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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甜橙乐乐     鲲鹏归云txt下载     鲲鹏归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宁浦大雾

    下午,许漠去买登山杖,姜朵和王友群也跟着去。三人几乎跑遍了全市的户外用品店,许漠一直都没挑到满意的。

    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店里,许漠拿起一根标价1780的LEKI登山杖,终于满意了。姜朵觉得实在太贵了,一根棍子而已,看不上几十块钱的,旁边还有两三百的啊,何必要这个。

    没想到,许漠直接开口和老板说:“拿三个一样的。”

    “我不要!”姜朵赶紧说,顺手拿起旁边的一个299的,“我用这个就好。你那个太贵了。”

    王友群也觉得太贵,“是啊,我和朵朵一样,要这个299的。”

    “我送你们。”许漠单手插兜,一手拿着登山杖,帅气依旧。

    王友群听说是送,就无所谓了。哈哈一笑,冲许漠比了个心,样子极其油腻。姜朵却依然不收,“不行,太贵了,我自己买这个299元的就好了。”

    许漠只得作罢,买了两个,一个自己用,另一个送给王友群。然后,又买了些登山绳,靴子,探路灯之类的东西。

    姜朵都觉得为了去那个海拔250米的小山丘,要准备这么多东西,也太夸张了。王友群劝许漠:“别买太多了,收着点。到时候不一定能用到,也许和上次一样,山都上不去,钱都白花了。”

    许漠最后依然买了不少东西,一些小东西如防蚊手环、速干衣等更是没问两人意见,直接各样都拿了三套。

    当晚,三人都是很早就睡下。姜朵却失眠了,这几天,他们都住在车上,今天是她这些天来第二次在床上睡觉,第一次则是王友群失踪那天。想到明天就能去北山了,姜朵就紧张地睡不着觉,这么多年,姜港的样子在她心里已经逐渐模糊。

    辗转反侧间,她干脆彻底放弃了睡眠。打开手机相册,里面有张翻拍的老照片,照片上的姜朵只有七岁,她的前方放着一个奶油蛋糕,两边是姜港和顾晓琴。年代久了,照片上的人脸都变得模糊,看不清表情,姜朵只记得那天真的很开心。她胡思乱想着,如果再见到父亲,自己会不会认不出他。

    “朵朵,生日快乐。”她听见父亲这样对自己说,但面庞却越发模糊起来。她想看清楚,但越发努力去看,就越看不清。每当快要看清时,父亲的身影又突然远离。终于,这一次就快能看清了,可猛然间,一个看起来和猩猩一样的人脸凑近了她,嘴角就快咧至耳根,冲她嘿嘿地笑着。

    姜朵猛然从床上惊醒,才发觉原来只是一场梦。再看表已经十点多了,她从床上跳起来,快速收拾了一下,就开门出去。

    却见王友群正提着一碗豆腐脑,刚进走廊。见到姜朵醒来,愣了一下,说道:“你们今天怎么都这么晚啊,许漠大概还没醒呢。”

    姜朵听这话,大概心中明了,许漠昨晚应该也失眠了。北山近在咫尺,他们却都产生了一种畏惧感,担心想见之人并不在这。但若真的见到了,又免不了近乡情怯。她如今才真正深切了解到当初阿茕再次见到满满时的感觉。

    临近中午,三人才出发。烟莱是个临海的小城市,风景秀丽,空气潮湿。这一路上,都很顺利,就连道路也格外的平坦。不出半小时,就到了宁浦村。

    宁浦村位于北山脚下,是个不知名的小村子,连烟莱本地人都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一进入宁浦村,就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这个小村子完全被浓白的雾气所笼罩,可见度不超过10米。据王友群说,上次他们来的时候只有山上才有雾,村子里是没有的。

    许漠的车开得很慢,到后来,雾气太浓,实在开不下去,只好先停在了路边空旷处。三人换了速干外套,登山鞋,带上必备行装,就下车步行前行。

    山路泥泞潮湿,还好,有许漠买的防雾探照灯。许漠提着灯在前引路,灯光穿透雾气,前路显露无疑。姜朵第一次觉得这钱花的值。一路走来,村子里都空荡荡的,没见到一个人。他们进山的第一步就受到了阻挠。

    王友群边走边和姜朵嘟囔,“好像这次的雾比上次还大一些。这地方也真是怪。”

    走了没一会儿,就看见三三两两的民居,只是依然没有人出现。

    “王友群,你上次来的时候,这村子里也没什么人吗?”姜朵莫名有些紧张地问道。

    “人不算多,但至少,路上还能看见人。”王友群忍不住四下张望。

    他一向敏感,这次在雾气中没走一会儿,就觉得身上很不舒服。这雾气中带着寒意,一点点渗进了身体里,让他的浑身关节都开始酸痛。

    正是饭点,用探照灯照去,隐约能看见不远处星星点点的屋舍上方都冒起了炊烟,同这浓白的雾气混在一起,彷如一双白色的手臂,将这小村子紧紧环绕。

    三人决定先敲门去问问上山的路,顺便和当地人打探一下山上的情况。只可惜在走近这些房屋后,他们反复敲门均无人应答,看着有些人家屋子上方炊烟袅袅,却无半点声响。

    唯一一家开了门,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说着一口浓重的乡音,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看老人的神情和动作,是不欢迎他们的。没说几句,老人就关上了门。临末,还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很是嫌恶。

    姜朵的心情降到了谷底,她想好了在山上可能发生的任何危险,却没想到会像如今这般在山下兜圈子。于是,三人商量与其问路,不如先自行找路上山看看再说。

    许漠和姜朵经过一番考量,决定先到山脚下探路,如果有任何困难,立即返回,不要贸然上山。王友群自然是不愿意,他不愿做任何冒险的事情,提出要先回车上去,等许漠和姜朵回来。

    但许漠不同意,“王友群,你在车上未必有跟着我们安全。这个村子有些不对劲。”

    “大雾嘛,我上次来时,山上也这样。只是这次太大了,整个村子都是雾。”王友群说。

    “不仅仅是雾,还有声音。这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太安静了。”姜朵说。

    许漠点头,“姜朵说得对,一般的村子再安静,都免不了会有些鸡鸣狗吠,而这里不同,不仅没有人声,连动物的声音也没有。”

    王友群环顾四周,何止鸡鸣狗吠,从他们进来到现在,这个村子连鸟鸣声都没有,茫茫白雾下,万籁俱寂。他身上顿时出了冷汗,隔着速干衣,汗液被雾气包裹,硬生生让他打了几个冷颤。

    许漠在原地拿出事先查好的资料,根据指南针辨别了方位。随后,从背包里拿出一根登山绳,一头绑在了自己腰上,另一头给了姜朵和王友群,让他俩都系在身上,以免三人在雾气中走散。

    “我打头,你们都在后面跟着,雾大地滑不好走,把登山杖都拿出来,有什么事情,就拉绳子。”许漠这么说着,三人就向着大概的方位出发了。

    姜朵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越往前走,路就越泥泞,好几次都让她差点摔一跤。还好有登山杖在手,才不至于跌倒。路边原本就稀疏分布的民居也越来越少,往好的方面想,这大概是因为快到北山脚下了吧。

    许漠一手登山杖,一手探照灯,背包更是三人中最重的,但他好似完全没有受到这些外界因素的影响,走起路来依然潇洒得如T台男模。只在感觉绳子有些收紧时,才微微停下了等等后面的姜朵和王友群。

    姜朵走在中间,最是痛苦,前方的许漠健步如飞,在大雾中的泥地上行走如履平地。而后方的王友群呢,却是磨磨蹭蹭跟不上,姜朵能听见他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似乎还踉跄了几次。

    这就让姜朵既跟不上前面的许漠,又要被后面的王友群拖累。绑在身上的绳子一路上前半截都在不断收紧,后半截又死沉沉地挂在身上。好几次,她都因此差点摔倒。

    雾气之下,三人也走错了好几次,但好在每次都被许漠及时更改了正确路线。看来,许漠当导游的业务能力真的毋庸置疑。

    就在姜朵的忍耐快到极限时,前方的许漠突然停了下来,转身说:“好像到了。”

    探照灯向前方照去,可以看见原本平坦的泥地有了明显的起伏变化,一路向上延伸而去。不远处有几棵树,正是春末夏初,树上的叶子却还是稀稀拉拉,没有生机。白雾也慢慢变得浑浊起来,似有什么黑色的霾夹杂其中。

    因为雾气,他们看不清山的全貌,而探照灯的范围也有限。到底要不要现在上山,姜朵和许漠都开始犯难。王友群则是非常笃定地要往回走了,“等过两天,雾气散些了,我们再来。”

    姜朵看向许漠,二人皆有些犹豫,因他们二人心中都有牵挂在这,只想早日上山一探究竟,但理智告诉他们,现在的确不是一个上山的好时机。

    思索再三,他们终于决定先回去。好在不是无功而返,至少弄清了上山的方向,下次来,就容易些。就在转身准备回去的那一瞬间,三人同时听见了一阵嘎嘎嘎的声音,是从许漠的身后传来的,听起来就似有人在笑,声音空洞,让人头皮发麻。

第十七章 一张老照片

    “谁!”三人同时开口道。冷不防,一个硬物打来,直击许漠后背。

    许漠弯腰捡起,原来只是一块小石头。

    然后一切又陷入静寂,到底是谁藏身于这白雾之中。姜朵想起那个一步步引他们来北山的人,难道是他?

    “嘎嘎嘎……”笑声再次响起,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只是机械性地发出笑声,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猝不及防,一张黑色的大脸就突然出现在许漠旁边,咧着大嘴和他对望。虽是人的样貌,但看起来却像某种猿类生物。

    “啊!”姜朵尖叫起来,她记起来了,这张脸和她昨晚梦中的一模一样。她只觉得头晕目眩,梦中的场景旋转翻转,与眼前的现实相结合。

    许漠转头就看见了这张诡异的脸,还以为是山中精怪或者野兽之类,不敢惊到它,只能强自镇定。而姜朵这一声尖叫,让氛围更加紧张了。许漠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了起来。

    这怪物在听到叫声后,就向后跑去。许漠刚追出去两步,腰上的绳子就是一紧。这才发现姜朵正魂不守舍驻在原地。

    许漠走近,见她紧闭双眼,浑身都在颤抖,急忙将她护在身前,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他不知姜朵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被吓到了?

    王友群刚也被那东西惊了一下,现在缓过来,觉得这大概是山上的大猴子之类,因雾气太大,突然冒出,所以显得突兀。

    见姜朵受惊,王友群心中暗忖:“还有能让姜朵害怕的东西,真是少见。”但还是出言安慰道:“没事儿,朵朵,那就是个大马猴,现在跑了。”

    姜朵过了好一阵,才睁开眼睛,紧紧抓住许漠一只胳膊,勉强说出话来:“我昨晚看见那个怪物了……”

    许漠心底一沉,面上却依然不显意外神情,继续问道:“你是在哪看见的?酒店么?”

    “在……梦里。”姜朵此话一出,自己也觉得有几分荒谬。一闭眼,却还是那怪物的样子,紧贴着自己的脸。犹豫一番,她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梦里,我只想看清爸爸的样子,却看见了这个怪物。”

    王友群本来有些紧张的心情,听到这反而缓和下来。“梦不是真的,朵朵。大概是你昨晚没睡好,做噩梦了,今天正好又被吓到。这只是你给自己的心理暗示。”

    许漠摸了摸姜朵的头,“不怕,我在你前面。”他回头望了望那怪物消失的地方,没有再说话,只带着姜朵和王友群往回走。一路小心翼翼。

    这天夜里,三人将车门锁死,在车里过了一夜。到了深夜,谁都睡不着,只听见夜风肆起,窗外漆黑一片,连月亮都看不见。王友群高兴地说:“这下好了,风一吹,这雾就散了。”

    姜朵没有再睡后排,而是选了个中间的位置,坐在座位上,将自己彻底裹在毯子里,不想说话。她如今一闭眼,就仿佛看见那个怪物正贴着她的脸,黑乎乎的脸上还有着细碎的绒毛。

    过了许久,听见王友群轻微的鼾声,姜朵只觉得双眼酸胀,却睡不着。许漠本在前面坐着,见姜朵这副样子,不由有些不忍。于是转坐在了她身后一排座位上,向前伸出一只手遮住她的眼睛,“睡吧,别想那么多了。”

    眼前陷入黑暗,姜朵能闻见许漠手上有着淡淡的清香,这香味让她想起山中的翠竹,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她就觉得,这是多好看的手指啊。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睡去。

    天蒙蒙亮时,随着一声鸡鸣,浓雾被慢慢驱散。许漠趁两人还没醒,独自一人向北山走去。一直走到昨天见到那怪物的地方,才停下,低头在地上寻找着蛛丝马迹。

    果然,有脚印从北山方向走来,绕了个圈,又回去了。这脚印一深一浅,跨步时小时大,全无章法。但还是能看出,是人的脚,就连鞋底的印记都很清楚。许漠这才松了口气。

    再回到车上,过了一会儿,姜朵和王友群才醒。两人都没发现许漠之前出去过,只见村中的景色已变得逐渐清晰起来,只有车窗上还留有一层淡淡的水雾。

    只是这一路走来,还是没见到人。一直快走到昨天的山脚下,姜朵依然心有余悸,警惕地四处张望着。

    “你们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一个壮实的男人从前方山丘处走出,怒喝道。这次说的倒不是乡音,三人都能听懂。

    只是,一时间,三人不知如何应对。男人见他们不说话,更怒了。他快步向几人走来。但当他走近,看到姜朵时,却愣住了。“你……?”

    “你认识我?”姜朵疑道。

    男人盯着她半天,临末,粗声粗气地说道:“你们几个,都跟我来。”

    男人带他们来到一间普通的农房前停下,让他们等在屋外,自己先进去。一会儿,他出来,一改之前粗鲁的作风,很客气地对姜朵说:“进去吧。朱翠婆婆想见见你。”

    许漠和王友群正想跟着一起进,却被那男人拦住,“没让你们进。”

    王友群还想理论几句,却被许漠拦住,“姜朵,你先进去,有事儿叫我们。”说罢,他把装有砍刀的长布袋子递给了姜朵。

    姜朵看着许漠点点头,就跟着那人进了屋。

    屋内很黑,照不进阳光,窗户都用棉布遮住了。只留一盏昏黄的灯,挂在天花板上,看不清屋内全貌。

    再往里走,就能看见床上盘腿坐着个老太太。极普通不过的农家老人装扮,只是一双手萎缩在一起,十个手指全都张不开,哆哆嗦嗦放在胸前。

    “这就是朱翠婆婆。”男人开口介绍道。

    她见姜朵过来,出声唤道:“走近点,让我看看。”

    领她进来的男人自觉退到一旁,姜朵独自向前走了几步。“再近一点。”

    听到朱翠婆婆这么说。姜朵只能再向前走了两步。朱翠婆婆一双鹰眼,目光凌厉地上下打量了她许久。这才喃喃道:“像,太像了。”

    “阿顺,把相册给我拿来!”

    不多时,那个名为阿顺的男人,就拿来了一本老旧的相册。朱翠婆婆颤颤巍巍地用不太方便的手,翻动着相册,一直翻到其中一页。她对姜朵说:“你过来,帮我把它取出来。”

    姜朵从发黄的旧相册中取出照片,这是一张黑白照片,太师椅上正端坐着一个年轻女子,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副民国女学生的打扮,齐肩短发,看起来乖巧可人。一旁却站立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身着一袭长袍,一脸正气。

    姜朵看了好几遍,终于确定,坐在太师椅上的这个女子竟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朱翠婆婆问道。姜朵如实回答。

    “没错,姓姜。我们朱家一直等的人,就是你啊。”朱翠婆婆不住地点头。

第十八章 是姜小姐

    朱家本就是小门小户人家,无奈朱翠婆婆的爷爷却是个败家子,天性好吃懒做,学人家富家子弟喝茶遛鸟,后来更是抽上了大烟,把本就微薄的家底全都败光了。

    一日白天,他正在家中睡觉,来了一队官兵,只说他杀了人,二话不说,就将其带走了。

    父母只觉得天降横祸,家中的老奶奶更是直接哭晕了过去。朱家到如今,也就这一根独苗,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就绝后了。况且这逆子虽不长进,但也没胆量杀人。

    后来才知,是一官家公子为一女子在烟馆门口打死了人,当时,朱翠婆婆的爷爷正好因没钱被人从门口赶出。现在,死者家属告状,朱家自然成了替罪羊。

    出了这种事,朱家只能自认倒霉,毕竟那时的老百姓到哪去和官家讲理。但老奶奶却是整日寻死觅活,只说孙子要是死了,自己也不独活。

    无奈之下,朱父只好去以前的老东家姜家老太爷那碰碰运气。谁知,老太爷得知此事,二话不说,出钱保释了人。

    自此之后,朱家对姜家也格外感恩戴德。得此教训后,朱翠婆婆的爷爷再也不敢去烟馆,生活上也安分守己起来。久而久之,也就戒了大烟,还原在姜家找了个门房的工作,好好过起日子来。

    直到姜家落寞,姜家老太爷最后亲自找到朱家人,给了他们一个匣子和一张照片。嘱咐他们带着一众下人,举家迁到如今的宁浦村,将这匣子埋在北山,等照片上的姜小姐出现了,再将埋下的匣子取出,交给她。

    朱翠婆婆的爷爷等了一辈子,也没有等到照片上的人。从这以后,朱家的人仿佛受到了某种诅咒,每一代人的四肢上都会存在某种缺陷。这就给了他们一种禁锢,让他们永远无法离开宁浦村,直到等待的人到来。

    姜朵也是在这时,才注意到朱翠婆婆盘着的腿,其实早已瘫痪,站不起来了。“这村子里的人,基本都是当年姜家老太爷派来的家丁后人。姜家还给了我们一笔非常殷实的财富,让我们可以在这里休养生息。所以,宁浦村的人一向以我们朱家为尊。”

    北山上常年弥漫着一层白雾,最近这些年,雾气逐渐蔓延到村子里。常常一连好多天,都见不到太阳。时间久了,就有些诡异的谣言传出,有人说这雾气中带着黑色,是埋在北山的那个匣子中有阴气散发出来。

    为了此事,宁浦村的村民分成了两派,一派要上山将匣子挖出来销毁,以绝后患。另一派则要遵守诺言,继续守着匣子,等着姜姓小姐的到来。

    时间久了,宁浦村发生了严重的内乱,朱家在村里的地位早已不同往日。有许多年轻人偷偷上山,想要挖出匣子。却无一例外,最终都被人在北山脚下找到了尸体。而所有的尸体,均被人挖去了心脏。

    这样的事情又发生了几次后,就再无人敢上山了。北山也成了让村里人闻风丧胆的死亡之地,平时没什么事,很少有人会去那里。每每大雾,村子的动物都不敢出声,仿佛在惧怕着什么,这一发现,更是加深了人们的恐惧。

    宁浦村缺少耕地,又总有大雾。因此,当年赞成挖出匣子的年轻人最后大部分都选择了外出打工,只剩下老人和少部分固执的年轻人不肯离去。

    “姜小姐,自我的爷爷算起,到如今,我们已等了你一百多年。”朱翠婆婆如是说。

    姜朵觉得,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怎么会有人提前一百多年,就预知了自己的到来。她不信,但这照片上的人又和自己一模一样,而父亲的电话,也在指引着自己来北山。

    “那……朱翠婆婆,那个匣子如今怎么样了?”姜朵问道。

    朱翠婆婆叹气,她蜷缩的手指在领口不停地上下抚过,很是不安地说:“北山上雾气深重,早已经上不去人了。说来惭愧,我现在也不知道那匣子在哪里。”

    正在这时,屋外有人喊:“有阿阳的消息了!”

    阿顺看向朱翠婆婆,见朱翠婆婆示意他出去,就急忙行礼,大步向屋外走去。

    “姜小姐……”朱翠婆婆欲言又止。

    “朱翠婆婆,您叫我姜朵就好了。”姜朵说道。

    “姜……姜朵丫头,我对不起你,说好要守匣子,现在却连它在哪都不知道。”说着,朱翠婆婆竟挣扎着,在床上对姜朵深深鞠了一躬。待还要来第二次,姜朵忙上前扶住她。

    “朱翠婆婆,你别这样。那匣子不是好好的就在北山嘛。”姜朵这时,心底闪过一个念头,难道陈成文说是让自己来取标本,实际上是取匣子?

    想到这,她问道:“朱翠婆婆,我想问一下,你知道北山上有一种叫薲草的植物吗?”

    “薲草?”朱翠婆婆摇摇头,“从没听说过。姜朵丫头,你先安心住下,不管是那个匣子还是什么薲草,我都会给你个交待。”

    姜朵又等了一会儿,见婆婆不再说话,连眼睛都闭上了。就打了声招呼,准备退出。临走到门前,又转身:“婆婆,我还想跟您打听两个人。一人名叫姜港,五十出头的样子,男性。还有一人叫苏雅,是个年轻女孩子,二十来岁,长得挺漂亮。您在这见过类似的人吗?”

    又等了一会儿,朱翠婆婆才摇摇头。“从未没见过,宁浦村也很少会来外人。”

    阿阳的父母是村里最早一批去大城市的人。因阿阳先天不足,便只留下了他一人独自在村里生活。这些年来,阿阳的父母再也没有回来,朱翠婆婆就收养了他。平日里,只有阿顺和他最要好。

    前几天,阿阳在大雾中跑了出去,走丢了。今早雾散,村里人才敢出去寻找。阿顺就是在去找阿阳的时候,遇上了姜朵几人,将他们带了回来。

    门口是个比朱翠婆婆年轻几岁的大爷,他在门口狐疑地打量着许漠和王友群二人。等阿顺出来,才和他说:“你离开后,我们在北山附近找到了一串脚印。大概是阿阳的,只是实在不敢再往前走了。阿阳这回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许漠在旁边听到这话,心里一动,问道:“你们说的阿阳是不是黑黑的,脸上还有绒毛。看起来有些像猴子?似乎智力方面有些不足。”

    “没错。”阿顺也顾不得他们是外人了,激动问道:“你见过他?”

    “昨天在北山,倒是见过一个这样的人。”

    “后来呢?”阿顺急切地问道。

    “跑了,大概是向北山方向跑的。”许漠说道。

    “哎呀!你们怎么不抓住他!”阿顺叹息。

    “阿顺,这些都是谁啊?”一旁的大爷问道。

    “都是姜小姐的人。”

    “哪个姜小姐?”大爷有些困惑,总不会是那个姜小姐吧……

    正说着,就见姜朵出来了。大爷的双眼瞪圆了,“这、这……”

    “是姜小姐。”阿顺一脸严肃地说。

第十九章 重诺而行

    “姜小姐。你回来了。”大爷激动地有些磕绊。

    这样自来熟的态度让姜朵有些局促,难道这村里所有人都认识自己?她此刻也只能微笑点头回应。眼角只瞥见王友群又在和许漠耳语什么。

    阿顺听从朱翠婆婆的话,给三人安排了住处,是个带小院的民舍。姜朵住主屋,许漠和王友群分别住在两侧的偏房。

    一进屋,姜朵就把在朱翠婆婆那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许漠和王友群。三人一商量,觉得还是先找到匣子再说,反正都要上北山。

    许漠听见姜朵问了苏雅的消息,心里就突突地跳,又听到姜朵说了姜家的过往,感觉似乎在哪里听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没想到,朵朵在这混得这么开。未来几天,靠你照顾了。”王友群夸张地拱拱手。

    姜朵说完,三人坐在屋内,相对无言,突然觉得无事可做。王友群犹豫着翻出一副扑克,正想问他俩玩不玩,却听见屋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是阿顺正被两三个村中的少年围住。

    “阿顺,你是不是要去北山?”

    “你想害死我们吗?万一北山的阴气全被释放出来,缠上大家,村里就全完了。”

    “为了那个傻子,搭上全村人的性命,我看你是不是也傻了?”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阿顺,听到这话,猛然发怒,“阿阳才不是傻子!他比你们都聪明!”

    此话一出,就引来了一众嘲笑。“让开。”阿顺不愿再和他们纠缠,但那几个少年依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反而相互推搡起来。

    村里孩子脾气直,阿顺干脆径直撞向离他最近的那人,他本就生的高大,这一撞,肩膀直接磕向对方鼻子。那人被撞得向后仰去,鼻血直流。

    几个少年见此情景,更是得理不饶人,将他围在中间,随时打算出手。阿顺虽然强壮,但对方人多,交起手来,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以多欺少,算什么男人。”许漠在后方说道。

    那几人不服,“你是什么人?也敢来插手我们村的事情。”

    “我是个外人,但胜者为王,用拳头说话,我若赢了,你们就立刻从这里离开,别再纠缠阿顺,行么?”许漠问他们几人。

    那几个少年见许漠生的细皮嫩肉,一副城里人打扮,料想也是个花架子。互相使了个眼色,纷纷同意了。只是有个要求,阿顺不得参与。

    许漠脱下外套,只身走向这群少年。阿顺还想说什么,却被姜朵拉到一旁,她对许漠的战斗力很有信心。对付这几个毛孩子,不足挂齿。

    果然,只不出三个回合,这群人就全倒在地上疼得直哼哼。许漠没下重手,这几人也就是受了些皮外伤而已。

    阿顺眼里瞬间有了光彩,他一脸崇拜地看向许漠,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人,在几招之内,就打趴了一众人,速度快得他都还没看清,就结束了。如今的许漠,在阿顺眼中,就和武侠电视剧里的大侠一般,和叶孤城、西门吹雪是一个等级。

    姜朵和王友群看完热闹,正准备回屋,却见刚才被撞出鼻血的那人一路跑来,用手指着许漠几人洋洋得意道:“你们几个,朱翠婆婆叫你们过去。”原来,他趁大家不注意,跑去告状了。

    “无耻小人!”阿顺路过他身边,不屑地说。

    又回到朱翠婆婆的住处,依然是昏暗的屋内,却多了几个老人。许漠认出其中一个老人,便是第一天晚上问路的那个老人。几个打架的孩子此刻都在屋外等候,只有阿顺陪他们进去。

    见他们几人进屋,几个老人都不约而同起身,好奇地向前观望这传说中的姜家小姐。

    朱翠婆婆盘坐在床上,微微喘着气,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阿顺,你是执意要去北山吗?”

    阿顺向前一步说道:“是的,如果不去北山,阿顺此生都将愧对阿阳。”

    “好,好,好孩子。你和阿阳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就知你一定会去。既然如此,那就去吧,顺便把匣子找到,交给姜朵丫头。”说罢,不等众人反应,又唤道:“姜朵丫头,你与他同去。别看阿顺年龄不大,却是村里的一把好手。有他陪着你,我放心。”

    话落,就在屋子里引起了小小的骚动。那个说着晦涩乡音的老人,声音最大,正气愤地说着些什么。

    最后,一名大约五六十岁的男子站出来,对朱翠婆婆说:“朱翠婆婆,我们尊重您,都称您一声婆婆,若不是如此,也不会继续留在村里。但现在让阿顺去北山,无疑是让他去送死。之前上山的那些人是如何死的,您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朱翠婆婆只等他说完,才环顾众人说道:“看来是在这住的时日太久了,大家都忘了我们在此的目的……”她提升了音调,继续道:“在座的各位,祖上可都是姜家的家仆,受过姜家大恩。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为了帮姜小姐守住匣子。如今,姜小姐来了,我们却拿不出匣子。难道是要做那不忠不孝之人?如今,阿顺愿意去北山,你们自己不去也就罢了,又有何颜面来阻挠他?”

    一席话,说得屋内众人脸上火辣辣的。他们早已过了几代,并非最早的姜家家仆,其实对这个传说中的姜家并无多少感情。只是骨子里村民的朴素,让他们极其重诺。朱翠婆婆此话一出,便再不敢有人提出异议。

    朱翠婆婆又盯着许漠和王友群看了许久,举起鹰爪般的手,指着许漠,对姜朵说:“好,你的这个朋友也是极好的。”这话让王友群有些不适,他不安地看了看许漠和姜朵。

    “阿顺,你带着他们去吧。”朱翠婆婆如之前一般闭了眼,再也不看他们一眼。这是让人都退下的意思。

    只等到屋内众人都慢慢离去,朱翠婆婆才睁开眼,她的眼角已有些湿润,“阿顺,你一定要和阿阳一起,平安回来。”

第二十章 上山

    王友群最近越来越寡言少语。从朱翠婆婆那出来之后,更是沉默不语。大家在准备上山东西时,他自己一个人坐在院中发呆。

    他的心里乱乱的,这一路上,他都觉得自己是个累赘。打架靠不住他,出事了,第一个被抓走的人还是他。再经过了阿茕和满满的事情后,他觉得姜朵和许漠就彻底看穿了自己。

    他不酷,不帅,就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能耐,平时又聒噪惹人烦,长这么大,连一个能交心的朋友也没有。想到这些,王友群只觉得羞耻地想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而今天朱翠婆婆的话又再一次打击到了他。阿茕和满满是对的,自己就是个空气人。再看屋内忙碌的那两人,自己注定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第一次,王友群有了退出的想法。此时,夕阳西下,他独自一人背对而坐,长吁短叹,本是应是一副伤感景象。但从姜朵的角度来看,怎么那么像一只晒太阳的熊猫。

    她悄悄对许漠说:“你看王友群是不是哪不对劲?”

    “大概是朱翠婆婆今天的话,让他不开心了。”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许漠能看得出,王友群平时看着没心没肺,其实最为敏感。

    “哦。”姜朵也大概明白了。王友群这是觉得自己被忽略了。

    两人凑一起商量了一下,然后就听见姜朵大声说道:“哎呦!王友群!你快来帮我看看,这电筒怎么不亮了?”

    王友群有些恹恹地伸手拿过电筒,果然不亮。他拧开后面的电池盖,把电池正负极调换了位置。“电池装反了。你看,这就亮了。”他把电筒还给了姜朵。

    没过一会儿,在姜朵的眼神催促下,许漠只能硬着头皮,夸张地大叫,“王友群!登山绳被我打了个死结,解不开了,怎么办!”只见王友群拿过绳子,找到头部,来回穿梭了几下,就解开了。

    于是,这一整个晚上,王友群耳边都充斥着姜朵和许漠的声音。

    “王友群!怎么办……”

    “王友群,快来帮我!”

    许久,王友群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两人明天上山,没有自己还真的不行。看了看表,时间还不是很晚,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扑克牌,对姜朵和许漠说,“来玩牌不?”

    只见姜朵和许漠两人相顾一笑,心照不宣。“好呀,谁输了,就要在脸上贴纸条。”

    第二天清晨,四人向北山出发。他们运气很好,今天村子里没有起雾。

    阿顺带头,走到山脚下,只见一团百中带着青黑的雾气凭空出现,如一道屏障,笼罩住整个北山。他正欲向前走去,被许漠叫住。

    见许漠拿出绳子,正想如前日一般绑在自己身上。阿顺明白,这为了防止他们走散。他阻止了许漠,说:“我绑第一个,朱翠婆婆说了,让我给你们带路。”

    许漠不同意,阿顺才十几岁,怎么能让他来冒险。阿顺却是个倔脾气,“让我走前面,还能方便找阿阳。否则,阿阳见到你们,又要跑了。”他这么说,也只好依他。

    一路上,阿顺打头,许漠第二,王友群紧跟其后,姜朵最后。绳子都系好后,阿顺拿着一根粗壮的树枝探路,许漠三人则人手一根登山杖,一路摸索着向山上走去。

    上山之后,能见度就不超过5米,这雾气与普通的雾不同,不仅漂浮在半空,就连人的脚下都缠绕着浓浓雾气,要不是雾气中还泛着青黑,倒真有种腾云驾雾之感。

    北山虽然不高,却泥泞难行。据旁朱翠婆婆所说,匣子就埋在山顶处,一个四角亭旁的大树下。四人均不做声,一路上不仅要注意着脚下,深怕一脚踩空,或是有什么蛇虫鼠蚁突然冒出,又要警惕四周,担心那会挖人心脏的东西。

    阿顺一路上脚步飞快地向前赶路,边走边吹响一种特殊的口哨。他说,这是以前村里人上山打猎,用来互相传递消息用的,阿阳也懂,如果听见这种哨声,也会吹响哨声回应。这哨声嘹亮空远,每吹响一次,余音便回荡在山林之中。

    没走多久,王友群就有些跟不上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好在一直行至半山腰,都一路相安无事。许漠见后面的姜朵和王友群都有些乏力,便向阿顺提议,先原地休息一会儿。

    见前方有几处大石头,正适合歇脚,大家便想坐着休息一会儿。阿顺却很紧张地制止他们。“不要坐,危险!”

    几人被唬得一惊,但仔细观察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王友群便问道:“不就是几块石头吗?哪里危险了?”

    “这石头上有雾水。”阿顺指着石头说道。

    “那又怎样?”

    “村里的老人说,这雾中藏有阴气,沾不得身,否则就会被那东西挖去心肝,变作行尸走肉。”阿顺非常郑重地说道。

    “原来又是你们村的传说啊,没事儿,我们都在这雾中了,要沾身早就沾了,还怕这一点。”说着王友群就大咧咧地坐在了石头上。

    阿顺听他这么说有些不快,“反正我是告诉你了,信不信由你。别最后被挖了心肝才后悔。”说罢,就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姜朵和许漠见此情景,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管信不信,总要尊重人家的习惯吧,于是也站着没动。

    这样一来,就只有王友群坐在那石头上,山间潮湿,他坐在这没一会儿,只觉得身后凉飕飕的,有种寒气袭来,冻得他打了个冷颤,就和第一天刚到村中时的感觉一样。

    这样一来,再想起阿顺的话,不由觉得心里开始发毛。又不好意思直接起身,想了片刻,就找了个理由,“这石头上雾水把我裤子都打湿了,不坐了不坐了。”

    正还想说什么,只听得清脆短促的哨声骤然响起。辨其来源,大概还在山上,离他们不是很远。

    “一定是阿阳!”阿顺打起精神,率先向山上奔去,却忘了身上还拴着绳子,身后的姜朵和王友群均是摔了个脸朝地。

    阿顺见他们磨磨蹭蹭,心中着急,急急解开了绳子,对许漠说,“我先去了,你们凭哨声找我。”

第二十一章 再也不吃鱼了

    许漠正欲阻止,阿顺已经解开了绳子,消失在了迷雾中。姜朵和王友群摔得不轻,才刚刚爬起。

    “阿顺!”姜朵叫道。

    “姜小姐,顺着哨声找我。”接着,前方就传来一阵阵哨声。

    三人追着声音而去,但行动力毕竟没有阿顺快。很快就不知该往何处去,但哨声很快又响起,他们追了几步,停下,再追,如此反复几次后,许漠和姜朵都发觉了不对。

    “停!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哨声在带着我们兜圈子。”姜朵对许漠说。

    “没错,兜兜转转,这树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许漠指着前方说。

    “所以,这吹哨人不是阿顺。那引他离开的,也未必是阿阳。”王友群的想法让大家都有些不安。

    山中不知时间,直到大家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地响起,再看表,才发现已经到了下午。阿顺依然没有找到,三人决定先随便吃点东西再说。

    正巧来到一处小溪边,溪水之上,被一层白雾笼罩,就似被一壶烧开的水,上面正冒着水蒸气。

    王友群来到溪边,觉得这小溪看起来纯白可人。不由多看了几眼,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不少小鱼游过。这鱼一点都不怕人,他随手一抓,就有一条在手中。鱼腹雪白,鱼鳍有着隐隐的蓝色。

    “哎,你们快看,这还有鱼!”他高兴地叫姜朵和许漠来看,“我们抓几个,中午吃吧。”

    许漠皱眉,“王友群,陈教授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吃野外的东西,尤其是这种不明物种。”

    姜朵也表示不赞同,又不是来野餐的,赶快放了这鱼。到手的鱼哪有随便就放了的道理。王友群觉得,那就各吃各的。

    姜朵和许漠没去阻拦,毕竟他们觉得以王友群的野外生存能力,连点火都是问题,谈何吃鱼呢。

    “给你们说,我这人有个优点,就是厨艺特好。不吃,那你们可别后悔。”说着,他竟然从包里掏出了酒精炉、油、盐、小刀,最后还有一口锅。

    他手脚麻利地把几条鱼清理干净,酒精灯调小火,倒油,慢慢煎了几条鱼,待香味出来,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竟然是干葱花。“我小时候常和我爸去钓鱼,类似的这种鱼也见过,不是什么不明物种,可以吃的。”

    这期间,许漠一直忧心忡忡地看着,姜朵惊讶,“王友群,你的背包里怎么全是吃的,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仪式感,懂吗?”说罢,他又从包里掏出一个被牛皮纸包里好多层的东西,一层层剥开,竟然是个白色骨瓷盘子。“你们俩只管往前冲,我当后勤,准把你俩养得白白胖胖。”

    说着,自己先吃了一口,真香!

    “你俩别讲究那么多了,快来吃。”

    “救命!救命啊!”正在这时,阿顺的叫声从上流传来。

    顾不得吃鱼了,三人一边回应,一边向声音来源处走去。声音引领着他们来到一处小溪处,顺着小溪往上,没多远,就见到了阿顺。

    只见他半个身子都陷入了溪水之中,泥沙之下,泛起滚滚黑烟,看不到下面有什么。

    阿顺的上半身用力扒拉着小溪边的泥沙和水草,整张脸朝下,声音也越来越微弱。三人赶紧上前,姜朵第一时间将自己的登山杖递向阿顺,“阿顺,抓着!”

    阿顺握住了登山杖,三人一齐用力,阿顺却是纹丝不动,仿佛小溪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抓着他的腿往下坠。

    慢慢,姜朵就要支持不住,为了将阿顺拽出来,她身子前倾,一点点靠近小溪,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眼看,她一脚就要踩进水里。溪水中,拉扯阿顺的那股力量突然消失,姜朵一时不稳,被后方的许漠抓住。溪水在这时开始沸腾,从中跳出许多小鱼,每条还不及手掌大小,却是凶猛异常,正是王友群刚才抓的那种。一个个牙尖嘴利,直向姜朵咬来。

    阿顺一直低埋的头抬起,乌青的黑眼圈,眼下还流出两条血泪。他咧嘴一笑,吐了吐舌头,而那舌头也只有半截,全无半点阿顺的样子。他将姜朵的登山杖猛地向前一拉,姜朵彻底失去重心,向溪水中倒去。

    眼见那鱼就要咬到她了,许漠拦腰抱住了她,身后的王友群也死死地抓住许漠,往上拉。还好腰上栓了绳子,一时间,姜朵没那么容易掉下去。

    但阿顺这边扔掉了登山杖,死死地拖住姜朵,姜朵只觉得阿顺就像一块巨石,要拉着自己沉入水底。好几只鱼蹦起来,和她擦肩而过,只撕下了几块布料。而那些布料落在黑漆漆的溪水中,很快就腐化消失了。

    情急间,姜朵随便抓起一个东西,就像阿顺的面上打去,她本没什么力气,却运气好,正好拿上那根被阿顺丢弃的登山杖,且不偏不倚正戳向他的右眼。

    只听阿顺惨叫一声松了手,许漠和王友群趁此机会,将姜朵拉了上来。小溪内的阿顺在被戳中右眼后,就一直哀嚎,水中的鱼没有了目标,全向阿顺咬来,他惨叫连连,很快整个人都消失在了溪水中,浓黑的烟雾散去,只剩一片血红,被潺潺的溪水冲淡,流向远方。

    三人都惊魂未定,连滚带爬跑向溪流远方。直跑出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

    “阿顺?阿顺死了吗?”姜朵被吓到,那个淳朴又坚强的少年,就变成了怪物模样,这样消失在了水中?

    许漠在一旁,也是低头不语。这趟上山,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危险,刚刚他眼睁睁看着阿顺解脱绳子离开,倘若他速度再快一些,也不止于此。

    而苏雅的安危,也让他越来越担忧。事到如今,他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如今最关心的不是他和苏雅的感情问题,只要她能好好的活着,就行了。

    “呕!”王友群在一旁干呕起来。虽然刚才只吃了一口,但这种心理阴影大概会伴随他的一生,再也不会吃鱼了。

    等他吐完,挣扎着起身,才冲着姜朵和许漠摆摆手说,“你们别弄错了,刚才那不是阿顺。”

第二十二章 雨师妾

    此话一出,将姜朵和许漠从悲观中拉了回来。

    “你怎么知道那不是阿顺?”姜朵问得小心翼翼,心中暗自期待王友群能拿出确凿的证据。

    “漏洞百出啊。你们都没注意到吗?那个阿顺手中没有哨子,开始还一直低着头,一定是怕我们发现不对。”王友群松开手,手心上是一些黑色的东西,一片片的,“这是我最后从他头上抓下了的,你们看这哪里像是人吗?”

    王友群洋洋得意地看姜朵和许漠凑近,观察着他手里的东西。这回,自己终于没拖后腿。

    他手中的是一些黑色泛青的片状物,看着像是某种鱼的鳞片。王友群忍着恶心,说:“大概是那鱼成了精怪,引我们过去呢。”

    姜朵拿起一片闻了闻,一种浓厚的腥气传来,确实是鱼鳞没错。

    许漠只觉得这味道让他想起了之前在张叔家闻到的鱼腥气,他摇摇头,把这种想法从脑中排除。

    几人休息了一会儿,就继续向山上走。姜朵的登山杖在刚才的溪边被折毁,她一路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着,不一会儿,就连王友群都走得比她快。

    正发愁间,姜朵觉得脚下一软,低头一看,一只通体雪白的团子蹦了起来,消失在了迷雾中。

    “是兔子吗?”那东西跑得太快,姜朵没看清,但感觉很可爱的样子。

    “我们尽量要在天黑前到达山顶。这半山腰上,什么都可能会有,太危险了。”许漠没有回头看一眼,加紧了步伐。

    又走了一会儿,姜朵步履更加艰难,越走越觉得委屈,她想回家了。

    “不走了,不走了!我要休息!”姜朵在不知第几次把脚从泥潭中抽出来后,说道。

    “怎么了?”许漠回头问。

    “拐杖丢了,走不动了!”姜朵冷淡地说。

    “哦。”许漠转过身去,继续走,“299的登山杖,丢了就丢了,也不可惜。”

    没走几步,就感觉身后一滞,回头再看,是姜朵蹲在地上彻底不走了。

    “朵朵,走吧,到前面找个粗点的树枝,给你重新做一个。”王友群在后面劝道。

    “我走不动了。每走一步,都是痛苦。”姜朵捂着头说。

    许漠一路上都在担心王友群能不能跟上,却没想到第一个放弃的却是姜朵。“每走一步,都是痛苦……哼,以为自己是迪士尼人鱼公主呢?”他也失去了耐心,转头望向姜朵。

    “再问你一次,走不走?”

    姜朵只不作声,蹲在地上,开始一心一意玩着自己的手指。

    许漠解下了绳子,“也好,已经丢了一个了。再丢一个,也不嫌多。”说着,就招呼王友群继续往前走。

    王友群赶紧也解下绳子绕到许漠身边,不放心地看了眼姜朵。“真把她留在这啊?”

    “人家不愿意走,难道你能把她背上去?”许漠说完,就径直向前离开了。王友群看看许漠,又看看姜朵,犹豫一番,跟着许漠一路劝道:“别走远了,一会儿找不到姜朵了。”

    许漠其实没走多远,刚刚走出浓雾的可见范围外一步,就停了下来。对王友群说,“你在这看着她,我去去就回。”

    “好嘞,就知道你放不下。”王友群笑呵呵地,又对着姜朵的方向喊了声:“小朵朵,你稍等片刻啊,许哥去想办法了。”对面依然没有应答。

    许漠不敢走远,只随便找了棵看起来大小合适的树,砍下了树枝,又削去了分支,试了试,还是挺趁手的。

    当下返回,找到姜朵,依然不想和她说话,只将自己的登山杖递给她。姜朵抬头,嘿嘿地笑,问他:“你用什么?”

    许漠扬了扬手中的树枝。姜朵却说:“我要这个就行,登山杖还是你留着自己用。”

    见许漠依然不作声,她笑呵呵地说:“怎么,难道你对自己做的东西没信心?”

    许漠将树枝扔给她,心说:“真是无赖。”

    三人重新系上绳子赶路。北山虽不高,也谈不上陡峭。但密林层层,难以穿行,加上浓雾让人辨不清方向。因此,三人虽紧赶慢赶,到了山顶,已是入夜。

    雾气在这时,反倒消散不少,依稀能辨得一轮清月挂在山间。

    “看,四角亭!”姜朵指着不远处说道。依照朱翠婆婆所言,找到四角亭,旁边的那棵大树树根处,就是匣子所在。他们只要把这匣子取出,也许一切谜团就都能解开了。

    三人见那亭子旁果然有棵大树,心中倍觉鼓舞。正准备前行,却听得有一女声低吟浅唱,曲调悠扬,声音却模糊不清,需要仔细去听,才能听清歌词。

    听了一会儿,才听清她唱的是:“我念欢的的,子行由豫情。雾露隐芙蓉,见莲不分明。”是首哀怨的情诗,在这夜半时分的空山之上突然悠悠响起,着实让人有些害怕。

    一个女子从山下走来,边走边唱。姜朵认出她怀里抱着的正是之前的白兔。黑衣黑裙,面上也蒙着黑纱,长发别在耳后,无风自起。

    最为显眼的还是她右耳边挂着一条巨大的赤蛇耳坠,飞蛇入鬓,那赤蛇仿佛是活物一般,来回扭转,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耳坠在摆动还是赤蛇在起舞。

    就这样双双僵持了一会儿,女子先开口说话了,“没想到,还是让你们到了这里。”

    “你就是那吃人心的妖怪?”姜朵问道。

    “吃人心?哈哈哈……”女子笑了起来,“我从不吃人,但我养的宠物会吃。”说罢,就把怀中的兔子举起,右耳的赤蛇耳坠猛然活了过来,张开大嘴,一口就将这兔子吞了下去。

    “啊!”姜朵不由地尖叫出声,她眼见那兔子连挣扎都没有,就进入了蛇的肚子。如今,蛇身还鼓鼓的,似是还没完全消化。

    原来,这耳坠上的赤蛇真的是活的。女子慢悠悠地说道:“你们弄丢了我左边的耳坠,打算要如何赔我?”

    “我们不知你的耳坠是什么样子,今天上山,只是为了取回多年前故人留下的东西。还望姑娘海涵,我们拿到东西,找到丢失的同伴,就会自行离开,不会妨碍你。”

    “我丢失的耳坠吗,你们都见过”女子笑盈盈地说:“春子溪边,那个会幻形的青蛇便是我的耳坠,养了许多年,却被你们一棍就打入了蛇潭,被分食而尽了。如今,我还要重新再选一条青蛇来养。你们说,自己是不是很过分?”

    耳坠?青蛇?赤蛇?王友群猛地拉紧许漠和姜朵的衣袖,“雨师妾!我知道她是谁了,她是雨师妾!”

第二十三章 讹兽之言

    雨师妾,传说中能呼风唤雨,怪不得这北山上常年总被雾气遮掩,给人以风雨欲来之感。

    “想不到,到如今,还有人能认出我。”雨师妾的声音依然轻柔,“只可惜,今晚过后,这北山之上,就再也无人认识我了。因为,你们都要死。”

    说话间,她耳边的赤蛇就如一道闪电,飞了出去,直直向三人扑来。

    许漠三人想避开,无奈腰间还绑着绳子,行动不便。三人一蛇,来回躲避几次后,便有些力不从心。

    王友群几次想解开绳子未果。又见那赤蛇向自己袭来,正不知如何逃命间,姜朵的砍刀出手,利索地将绳子割成两段。

    又反手切断了另一边许漠的绳子,这样一来,三人终是自由许多。

    许是姜朵的行为刺激到了赤蛇,它便直直地冲姜朵而来,扑到她的身前,便张开大嘴,尖牙显现,如蛇吞象。

    却不知这蛇是昏了头还是怎地,竟然直直咬向了姜朵的砍刀。

    一阵清脆的金属脆响之下,姜朵能清晰地感受到赤蛇的牙齿死死咬住了刀刃。她看到赤蛇青蓝的血液从口中流出,且一点点向自己施压。

    重压之下,姜朵双臂无力,就要撑不住,此时的第一想法竟然是早知道平时应该多练练俯卧撑。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后面用力撑住了刀身。姜朵这才看到是许漠。

    可惜,赤蛇威力太大。两人一起也没有坚持太久。而且那蛇身正一点点从姜朵的脚开始环绕。

    姜朵能感到自己的身子慢慢僵硬,不能动弹。她一时无法多想,只觉得再这样下去,许漠也要和自己一样葬身蛇腹了。

    “走啊!”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

    许漠却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不吭一声,握着正一点点下沉的,被蛇咬住的刀身。

    王友群站在远处,不敢过去。只能抓了一把碎石,砸向赤蛇。希望能暂时拖住些时间。然而赤蛇的鳞片本就刀枪不入,又如何会怕这个?

    他灵机一动,将石子向雨师妾砸去。心里却毛毛地,一直暗念:对不起,对不起,可千万别来找我啊!

    谁知那些石子没有一个能打中雨师妾,每当快要打中时,就会突然消失,稍后又在另一处出现。

    令人不安的是,她每出现一次,都又离姜朵越近了几步。

    “记得找苏雅,帮我找到爸爸,走啊!”姜朵试图再次用苏雅唤起许漠的决心,让他赶快离开。

    许漠果然如愿放开了手,他对姜朵说了声“坚持住,等我!”就头也不回朝王友群跑去。

    姜朵觉得自己可以放弃了,只是她真的不想这样结束自己的一生,被赤蛇吞入腹中,恐怕连残骸都不会剩下。

    又或者是许漠走前说了句“等我!”,让她没有直接放弃。她自己也不知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继续坚持。

    好在,她没有坚持多久,就感觉到赤蛇猛地一缩,仿佛很痛苦的样子,接着就放弃了攻击,逃也似的离开了姜朵。

    姜朵这才发现,原来许漠此时正掐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雨师妾却不在了。怪不得这赤蛇会急急离开。

    “让你的蛇别乱动,否则,我不客气。”许漠冷冷地说。

    那兔子趴在地上,慢慢化成了一个人脸兔耳的东西,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看起来还挺萌的。只开口道:“不动,不动。你别掐我!”

    姜朵没有了赤蛇的钳制,站了起来。她抖抖身上的灰尘,似要把那被蛇缠身的腥气抖落下来。

    “许漠,这是怎么回事?”姜朵问道。

    “这不是雨师妾。”许漠说道。

    “不可能,我不会认错!”王友群呼道。不过,他警惕地四周看看,咦?这雨师妾怎么不见了?

    “这是讹兽。长得像兔子,却能化作各种形态。我猜,刚才的雨师妾,便是它所幻化而成,也正是如此,刚刚雨师妾左耳的青蛇才也会化作阿顺的模样来骗人。”说罢,他手下更加用力。

    “别别掐了!我错了!”那讹兽连连呼救。

    “你刚刚还想要我们的命,如今一句错了就能罢了?”姜朵在一旁说道。

    “对,还有那些被你害得失了心肝的人,你总得偿命吧。”一旁的王友群说。

    “误会啊,我从没害人命。刚刚只是想吓你们离开。”许漠手下的讹兽抗议道。“你先放开我,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

    “讹兽喜诈,你教我如何信你?”许漠问道。

    只见那讹兽重又化作白兔模样,开口道:“你抓着我的耳朵,我便等于把命门交到你手中。只是,你们听完我的解释,可要放了我。”

    “那要看你的解释是怎样的。”说罢,许漠就抓住了它的耳朵,拎兔子一样将它放在怀里。

    雾气变得更加稀薄,三人坐在一起,听这讹兽的述说。

    自古以来,讹兽虽然喜诈,却法力低微,没有太大的攻击力。而相传只要吃了讹兽的肉,就可拥有幻形的本事。因此,无数山精野怪都将讹兽视为用来增益补气的食材。

    于是,百年前便有一名雨师妾于此地寻到一只讹兽。那时的雨师妾早已法力微弱,连呼风唤雨的能力都没有。为了恢复法力,便急急将这讹兽吃入口中。

    只是这世间也只有讹兽才知道,它们虽容易被当做吃食,但灵魂却并不会因此而消弭。这项本事,才是讹兽的真正本领。

    在雨师妾吃了讹兽后,起初倒也是法力大涨,于是便趁此机会留在此处修炼。没过多久,她的青龙也有了和讹兽一样的幻形本事。

    但久而久之,雨师妾发现了不对。一开始,她的脑海中总会浮现讹兽的记忆,慢慢她有了讹兽的情感,她的赤蛇和青蛇也变得不受控制。

    雨师妾终于明白,虽是自己吃了讹兽,却终归被体内的讹兽所吞噬。时间久了,雨师妾和讹兽化作一个整体,再到后来,这雨师妾的本格已被讹兽所取代。

    说到这,讹兽不禁得意地说:“所以,到了最后,并不是她吃了我,而是我吃了她。到如今,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彼此早分不开了。”

    不过,也正是如此,雨师妾最终也没有找回呼风唤雨的能力,只有在这山上造起了大雾,让旁人不敢上山。

    “虽然如此,但你伤人害人,也太过狠毒。”姜朵不由说道。她并不觉得这讹兽可怖,但联想到它所做的事情,倒也无法喜欢起来。

    “我从没害过人命啊!这雾气也只是为了不要让人来打扰我罢了。”

    “哼,要不是许漠,现在朵朵就被你的赤蛇吞了,你还没害人呐。”王友群不屑地说。

    “不会不会,赤蛇青蛇如今只是幻象。若它们真的吞了你们,你们也就只是陷入昏迷罢了,等第二天早上醒来,还以为你们是梦一场,下山原路返回而已。”

    “那之前上山死去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那可真不是我做的。之前这山里倒是来了些人,为了什么匣子倒是杀了不少人。”

    这话说得许漠和王友群都看向姜朵,姜朵自己也听得心里发寒,三人都很好奇,匣子里究竟是什么,竟然会让人如此痛下杀手。

    说到此,兔子眨眨眼睛,“我见他们个个都不好惹,便躲了起来。不过有次不小心被人认出,没想到他们对我倒是没什么兴趣。”

    “这些人有什么特征吗?”姜朵问。

    兔子仔细想想,说:“倒是没什么特征,都是普通人的样子,只是行事过于狠辣了些。只记得领头的是个年龄挺大的男人姓陈,叫什么陈成……”

第二十四章 讹兽狡黠

    “陈成文?竟然是陈成文!”姜朵惊呼!

    兔子狡黠地眨眨眼,“我记不清具体叫什么了,只记得姓陈。”

    “不可能!陈教授他体弱多病上次我们来,他连山都没上就走了。”王友群连连摇头。

    “也许他一直在瞒着你。”姜朵觉得这也不无可能。

    “不,我一路都陪着陈教授,他有没有上山我最清楚。定是这讹兽又骗人了!”王友群现在看这兔子非常不顺眼,只恨不得抓过来,狠狠怕它几下,解气。

    许漠却开口问道:“你还记得那个姓陈的领头人长什么样子吗?“

    兔子力证自己没有骗人,详细说了那人的长相,个子不高,瘦瘦的一个老头。看起来总是病恹恹的,提不起精神。说话倒是挺和气,都是吩咐手下人做事。

    听到这,王友群直接跌坐在地上。这不就是陈教授嘛!他可以怀疑这讹兽骗人,但如果将一个人的外貌,气质说得这么像,那一定至少是见过的。这么说,陈教授当真瞒着自己上过山,还杀了人?

    许漠和姜朵想过许多的可能性,但陈成文在他俩眼中,一直都是个知情人或者接头人的身份。

    也正是因此,他们知道陈成文不可信,却依然来北山一探究竟。那么现在,陈成文将他们引向北山,真正原因又是什么呢?

    肯定不会是因为什么丢失的薲草。“是那个匣子!”许漠对姜朵说,“他真正想让你取的是那个匣子。我猜,也许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他无法取到匣子,才会让你来。”

    但许漠又为何要来北山?苏雅和陈成文之间又有着什么联系?也许,找到了匣子,一切都会明了。

    兔子却待不住了,它努力扭扭头,“该说的我都说了。可以放了我吧?”

    “等我们取了匣子,下了山,自然放了你。我们中还有一人没找到呢,你应该见过他吧?”

    “哎呦,那你也先放下我呀,耳朵要断了。”兔子竟然冲许漠撒起娇。

    许漠丝毫不为所动。“你先说,我再考虑要不要放你。”

    话虽如此,他还是将兔子抱入怀中,只是抓着耳朵的那只手一直没有松开。

    兔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才说:“你们那个朋友还在半山腰转悠呢,可笑的的是他要找的人就离他半里远,他却一直看不到。”

    是阿顺和阿阳!许漠说“你把这雾气驱散,他不就能看到了。”

    “把雾气驱散?然后让人上山来抓我?”姜朵似乎在这兔子脸上看到了嘲讽的表情。

    “哦?”许漠暗自收紧了握住兔耳的手指,“如果你现在不驱散,那你已经被抓了。”

    兔子感觉头皮一紧,这才想起自己的生死还掌控在此人手里。不得已,只能先驱散了浓雾。

    没一会儿,山间清风徐来,天朗气清,山顶的薄雾散去。山腰上的那些浓厚的黑雾也消失了。从山顶向下看去,视野开阔。

    三人带着讹兽来到四角亭前的大树下,趁夜色正好,挖了起来。

    这一挖就是从天黑一直快到天亮。却连个匣子的影都没见。

    难道是被陈成文取走了?姜朵想到这,又很快否定了。如果真被他取走了,自己也就不用来这一趟了。

    但四周全都找遍了,却依然没有。正在这时,阿顺来了。

    “姜小姐,我找到阿阳了。”阿顺身后还带着个像猴子一样的人,正是那天吓到姜朵的怪物。

    原来这就是阿阳,他长得确实与常人不同,黑色的绒毛密密麻麻覆盖了整张脸,面部骨骼突兀。乍看,是像个一个多高的黑猴子。

    姜朵还是有些后怕,只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此刻,阿阳躲在阿顺后面,和那天一样嘎嘎地笑了几声。见他们在树根下来回翻找。

    他啊呀呀地指手画脚,众人都不明白。只有阿顺明白了:“阿阳说他之前到过这。”

    阿阳又继续比划着咿咿呀呀说着什么。只见阿顺眼前一亮,也咿咿呀呀地和他说着什么。

    这两人在说什么?难道阿阳看见了拿走匣子的人?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阿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匣子,交给阿顺。

    阿顺转而恭敬地把匣子交给姜朵。“阿阳的意思是,他那天跑到山上,正好见到这树下泛着金光,觉得好玩,便从树下挖出了这个匣子。”

    说完,他鞠了一躬。“阿阳不懂事,拿了姜小姐的东西。回去后,我会带阿阳向朱翠婆婆禀明一切,自愿领罚。”

    “不用不用!”姜朵连连摆手。何必呢,阿阳不明事理,现在也还了回来。况且,在没到北山之前,她都不知道还有这匣子的存在。

    “错了就是错了,总要让阿阳记住。不过,姜小姐放心,我自会带阿阳受罚,不劳您费心。”说罢,直起了腰,不再吭声。

    “妙啊,怪不得他不受这雾气影响。”兔子盯着阿阳道。却是把阿顺吓一跳!

    “许哥!你怀里这兔子怎么会说话!”

    许漠只得举起兔子介绍道:“是啊它……会说话。”

    兔子刚刚没有说完,继续道:“这个阿阳丢失了本格,所以不受雾气影响,也不会被我迷惑。怪不得在这里几天的时间我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姜朵听着内心一动,问道:“这么说,只要在这山上的人你都能感知到?”

    “何止是山上,只要是靠近宁浦村的人,我都能感知到。像我们这样的精灵在一处修炼久了,自然能与这地气融为一体。如果再有人供奉,修为增进,维护一方安定也是可以做到的。人们常说的山神,土地公皆是如此。”

    “那你为何还要组织人上山?有人供奉不好吗?”王友群怀疑这兔子是在吹牛。

    “非也,非也。这要看具体情况,我们讹兽本就弱小,自古都是被掠食的对象,一旦被人发现,可能遭至祸端。这样的供奉不要也罢,不如自己安心修炼来得保险。”

    说白了,原来是胆小。王友群心中暗暗道。

    就听兔子又问姜朵:“你是打听什么人吧?”

    姜朵点点头,“这次来,是想打听两个人。”

    兔子得意道“给我想要打听的人的生辰八字。只要在这一片,我就能找到此人的一切踪迹。即使他现在离开了这里,哪怕天涯海角,我都能寻到。”

    听到这,许漠内心砰砰直跳,一想到会有苏雅的消息了,他就开始紧张。不知她现在如何,是否安全,过得怎么样。姜朵也是一样紧张。

    两人正想报上生辰八字,却听兔子说:“只是,我并不愿帮你呀。”

第二十五章 匣中草

    “要怎样你才愿意?”许漠问道。他知这事不能勉强,只能拿条件来交换,看这讹兽主动提起此事,想必也是有所求的。

    讹兽果然说道:“两个人,两个条件。如何?”

    “你先说是什么条件,我看能否答应你再说。”姜朵说。

    讹兽抬起粉红色的爪子,说:“第一,你是更想要这匣子里的东西还是想找到人?如果我让你用匣子里的东西来作交换呢?”

    这匣子内有什么,目前无人得知。其实,姜朵来北山,本就是为寻找姜港,匣子的事她本就不知。但要这么将匣子交出去,会不会太过冒险。

    犹豫了一番,姜朵觉得比起匣子,还是姜港的下落更加重要。正想点头答应,却听许漠说:“不行!”

    姜朵正要开口,就看见许漠给了她一个眼神,想必是有了主意。她暂且不说话,只看他怎么办。

    “匣子是她的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代她拒绝?”兔子愤愤道。

    “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何要这匣子?”许漠问。

    “我能感知到上次来的那伙人并非常人,因此他们大费周章寻找的东西,想必一定能对修炼有益。”

    “所以,你并不知道这匣子里是什么?”许漠觉得这讹兽也真是贪婪得有些可爱。

    “不知道,但我猜定是个好东西。”兔子笃定道。

    “那不如我们先看看匣子里的东西,再做决定,要不要给你。”

    “可以。先看看再说。”兔子对于这个要求很爽快。

    “但我们提前说好,如果开了匣子,这东西你不需要,就当我们履行了第一个条件。匣子还归我们,你帮我们找一个人。”许漠说道。

    兔子想了想,眼睛眨了几次,说:“那我也要事先说好,之后不管这人能不能找到,只要答应了我的条件,一条都不能少。”毕竟,如果要找的那个人根本没来过宁浦村,没来过北山,那它是如何也找不到的。

    这一点,姜朵和许漠也同意。于是,他们打算就在这打开盒子。一旁的王友群凑过来,想知道里面有什么。

    就连阿顺也有些好奇,探头看着姜朵手中的匣子。

    匣子上方被几株藤条缠绕,一层层地,看不出本来面目。这也是为何刚刚拿到匣子时,没有急着打开它的原因。

    姜朵实在不知要怎么打开,是要劈开吗?她有些为难,一旁的兔子却等不及催道:“你快点啊!”

    “这个怎么开?”姜朵问道。

    只见兔子一愣就哈哈大笑起来。“还以为能上到北山的是什么高人,原来啊,都跟他一样。”说着,用兔爪指了指阿阳。

    阿顺不乐意地将阿阳护在了身后,阿阳见兔子笑,自己也开始傻笑起来。

    兔子笑完,才对姜朵说:“这是认血藤,你将自己的指尖血滴在上面,如果你真是匣子的主人,这些藤蔓自会让开,打开匣子。”

    指尖血么?会不会很疼,姜朵想起了在学校体检抽血的时候。说实话,别人来抽指尖血倒也没事,自己戳破手指,就有些下不去手。

    她犹犹豫豫了半天,想把手指咬破,却也几次没能狠下心来。见众人都在一旁等着她,终于从耳边取下一只耳钉,交给王友群:“来,你用这耳钉后面的银针扎我手指。”

    王友群顿时觉得压力颇大,他见姜朵已经大义凛然地闭了眼,终是下了狠心,一咬牙,将这银针交给了阿顺,自己躲一边去了。

    阿顺却不愿意:“姜小姐是我们的客人,朱翠婆婆让我照顾好她,我怎么能用针找她呢,不行不行。”

    一旁的兔子实在等不及已闭上眼睛,闭目养神起来。许漠见状,此时也不怕兔子逃跑,将它往王友群怀里一塞,“我来!”

    兔子正快要睡着,突然被这么重重一放,惊醒后正要发怒,却见许漠已拿过银针,往姜朵中指尖一扎,全程快准狠,很有容嬷嬷之风范。

    姜朵哎呦叫了一声后,就见自己的手被许漠抓住,使劲往那匣子上的藤蔓上滴血。

    “别啊,你当我献血呢!哪有这么滴血的,回头要怎么补回来啊,哎呦!我手疼!”

    正抗议着,那些藤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回缩到匣子边缘,再慢慢消失不见。

    只留下几个绿色的星星点点,渐渐飘散开来,最后消失不见了。露出原本乌木色的匣身。

    “啪嗒!”匣子打开,众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盒子。姜朵伸手打开盖子,一抹嫩绿出现在眼前。

    “这……?”她看向王友群和许漠。

    “薲草……这是薲草吧?”三人一齐惊道!匣子内一株嫩绿色植物,细长枝叶,里面虽然没有土,却显得非常有活力,似乎在这匣子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源源不断为薲草提供养分。

    一旁的兔子也很惊讶,它没想到此地竟然会有薲草。怪不得自己在这修炼,会感觉自己神清气爽。

    “你们不是修行之人,要这薲草也无用,不如就给了我吧。”兔子在一旁说道,它心里暗自期望这几人不知道薲草的价值,还愿意用薲草来交换信息。

    “原来这就是薲草。”姜朵喃喃道。她看向许漠,毕竟是许漠答应了陈成文要将薲草带回去的,这薲草无论多么神奇,对于自己来说都是没有用的。但对于许漠而言却是承诺,更不说还牵扯到了巨额的资金。

    但此时许漠也陷入了迷茫,这薲草的主人确定是姜朵无疑。能让朱翠婆婆一族守护百年的东西,绝不会是俗物。他不愿拿姜朵的东西来作交换。更何况,他答应陈成文要将薲草带回去,可如今再看,他并没有这个资格。

    而陈成文究竟有何目的?本想来到北山就能找到线索,如今确是一团乱麻。

    兔子等不及了,想伸出爪子去摸摸这薲草。却被眼尖的王友群看见,一掌拍在了脑门上。“小贼兔,谁让你拿了!”

    “谁拿了?摸摸也不行吗?”兔子气哼哼地说。“你,究竟想好没?要不要交换?”

    姜朵望向许漠,犹豫再三开口问道:“如果我把薲草给它,你觉得怎么样?”这事还和许漠答应陈成文找薲草有关,她实在不能一个人决定。

    “不行,我不同意。”许漠在这段时间终是想明白,下定了决心,不能让姜朵把薲草叫出去。

    “可是,我们还要找人……”

    “还有第二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我先放弃。一个条件一个人的信息,你还可以靠第二个条件来找爸爸。”

    “那苏雅怎么办?”

    “我自己会找她。但薲草不能给。”许漠说这话时,风轻云淡,仿佛寻找苏雅是件普通的小事。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异常强大的勇气。

    他看着兔子,“说吧,你的第二个条件。”

第二十六章 离开

    兔子眼睛转了转,说:“我要你们去帮我说服宁浦村所有人,搬离此处,不再回来。”

    且不说驱人离开家乡是多残酷的事情,姜朵和许漠作为一个外人,即使愿意,也不会有村民听他们的。

    两人谁都没想到兔子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我做不到。”姜朵这次回答的异常干脆。许漠反而是怒极反笑,也好,两个条件一个不留,全都不要。找人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可以。我帮他们答应你。”一旁阿顺突然插嘴道。

    “阿顺!”两人均要阻止。从之前阿顺执意解掉绳子跑走就能看出,他是个心气高,自作主张的孩子。可这件事关系到全村人的生活,哪里容他可以自作主张。

    阿顺却道:“放心吧,姜朵小姐。你不了解咱村的情况,实际上村里人的想法其实早就变了,到如今,大家最大的愿望也是尽早能离开这里。”

    “既然如此,那我们下山再说。”姜朵对着兔子点点头,“我们约个地点,假如村里人真的都离开了,我就去找你。”

    “好,那我们就约在北山脚下,那几棵枯树旁,假如村民都离开,当天夜里,我就在那等你们。”

    王友群很是不解:“贼兔子,你干嘛非要所有人离开,是不是又有什么诡计?”

    大家都清楚地看见这兔子翻了个白眼。“我毕生愿望就是寻一清静处修炼,只有没人的地方才能让我感到清静。”

    既然如此,个人喜好众人也不再多问。眼看天已大亮,没有了雾气,这山上的一切据是清晰无比。大家也不再耽误,快速下山。

    下山的途中,只有阿阳一路傻笑,阿顺一路护着,不让他乱跑。姜朵如今也不再怕他,向阿顺问道:“你们为什么关系这么好啊,我见过许多真正的亲兄弟,关系都比不上你和阿阳。”

    “我父母和阿阳的父母是最早一批离开的人,那时很少有人外出。大部分村民还是安分守己的。因此,像我们这样被留下的小孩,是会被村人瞧不起的。要不是朱翠婆婆收留,我俩如今还不知会怎样光景。”阿顺慢慢回忆着。

    “我和阿阳都是被村里小孩欺负的对象。但阿阳脾气好,从来不还手,别人打他,他也只是笑。除非,看见有人打我,他才会冲上去和人拼命。因为,他心里认我是弟弟,作为哥哥,要护着弟弟。”

    “那后来,很多村里人都离开了,是不是欺负你们的小孩也少了?”王友群问道。

    阿顺摇摇头,“没有,他们欺负我们久了,已经成了习惯,早已忘了当时欺负我们的理由。”

    此话说的艰辛,一时间大家心里都酸酸的。路上,再无人说话。

    直到快到山脚下,许漠拉住姜朵。他对其他人说:“你们先走,我和姜朵有几次话说。”

    其他人走后,许漠看向姜朵。“答应我,永远不要把薲草叫出去。”

    “那陈教授那边?”

    “先不管他,况且如果他真为了薲草杀了人,那更不能给他。”许漠顿了顿,“姜朵,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何会在到宁浦村前就梦见阿阳?”

    姜朵低头思索了片刻,“你的意思是,因为薲草?”

    “对,薲草在他身上。所以你会梦见他。这说明,薲草和你之间有种特殊的联系,用这种方式来告诉你薲草的位置。”

    所以,陈教授一开始的目的就是选定了姜朵作为目标,来北山的人必须有姜朵,因为这薲草只和她有关。那姜港的那通电话,难道也是他刻意安排的。

    这样再深地想去,姜港的死亡也是一场刻意地安排。姜朵心中突然寂静下来,这趟行程,撕开了不少事情背后的原因。原来,早在多年前,就有人在暗地里徐徐图之。

    这让姜朵不由胆寒,她看看四周,已在山下,大雾消散,一片空荡荡的,一览无余。但她依然仿佛能感觉到有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自己。

    到了村里,他们先来到朱翠婆婆的住处,由王友群代表,绘声绘色地给朱翠婆婆讲了北山上的经历。

    朱翠婆婆就像听故事一样入了迷。她听到大蛇,雨师妾时,神情紧张,一字不发。在听到讹兽作怪,被他们识破时,也不由地跟着舒了口气。

    “想不到,北山上还有这么多奇闻异事。”她感慨道。

    说到陈成文可能是背后主谋时,王友群有些心虚,一带而过。却被朱翠婆婆打断,她叫来姜朵,用战战兢兢的双手握住姜朵的手。“姜朵丫头,婆婆我老了,只想拜托你件事,不知会不会为难你。”

    姜朵正想答应,却被朱翠婆婆制止。“丫头,你先听我说完,再看能不能答应我。若是为难,就算了,婆婆也不怪你,只是若答应了我,请务必要做到。”

    姜朵知道宁浦村人重诺,不然也不会这样首了百余年的薲草。于是,她只静静听着。

    “我想让你帮我找到这个教授,侧面打探清楚,这事究竟是不是他做的。然后给我传个话。倘若是真的,他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也该得到报应。你可以帮帮婆婆吗?”

    不管怎样,她都是要回去见陈教授的。这件事情背后的主谋,也是自己一定要查清楚的。朱翠婆婆的嘱咐,本就是姜朵下一步回去要做的事情。

    她点头,同意。“放心吧,婆婆。我一定帮你打听到,到时候给你传个话。”

    婆婆依然握住姜朵的手没有松开,“丫头啊,婆婆不想让你冒险。你记住,只从侧面打探,莫要和他正面冲突,一定保护好自己。”

    姜朵没有爷爷奶奶,她听到这话,心里酸酸的。这个朱翠婆婆是真的在关心自己的安危。

    随后,又听朱翠婆婆对许漠说:“小伙子,你是个好样的。你帮我护着点姜朵丫头!”

    姜朵听这话,突然有点害羞。婆婆想必是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实际上,等薲草事情解决后,她和许漠大概再也不会见面了。

    但为了让朱翠婆婆安心,许漠还是点头承诺了下来。

    故事继续,在讹兽的两个条件说完后。朱翠婆婆点头,对姜朵说:“许漠是对的,这薲草万不能交给他。否则就是辜负了姜老爷这一片精心策划。这第二个条件,没什么问题。终于等来了你,我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姜朵一直担心王友群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会让朱翠婆婆为难。她仔细观察婆婆的脸色,一片坦荡,更有种功成身退的释然,确实没有半点要离开的遗憾。她才稍稍安了心。

    从朱翠婆婆的房中出来后,阿顺说:“姜小姐,大家真的很想要离开。如今诺言已经兑现,我们全村人一定都很开心。”

    姜朵看着阿顺,发觉他知道要离开,脸上竟然有了一丝喜气。“那你们以后打算去哪?”许漠问道。

    “多年来,村里和出去的大部分人都有联系。大家都希望有朝一日出去了,就去投奔亲戚。像我和阿阳这样找不到父母的,就跟着朱翠婆婆。”阿顺说道。

    第二日,朱翠婆婆通知了村里人可以离开,村里所有人都露出了喜色。忙忙碌碌,不到下午,就离开了一大半人。其实,宁浦村对于他们而言并非故乡,而是一座困牢,留下的人,不过是为了遵守承诺。如今能离开,真的是再好不过。

    朱翠婆婆是隔天,全村最后一个离开的。她走前交给了姜朵一串电话号码,要是有了消息,就打这个电话给她。并一再嘱咐,要注意安全。必要情况下,放弃打探也可以的。

第二十七章 破碎

    姜朵需要和许漠好好谈谈。如今,他们要寻到姜港和苏雅两人的信息,但讹兽的条件只能满足一个,那也就是说,他们要在姜港和苏雅之间做出选择。

    她本想找个机会和许漠商量一下,其实对于姜朵而言,她实在无法放弃对姜港的寻找。多年来,父亲的音容笑貌其实已经日渐模糊,但当手机里传来了那熟悉的声音,还是一瞬间让她记起了所有。

    但要让她开口对许漠说把这个机会让给自己。姜朵也开不了口,许漠已经放弃了把薲草交给陈成文的机会,她若再让他放弃苏雅,岂不是得寸进尺。这让姜朵一整晚都没有睡好。早晨起来,她的眼下都是乌青一片。

    而许漠也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吃完早餐后,姜朵正考虑着如何开口,却是许漠先叫她出去一下。王友群已经习惯了这两人单独谈话,只不动如山坐在原位继续吃饭。

    到了院中,许漠开口道:“见到讹兽后,你只管问你父亲的事情。苏雅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

    姜朵犹豫了一整晚,听到许漠这样说,反而立刻下定决心要把这机会让给许漠。但许漠却执意拒绝。他只说没有了讹兽的帮助,自己也会想办法找到苏雅的下落。

    其实,这个决定并非许漠个人的逞强,他想如果真的要问放弃这个机会的原因,只是因为自己太懦弱,在转身进屋时,他不由地苦笑一声。

    昨晚他也是一晚没睡,他怕,一旦讹兽那边得来的是坏消息又该怎样面对。也许,还不如将这机会让给姜朵。自己则留在这,一点点搜集关于苏雅的一切。

    而宁浦村这个存在了百年的小村庄,终于随着那消失的雾气一起烟消云散了。村民离开时谁都没有伤感,反而是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一个个都礼貌地向姜朵道别。到下午时,人都已离开的差不多了。

    姜朵也问过朱翠婆婆欲往何处去。老人家难得地在院中能晒到太阳,她笑眯眯地说,“我有个远方侄子就在烟莱,平日里总有联络,说好了下午来接我。想不到啊,老了老了,还能有机会离开这里。”

    当然,最让朱翠婆婆开心地是,那个限制着朱家人的诅咒大概也消失了,从此以后出生的朱家人再也不会身有残疾。

    下午,果然一辆黑色小轿车来到了村口,里面坐了两人,其中左脚有点跛的那个就是朱翠婆婆的侄子了。姜朵、许漠、王友群三人一路送朱翠婆婆和阿顺、阿阳离开。

    随后,三人就来到了和讹兽约好的地点。

    远远就能望见它站在那里,这次是以雨师妾的样貌出现。这次没有用黑纱遮脸,他们看清了雨师妾的容颜。是很普通的一张脸,没有什么独特之处。真要形容也只能说是素净吧。

    此时的讹兽没有了白兔的可爱娇憨之感,倒是看着多了几分冷清。

    讹兽对于三人这么快就让村民离开,还是挺满意的。它领几人来到了树后的洞穴中,以往这里雾气深厚,即使有洞穴也很难被发现。如今雾气消散,这洞口才第一次显现出来。

    三人进入洞中,发现里面依然是雾气腾腾,只是这雾气都围绕在脚下,显得仙气腾腾,没有想象中那种洞穴的幽暗潮湿,反而在洞顶处布满了日光色的光源。姜朵一进去,就能闻到一股特殊的香气,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直到她看见内中家具,不管是桌椅板凳都小巧可人,还都是竹子制的。她这才想起,这香气是她以前去竹海旅游时,闻见的淡淡竹叶香气。当时她还小,闻到这味道觉得很独特,但发现似乎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不曾闻到。

    因为这个洞穴,姜朵反而对讹兽有了一丝好感。讹兽一路走在前面,一直走到一处竹床边坐下,这才示意他们几人坐在对面的小竹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三人。

    “把生辰八字写在这上面给我。”它有些懒懒地道,同时递给了姜朵一张巴掌大小的纸片和笔。

    姜朵提笔之前,再次看向许漠,她觉得如果许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她随时愿意把这个机会让给他。只是,许漠并不转头看她。

    姜朵等了片刻,便提笔将姜港的生辰八字写下交给讹兽。

    “好了,你们坐在原地,不要乱动。”说罢,她便将纸片单指竖放在额前。同时,耳边的赤蛇猛然催动,从耳边飞降下来,不断变大,直到和这洞穴同高,这才将姜朵三人环绕,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唯恐他们有什么动作。

    姜朵这才明白,讹兽为何要以雨师妾的模样出现,原来这样才能更好的提防他们三个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

    面对赤蛇的铜铃巨眼,和不断吞吐的信子。三人皆是有些心慌,这里不比北山地方空旷。此时,赤蛇已将他们团团围住,连逃跑的机会都不再有。王友群更是吓得膝盖直抖,只后悔刚刚不该一起跟进来。

    不过这个时间没有维持多久,很快,赤蛇就恢复原本大小,回到了讹兽的耳畔。

    姜朵忐忑地看着讹兽,等待它开口。首先,她看见的是讹兽摇了摇头,心里不由地一沉。

    “你要找的这个人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姜朵听见讹兽一字一句这样说道。

    这不可能的,明明不久前,自己还接过父亲的电话,是他在电话里不断提醒自己要来北山。难道,他不在这里?

    却不等姜朵再抱希望,这讹兽又说道:“我是不明白,你为何要拿一个死人的八字来问我。”

    死人!它说的姜港是死人?没错啊,自己是亲眼看见父亲死去的,也许是那个电话再次给了她希望,这次的打击似乎比当年面对姜港死亡时还要大。

    “你说他是死人?那……死多久了?”姜朵喃喃道。她只想知道是自己晚来了一步,还是姜港真的已于当年死于心梗?

    “根据八字来算命数,我不是很精通。但看个生死还是很简单的,你给的这个人八字,应该是早在十一年前就死了。”

    姜朵只觉得心里的一块地方才慢慢建起,瞬间又被击得粉碎。在这段日子里,她想象了无数次和父亲重逢的场景,也明白这过程的艰辛。却原来到头来,连个盼头都没有的。

    她知道讹兽说的应该没错,既然说中了十一年前,那就是真的没有希望了。姜港真的死了,死于十一年前的心梗。再也没有了期盼,虽在这一片光明的室内,她却觉得很冷,眼前也慢慢暗下来。

第二十八章 狡兔三窟

    等姜朵回过神来,自己正躺在刚刚讹兽的那张竹床上,许漠正站在旁边。

    “醒了?”许漠拿过一个保温杯给她,姜朵喝了一口,是暖暖的姜茶。此时,她才觉得那种冰冷感好了不少。原来,食物和热水真的可以缓解内心的情绪。

    讹兽却是拉着王友群问,“她怎么突然晕了?”

    王友群现在已不太怕它,只是不屑地看了它一眼,“我们人类的感情,说了你能懂么?”

    讹兽炸毛,雨师妾清冷的外形突然显现出了白兔的神情。“怎么,就你们人类有感情?我看这世上无情无义最多的就是你们人了!什么负心汉,不孝子不都是你们人!”

    王友群被这一一顿抢白噎得说不出话来,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论说话,他还从没输过呢。

    见讹兽得意洋洋看着自己,只能心里暗骂一声,贼兔子!

    许漠见姜朵状态好一些了,这才放心一些。早知如此,何必要把这个寻人的机会留给姜朵。

    许漠这一路都有预感事情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真相也许是残酷的,却不想这件事连开始就是个骗局。究竟是谁模仿了姜港的声音,打来的电话?陈成文吗?他如何会有这么大的能力去模仿一个死去十一年的人的声音?除非,这一切早在十一年前就有预谋。

    “我们现在就走吧,回去找陈教授。”姜朵反倒觉得自己刚刚的晕倒有点丢脸,刻意转移话题,不去提及姜港的事情。再者,她也的确急着回去要见陈成文。

    三人正准备离开,就听见一声尖锐号声传来。正困惑呢,就见洞口处传来阵阵撞击声。

    “不好,有人闯进来了!”讹兽刚刚帮姜朵搜寻姜港的信息之后,灵力暂时衰微,一时没有察觉到有人已偷偷进入了北山,此时才感觉到有外来者闯入。

    撞击声越来越强烈,先是一下,再是三四下,最后就如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一齐打在洞门外。

    讹兽精心感知到了来物,顿时大骇,心知不妙,急急转身向更深的洞穴处跑去。许漠见此,也拉着姜朵和王友群急急跟上。

    这一路上讹兽并不回头看他们一眼,只顾自己向前奔跑。这样的态度,让姜朵心中更加不安。

    他们都知道这讹兽的本事,虽然天生软弱,但如今已和雨师妾合二为一。单是那耳边的赤蛇都让人闻风丧胆,此处又是它的地盘。是什么东西会让她这般疲于奔命?

    姜朵只觉得他们这一路上都在不断往下坡走,刚离开不出一里的路,就听见后方传来一阵巨物倒塌的轰鸣声。

    讹兽心知不妙,干脆直接化作兔形,一路狂奔。身后留下姜朵三人,追赶不上。情急之下,姜朵开口喊道:“等一下,我们怎么办?”

    讹兽本不愿管他们,但又唯恐这三人在此丧命,反倒污了自己的地方。索性给他们指明了方向,任其自生自灭,全靠运气。

    “左左右中,先去河边再说。”之后,讹兽蹦蹦跳跳间,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这条通道一路曲折向下,岔路口又极多。正如人们所说,狡兔三窟。讹兽留下的“左左右中”正是前方岔路口的方向。

    洞口崩塌后,就能明显感到地面在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成群结队而来,在他们上方如万马奔腾。

    越往前走,干燥的地面开始变得潮湿。仔细听,还能听见脚下有细碎的水流声传来。

    他们已经走过了三个路口,离最后一个路口不知还有多远。头顶上成群结队的奔跑声也越来越近了,仿佛随时会追上他们,让人心慌。

    “不行了,实在走不动了。”王友群坐在地上,他体力已经透支,再也走不动了。

    听声音,后面的东西就要追上来了。如果在这里放弃,真的等于在送死。只可惜,这次王友群是真的起不来了。许漠将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到他心脏正突突突地猛跳。

    这是体力问题,和意志力无关。王友群拨开了许漠的手,示意他们快走。其实,长时间的奔跑过程中,一旦停下,再想开始,会比一直坚持还要难。

    一停下来,王友群就感觉自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他的肺部开始剧烈的疼痛,如火烧一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总不能真的把他扔在这里。此时的许漠和姜朵也接近透支的边缘。但没有多想,许漠俯身背起王友群。对姜朵说:“你走前面,快!”

    姜朵只对着许漠说了一句:“撑不住的时候换我替你,别逞强。”接着,也不矫情,率先走在前面开路。

    王友群想要挣扎,就听许漠冷冰冰地说:“王友群,你再乱动,就是让我们陪你一起死。”

    许漠这般说了,王友群不好再乱动,他能感觉到许漠正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前进,再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姜朵,他的眼眶有些潮湿。只恨自己平时疏于锻炼,在这种地方百无一用。

    好在,三人就这样没走一会儿就见到了第四个分拆路口。他们记得讹兽的话,选择了中间那条路。

    过了这个路口,前方的路开始上坡。光亮也在这里开始消失。前方的路开始变得暗淡,直消失于漆黑的一点。

    许漠走了没一会儿就有些腿软,突然一时不察,脚下踉跄,差点摔倒。王友群哭道:“把我放下吧,别背了!”

    姜朵听见声音,为了给许漠和王友群一点休息的时间,她回头看向他俩。“路越来越陡了,看不清前路。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姜朵带走了探照灯,留下许漠和王友群两人在黑暗中,纷纷背靠一块石壁休息。

    姜朵走了没多久,路就越来越陡峭,也越来越狭窄,最后不得不手脚并用向上攀爬。她能听见之前隐约的水流声变成了河水巨大的轰鸣声,从这片土地的下方传来。

    她这一路上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却又飞快无比。这样没走多久,发现前方的路断了,仿佛被一把巨斧劈开,分成了两半,形成了两道悬崖,中间夹杂着一条狭长的缝隙。

    姜朵其实有些恐高,但此刻她强忍着别过脑袋,手脚并用,一点点向前移动。直到接近那处断裂,才拿起灯向下照去。

第二十九章 崖底

    缝隙的下面果然是一条暗黑色的河流,因颜色太深,显得旁边的悬崖和道路都呈现出一层淡淡的灰色,只有这条河是暗黑色,仿佛能吸收一切光芒,即使用探照灯照去,光线也会瞬间消失。

    只有黑色河面上空不断起伏的一阵阵银色的波澜和巨大的水声贯彻耳边,才能让人确定这的确是藏在山洞深处的一条大河。

    也就是这时,一条带着银光的影子从河中飞起,以极快的速度向姜朵扑来。

    姜朵来不及躲闪,只听到听到讹兽的斥喝:“青蛇,回来!”

    那银光在空中打了个圈又生生转了回去。离姜朵最近的时候,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

    姜朵想看清讹兽的具体方位,无奈四周漆黑一片,只能听见它的声音:“把灯收起来,别乱照!小心等下再引来那些东西!”

    这话是对姜朵说的,她也觉得自己大意了。在这黑暗中,提着一盏探照灯,无异于向对方暴露了自己的所在。于是关了灯,等双眼适应了黑暗后,才一点点凭记忆,向原路退去,准备回去许漠和王友群。

    而讹兽选择退居这里,一定是有特殊的原因,只是刚刚自己除了看清这里有条大河之外,什么都没有看清。临走前,姜朵向刚刚讹兽声音的方向喊了声:“兔子!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对面传来讹兽的声音,“会,此处是北山最安全的地方。”这条大河乃是青蛇的生生之地,而如果不出它所料,青蛇正是那不断前进的东西的天敌。

    “那我们一会儿过来找你,等我们!”

    如果姜朵此时能看到讹兽的表情,她会发现讹兽正一脸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谁要等这些人类啊……

    但它还是回道:“一会儿你们想办法下来。上面呆着碍事。”

    姜朵整个人趴在细窄的悬崖边,这种感觉非常糟糕。没有了光源所在,她迈出的每一步都随时有可能一脚踩空,跌落悬崖。因此,走了没一会儿,她的额头就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长时间的紧张情绪下,姜朵觉得自己的胃一抽抽地疼起来。她不仅要保证安全,还要保持速度,让自己能尽快赶回去。一想到一会儿还要再来一次,她就觉得有些犯恶心。

    而此时留在原地的许漠和王友群听到的那东西前进声也越来越接近。很快声源就从上方转移到了不远处。仔细听那声音中还有着细细的沙沙声,仿佛有什么人在拿梳子梳头的声音,一下下地。又像是成千上百的蛾子在集体扑扇着翅膀,越听越让人心里恶寒。

    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许漠将背包背上,对王友群说:“能走吗?”

    此时的王友群休息了一会儿,缓过来了一些。他此时被这声音也折磨得实在坐不下去,感觉这声音越来越近,每一声都像在催命。知道此地不能久呆,强撑着站起来。见许漠拿起他的包,挎在身侧,忙接过来。“许哥,我自己能行。”

    许漠听他这么说,也不多说,直接将包重新扔给了他。“背不动就说,都要活着出去。”

    听到这话,王友群突然觉得自己又有了些力气。两人向着姜朵离去的方向一路前进,打算能在半道上和姜朵汇合。

    才走了没一会儿,他们也感觉光线慢慢暗了下来。忽听前方传来脚步声。

    “谁啊?”王友群大着胆子问了一声。

    “谁啊,谁啊,谁啊……”他的声音在洞中四散开来,就像击入湖水中的石头,引起一阵阵回音。

    “是姜朵吧?”许漠低声说道,话音刚落,就听见前方传来姜朵的声音。

    “是我,姜朵!”她关闭了探灯,这洞中又越发黑暗,难怪他们认不出来。

    听到姜朵的声音,许漠和王友群同时松了口气。许漠刚刚一直不放心姜朵独自一人,见她平安回来,这才放心。而王友群觉得此刻三人一起,才是真好。

    姜朵边走边把前面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许漠听说前面是悬崖,便事先从背包里拿出攀山绳等物件,预备一会儿用。

    王友群听到有悬崖则在一旁不断给自己打气,于是,这一路上姜朵和许漠都可以听见王友群的碎碎念:你可以,王友群!一定可以的,改变自己,加油!

    快到悬崖时,路已变得狭窄,姜朵已经来回走过两次,这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除了有些腿软,其他还好。

    许漠以前就有着不少极限运动的经验,虽然精神高度紧张,但行动上还是不受影响。

    王友群表现得也比以前好很多,许是他一直在给自己打气的原因,面对这漆黑又漫长的狭长道路,他拿出了极大的韧性与勇气,一步步走来,至少没有再拖后腿。

    终于来到悬崖处,讹兽不知去了哪里,姜朵叫了几声,也无应答。王友群低头看了眼下面的黑色河流。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还要黑。也看不清这悬崖具体有多高,他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腿开始发抖,站不住。

    许漠则从包中拿出一个几块钱的装饰用彩色小灯泡,里面装的电池,不需用电。他点亮灯泡,从悬崖上扔了下去,就见一抹微黄色的光亮划过,轻轻从悬崖落下。

    没用多久,这灯泡就落了地,在下方依然闪烁着微弱的光亮。模模糊糊间,勉强能看见。

    “比想象中要好一些,没那么高。”许漠心中推算了一下这悬崖的高度,觉得尚可,带来的登山工具都能用到。

    姜朵在一旁看着许漠忙碌,觉得这种时候,许漠真是靠谱。不用一会儿,他就布置好了一些,拉了拉绳子,觉得力度可以。就把绳子甩到了悬崖下,只要拉紧绳子,一路向下就可到达崖底。

    “王友群,你先下。姜朵第二,我垫后。”许漠说道。

    “真的……要下去?”这不是游乐园,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王友群觉得真要仅仅靠许漠的那根绳子从这么高的地方下去,自己恐怕在那东西没追上来之前就死了。他试了几次,都做不到,一双手想去抓那登山绳,伸出去又缩回来,来回几次。

    又丢人了啊,他这样想着,却依然控制不住颤抖的腿肚子。

    “我先来,王友群第二个下。”姜朵见他实在是办不到,觉得不如先做个尝试。其实,她恐高得厉害,现在也不比王友群好多少。

    许漠明显感到她在发抖。他拿出一双手套递给姜朵,“戴上它,手不会被绳子磨伤。”

    临末,他想了想上前给了姜朵一个拥抱,“放心,绳子我系得很紧。你要害怕,就闭上眼。”

    姜朵依许漠所说,抓好了绳子,就闭上眼,顺着滑了下去。当真的下落时,时间快到令她没时间去害怕,此刻,除了手中的绳子,她什么都不能去想。

    猛然落地,她向后仰去,躺在了稀松的沙土地中,倒也不疼。只是腿真的软到站不起来。

第三十章 逼近

    “姜朵!”她听见许漠这样喊着,但有那么几秒钟,姜朵却恍惚觉得自己正躺在家中的床上,只想安静地睡一觉。

    “姜朵!姜朵!”许漠喊急了,他明明看着她完好无损地下去了,怎么就不吭声了?难道下面还有其他不好的东西?

    王友群也有些着急,跟着喊起来。姜朵也终于清醒过来,还不是睡觉的时候呢。“我没事儿!你们快下来!”她向上喊道。

    两人听见姜朵没事儿,这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该王友群了。他问许漠:“许哥,这绳子已经用过一次了,会不会越来越脆弱,到我的时候,就断了?”

    本想等来否定的答案,定定心神。不想许漠却点点头,“也有这种可能性,所以你先下,会比我安全。”

    王友群想哭,许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早知道是这个答案,他就不问了。此时,先前那追赶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听声音,离他们不过几百米而已。再不下去,就来不及了。

    许漠拍拍王友群的肩膀,“没别的选择了。”

    正说着,就有一大团灰色闯了进来。远看,这灰色似是不断向前翻滚,长了无数的脚,因为太过笨重而导致每一移动一步,都有着无数踢踏声传来。

    但仔细看去,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大群灰色的老鼠。说是老鼠,却又都在背后长着土色的翅膀。但凡见到它们的人都会确信,这是老鼠,不是蝙蝠。

    每一只老鼠都张牙舞爪地,向前冲来。表情异常凶横,不像是这世间的生物,仿佛从地狱爬出,要将这路上的一切活物都吞噬干净。

    下方的姜朵也听见了动静,但她身处低处,看不清上面是什么情况。如今,只有大声叫着讹兽,希望它能出现。只是,讹兽似乎已经离去,姜朵喊了半天,也无回应。

    还好,这悬崖一路细长,那鼠群太多,导致前行过程中掉落下去很大一部分老鼠,前进速度也受到了影响。

    “快走!”许漠推着王友群拿起绳子,只有尽快下到崖底,才有可能活命。王友群如今是真的理解了许漠说的,没别的选择。他本想放弃,但如今看见这鼠群,觉得哪怕摔死也比葬身鼠口要强过许多。

    于是,王友群不再犹豫,顺着绳子一路向下。谁想滑到一半时,绳子上竟然冒出了一只老鼠。这只老鼠刚刚脱离了鼠群,掉落悬崖,却没有摔死。此时不知从哪处跑出来的,正好挂在王友群的绳子上,见到下方的王友群,便张牙舞爪地顺着绳子向下追来。

    王友群吓得几乎抓不稳这绳子,整个人差点掉下去。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小小的老鼠也会这么可怕。老鼠带着惯性,一路狂奔,一副誓要吃了王友群的模样。

    有时候,力量的悬殊不在于高矮胖瘦,而在于气势。如今的老鼠在气势上就胜出王友群百倍。而许漠在上方,无法帮他,姜朵又在下方,够不上。只有王友群和老鼠吊在半空中。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脆脆的声音“青蛇,好吃的来了!”

    接着,一道银色的光影窜出,等看清了这条青蛇全貌时,那老鼠已成了它的口中之物。

    原来,这青蛇正是老鼠的天敌。怪不得讹兽要在此等待鼠群。

    讹兽现身了,它刚刚一直躲在这里隐藏青蛇的气息,只等这些鼠类全部进入,再一网打尽。既然敢闯进来,就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王友群也正好到达了地面,和刚刚的姜朵一样,摔了个脸朝天。

    姜朵顾不得王友群在一旁哎呦哎呦地叫唤。只想让许漠快点下来。她虽然在崖底看不到上面的情况,但刚刚的声响和那只凶猛奇怪的老鼠也让她意识到危险已经来临。

    但当她朝上望去的时候,却发现绳子已经断了。

    不知是因受力太大断裂了,还是被刚刚的老鼠咬断的。反正,绳子断开了,只有仅剩的半截还藕断丝连地挂在上面,摇摇晃晃着。

    悬崖上方的鼠群已渐渐逼近。留给许漠的时间越来越少,好不容易见王友群安全着地。却听姜朵在下面叫他:“许漠!绳子断了!”

    这洞内很黑,但那一瞬间许漠却很清楚的看到下面姜朵微微泛红的眼睛和王友群惊恐的目光。

    他不喜欢被人这样看着,他们看他的眼神,让许漠觉得是在看一个死人,充满了伤感,不舍,甚至他还从那眼神中看出了慈悲?就是没有希望……他讨厌这样的眼神。

    眼见鼠群离他不过二十步的距离,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这么多老鼠,甚至能听见这成群上万老鼠的磨牙声,还有原来他们一直听见的沙沙声,就是这些老鼠背上的翅膀在扇动。

    无论如何,哪怕摔死都好过死在这些肮脏的老鼠之下。他没有回头,大声喊:“姜朵,断了的绳子还有多长?”

    “大概离地面七八米的距离。”姜朵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一路走来,她还从没这么慌过。

    她只觉得如果许漠出事儿了,那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没什么意义了。可是,自己要如何帮他?

    许漠暗自估计了一下七八米的距离,然后,抓着那半截绳子一跃而下。

    等他一路顺着绳子即将滑末端,就听姜朵喊道:“到头了!不能再往下了,许漠!”

    许漠现在被挂在了半路,下不了也上不去。好在他平日里喜欢攀岩,手感还是不错。他感觉了一下,这块峭壁的地质坚硬,不容易松动。能不能撑住他,只能试一下了。

    他双脚猛蹬峭壁,绳子被摇晃起来,连带着他自己在半空中旋转一圈。打算找个合适的落脚处。

    反复了四五次后,终于双手抓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脚也有了落脚处。

    这一波操作看得姜朵和王友群心里大起大落,就像那根摇晃的绳子。见他微微站稳了身形,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接下来,许漠就要一点点向下慢慢攀爬。

    就在此时,鼠群也一点点从悬崖一端下来,从远处看,那个灰色的一团在下来的一瞬间土崩瓦解。这群老鼠散落成一只只分散的个体,从悬崖上往下扑来。此时,它们中也有一些嗅到了青蛇身上特有的腥味,微微迟疑一番,但又很快继续向下而来。

    它们行动灵敏,又有翅膀,速度飞快,也许在许漠下来之前,就会被这群老鼠吞没。

    讹兽不想看见死人,于是出声提醒:“不想死的话,你俩就退到河对岸去。我的青蛇会带你们过河。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和青蛇。”

    “那许漠呢?”姜朵问。“你能帮帮他吗?”

    讹兽摇头,“我的青蛇只有在水边才能发挥最大潜能。他的位置太高了,我没办法。”

    讹兽见她依然不动,再次出声提醒,“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了,我要等许漠下来一起走。”说着,她打开了背包,拿出砍刀,握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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鲲鹏归云介绍:
1878年4月,清光绪四年,华北大旱,数百万人死于饥荒。
无启族女孩携鲲入中原,解姜家之困于青州,得名:姜朵。同年,姜朵被击毙,埋骨于北山。
120年后,1998年的夏夜,北山大雨,一女婴破土而出。鲲鹏归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鲲鹏归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鲲鹏归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