅一直未曾离开,只是不便现身。自己这一路,都有人在跟踪。
思及此处,许漠毫不犹豫地关闭了店门。他开着大巴车,一路往繁华路段开去,在市中心绕了几圈,之后选择了一处大型商场,将车停在附近。大摇大摆地进了商场,混迹在人群中,买了不少衣物。之后,交钱,进入试衣间,换完一身衣物后,从后门离开,直接奔向火车站。
在火车站,许漠买了当天出发去广州的车票,准备从广州去海口,将薲草带给顾晓琴。
而在X大学一间办公室内,四周窗帘紧闭。陈成文正和什么人激烈争论着,“疯了,你真是疯了,你怎么敢杀人!我不会再帮你了,绝不!”
然而,在这间办公室内,自始至终也都只有陈成文一人而已。没有用手机、电脑……只有他一人对着面镜子自言自语着。
犹记得这位母亲在车上对姜朵千叮万嘱,还有自己对她的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姜朵。如今不仅没有照顾好她,连人都没有带回来。他真的愧疚。
解放西路,许漠按照姜朵曾经说过的家庭住址找到了顾晓琴。他敲了几声,没有应答,正想离开,门却开了。
再见顾晓琴,她在这段时间里仿佛也经历了什么。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看起来很是疲惫,半长的头发塌塌地披散在两旁,眼下的黑眼圈看起来似乎有好几晚没好好睡觉了。
见到许漠,她虽面露诧异,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姜朵离开时的那个旅行团的大巴司机。作为一个母亲,对于姜朵的一切,她总是记得很清楚。
顾晓琴下意识地向许漠身后望去,却空荡荡无其他人。许漠想她定是在找姜朵,心中不由一酸。
“你是朵朵那个旅行团的司机吧,怎么过来了,朵朵呢?”她有些不安地看着许漠。是姜朵出了什么事?
许漠仍站在门口,他觉得接下来的话总不能站在门口说。有些尴尬地四处看了看。“阿姨,我是朵朵的朋友,来找您有些事。”
顾晓琴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侧身让开,“哦哦,你进来说吧。”
进了屋,许漠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顾晓琴心中预感不好,暗自焦急,但还是倒了杯水端过来,“先喝杯水吧。”
“阿姨,我……对不起。”许漠在来的路上已经反复演练过无数次要如何说出口,如今话到嘴边,还是深觉内心煎熬,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似在火上炙烤一般,让他的内心痛苦无比。
接下来,他回忆了这一路上的经过,才短短几日过去。如今再次的述说,就好像强迫让他重新经历了一番,痛苦加倍,无力挽回。
但顾晓琴在倾听的这段过程中却并没有如他所想象的一般悲伤哭泣或者声嘶力竭。相反,在最终说了姜朵的死讯之后,许漠甚至觉得她有那么几秒以微不可及的幅度摇了摇头。
顾晓琴默默听完了那个薲草呢?你带来了吗?”
许漠有些诧异她的表现,顾晓琴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失态,正想缓和一下气氛,就见许漠依言将那个匣子取出,放在了桌子上。
她也不想再掩饰,急急将匣子拿过,打开。看见里面嫩绿的枝叶,这才觉得心中稍安。
许漠不解问她,“阿姨,您认识薲草?”
顾晓琴只是讪讪地笑着,“我哪认识啊,就是好奇。”
可接下来,她就将这匣子抱在怀中,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刚刚痛失爱女的心痛。
许漠不由地心生厌恶,他没想到顾晓琴会是这样视姜朵的命如草芥。不,连草芥都不如。眼下她怀中的薲草,可不是比自己女儿的命更重要嘛。可见,顾晓琴是一早就知道薲草的事情了。
但事已至此,将薲草交还于她是最好的选择,之后的事情,就与自己无关了。究竟这薲草是何宝贝,能让这么多人都趋之若鹜,许漠也不想再关心了。
他淡淡地起身告退,顾晓琴却叫住了他。“等一下,朵朵的尸骨,就埋在北山的四角亭旁是吗?”
许漠点点头。顾晓琴确认了地点,便起身相送。许漠却是一刻都不想留在此处,出了屋子,一路快速走出好远,这才停了下来。
他早知姜朵自小随母亲辗转到了此处,姜朵的性格中总是充满了矛盾,她外表娇气,遇事却异常坚持,生活中和王友群一样会胆小怕事,但真遇到危险又表现得相当强悍。也正是如此,让许漠一直坚信,这是个在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的女孩。
但今天顾晓琴的言行却让他周身冰冷。他忍不住去想,是否正因为顾晓琴常年的冷漠,才让姜朵下定了决心要去北山寻找父亲?
北山上的姜朵,你还好吗?没有了亲人的陪伴,你是否会觉得冷?此刻的许漠坐在未知的巷口,慢慢看着夜色越发浓厚,他觉得如果身边有个人能说说话就好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拿起手机看了看。这才发现十几个未接,都来自同一个号码,王友群。
手机接通,对面就传来王友群气愤地声音,“我今天抽空去找你,人家说你退了房。电话也不接,太不够意思了!”
“有点急事,临时离开,忘了和你说。现在已经在海口了。”许漠抱歉地说道。
对面王友群的声音也明显低落了下来,“见到朵朵她妈妈了吗?”
“嗯。”许漠实在不想再谈刚刚发生的事情了。只是简短和王友群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接下来,苏雅在哪里?自己又要去哪?他站在街道上,看着过来过去的人,突然觉得孤单又迷茫。
第四十一章 团聚
二层楼的小房间里,顾晓琴等许漠走后,就跑到了旧木书架旁,抽出了一本地图册。她怀中还抱着那株薲草,慌乱地一页页翻着。
一直翻到其中的一页才停了下来,烟莱市高清地形图,这张地图上涵盖了烟莱周边地形。她将图册拿到了桌子上,合上,闭起眼睛想了想,又展开。
“朵朵,等等妈妈!”她下定了决心,拿出笔在地图上的某个点画了个圈,然后撕下了那一页。却在这时,窗边响起了啪嗒声,这是顾晓琴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
十一年前的雨夜,这声音第一次响起,姜港死亡。如今,这声音再次响起,不由让她颤栗。
她将撕下来的那页地图压在匣子下,这才小心地走向窗外,打开窗户,向外望去,空空如也。
顾晓琴有些不安,她探头又向外张望,却猛地被一股重力拉扯,整个人向下坠去!
也正在此时,四周刮起了一股大风,屋内灯光昏暗,书桌上的地图册被风吹得呼啦呼啦地响,急速地翻页。
只有那装有薲草的匣子和下方被撕下来的一页,岿然不动。
所幸这只是二楼,顾晓琴虽然摔下楼去,倒也性命无虞。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就见到那一贯隐匿于黑夜的老者再次出现。
她不直觉地向后缩了缩,开口道:“舅舅。”
当天夜里,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破声,住在解放西路的居民同时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力量袭来,有些人家的窗户都被瞬间震碎,落下一地碎片。
许多居民从家中慌忙跑出来,外衣都来不及穿。空旷处,惊魂未定的人们纷纷在议论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地震了吗?
隔天,当地电视台就报道了位于解放西路一处二层民宅因煤气泄露,而引起爆炸,整个栋楼在爆炸事件中化为废墟,所幸这期间楼内大部分居民都不在家。只有一名女性在此事故中身亡。
这算是很大的社会新闻,在网上也引起了人们很长一段时间的热议。
但许漠对此却并不知晓。如今,除了那张字条,他再没有了苏雅的任何线索。
他思来想去,虽然苏雅传递消息让他离开西安,但自己还是要回去。除此之外,再无他法能再次和苏雅取得联系。同时,刚好回大伯家再找找关于红的资料。他直觉这事和薲草也有着一定的联系。
也巧,正好在这时接到了大伯的电话。“臭小子,你在哪呢,在外面玩疯了不知道回家!是不是怕我把你叫回来上班?”
许漠的大伯是一家展览策划公司的老板,主要负责外接当地博物馆等场所的展会策划工作。
曾经,这是一个家族企业。早年间,是由许漠的大伯,父亲和三叔一起创立的。
如今,许漠父母定居国外,三叔终身未婚,常年在外四处游历。只有大伯还留在西安打理公司业务。但许家人依然是公司的股东。
大伯早就想找个接班人,他和大伯母一生恩爱,却并无子女。他对许漠便是视同己出,许漠自大学时期就开始跟着大伯学习公司各项业务。
此次许漠回国,又接到苏雅的委托。只对大伯说要请个假,想一个人四处旅行一番,长长见识。这一出去,却是很久没和大伯联系,怪不得他会打电话来问责。
许漠知大伯语气虽略凶了些,实际并不会生气。只哈哈笑着说:“知道大伯想我了,明天就回去了。已经订了机票。”
因此,当爆炸事件发生时,许漠正在去往西安的飞机上。
一出机场,就见早已等在机场的大伯和大伯母。
大伯五十多岁,身材略微有些发福。但眉眼间还是有着许家人特有的冷峻,能看出年轻时的儒雅气质。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一见许漠就眉开眼笑地拥了上去。那眉眼间的一丝丝冷峻也随着大笑化为乌有。
一旁的大伯母温婉贤淑,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优雅地盘在脑后。只含笑看着这对叔侄。在一旁告状道:“可算是回来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大伯脾气可差了,整个公司的人都连带着小心翼翼。”
许漠赶紧作势抚了抚大伯的背。“老许,你这可不听话了啊,医生都说了你肝火旺,要多注意。怎么还这么大火气。”
他和大伯说话一向没大没小,自小大伯最喜欢他,相较于聚少离多的父母。这个大伯和大伯母倒是和许漠更亲昵一些。
因此,大伯爽朗地哈哈一笑,指着许漠,“都怪你小子,天天在外面不回家,也不管我这个老头子了。”说着,还故作伤感地唉声叹气一番,但那双眼睛里分明是喜悦,哪有半点哀伤。
三人说笑着,就坐上了车,一路往大伯家驶去。
其实到了大伯家,许漠就想进书房找找自己曾经看过的红䔄资料。他觉得红䔄、薲草两件事间总有关联,况且那个阿茕和苏雅长得一模一样,也太过巧合。也许重新翻看一遍那些资料,会有新的发现。但刚刚回来,还是要先陪着大伯和大伯母吃顿饭才行。
这一桌的饭菜均是许漠爱吃的。他只觉得心头一暖,在外这么久,如今才觉得真的回了家。
吃过饭后,大伯就拿出了对许漠未来一个月的工作生活的计划。一条条,详细至极。
许漠听得是直皱眉,不由地开口问:“大伯,听这计划,怎么所有的工作都是我做。那你呢?”
大伯重重哼了一声,给了他一记。“你大伯我都五十多岁了,你还指望我做什么?只许你到处不着家的玩,不许我退休啊?”
说罢,又想起了什么,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了。我看苏雅这小姑娘就很不错嘛,这次出去,是不是每天都忙着和她打电话,所以没时间和大伯联系?这样吧,什么时候再带她回来吃个饭,就当是你给我赔罪了。”
许漠有些苦涩地笑了笑,他也想带她回来吃饭。但到哪去找苏雅呢?
大伯母见他为难,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忙插言道:“孩子的事,你就别管了。他们年轻人自己谈恋爱,干嘛要回来陪你这个老头子吃饭!”
大伯不乐意了,“我又没插手他们的事情,我看这也快要定亲了,回家吃个饭,一家人熟悉一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此话刚落,就听许漠笑了笑,“大伯,我和苏雅分手了。”
大伯的脸色由晴转阴,脱口而出内心的想法:“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我早和你说了,谈恋爱不能太冷漠!不然你出国那么久,人家都等你,怎么一回国就分手了!”
一旁的大伯母却是劝着大伯,“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少说点吧。”
大伯刚也是一时急了,这下看许漠脸色不好,心知他也难受,话到一半,又转了口风,“这……感情的事啊,能挽回就挽回,别顾面子。要不能挽回呢,就算了,更好的还在前面呢。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说罢,他摆摆手,“哎,算了,我出去散散步。”
第四十二章 黑暗
在姜朵被巨鼠拖走时,她的全身骨骼都感觉巨大的疼痛。这种痛感持续折磨着她,甚至一度无法呼吸,终于昏了过去。
直到她醒来时,发现自己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整个人彷如在一层层巨网之上,从第一层的网格中掉落到第二层,再到第三层,就这样层层坠落下去。
但这黑暗却暂时缓解了姜朵的疼痛。这里没有光,没有时间,也没有知觉,自然也没有痛感。因此,她困了便睡,醒来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也不知饥渴。
一开始,她还数着自己掉落到了第几层,如今是在哪里。但渐渐地,这些数字失去了意义,她的大脑也变得麻木起来,懒得再去思考。这个坠落的过程似是没有尽头。
当慢慢熟悉了这里之后,黑暗并没有再让她恐惧,相反,浓重的黑色将她温柔地重重包裹,姜朵感觉自己仿佛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很是舒适。她甚至内心希冀着能够永远一直这样下去,不再回到现实,也不再考虑任何问题。
这大概就是死后的世界了吧,她这样想着,安心地闭上了双眼,再次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束刺眼的亮光惊醒。睁眼的那一刻,双目被刺眼的白光刺痛,不得不再次闭上双眼。
等她慢慢适应了这亮光,缓缓睁眼,只觉得周身一片冰凉。下方光亮的来源呈半圆弧形,如一口发散着荧光的枯井,而姜朵正急速向着这口枯井坠去。
这亮光打破了黑暗中的宁静,姜朵只觉得这光散发着寒气,越是靠近,冰冷的感觉就越是强烈。在这耀眼又冰冷的光照下,她渴求生的本能重又再次回来。
不管现在是生或死,她都对那光源产生了巨大的恐惧感。此时,姜朵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原来人死了,也会害怕。
如今她整个人都在自由下落,完全不是人力可控制的。姜朵就像处在一个传送带上,不管她有多么不愿意,都无力抗争地向那光源扑去。
在离光源越来越近时,姜朵突然停在了半空中,整个人处于失重的状态,漂浮在半空中。如果她愿意,使劲划动几下四肢,就如在水中游泳一样,向前游去。
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妈妈!顾晓琴的声音温柔地对她说着:“朵朵,等等妈妈!”接着,便传来了类似于书页快速翻动的声音,还有呼呼地风声。
“妈妈!”她轻声唤着,心中只觉得安定不少。但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时间长得让姜朵觉得,自己是不是在这黑暗中太久,产生了错觉。
但紧接着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从光源处传来,几乎要震碎了她的耳膜。这其中夹杂着顾晓琴的哭声,还有一个陌生男人愤怒的怒吼,“你怎么敢!”
她心中不安,直觉妈妈是不是出事了。于是奋力向光源处游走,一边呼唤着。但那光源在爆破声结束后,就如一块破碎的镜子,一点点出现了裂痕,然后不断地缩小。
“不要!”姜朵好不容易划到了光源附近,那光如冰块一样,打在她的脸上,身上,瞬间就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但此刻,已经缩小到了如硬币大小,其中传来的声音也一点点消失。
姜朵看着它一点点消失,用手去抓,却抓到了一抹翠绿的颜色。也就在此刻,那光彻底消失殆尽。
姜朵的眼前又是一片漆黑,她将手中的东西靠近鼻下闻了闻,一股植物的清香扑鼻而来。
她的第一反应是薲草?自怪事一桩桩的出现,所有的重心都围绕着这奇怪的植物。刚刚这植物的样子在消失的光源下,一闪而过。如果她没有看错,应该确是薲草。
刚刚的声音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薲草是妈妈送来的?姜朵将薲草小心别在了衣领处。嗅着薲草的芳香,她尘封在黑暗中的意志力开始一点点恢复。如今这样不上不下的位置,让她有些不安,她再次思考起最初的问题:这,究竟是何处?
姜朵依然处于失重的状态下,她努力向光源消失的方向靠近。当她的双脚稳稳地踩在了结实的平面上,终于这才发现,原先的光源处竟是一个能够站立的平面。
这是否意味着她终于结束了在黑暗中下坠的过程。姜朵试着将脚向前移动了一步,长久没有走路,让她的双腿感觉发胀,估计是肿了起来,感觉也变得迟钝。
但还好,这一步迈出,依然是稳稳地站立。难道说,自己已经到了地面。她这样想着,一点点向前方走去。
一直向前走,是不是就能离开这里,找到妈妈了。不知道许漠和王友群如今怎样了。姜朵这些天来,首次想起了家人,朋友。前些天的姜朵,就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行尸走肉,如今一点点恢复了神智。
这是一个奇异的经历,她刚踏出几步,头顶上就出现了光亮,是月亮、星星出现了。接下来,每踏出一步,都会出现新的事物。先是有了淡淡的云朵。然后脚下也变得松软,泥土出现了,两旁出现了稀疏的树影,由模糊到清晰,直到她的双手能清楚地摸到树干上的每一个枝节。
姜朵只觉得,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最后,她就这样一个人行走在一片树林中,甚至都能看见偶尔跑过的松鼠。
是梦境吗?她觉得应该是的。只有在梦境中,才会以一己凡人之力,生生造就出一片树林,还自带了月亮和星星。也只有在梦境之中,才会不知寒暑,没有冷热痛感。
在这片树林幽暗处,时不时会传来一阵阵幽怨的女子哭声。姜朵奇怪,心觉既然是在梦境之中,那就定要去一探究竟。否则,其不辜负了这奇异梦境。
这哭声时断时续,每当她要仔细去听时,就会戛然而止。但当匆匆向前地脚步声响起,哭声也随之再次响起,听不真切。姜朵在树林中寻寻觅觅了许久,这才与哭声越来越近了。
也是在这时,她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女人,身着红袄,蜷缩在树下,面色惨淡。
第四十三章 北海之境
面对如此诡异情景,姜朵头皮有些发麻,踟蹰着不敢轻易上前,脑海中浮现出了不少鬼怪传说。如果可以避开这条路,她一定不会再向前走。
但现在的情况是,山林之中,道路崎岖而狭窄,且只有这么一条。如果她想继续前行,就必须要从这红衣女子身旁经过。
与其同时,这红衣女子抬眼也看见了姜朵,似是受到了惊吓,向后退缩了一步。这样一来,反倒让姜朵放心不少,想必对方没有恶意,就连胆量都和自己差不多。
姜朵向前稍微走了两步,双手举起,表明自己并不会伤害她。“别怕,我只是路过,想问个路。”
就听女子狐疑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我叫姜朵,只是个普通人,至于为何会出现在这,我自己也不知道。”说到此,姜朵仍有一种恍惚感,她不知自己是生是死,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如今突然被人问起,再想起曾经最普通的生活点滴,都弥足珍贵,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你先别过来!”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落在姜朵衣领上别的薲草,微微停顿了一番。这才点点头,“看起来,你应该没有骗我。”
姜朵注意到女子探求的目光,于是装作不经意地将薲草取了下来,装进了上衣口袋。这才问道:“现在我能过去了吗?”
女子点点头,向侧边把路让开。一直以来,这女子都是有大半个身子隐藏在树丛之中的。如今,在避让时,姜朵才看清,那隐藏的下半截身子竟然是一条蛇的尾巴!
姜朵心中骇然,但看那女子脸上并无任何异样表情,心中猜测难道在这个地方,人身蛇尾是件极普通不过的事情?
怪不得之前见这女子蜷缩在此处,但姜朵靠近时,虽然不见女子起身,却明显觉得她的个头要高大了不少。原来是蛇尾盘在下方,身子也随之时高时低罢了。
不知这女子见到自己这样的人类,心中会作何感想。她平日里又吃些什么?姜朵越想越觉得紧张,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也不打算问路了,只想赶紧离开。
但那个女子却首先开口道:“你之前说要问路,是想去哪里?”
姜朵见她没有恶意,只能硬着头皮问:“我想打听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想与外界联系,如何能出去?”
女子虽然面色一直惨白,但细看神情自有一番天真模样,应该年岁不大。她歪着头想了想,“我只知这是北海底部,你说的外界是哪里?幽都吗?那里是不能去的。”接着,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亮亮地看着姜朵,“你说的外界,不会是北海之外的地方吧?”
姜朵点点头。“我之前的确不在这里的。”
女子兴趣大增,“你真是外面来的?外面是什么样的?”
“等等,我也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呢。”姜朵觉得这时候要细细给她讲起外面的世界,真是不知从何说起。而自己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呢。
她此刻不住地打量着自己脚下,的确是实实在在的泥土啊。又看了看周围,是一片稀稀拉拉的树林。此处没有海水,也可以自由呼吸,怎么竟会是北海?还是最底部?难道,自己真的是死了不成?
“你的意思是我们都在海里?幽都又是哪里?”
女子很是奇怪,她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姜朵一眼,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没有常识的人。但又想到面前这人是不知如何因缘巧合到了此处,什么都不知道也是正常。她又盯着姜朵上衣口袋看了一眼,似要看穿里面的薲草。
姜朵从这女子的目光中感觉到了不安,正想借机离开,却听这女子开口道:“谁说北海就一定是海了,不过是一个地名罢了。当然,我们这里也是有海的,并且此处正是因这片海而得名……”
根据这女子所说,姜朵大致明白了,这片区域的中心是一片海,名为北海,而周围这片陆地也被一起统称为北海。这里的地形呈一个圆形的盆地状,从两边的山地到盆地中间,海拔逐渐降低,直到中心的海域。
也因此,这女子才会说这里是北海的底部,因为此处已经非常接近北海了。说是整个北海陆地的最低点也不足为过。
“那我如何才能离开这里?”姜朵问道。
女子果断地摇头,“离开?别想了,我小时候也想过跑出去玩,但基本是不可能的。唉……”她忧愁地叹了口气,面上那种天真状又显露出来,“我和你说,就好好呆在这,别乱跑了。这里可是整个北海最安全的地方呢。”
原来,在北海四周那些海拔稍高的两侧地带,常年都有大风。风力之大,据说连人的骨头都能吹散。但奇怪的是,这大风每每一路自上而下席卷而来,却到了半途中就慢慢减弱,直至这北海中心底部就化作为徐徐微风,不再有杀伤力。
“那你所说的幽都又是什么地方?”
“幽都位于北海之上再往北,是四周唯一一处没有大风的地方。可是……”女子的声音变得有些微弱,她摇了摇头。“那里是不能去的。”
“为什么不能去啊?听你这样说,我只要到了幽都,就可以出去了?”姜朵这样想着,便开口问这女子。
女子听她这话,大惊失色,忙摆摆手。“听我的,千万不要去幽都。那里很危险,我小时候就是因为贪玩,想跑出去,偷偷去了幽都……”她的声音又渐渐低沉下来,陷入了恐怖的回忆中。
据说,幽都是离开北海最后的一道关卡,其中生活着许多青面獠牙的罗罗兽。北海的周边自然环境恶劣,这些罗罗兽终年都处于饥饿之中。
据传,这些罗罗兽天性凶残,又极耐饿,不畏水火且行动敏捷。一旦有了目标猎物,不论多远,都定会捉住猎物,一番撕咬之后,连骨头都能啃碎,食入腹中。因此,幽都又被称之为死亡之地。一旦进入幽都之人,必会丧生于罗罗兽爪牙之下。
这红衣女子小时候也渴望能离开北山出去看看,有天一时兴起,从家中偷偷跑出。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跑出家门后,就直朝着幽都的方向而去。想着到了幽都,避开罗罗兽,自然能离开北海,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却不想才到幽都边界,就被一只罗罗兽盯上了。这时,她才知道罗罗兽天生就嗅觉灵敏。这只在附近转悠的罗罗兽早就闻到了生人的气息,盯上了自己。自己之前还想着能避开罗罗兽,如今才知这想法未免太过天真。
第四十四章 乌鸦
就在最关键时期,女子的家人赶到。这北海底部生活的人们,至今仍保持着宗族关系。而她的祖母,就是一族之长。
祖母一路向着幽都赶来,正好见到罗罗兽向自己的孙女扑来。没有多想,她拿起用认血藤缠绕的手杖,向着罗罗兽的鼻部击去!
罗罗兽有个天敌,正是认血藤。因认血藤散发出的气味让罗罗兽天生就觉得厌恶,且认血藤坚硬无比,即使对上罗罗兽的尖牙,也不会轻易断裂。所以,罗罗兽一般见到认血藤都会主动避开。
但这认血藤原本就非常稀少,每每找到一株,都会被缠绕在族长的手杖上,用来护得全族安全。
只是许多年来,再无人找到新的认血藤了。大部分年轻的族人,其实根本没见过认血藤的样子。祖母手杖上的认血藤,自她父亲那辈就再没增加过。如今,她也是第一次用这手杖来对付罗罗兽。
按照常理来说,罗罗兽在见到了认血藤后,就该离去。但这只罗罗兽大概是饿了太久,加之女子与罗罗兽的纠缠间,胳膊被抓破流了不少血。血腥味让罗罗兽更加兴奋,于是认血藤一时间无法起到作用。罗罗兽认准了目标,依然向着女子扑去。
说到此处,红衣女子再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心中依然愧疚不已,胸口如压千斤。偷跑去幽都,可以说是她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也是改变了她一生命运的事情。
如果当初没有去幽都,如今祖母应该还会健在,而她作为族长的接班人,会是整个家族的荣耀。断然不会像如今这样,作为一族之耻,被所有人所嫌弃,只能终日在此地游荡。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她的故事到此便戛然而止。“反正,我是活了下来,祖母却也因此而丧生。”
其实接下来的事情,姜朵大概也能猜到。想必祖母定是为了救她而牺牲了自己,只是不知那个认血藤的手杖是否还在。姜朵想到这认血藤正是缠绕在薲草匣子上的那些植物,就觉得自己无意间来到此处,也许是冥冥中注定的。不知那匣子和手杖之间是否又有什么联系呢?
说了这么多,也该告辞了。姜朵如今已经自动忽略了对方的蛇尾,她尽量不去看那长长的尾巴在树丛中一摇一摇。
“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么多。但我还是想去幽都看看,能帮我指个方向吗?”姜朵问道。
原本,红衣女已将幽都的危险全数告知了姜朵,对于一个路人而言,已是仁至义尽。至于姜朵是否仍然执意要去,就与她无关了。但她想到姜朵放入上衣口袋的那个植物,如果没有看错,应该是薲草吧?
思及此处,红衣女子想起族中的那个古老的预言,内心一动,如果可以先拖住姜朵,带她回到族中。是不是就能摆脱如今被放逐的命运了?
“幽都的方向啊……呃,时间太久,我已经记不清了呢,不如你跟我回去问问旁人?对啦,你刚说你叫什么名字?”红衣女子展颜一笑,天真的面孔下多了几分狡黠。
“我姓姜,姜朵。要不,我在这等你吧?”姜朵直觉这女子别有图谋,不愿随她一起去。而这女子的一言一行,也让姜朵想起了讹兽,二者都一样,一会儿跟你交心,套近乎,恨不得将所有心里话都说出来。但下一秒,这眼珠子又滴溜溜地转,不知在打些什么鬼主意。
姜朵又忍不住看了看那一摇摇的蛇尾,心想难道这些精怪的性情都是这么反复无常?
又想到她之前盯着薲草的眼神,姜朵担心万一她还有什么诡计,自己岂不是羊入虎口,倒不如在这静观其变地好。
这时女子笑得眉眼弯弯,尽量表现得非常友善,向姜朵介绍着自己,“我叫白渺。如今被族人驱逐,剥夺了姓氏,你只能叫我渺渺就好了。我觉得你还是和我一起走吧,天快黑了,这里不安全。像我这种被驱逐之人,夜晚还是可以回去的。”
说着,又似是知道姜朵的提防,直接而坦荡地说:“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抢你的薲草。这东西很是稀奇,但于我并没有多大的用途,只是好奇多看几眼罢了。”
你以为我有这么容易上当受骗啊,随便说说我就能信?姜朵心中默默吐槽。只是这地方本就幽暗,一直都勉强只有一点阳光从乌云之后透出,一直介于白天与黑夜之间。真不知渺渺是怎么看出天快黑了。
正在这时,一声声嘶哑而难听的叫声从四面响起。接着,就是几十只乌鸦不知从哪里飞起,向着姜朵和渺渺的方向俯冲下来,又贴着她们的头顶飞向远方。好似是在试探。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等天真的黑下来,这些乌鸦都就会开始发起真正的袭击,没有人敢在黑夜独自呆在这里。”渺渺又惊又怕。
被驱逐之人按照规定,白天是无法在族中生活,但夜晚却得到了赦免,是可以回去休息的。
起先,渺渺并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规定。直到在刚刚被驱逐的那段时间,没有在傍晚前返回,受到了这些乌鸦狂虐的攻击。
它们起先只是试探,等天全黑了之后,这些乌鸦就化身为黑夜里的恶魔,用尖利的喙和爪牙不断地袭击着渺渺,划破了渺渺的皮肤,在她脸上,身体上,四肢上都留下了一道道的伤痕。
直到天亮之时,乌鸦们才离开。渺渺的伤势严重,整整一天,她都没有力气移动分毫。天快黑时,乌鸦的叫声再次传来,她才打起精神,拼尽全力回到了族中。整晚高烧不退。
这样的伤势,让原本对她漠不关心的族人都吓了一跳。当晚,渺渺的父亲和母亲偷偷来看渺渺。这也是被放逐后,她唯一一次见到父母。
那段时间的渺渺,高烧整整五天才退。她白天被放逐在林中,吃不饱穿不暖,只有晚上才可以回来。要不是父母偷偷的照顾,恐怕她早已死去。
第四十五章 密境地图
姜朵最终还是跟着渺渺穿过重重树影婆娑,去往她族人所在。这一路,渺渺都走得飞快,她带着姜朵逐渐偏离了小道,向树林深处走去,一路上再无他人,只不时地听见乌鸦在头顶俯冲而下,又一路飞走,天空中传来嘶哑地叫声。
两人最终停在了一处巨石前,看得出这座巨石是天然而成,早已被风沙磨砺成得表面光滑。上方越来越尖细,下方则很是宽大,整体呈一个正三角形。
“到了。”渺渺对姜朵说。
姜朵环顾四周,荒无人烟,哪里都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正是疑惑间,就见渺渺将手放在了巨石的表面一处凹处。
这巨石竟然安静地旋转了起来。这一刻,不止是巨石,就连周围的景致都连同巨石一起开始向着顺时针方向扭转。
这样的扭转一直转到了90°,姜朵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倾斜,自己就要站立不住,头晕眼花,有种晕车的感觉。但身旁的渺渺显然是很适应这种回家的方式,双腿稳稳地站立于地面,丝毫不受影响。
等这一切都停止了旋转,姜朵发现那块三角形的大石头,变成了倒三角的模样。原本的尖端朝下,宽大的一面则在上方。按照常理来看,这样的形状是很难在地面上站立住的,但这块巨石偏偏就稳稳地立在地面,没有一丝动摇。
而四周的环境也大变样,原本渺无人烟之处,出现了不少小型的三角帐篷,有人在其中进进出出。
空地上,有着一处处的篝火,或是用锅在煮着不知名的食材,散发出阵阵香气;也有烧着水的;又或是什么都没有,只是单纯用火来取暖而已。
当然也有少数篝火上架着香喷喷的烤鱼,有几人正在看着火,时不时添个柴,或给烤鱼翻个面。
能看出来,这里人们的生活还是处于比较原始的状态。姜朵注意到,这些人都和自己一样,有着人的躯干和四肢。只有渺渺一人是人生蛇尾而已,也怪不得,渺渺见了自己没有太多疑问。原本姜朵还以为自己到了此地,会是个异类。现在看来,也只有渺渺和大家长得不一样而已。
见姜朵的目光掠过自己身后的长尾,渺渺心里一酸。原本,自己的这条蛇尾是白家整个家族的骄傲,也正是因为这条蛇尾,自己自出生就被当作是族长的接班人来培养。
却不想,就因为幽都一行,祖母丢了性命,自己也成为了家族的耻辱,白日被放逐,在林中四处游荡,无家可归。也只有夜晚能回来,在族中边界寻一处地方安寝。如今,在族中,人人都嫌弃她,厌恶她。
正想着,就听见一个不客气地声音传来,“扫把星,谁允许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的?”
问话的是个小男孩,他穿的破破烂烂,好像只是随便裹了个麻袋在身上,土黄色的衣服更显得他面黄肌瘦。但即使这样,也能趾高气扬地指着渺渺训问,可见渺渺在族中真的是不受人待见。
渺渺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问小男孩,“小豆子,户长在家吗?我有重要的事找他。”
被称作小豆子的男孩却不知从哪来的一把土,全数洒在了渺渺的身上。“谁让你叫我名字的,扫把星!”
渺渺的红衣上立刻就有了土黄色的印记。而小豆子又捡起了石子向渺渺打去,一边打一边兴奋地喊道:“打死你,扫把星。”此时,正好有几个大人路过,却都像没有注意到一样。
小豆子打了渺渺,骄傲感油然而生,他平日里常听见大人们在背后议论渺渺,所言不过都是些作孽啊,可惜了之类的话,大家私下也都是叫她扫把星。如今自己打了这个扫把星,替族人们解了气,不就是大英雄了嘛!
姜朵却看不过了,她上前拉起了小豆子,正想阻止他继续行凶。却见小豆子惊恐地望着她喊道:“扫把星,你怎么还带了个外人回来?”接着,他就像个喇叭一样,喊了起来,“快来看呐,扫把星带了个外人回来!扫把星带了个外人回来!”
此时,附近的人都齐刷刷地望向了姜朵。之前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如今姜朵只觉得自己是享受了一次明星待遇么,竟然会有这么多路人围观,只是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这些人将她们围在了中间,目光中先是震惊,再是愤怒,最后满满都是探究。
有个成年人走过来,说道:“渺渺!你从哪带回来的人?仔细不是那些乌鸦变的妖怪。”
姜朵黑线,这是说自己是乌鸦精吗?我竟然被骂了?所幸,渺渺也不怎么买账,对他说,“户长,我在外面,没见过乌鸦能成妖怪。”
实际上,户长也没有见过。他长这么大,并没有出去过几次。他清咳了几声,掩饰了尴尬,对渺渺板起脸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莫要再给我族惹事!”
渺渺恳请户长带自己进帐篷详谈,户长思索一番,点头同意。只是心中不喜,若不是老族长白家的女孩,早就赶了出去,哪管她的死活。现在,她还要一再地惹麻烦,现在更是直接带了个外人回来。
户长心中打定主意,如果这次谈话,再有什么麻烦事,自己就要去请上面的人做主,干脆把这渺渺逐了出去,不许再回来了。反正,是自己这边占理,户长这样想着,走起路来,脚下更是步步生风。只恨不得现在就把渺渺和姜朵一并赶了出去,打发了这惹事精,扫把星。
到了帐中,户长默默在心中骂了许久,于是先倒了杯水给自己降降火。完全忽略渺渺和姜朵的存在。
渺渺先开口道:“户长,这是我在半路上无意中遇见的一位女孩,她迷路了,想打听一个去幽都的方向。”
又是幽都,户长心里的火腾腾地冒,最终发泄出来,化为冷嘲热讽。“我又没去过幽都,问我做什么,再说了,那不是你熟么,渺渺?你多厉害啊,小小岁数,就去了幽都,害死了大族长。怎么,你没把这些经历和这个朋友说?”
渺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但这么些年,她早已习惯族人们一遍遍在她耳边提起幽都,到如今,面上早已不显愧疚。仍然问道:“当时年纪小,如今我真的不记得幽都在哪,恳请户长给我这个朋友指个路。”
户长依然碍于白家颜面,到底是从身后的箱子里翻找出一本地图,给了姜朵。“你自己看吧。”
姜朵见这地图上山脉走势,河流都一一详尽标出。就连危险区域都有标记出危险等级,幽都一处就被标记为危险度:高级。不由心中一动,如果能带着这样的地图寻找出口,肯定是要容易不少。但户长只是给她看看而已,于是问道:“户长这地图能借我回去誊抄一份吗?”
户长不耐烦地摆摆手,默许了,然后示意她们出去。见姜朵仍站在原地不动,又发火道,“怎么还不出去!”
“我没有誊抄的纸和笔。”姜朵脆生生地说道,很是大言不惭。就见户长四处翻找,将简单的纸笔扔向她们,“拿去拿去,赶紧走。”接着又指着渺渺,“那地图若有任何纰漏,我唯你是问!”
待两人出去,只留户长在帐内,想起这些年渺渺到了之后的憋屈,他就不服。虽说是放逐,但夜晚还要回来,白家人还威胁他要在暗中照看,这又是个惹祸的。自己这户长,当的没有尊严啊。
再想起她今天不经同意就随便带了个人回来,户长觉得这事一定要早早上报。这样想着,他就准备将今天的事情都写下来上报,让白家人自己看着办。可这才发现,唯一的笔被姜朵借走了。“作孽哦!”户长气呼呼地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