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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土豆地瓜派     我家娘子萌萌哒txt下载     我家娘子萌萌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怒斥昏君

    回去的路上,坐在温暖的车厢里,朱厚照脸上多了惆怅的情绪,在他的心中,自己的父皇是一等一的好皇帝,每天除了忙政务就是忙政务,整日里挂在嘴边的是祖宗的江山社稷,是天下的万千黎庶,每日批阅奏书到深更半夜...

    可今天看了这京城南郊的灾民,朱厚照对自己的判断迟疑了,或许自己的父皇也不是个好皇帝。

    百姓过的如此凄惨,好皇帝绝不会像他那样,只是施粥赈灾,却任由那些灾民冻死。

    “师傅,你说多少被褥才够分给这些灾民。”

    “也不知道何时雪才能停,若是雪停了,那些灾民应该会好过些罢。”

    “我知道父皇的内帑里有许多的布匹,若是我拿出来也不晓得够不够这些灾民分的。”

    “......”

    听着他声音低沉的喋喋不休,甚至还已经开始琢磨怎么挖自己亲爹的墙角。

    夏源慢悠悠的说道:“对灾民们而言,让他们受冻的不止是这一场雪,也不止是没有御寒的衣物,这些只是治标而不治本。

    你把陛下内帑里的布匹都拿出来,许是够城外那些灾民分的,但全天下的灾民又有多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正在受苦的灾民又有多少?这些你想过没有?”

    “我总听杨师傅说,现在是我大明的盛世,既是盛世应该没有那么多的灾民吧,许是京城外头就是全部了呢。”

    朱厚照的心里存了一份侥幸,或者说他更愿意相信人间疾苦全部聚集在京城外头,在大明的其他地界,只有海晏河清,一片盛世之景。

    对于盛世之说,夏源不置可否,也不加以评论,他只是靠在车厢半阖着眸子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话我不知道你听过没有,意思是不论天下兴亡,是盛世还是乱世,百姓永远是最苦的那一批人。

    盛世有灾民,乱世会有更多的灾民,京城外头的数万灾民绝不是全部,你在京师都能看到这数万灾民,那就说明在看不到的地方灾民只会更多。”

    听到这话,朱厚照顿时若有所思起来。

    过了许久,他一脸肃然的点头:“师傅说的有道理,京师都出现了这么多的灾民,那整个天下搞不好已经出现了数十万,甚至数百万上千万的灾民。”

    说到这,朱厚照不由变得痛心疾首起来,忍不住抱怨道:“都怪我父皇这个昏君,祖宗的江山社稷交到他的手里,却被他搞成这个样子。”

    “......”

    夏源的眼睛不由睁大,无言的看了看朱厚照,最后往旁边挪了挪,离这倒霉孩子远一点。

    说真的,自己如果是弘治皇帝,肯定要把这逆子吊起来抽,方圆二里地听不到他的惨叫声算自己心慈手软。

    “不成!”此时,朱厚照的拳头已经握了起来,整个人脸憋得通红,“再这么下去,我大明怕是要亡啊!”

    从刚才太子说什么昏君开始,陪坐在车厢内的谷大用就一直坐立难安,等听到那句不成,他的心里更是咯噔一下,再听到后面这句大明要亡,终于让这位太监膝盖一软,扑通一下,便跪了。

    谷大用很想让太子把这些犯忌讳的话收回去,可这个当间又不敢说话,生怕到时候惹祸上身。

    朱厚照没理他,反而越说越来劲,“上千万的灾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每天挨饿受冻,我父皇那个昏君居然不管不问,就派了几个人去城门口施粥,那些破粥管个屁用。

    本宫要是灾民,我肯定第一个造反,而现在呢,那些灾民足有上千万,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上千万人造起反来,我大明不是顷刻间便亡国了吗?”

    “.....”

    夏源生无可恋的闭了闭眼睛,应用题,在一辆匀速行驶的马车上,如果贸然跳车,保守估计会受多大伤?

    在线等,挺急的。

    “啥也别说了,我家里头还有急事,麻烦你先送我回府。”

    “不行。”朱厚照当即否决了他这个提议,而后脸色涨红道:“师傅,你随我入宫见驾,我们一起当面去怒斥昏君!”

    我可去尼玛的吧!

    夏源真想一拳砸到这逼孩子的脸上,然后揪着他的衣领问一句:你是真的没有在乎的家人了吗?

    但可惜这货是太子,完全不用担心被诛九族。

    甚至都不用担心被废,因为皇上就他这么一根独苗,夏源敢打包票,弘治皇帝但凡有多余的儿子,这小子的太子之位都绝不可能保住。

    深吸了几口气,夏源的俊脸上勉强露出几分笑容,“这个入宫就不必了,草民只是一介白身,没有资格入宫,而且我有个妻子,我很喜欢她,我还有很多在乎的亲戚。”

    说到草民之时,他把音咬的很重,希望借此让这位太子殿下认清一下他的身份。

    他特么只是个举人,那紫禁城又不是菜市场,真以为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朱厚照这会儿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对啊,师傅只是个举人,连个官都不是,是没有资格入宫的。

    于是他把目光看向跪在车厢里的谷大用,“谷伴伴,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师傅入宫?”

    “奴婢.....”

    谷大用张嘴欲言,忽然感受到一股很有侵略性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一抬头就迎上了夏源的目光,那目光里明显透着威胁。

    他显然明白了夏源的意图,而谷大用作为东宫的太监,心里必然向着太子,但这会儿却跟夏源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怒斥皇帝,这事儿光想想就让人心惊胆战的。

    说不定夏师傅不入宫,太子就打消这个念头了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谷大用苦着脸期期艾艾的道:“回殿下的话,奴婢也没什么法子,夏师傅虽然也有功名,但不是官身,没有皇爷的召见是没法入宫的。”

    他也没说谎,事实也的确如此,没有皇帝的召见,一介举人想入宫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这指的是正大光明的入宫,有太子作掩护,想偷溜入宫那还是非常容易的。

    闻言,朱厚照顿感失望,过了片刻,他咂咂嘴道:“罢了罢了,看来这怒斥昏君的事儿只能本宫自己来了。”

    “师傅,你有没有什么想骂的话?徒弟帮你转达。”

    “我是个哑巴,麻烦你赶紧给我送回家,我真的有急事。”

    夏源这会儿无比庆幸自己是个举人,要是个官员,怕是已经被这狗太子给坑死了吧。

    他妈的,当官?

    狗都不当。

上架感言

    又要上架了。

    明天中午十二点上架。

    其实不准备写什么上架感言的,但想想还是写一个,咱也就不整那些心路历程了,一切从简。

    感谢我的编辑大大,人真的很耐斯,有什么问题都回答的很耐心,还整天投送可爱的表情包,我偷了好多图,顺带一提,就连我这书名都是他帮着起得。

    再感谢一下各位读者大大,你们也歪瑞古德,很棒。

    当然我觉得我也很棒。

    因为我要告别两更兽的生活了,上架之后,每天保底更新四章,若有加更另算。

    明天首订上架,更新五章。

    当天二十四小时首订的话,700首订打底,每超出一百,加更一章。

    这是首订加更的规则。

    然后其他时候的加更,打赏一万点币加更一章,就这样。

    好啦,各位,明天中午十二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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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朕着实难以想通【求首订】

    一连多日的大雪也让整个紫禁城披上素色,神宫监的宦官们这几日忙的跟陀螺一样,无时无刻都在提着扫帚对宫里的积雪进行清扫。

    而暖阁之中,弘治皇帝正和两位阁臣在此议事,脸上难掩疲惫之色。

    每个朝代对于朝会的规定多有不同,而大明开国太祖朱元璋在废除丞相制度以后,举国上下所有大事全部集中在皇帝一人之手。

    因此老朱曾规定一日一朝,而他也是个工作狂人,每天一次的朝会从没落下。

    但往后,大明朝的皇帝再也没有这么旺盛的精力,一日一朝这个规定形同虚设,变成了三日一朝,五日一朝,十日一朝,到后面一月一朝甚至都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

    可自打朱佑樘登基之后,他似乎隔着数代遗传了朱元璋那股勤奋的劲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日一朝不过瘾,直接改成了一日两朝。

    每日晨间和午时俱都进行规模不同的朝会,要是朝中没有什么重大事件还不打紧,朝会一两个时辰就能结束。

    但若是出现一些棘手的情况,那这个朝会的时间就没了准,商议到天黑很正常,忙活到三更半夜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在这暖烘烘的暖阁之中,君臣三人先是对这几日朝中的大小事务商议一通,接着便开始忧虑起这严寒的天气,这也是让朱佑樘这两日头疼的事情。

    这几年一到冬天,全国各地总会出现大量的灾民,这似乎已经成为一个雷打不动的惯例,但他分明记得以前的冬天还没这么冷,每逢冬季也没出现过如此之多的灾民。

    可从弘治六年起,这冬天的酷寒就一年赛过一年,尤其是到了弘治十年往后,气温更是骤然下降,每年冬天冷的吓人。

    到了今年冬季寒冷再创新高,冷到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朱佑樘不清楚这是小冰河时期在作祟。

    他对此忧心如焚却丝毫没有办法,只能干着急,而且作为皇帝,他还得把这口锅背到自己身上。

    叹了口气,朱佑樘徐徐说道:“想来是朕躬德簿,以至于上干天咎,降下这百年不遇的严寒,朕怕是要下一道罪己诏才能咳咳”

    话说一半,他便是一阵的咳嗽,侍立一旁的箫敬见状赶忙上前帮着轻拍后背,又递上一杯热腾腾的参茶让弘治皇帝润润嗓子。

    而谢迁和刘健二人则对这罪己诏的事情不敢苟同,先不说天人感应之说本就扯淡,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真的,就算这几年诡异的天象真是什么上天降下的罪责,那也该落到昏君或是暴君头上。

    可当今陛下勤政朝野皆知,便是太祖高皇帝怕是亦不能及,陛下宽容仁厚,这些年的殚精竭虑,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都是看在眼里,绝对算不上什么昏君。

    谢迁躬身道:“天象一说本就是子虚乌有,和陛下又有何干系,请陛下莫要说此等言论,而且如此极寒的天气,陛下更要爱惜龙体才是。”

    几口参茶下肚,朱佑樘的脸色好了不少,随后苦笑着道:“朕坐在这温暖的暖阁之中,外界的寒冷侵扰不到分毫,还有这热气腾腾的参茶用于滋补暖胃,可百姓们又有什么,缺衣少食,只得片瓦遮身,这天下的灾民更是受苦挨冻,饥寒交迫。”

    说到此,他徐徐吁了口气,“不瞒二位卿家,朕着实是难以想通,先皇帝素来不勤政事,以至于朝野内外人浮于事,散漫无比。

    朕为人子,本不该诽议先帝,可先帝成华一朝的弊政确有不少,先帝将这祖宗江山传到朕的手里,朕丝毫不敢懈怠,登基之初便立志于要革除皇考所留下的一切弊政。

    这些年,朕以先帝的弊政为诫。先帝不勤政事,朕便一日两朝,乃至三朝;

    先帝视官爵如私产,国家名器私相授受,朕一即位便遣散了朝中的所有传奉官;

    先帝增设西厂,连兴大狱,以重典而治天下,朕不用也,予以德行教化。可这天下.”

    说到这里,朱佑樘忍不住停顿,眼中也黯然流露出几分哀伤,“先皇帝时,这天下虽有诸多症结,但却也只是疥癣之疾。大体上仍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可朕十数年来夙夜兴寐,到头来却将这祖宗江山搞成这个样子。”

    他对此着实想不明白,无数个日夜他都曾扪心自问,难道自己勤政错了么?

    他一年年的给百姓减免赋税,没有一年不是如此,他甚至敢说,自大明立国以来,没有一任皇帝能有自己所减免的赋税多,就连出身于布衣,心怀天下百姓的太祖高皇帝也未有所及。

    可他越是勤政,越是爱民,这天下的百姓却过得是一年不如一年,不说天灾,就连边疆的兵祸也是连年不断。

    朱佑樘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听完这番话,刘健等人也俱都默然,别说陛下想不通,他们也是想不通。

    自弘治皇帝登基以来,他们这三位阁臣一直在尽心辅佐,君臣携手想打造出一个理想中的太平盛世。

    可忙活来忙活去,忙活了十几年,转过头来却发现,这天下竟然还不如先帝之时。

    这样的结果真的让人难以接受,每每想到这些,就感觉悲从中来,好似被抽空了所有的心气。

    暖阁内,君臣几人相顾无言,半晌后,朱佑樘一脸黯然道:“往常朕总想着自己的担子重一些,留给太子的江山便清明一些;朕多做一些事,将来太子便少了几分烦恼。

    朕想留给他的是一个太平江山,不是一个烂摊子,朕不想等太子克承大统时,面对的是内忧外患.”

    说起这些,弘治皇帝眼中的伤感和忧虑更甚,“朕如今感觉自己的身子愈发不如从前,可太子尚且年幼,仍是个不晓事的娃娃,朕着实是放心不下。”

    “二位卿家,若朕有朝一日崩逝.”

    朱佑樘此时的口吻带着一种正在托孤的感觉,以至于他话未说完,崩逝二字刚一出口,刘健和谢迁便心下一悲,直接跪了下来,“陛下正值春秋鼎盛,怎能轻言崩逝二字,还望陛下收回此言!”

第一百零八章 昏君【求首订!】

    身体这个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朱佑樘是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骨不如从前,他很清楚,以这样的身体状态下去自己决不会长寿。

    虽然这些时日太子已经开始读书明理,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可朱佑樘清楚,这些都只是表象,太子是让人骗着读书学习,其本质上依然是那个贪玩跳脱的皇儿。

    若有朝一日自己驾崩,到那时,朕的皇儿能守好这祖宗的江山么?

    这些考量让弘治皇帝感到深深的忧虑,正在这时,暖阁外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鹿皮的靴子踩在还未来得及清扫的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声响。

    “殿下,奴婢求求您了,您就别去了,咱们回东宫吧.”

    “本宫怎么有你这么个伴伴,真是怂包软蛋,若是害怕,你自己滚回去!”

    “殿下,皇爷正在和二位阁老在殿中议事,有过交代不让.”

    “起开!”

    听到殿外传来太子的声音,朱佑樘不自觉强打起精神,脸上的黯然神伤也尽数收了回去。

    很快,朱厚照便大踏步走入暖阁之中,面对高坐主位的父皇,他二话不说,上来就凛然不惧的怒斥道:“昏君!”

    “???”

    朱佑樘显然是懵逼了,跪在地上的刘健和谢迁眼眶里还闪烁着泪光,依然沉浸在那略显悲伤的氛围中,听到这话也是懵了。

    而短暂的懵逼过后,朱佑樘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朕教人骂了?

    朕教自己的儿子给骂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紧接着就是震惊和不敢置信,同时还有无尽的恼火与羞辱。

    让他无法接受的不是被人骂,而是骂他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儿子。

    国朝以孝治天下,一个父亲就算再有错,身为儿子也不能予以指责,此乃纲常伦理,孝悌人伦,可这个孽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啪!”朱佑樘狠狠一拍身前的御案,刚想发作,可此时被气的胸膛一阵起伏,情急之下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涨红着脸,恶狠狠的瞪着朱厚照。

    谢迁瞪大眼睛,如同看怪物一般的看着朱厚照。

    刘健更是面上充血一般,脸红到了耳朵根。

    暖烘烘的暖阁之中,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空气冷的好像能凝结出冰霜一般。

    朱厚照刚刚还大义凛然,毫无惧色,跟打了鸡血一样,可现在看到暴怒的父皇,说实话,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皇这么愤怒过。

    以至于他刚才怒斥昏君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简单来说,就是怂了。

    冲动了,冲动了

    不行,本宫得赶紧溜。

    于是他毫不犹豫,转身拔腿就跑。

    “给朕滚回来!”

    弘治皇帝一声暴喝,如同平地起惊雷,朱厚照吓得一哆嗦,身形也猛地顿住,最后老老实实的滚了回去。

    朱佑樘眯着眼睛,冷声道:“怎么,太子殿下骂了朕就想跑?”

    这话里不止是带着刺儿,还透着冷冷的寒意,朱厚照已是嗅到了不祥的气息,于是膝盖一弯,很利落的就跪了。

    “这个,那个父皇,儿臣错了。”

    见状,朱佑樘的脸色骤然间更阴沉了几分,心里更是有一股邪火蹭蹭蹭的往上窜。

    他莫名其妙被自己儿子指着鼻子骂了句昏君,若是朱厚照能一直硬气下去,他还会好受一些,起码面上能过得去。

    甚至他说不定还会怀疑人生,开始思量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误国误民的错事。

    可这货说软就软,说跪就跪,朱佑樘这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合着你那句昏君就只是过过嘴瘾?

    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白白让这两位阁臣看朕的笑话?

    想到这,朱佑樘下意识瞧瞧两位阁臣,刘健老脸一抽,忙是将脑袋偏到一边去,做出一副自己是局外人的样子。

    一贯能言善辩的谢迁,此时也抬头看着暖阁的天花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鬼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瞧见这一幕,朱佑樘愈发觉得难受,心头的怒火更盛,他不由瞪着朱厚照咬牙切齿道:“给朕好好解释一番为何骂朕是昏君,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今日就打断伱的狗腿!”

    听到这话,朱厚照顿时觉得自己的腿有些隐隐作疼,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顿了顿,他很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自己的父皇,在心里斟词酌句。

    可他这一番动作,却引得朱佑樘两眼一瞪,怒声道:“来人,给朕找个棒子来!要粗的!”

    朱厚照吓得两腿发软,忙不迭的开口道:“父皇,儿臣今天去了趟京城南郊,看到了许多灾民

    那些灾民一个个连房子都没有,只能睡在一个个小小的窝棚里,那窝棚就是破木头搭建的,根本不能遮风挡雪,而且还有好多灾民连厚一些的衣服和被褥都没有,冻死了好多人。

    儿臣看到这些,觉得心里很难受,这些灾民都是我大明的百姓,可朝廷却对他们不管不顾。

    不给他们发御寒的衣服,也没人帮他们盖一间能挡风雪的屋子,只给他们施粥,可那个粥又管个什么用,喝了粥也照样活不下去。

    儿臣当时就想,若自己是灾民,朝廷这样不管自己,只给发一碗粥喝,我肯定是不满意的,说不得还要造反。儿臣再一想,那灾民这么多,若是全部造起反来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因此儿臣才说父皇是昏君。”

    说完这些,朱厚照不敢抬头去看自己的父皇,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而暖阁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弘治皇帝连同两位内阁大学士,脸上已写满了惊诧。

    这些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或许再正常不过,可从太子的嘴巴里说出来,这就让人觉得很震惊了。

    朱佑樘对自己这个儿子的要求着实不高,心里总是安慰自己,皇儿年纪还小,贪玩些可以容忍。

    因此朱厚照只是单纯的读书就让他极其欣慰,可弘治皇帝今天却震惊的发现,这平日里没心没肺,只知道贪玩胡闹的太子居然也会忧国忧民?

    而且这番说辞,也并非没有道理,相反还极其的有道理。

    百姓若是受冻挨饿,活不下去,自然是要造反的,就像太祖高皇帝,当年不也是因为饥寒交迫,实在活不下去才揭竿而起,如此才有了这大明的煌煌江山。

    所以要想让这江山千秋万代的传下去,就必须要保证百姓能活下去。

    很浅显的道理,这世上许多人都懂,还有更多的人不懂,但朱佑樘没想到自己的太子却是懂了。

    此时,朱佑樘的心情豁然开朗,仿佛一下子从这冬季的极寒中走了出来。

    这连年的酷冷固然严重,可太子更是国之根本,他是储君,是将来的皇帝,是这大明江山的未来,他有了如此的见识,能够体察民间疾苦,这世上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吗?

    “这便是你骂朕昏君的理由?”

    “啊”

    朱厚照闻言又慌了,“父皇,儿臣还有别的话要说。”

    朱佑樘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心下一喜,但面上却不露声色道:“说。”

第一百零九章 父皇怕是要被淹了【求首订】

    朱佑樘一个说字虽然表现的有些漫不经心,但朱厚照不敢怠慢,毕竟这可关系到他的腿能不能完好无损,于是忙道:

    “父皇,你别看城外的灾民不多,感觉好像造反了也翻不起多大浪花,但儿臣绝不是危言耸听。儿臣的师傅说,在京师都能看到这数万的灾民,那就说明天下的其他地方灾民更多。

    儿臣想了一下觉得极有道理,京师是什么地方,是大明的都城,这里都有了数万的灾民,那天下的灾民又该有多少?怕是几十万,数百万,乃至上千万了吧。

    可在京师的那些灾民都只是有口粥喝罢了,那其他地方的灾民呢,说不定连口粥都喝不上。

    书里说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天下这么多的灾民,那该是多少的水啊,若是这些水全造起反来,父皇这条船肯定一下子就被淹了,我大明也就亡国了。

    儿臣对此很担忧,不想看到亡国,更不想看到父皇被淹,所以才想着来骂醒父皇,儿臣这是仗义执言,就和那些言官御史一样,望,望父皇明鉴。”

    一番话说完,朱厚照都有些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尤其是后面的那些话他自觉更是说的极好。

    那些御史言官整天跟吃了枪药似的,骂这个骂那个的,自己好歹是太子,仗义执言,骂一骂父皇不过分吧?

    而暖阁中显然又是安静了下来,朱佑樘此时感觉自己的心情有些复杂,有欣慰,有喜悦,还有些不自在。

    身为堂堂储君,亡国这种话是你该说的?

    还有这什么自己被淹,虽然朱佑樘清楚这小子说的是被淹没的淹,但却不受控制的联想到整天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太监。

    这样一想,总觉得这裆下凉飕飕的。

    不过太子的担忧也未尝不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样的道理他这个皇帝又怎会不懂。

    他最怕的是太子不懂这个道理,可现在太子明显懂了。

    此时朱佑樘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安定,一瞬间,先前的那些忧虑好像都被抛到了脑后,连年的兵祸,地方的灾情,诡异极寒的天象,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大明王朝不会因犯边的胡虏便亡国,更不会亡于这寒冷的天灾,大明朝只会亡在昏君手里。

    国之兴亡都系在皇帝身上,也在未来的皇帝身上。

    天下的权柄操持于手,这亿万臣民黎庶,他们的生死荣辱也只维系于一人。

    只要皇帝不是昏君,继任的皇帝不是昏君,这天下就还有得救。

    胡虏犯边,可以派兵抵御;有了灾情,可以赈济;朝中一应大小政务出了纰漏可以改正弥补。但继任的皇帝若是不堪为君,这才会真正的导致亡国。

    而朕的皇儿如今晓得了体察民情,怜悯百姓,只要恪守这些,以后继位即便不是什么圣主明君,也必然能做一个心怀百姓的仁君。

    “你说的这些话可是伱那个师傅教你的?”

    “有些是,但更多的都是儿臣自己想的。”

    朱佑樘轻轻颔首,对此不置可否,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说地这般凶险,那在你看来,朝廷该如何赈济灾民?”

    “给那些灾民发放御寒的衣物,再让工部的人帮他们盖房子,至少让他们能活下去。”

    很天真的言论,但朱佑樘没急着反驳,而是幽幽的道:“朕何尝不想按你所说的那样去赈济灾民,给他们御寒的衣物,给他们盖房子,让他们有衣穿,有屋住。

    可聚集在京师的灾民有数万,而整个天下遭灾的百姓,各省府州县都有呈上奏报,加起来逾有百万,若如此去行赈灾之事,该是多大的开销,这你算过没有?”

    “没有。”

    朱厚照很干脆的回答,他哪儿算过这个,让他算他也算不出来。

    这时,一旁的刘健恭敬的朝他行了个礼,有些苦涩道:“殿下的怜民爱民之心令臣敬佩,可天气严寒,导致许多地方大旱,今年的粮食产量骤减,朝廷施粥赈济灾民已是有些力有未逮,若按殿下所说去赈济灾民,朝廷着实负担不起。”

    谢迁也适时问道:“不知殿下可曾想过,这些灾民为何会成为灾民?又为何要聚集在京郊?”

    “.没想过。”

    “殿下,您在京郊看到的那些灾民,他们大多数人在自己的家乡有屋住,有田耕,若是留在乡里,待在家中应当不会被冻死,可他们何必要聚集在京城?成为饥寒待毙的灾民?”

    说罢,没等太子殿下回答,谢迁便自顾自的道:“因为他们不想饿死,那些灾民就是北直隶粮产骤减的百姓,他们没有过冬的粮食,待在家中会饿死,若不想坐以待毙,便只能往京城聚集,盼望着朝廷能赈济些口粮予以果腹充饥。

    换而言之,这些灾民之所以来到京城,就是为了朝廷所赈济的那一碗粥。”

    听到这些,朱厚照震惊了,他不清楚灾民的由来,也不清楚为何每年冬天都会有灾民,但现在清楚了。

    灾民也不是生下来就是灾民,他们曾经也是百姓,是因为没有过冬的粮食才沦为了灾民。

    他们想吃一口饱饭,想喝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因此才长途跋涉来到京城,甚至不惜为此而冻死。

    朱厚照心中有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原来这些灾民就只是为了一碗粥,为了一口吃的,仅此而已。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抬头看看父皇的脸色,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喜怒,但不是先前那暴怒的样子,这很好。

    于是朱厚照乖巧道:“儿臣要说的话都说完了,那个,父皇若没有别的事情,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告退?

    若是平时,朱佑樘可能还真的就放他走了,并且看在他今天带给自己这么多惊喜的份上,或许也不会计较之前被骂昏君的事情。

    甚至少不得还要勉励他一番,好好夸奖一下自己的好大儿。

    但今时不同往日,两位阁臣毕竟在场,要是就这么放他走了,岂不是显得朕教子无方?

    于是朱佑樘将他叫住,并冷着脸问道:“朕还未治你的不孝之罪,太子这是要上哪儿去?”

    说罢,他指了指暖阁外面,“给朕跪到外头去,老老实实的跪着,待朕与二位卿家商议完国事,再来治你的不孝之罪。”

第一百一十章 这才叫过年【求首订】

    大明朝的过年日期和后世差不多,日期没变,仍然是农历的正月初一,腊月三十谓之除夕,而大年初一则叫做正旦节。

    正旦节越发临近,距离除夕就剩下一天。

    或许是老天爷也知道百姓们要过年,下了多日的大雪终是停了,今早太阳冒头,出现了难得的好天气,尽管依然是天寒地冻,但至少有了阳光。

    阳光似乎驱散掉了多日风雪所积攒的阴霾,也让这京城的年味更浓郁了几分。

    京城上下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即便是最贫苦的人家,也拿出了这一年从牙缝里攒出的少许结余,预备了平日里只敢奢望的酒食,女人和孩子们,即使再穷,也扯了几尺布做了新衣。

    而这几天城里经常能看到一辆辆装载着货物的大车,据说那是朝廷收购的被褥,准备赈济给京郊的那些灾民。

    夏源很清楚这是谁的功劳,只是从前几日一起去了趟京郊之后,就再没见过那个二哔太子,也没见过他登门,许是被皇上把腿打断了吧。

    孩子其实是个好孩子,就是太二了点。

    看着洋溢着喜气的京师,夏源默默的挥手告别。

    该回夏家庄了。

    过年是团圆的日子,自己尽管没有父母,但有叔父,有堂弟堂妹,还有那么多沾着远亲的庄户。

    这几日他预备了一堆的年货,打算等带回夏家庄之后,给叔父一家还有那些庄户都分上一些。

    夏家门口,四辆马车依次排开,一辆用来坐人,剩下的三辆全都用来装载年货。

    一件件年货被装上车子,等着年货全部装好,两人就出发回乡。

    “小荠子,你再搓上几个雪球给夫君递过来,要小点的,别搓太大。”

    “噢噢。”

    赵月荣连连应声,蹲下身子用戴着棉手套的手在地上搓雪球。

    两人穿着过年的新衣,从内到外全是新的,正在院里堆雪狮子。

    大雪连着下了好几日,院里的积雪一直没清扫过,落了厚厚的一层。

    这么多的积雪放在后世肯定会被用来堆雪人,当然,堆雪人那是西方传过来的玩法,老祖宗比那帮洋鬼子玩的要文艺的多,难度也更高,不堆雪人,堆得是雪狮子。

    不过,夏源考虑到堆雪狮子的技术含量太高,没堆,先是堆了个雪人出来,并且还得到了小荠子的夸赞,说他这个葫芦堆得真像。

    这属实是有点侮辱雪人了。

    于是夏源这才打算一波挑战高难度,堆个雪狮子出来,就堆在雪人旁边,这叫狮子滚葫芦,跟滚绣球一样,都带着吉祥的寓意。

    此时的雪狮子已经颇具雏形,甚至还带有后现实浪漫主义的抽象风格。

    身子是一个囫囵的整体,没有刻画出四肢,脑袋也是圆球,没有五官,但脑袋上顶着一个个的小雪球,如果想象力足够丰富的话,还是能勉强想象出这是狮子的鬃毛。

    又是一个小雪球放到狮子的脑袋顶,这时,朱厚照来了,夏源有些意外,对着他的腿上下打量。

    这腿好像没断。

    不仅腿没断,而且浑身上下也是完好无损,穿着身大红的袍服,看着就很喜庆。

    “师傅,你这个葫芦堆得真像,就是咋还有鼻子有眼睛的?”

    说着,朱厚照又瞅瞅那个完全看不出是狮子的雪堆,显然他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左瞧右看之后,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这个莫非是雪狮子?”

    看在这小子认出了这是雪狮子的份上,夏源决定不跟他计较葫芦的事,“自信点,把那个莫非去掉,这个就是雪狮子。”

    “噢”

    朱厚照点点头,又想起在夏家门口看到的几辆马车,于是凑过来问道:“师傅,我刚在你府门前瞧见几辆马车,那是做什么的?”

    “不做什么,我要回乡过年。”

    一听这话,朱厚照登时就有些急了,“过年就在京师过呀,何必要回去,我还准备和师傅一起放炮仗呢。”

    “炮仗?搁哪儿呢?”

    “就在外头。”

    闻言,夏源直接扔下雪狮子,有些急切的跑出去看,府门外头,除了那几辆正在装载年货的马车,明显还多出一辆,这辆马车上则放置着几个大木头箱子。

    “炮仗是不是在那些木箱子里?”

    没等跟出来的朱厚照回答,夏源已经走了过去,并且伸手打开了其中的一个箱子,果不其然,里面满满一整箱的挂鞭。

    又打开其他几个箱子瞧瞧,烟花,烟火

    瞧见这些,他脸上的表情不由就开始兴奋起来,这么多炮仗能炸多少牛粪啊。

    唯一可惜的是,烟火的种类很多,各种样式的,有的连他都认不出来是什么,但炮仗的种类似乎只有鞭炮。

    “这么多炮仗伱从哪儿弄来的?”

    “宫里。”

    “.你偷出来的?”

    “师傅说话真的难听,什么叫偷,这可是我光明正大运出来的。”

    年关将近,宫里预备了一整个仓库的烟花爆竹,准备用来在除夕和正旦节,以及上元节的时候燃放。

    这放炮多是一件美事,可惜朱厚照作为尊贵的太子,这种美事注定跟他无缘,只能远远的站着看,这多没意思。

    往年朱厚照都会偷偷弄出一些,自己偷摸在东宫里放着玩,但今年不一样,他有销赃的地方,直接就丧心病狂的偷出来几大箱子。

    既然朱厚照说是光明正大运出来的,那夏源就当真的听,说实话,看到这些炮仗他就有点走不动道了。

    过年不放炮仗,这个年是没有灵魂的。

    上辈子身处现代,打他上中学起,国家就开始禁止燃放烟火爆竹,放炮只存于小时候的记忆中。

    而这一世,大明虽然不会有这种规定,但放炮也同样只存在于前身的记忆中。

    “怎么样,师傅,别回去了,留在京城咱们一块放炮多是一件美事。”

    “先放炮先放炮,回乡的事儿一会再说。”

    朱厚照显然也有些迫不及待,见夏源催促,也没再说什么,从箱子里拿出一串挂鞭,但却没直接燃放,而是把上面的鞭炮一个个的扯下来,放挂鞭多没劲儿,就得这样一个个的单独放才有意思。

    夏源也不客气,伸手抓了十几个攥在手里,又找了根香点燃,对准引线一点,嗤的一声,引线点燃,他赶紧往远处一丢。

    啪的一声鞭炮炸响,飘起阵阵白烟,哈哈,得劲儿!

    有内味了。

    这特娘的才叫过年。

第一百一十一章 爆炸的那个?【求首订。】

    见到夏源的放法,朱厚照暗暗摇头,这样放有个什么意思,看来师傅在炮仗一道的造诣远远不如本宫。

    心里想着,他在院门口蹲下来,用手指头在地上的积雪中扣了个小洞,把鞭炮塞进去,再用雪掩住,独留下短短的引线在外头。

    接着将点燃的香凑近引线,嗤的一声,引线点燃,朱厚照扭头就跑,砰的一声,鞭炮炸响,雪花四溅。

    “哈哈,师傅你瞧见没有,我这个炮放的怎么样?”

    “很好很好,歪瑞奈斯。”

    夏源敷衍似的连连点头,把炮仗也往雪里一埋,点燃,转身,动作一气呵成。

    砰!

    又是一阵脆响,雪渣四溅,并飘出袅袅白烟,散发着硫磺独有的美妙气味。

    这时,有不少路过的行人停下脚步,那些帮着装年货的雇工,还有朱厚照带来的随从,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都在瞧着他们放炮仗。

    夏源的心情不觉跟着愉悦起来,围观的人越多,这炮仗放起来才越高兴。

    又是一根炮仗点燃扔出去,夏源起身往后退了几步,瞥眼又注意到赵月荣,小荠子不知何时也跑了出来,正站在院门口瞅着。

    此时的她小脸蛋红扑扑的,秉着呼吸,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根点燃的炮仗,神情有些惴惴,但惴惴中却又带着几分兴奋。

    砰的一声,鞭炮炸响,她那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夏源暗暗失笑,走过去问道:“小荠子要不要放一个?”

    闻言,赵月荣有点心动,但迟疑一下还是摇摇脑袋,“我不敢。”

    “也是,女孩子家家的放什么炮,多危险,你就当围观群众,看夫君给你放。”

    一整个挂鞭的炮仗被两人以各种方式霍霍完,把目前能想到,又能办到的放炮方法基本都试了一遍。

    埋坑,扣个容器,往墙洞或者雪堆里塞,还有保留节目,把鞭炮掰开,倒出里面的火药放呲花。

    玩了一通,夏源顿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原因就在于这个鞭炮的威力太小,劲不够大,比如扣个茶杯在上头,只是啵的一声闷响,茶杯却不怎么动弹。

    明朝没有易拉罐,所以这茶杯就代替着易拉罐的作用,众所周知,往易拉罐底下塞个炮仗,如果易拉罐没被炸得飞起来,那是没有灵魂的。

    “不玩了不玩了,我回院把雪狮子堆完,然后回乡过年去了。”

    夏源觉得索然无味,准备把那雪狮子搞定,然后就带着媳妇回乡过年,朱厚照却觉得意犹未尽,何况他现在已经认可了夏源在放炮一道的造诣,师傅也是会玩的人。

    于是连忙劝道:“师傅伱别走啊,还没玩够呢。”

    “这鞭炮威力太小,玩起来忒没意思,你自己玩吧。”

    “那咱们放烟花?”

    “大白天放烟花有个什么看头?”

    “师傅你不是嫌鞭炮威力小么?我有个法子,可以让鞭炮威力变大。”

    夏源脚步一顿,又折返回去,“说出来听听。”

    提起这个,朱厚照明显来了劲头,当即眉飞色舞道;“这个法子可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把一整个鞭炮里的火药全都弄出来,然后包在一起重新做个大号炮仗,威力可大了,我平时在宫里头都不敢这么玩。”

    夏源以为这货琢磨出什么法子呢,结果听他说完顿感失望,就这?

    上辈子穿开裆裤的时候他就会这么玩了。

    不过他还是改变了主意,“行吧,看为师给你做个大炮仗出来。”

    “师傅也会自制炮仗?”

    夏源翻了个白眼儿,“多新鲜呐,这玩意儿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而且还不是我跟你吹,我做出来的炮仗绝对比你以前做的那些炮仗威力要大的多。”

    朱厚照闷声道:“我以前最多也就用过一挂鞭的火药,若是师傅你用两挂鞭的火药,你做出的炮仗肯定比我做的威力大。”

    火药用的越多,威力越大,傻子都懂这个道理,但夏源却表示小伙子太天真了,想让炮仗威力变大可不止当量变大,还有制作工艺的进步。

    他之前放呲花的时候发现一件事,这火药的配比不对,硫磺和木炭明显放得多了,尤其是木炭,更是多得离谱。

    冬季木炭价格暴涨,那帮匠人竟然还放了这么多,不愧是给皇上做的鞭炮,还真是不计成本。

    当然,也可能是这个时代的工匠没搞清楚火药的正确比例。

    一硝二硫三木炭。

    这句黑火药的配比口诀朗朗上口,但很多人没搞清楚,这里的一二三压根就不是一个计量单位。

    更不是说要按照一比二比三的比例去调配。

    正确的意思是一斤硝酸钾,二两硫磺,三两木炭,算下来,硝酸钾的占比起码要达到百分之七十五才对。

    可这些火药里根据夏源的目测,硝酸钾也就堪堪占据了一半,而硫磺占据二成,木炭则占据三成。

    配比都不对,这鞭炮的威力能大就见了鬼了。

    针对这种问题,夏源只能把鞭炮掰开,倒出里面的火药之后,然后捡了根小木棍,将火药里面多出来的硫磺和木炭往外拨。

    朱厚照蹲在旁边看得直打哈欠,不知道夏源这是在干什么,他看着都觉得累得慌。

    夏源更累,而且这还是个细活,只拨了几个,他就失去了耐心,扭头对着谷大用招呼道:“那个谁,麻烦你去把烟花拿过来,我要用那里面的火药做炮仗。”

    听到这话,朱厚照似乎有些震惊,“那烟花里的火药怎么做炮仗?”

    夏源好像更震惊,“烟花里的火药怎么就不能做炮仗?”

    “炮仗是砰!那烟花是飞到天上,然后砰哗.,不一样。”朱厚照连说带比划,两只胳膊并拢高高的举过头顶,继而又展开,做了个拥抱太阳的动作,嘴里还发出了莫名其妙的拟声词。

    夏源完全搞懂了这货的意思,学着他的样子比划比划的反问道:“那你知道为啥烟花是砰.哗,而炮仗就只是砰吗?”

    “为啥?”

    “因为一个密封一个不密封,但其实用的都是同样的火药,也就是说,假如你把烟花的炮口子给堵得严严实实,它也就只是砰,并不会飞到天上,然后砰.哗.明白吗?”

    “竟是这样?”

    朱厚照有些难以置信,那双眼睛里充斥着对知识的迷茫。

    这时,谷大用把一箱烟火抱了过来,夏源便没再理这个有些呆的太子殿下,接过烟花,把里面的火药倒出来,而后用手拨拉几下。

    显然,这里面的火药配比也不对,而且这里面装着的火药可比一根小小的鞭炮里要多的多,因此看得更加直观。

    硝酸钾确确实实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占比,硫磺二成,木炭三成。

    这一次,夏源没再拿那个小棍慢条斯理的划拉,往外拨出多余的木炭和硫磺,而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道:“哪儿有卖硝酸钾的?”

    “肖肖酸甲?”朱厚照有些懵。

    “噢,就是.我的意思是经过提纯后的硝石。”

    谷大用听懂了意思,凑过来道:“夏师傅说的可是火硝?”

    “对对对。”

    “夏师傅若是想买火硝的话,那可不好买,不过王恭厂里倒多得是。”

    王恭厂?

    夏源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道,“爆炸的那个?”

    “?”

第一百一十二章 那我不学了

    王恭厂大爆炸。

    一个很有名的历史事件,可以说是明朝的一个未解之谜。

    王恭厂是大明朝研究火药和囤积火药的地方,而在天启年间,这个火药库炸了。

    夏源上辈子还看过纪录片,把这个事件渲染的相当可怕,甚至还有专家推测说,这次爆炸的威力堪比原子弹爆炸。

    有没有原子弹爆炸的威力很难说,但可怕是真的可怕,重达五千斤的石狮子,几人合抱的老树在天上飞,更别说附近的百姓,方圆几公里死伤无数,惨绝人寰

    远在紫禁城的天启皇帝都给炸得钻桌子底下去了,乾清宫被炸塌,不满周岁的皇太子也因这场大爆炸受惊而死。

    间接导致木匠皇帝无后,这才有了后来的崇祯帝登基,然后自挂老歪脖子树。

    当然,这件事最邪乎的地方在于,爆炸过后,有很多遭灾的百姓身上都没了衣服,许多人赤身裸体的在街上跑,据说其中有很多都是女的

    扯远了,总之王恭厂那地方确实在天启年间爆炸过一回,爆炸原因虽然众说纷纭,但大概率和地底天然气泄露有关。

    根据史料记载,爆炸的前几日京畿地区一直存在小型的地震,甚至震波不断,所以很可能是地震导致的天然气泄露,而很不幸,王恭厂的地底下就有大量的天然气。

    天然气爆发本来就是一种放热反应,王恭厂本身又是囤积火药的重地,里面存放的火药不计其数,更别说黑火药的特性本就是一点火星子就能引爆,于是轰!

    脑海中思绪翻涌,夏源默默将这件事记在心里,打算以后找个机会看能不能让朝廷给王恭厂搬个家。

    他现在还没有想出合适的借口,总不能说王恭厂那地儿风水不行,赶紧搬家吧,不然早晚得炸。

    “噢,我的意思是说,那个地方那么多火药,万一出点纰漏可不是开玩笑的,还是得做好看护,千万别炸了.”

    勉勉强强的搪塞一句,夏源又立刻转移话题,问道:“如果去王恭厂取点火硝,能取出来吗?”

    正如谷大用先前所说,想要在市面上买到火硝,很难。

    具体有多难,差不多就相当于在后世的超市想买到一把加特林那么难。

    大明朝自立国以来,对火药的制造和售卖就一直管控的相当严格。

    尤其是硫磺,硝石这两大制造火药的主要原料,更是管控的极为严厉,民间不得私自贩卖,若是没有宫引凭条,敢私自贩卖这种东西,直接论罪处死。

    而家中敢私自储存这种东西,也是要治罪的。

    所以夏源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王恭厂上。

    “这个容易,谷伴伴,你上王恭厂一趟,拿上本宫的.”

    朱厚照答应的相当干脆,若是从王恭厂弄出调配好的火药还很麻烦,那些东西都是登记造册的,但凡弄出一点都要被上报,搞不好就会传到自己父皇的耳朵里。

    但弄出点火硝完全是小意思,毕竟只是一些原料而已。

    说着话,他就在自己怀里左掏右掏,最后掏出了一堆的鸡零狗碎,宝钞,银子,蛐蛐罐子,骰子,玉佩,火折子,铁环,匕首.什么玩意儿都有。

    夏源看得眼都直了,好家伙,这是机器猫吧?

    而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头,还有一枚四四方方的印玺。

    朱厚照把那枚印玺拿起来递给谷伴伴,“你带上本宫的皇太子宝,去王恭厂弄一点火硝出来,要个百斤左右”

    “诶诶.”

    没等他把话说完,夏源就赶忙打断,“不用百斤,用不了那么多,取个一斤两斤的就足够了。”

    他说的是取点火硝出来,朱厚照说的则是弄一点,他以为这货说的一点跟自己一样,结果是亿点。

    “那行,就按师傅说的,取个三斤出来。”

    谷大用应了一声,拿着印玺走了,夏源则开始为大号炮仗做准备。

    正如他先前说的,这玩意儿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想做个威力更大的炮仗无非需要的就是更大的容器,然后往里面塞相应的火药就行,当然,比例要正确。

    而容器也跟最后做出来的炮仗威力有关系,最好的容器是铁皮罐,但这种东西不是自己能找到的。

    不过没关系,可以用的容器代替。

    比如竹子。

    后院的小花园里有小小一片竹林,那里生长着许多陈年老竹,粗的甚至有碗口粗细。

    夏源转身进了后院去挑选合适的竹子,倒火药这事则交给了朱厚照,确切来说,是落到了他那几个护卫的身上。

    等夏源抱着一根小腿粗细的竹子出来,脸颊不由抽了几抽,那黑乎乎的火药已经准备了一大堆,旁边扔着好几个被倒空的烟花箱子,而朱厚照还指挥着护卫抱着烟花箱子继续往出倒火药。

    好家伙,这么多的火药,他想做什么,做原子弹吗?

    “够了够了,别倒了,够用了。”

    “够吗?”

    “够了,足够了。”

    说着,夏源把竹子放到地上,又从怀里掏出一杆小称,这种称在大明朝很常见,也是许多家庭必备的东西,用途是交易时称碎银用的,精确度相当高。

    “给,用这把秤称一下,看看这些火药有多少斤。”

    朱厚照接过小称,递给旁边的一个护卫,叫他去进行称重,接着才问道:“称这个做什么?”

    “称重,然后计算比例。”

    “噢”

    朱厚照似懂非懂的噢一声。

    “殿下,卑下等人称过了,这些火药拢共是十斤四两。”

    “十斤四两是吧.”

    夏源捡起刚才用过的小棍,开始在雪地上验算,木炭的比例是三成,那就是三斤多一点的木炭,硫磺的比例是两成,那就是二斤左右。

    而标准黑火药的比例是十五比二比三。

    若按照现有木炭和硫磺占比,也就是说需要十五斤的硝酸钾。

    嗯,不够,就算把谷大用还没取过来的火药加上,也就才八斤而已。

    不过夏源也没想过做那么大的炮仗,把那些火药去掉一半,刚好差不多够正确比例。

    他正准备说这件事,朱厚照这时也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师傅,你在地上画的这些都是什么?”

    “数字和公式啊。”

    夏源把手里的木棍丢到旁边,“伱没见王守仁用过?”

    “没有。”

    “他也会,若是你想学的话,等年后让他教你。”

    闻言,朱厚照当即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这个数字还有公式跟练神功也有关系?”

    “没什么关系。”

    “哦,那我不学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智化寺

    谷大用带着三斤的火硝回来之后,夏源便将这些火硝混合到那已经分出一半的火药当中。

    接着拿起竹子大致比了比,用柴刀砍下五节竹节,将底部用黄泥封死,然后在上面钻个小孔,接着就开始往里填充火药。

    这个环节枯燥且乏味,总之忙活大半天,一个超级大炮仗应运而生。

    很大,也很重,整个炮仗的大小粗细,就跟那种大号的水烟筒子差不多,甚至还能再粗上一些。

    这玩意儿要是炸开,会出人命吧?

    夏源心里有些没底,又把引线加长了好多,这才觉得有了些安全感。

    朱厚照屈指在竹节上敲了敲,“师傅,这么大的炮仗,威力应该也很大吧?”

    “反正肯定比你以前做的炮仗威力要大。”

    “那肯定的,我以前最多就用过一挂鞭的火药,这里头都有十斤的火药了。”

    说着,朱厚照话锋一转,又有些担心道:“不过咱们用的是烟花里头的火药,又多加了那么多火硝,而且师傅你还往里头加了稀奇古怪的东西,这炮仗真能炸吗?”

    “你这个担心都多余,要是炸不了伱待会儿炸我。”

    “还有,那不是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跟你说了那是我的秘方。”

    夏源的秘方很简单,就俩字,白糖。

    一硫二硝三木炭,再加白糖大伊万。

    这白糖能将火药的威力提升数倍。

    当然,也不怪朱厚照没认出来那是白糖,毕竟现在的大明还没有研究出制作白糖的工艺,市面上有的白糖则是从番邦进口的,而且一点都不白,与其说是白糖,倒不如说是黄糖。

    不过等到嘉靖年间,大明朝就会出现真正的白砂糖,洁白如雪的那种。

    至于夏源用的白糖,则是他自己搞出来的,工艺很简单,用黄泥水进行脱色就能解决。

    而往火药里加了白糖的代价,就是赵月荣抱着糖罐子一脸心疼。

    夏源走过去道:“行啦,等明天夫君再给你做点,做多多的。”

    “可是用了这么多”赵月荣怀里抱着糖罐子,往里面瞅了瞅,顿时又心疼了,一下子没了好多白糖。

    “别抱着你那罐子看了,走走走,夫君带你去放炮仗,放大炮仗。”

    “师傅,咱们上哪儿去放炮仗,这么大的炮仗不能在这儿放吧?”

    “肯定不能在这儿,找个空旷偏僻点的地方。”

    这个时节,京里到处都是集会,人来人往,想在京城里找个空旷偏僻还没人的地方绝对难如登天,于是朱厚照一拍脑门,领着众人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处庙宇。

    只不过这庙与其他的庙宇不同,冷冷清清,山门紧闭,看着好像没营业。

    望着眼前的这处庙宇,朱厚照眯了眯眼睛,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师傅,走吧,咱们进去,就在这个里头放炮仗。”

    夏源都惊了,仰头瞅瞅那庙门口的牌匾——报恩智华寺。

    这特么是个寺庙吧?

    倒是听说过三武一宗灭佛事件,这小子未来的庙号也是明武宗,但这三武里头有他吗?

    没有吧。

    “这是哪儿?”

    “那匾额上写着呢,报恩智化寺。”

    “你跟这庙里的方丈有仇?”

    “没有。”

    “那”

    夏源还想再问,谷大用却帮着解释道:“夏师傅,这是王振的家庙,里头还有王振的旌忠祠。”

    “王振?”

    这名儿听着属实耳熟,很快夏源就想了起来,不太确定的问道:“你说的不会是土木堡之变的那个王振吧?”

    “正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夏源当场就惊呆了,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这货还有庙?而且还有旌忠祠?谁给他的这待遇?脑子有.”

    话说一半,谷大用就连忙伸手将他的嘴给捂住,“哎呦,我的夏师傅,您可真是我的祖宗,慎言,慎言。”

    夏源将他的手掰开,又拍到一边,“我慎言什么慎言,这庙不赶紧拆了还留着过年?”

    谷大用沉默两秒,默默的走开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反正这人也不听劝,咱家还是离他远点,免得惹祸上身。

    “呵”这时,朱厚照嘴里很突兀的发出一声冷笑,从刚才开始,这位太子爷就一直抬头望着庙上的牌匾,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这会儿忽的一声冷笑,引得夏源的目光看过去,而朱厚照也恰好扭头瞧过来。

    “师傅说的在理,等本宫登基之后便拆了这庙,再砸了那旌忠祠,省得瞧着碍眼。”

    谷大用的脸色又苦了下来,忙劝道:“殿下,这话您可万万不能说,这庙还有旌忠祠,那可都是英庙老爷下旨敕建的,尤其是那旌忠”

    这时夏源忽的插嘴,“英庙老爷是谁?”

    “噢,就是本宫那个不争气的曾祖父,也就是英宗皇帝。”说这话时,朱厚照的语气很平静,但眼里却满是嫌弃。

    “!?”

    夏源这下又惊了,“这庙是英宗给建的?不是,他咋想的?嫌王振害他害的不够惨?”

    英宗自然就是那位大明土木堡战神,著名的瓦剌留学生,当然,留学的皇帝不止他一位,宋朝也有这么两个逗比,他们三人合称为留学界的吉祥三宝。

    只是夏源着实没想到,一个人居然能脑瘫到这种程度,王振是何许人也?

    撺掇猪骑朕御驾亲征,结果害的大明几十万精锐一朝丧尽,要不是有个于谦力挽狂澜,大明或许就亡了。

    而战神本人也当了俘虏,成了瓦剌留学生,结果,这货居然给仇人立庙,还给整了个旌忠祠。

    尤其是这个旌忠祠,这东西可只有人死了才能立,是用来供奉亡灵的所在。

    而王振是死于土木堡之变当中,后来朱祁镇沦为俘虏,回来后又被关了八年小黑屋,自然是没机会去建什么旌忠祠的。

    也就是说这个旌忠祠的建造年代是在夺门政变之后,这傻哔是咋想的?

    脑瘫的思维果然不是凡人能够企及的。

    这时,寺庙紧闭的大门咯吱咯吱的开启,一个体态消瘦的老和尚带着几个和尚迎了出来,瞧见外面站着这么多人,神色不悲不喜的打了个佛礼,“几位施主,可是来本寺礼佛上香?”

    “不上香,我们是来放炮仗的。”

    老和尚神情一滞,还没等说话,朱厚照就一撩袍服下摆,抬脚跨入了寺庙。

    十几个护卫默默跟在后头,谷大用也抱着炮仗快步跟上,路过夏源旁边时,他脚步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夏师傅,快进去吧,咱家多嘴再劝您一句,别再琢磨这事儿了,这里头水深,而且也犯忌讳。”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紧扯呼

    寺里的占地面积比想象中要大得多,而且规格也很高。

    钟鼓楼,大雄宝殿,东西配殿,如来殿,大悲堂.一座座建筑鳞次栉比,应有尽有,只不过这么大的庙,里面却没有上香礼佛的人。

    要知道,这会儿可不比别的时节,正是一年将尽,新年伊始之时,也恰恰是百姓们上香祈愿的时候。

    比如不远处的大慈延福宫,那里头上香的人恨不得把门槛给踏破。

    而这里头,冷冷清清,除了和尚就是和尚,并且这些和尚还都很瘦,一看就没什么油水,跟和尚普遍大腹便便的形象不一样。

    当然,会出现这种情况不难理解,毕竟这是王振的庙,庙里头有王振的旌忠祠,祠堂里甚至还供着这位权阉的塑像。

    来这里上香,俩字,晦气。

    旌忠祠位于寺庙的北边,朱厚照显然将放炮地点选在了这里。

    祠堂中央摆放着一尊香木制成的塑像,很大的一尊,塑像前面则是供案,供案的中间位置按照规制,应该放着香炉。

    但这会儿香炉早就被扔到了一边,取而代之的是一尊超大号的炮仗。

    祠堂里的人很多,更多的是和尚。

    对于要在寺庙里放炮仗的这等强盗行径,庙里的和尚自然是不同意的,更别说那炮仗还如此之大,比庙里的最大号高香还粗上好几圈。

    庙里的住持老和尚明显知道这些人里谁是领头的,走到朱厚照跟前,先是很有礼貌的稽首打了个佛礼,然后才暗戳戳的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这里乃寺院清净之地,佛堂积善之所,在此地放炮终究不美,若是扰了庙中的清净,罪业缠身不说,怕是佛祖也会怪罪下来,还望施主三思。”

    朱厚照显然听出了这话中的威胁之意,当即一摆手,那些膀大腰圆的护卫纷纷拔出腰间的佩刀,明晃晃的刀刃看着就很锋利。

    老和尚眼皮微不可查的抽搐一下,他认出来了,这些汉子手里拿着的都是绣春刀,如此,这帮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锦衣卫。

    而且这些锦衣卫的身份还不一般,毕竟绣春刀这东西可不是每个锦衣卫都能拥有的,普通的锦衣卫可决然没有这待遇,能佩戴绣春刀的至少也得是个百户。

    一堆的锦衣卫百户作护卫,住持想想都觉得自己惹不起。

    于是他低眉顺眼的又唱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请自便,扰了清净不妨事,老衲自会率领庙内众僧为施主祈福。”

    说罢,他叫上那些和尚转身就往出走,其他的和尚无法理解之余,都有些义愤填膺,“方丈,这些人都是恶客,我等为何”

    “噤声。”

    老和尚威望挺高,此言一出,众多和尚纷纷住嘴,不情不愿的跟着往出走。

    “师傅,你瞧,这炮仗像不像一柱高香。”

    说着,朱厚照就已经从自己怀里掏出了火折子,而一旁的护卫见状赶忙上前,“殿下,此物危险,还是让卑下来点,您还是”

    “去,外头等着去,本宫自己来。”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朱厚照就直接将其喝退,忙活一通,好不容易做出来的炮仗,被别人点了算怎么回事?

    必须得亲自来,而且他也不担心会被炸伤,毕竟这引线足有两米多长。

    朱厚照拿着火折子,拔开帽塞,朝着火折子一吹,那上头立马冒出红光。

    而后,他一脸无惧的将火折子对准引线。

    滋滋滋滋滋

    引线点燃,开始火花四溅,他转身就跑,奔跑的速度一骑绝尘,像一只屁股中了箭的兔子。

    就这,还不忘喊一句,“师傅,快跑!”

    这话纯粹多余,夏源又不是他那种傻大胆,早在朱厚照拔开帽塞之时,他就拉着小荠子躲得远远的。

    少说离那间旌忠祠有数十米的距离。

    离旌忠祠最近的是那帮和尚,他们离得也就数米的距离。

    此时他们有佛珠的转动佛珠,没佛珠的双手合十,一个个的嘴唇都在翕动着,应该在念诵佛经。

    “诶,诸位大师,你们往后点,当心炸到你们。”

    夏源好心的喊了一句,不知怎么的,他一直觉得右眼皮在跳,有种不祥的预感,然而那帮和尚就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念经。

    就在这个当间,朱厚照也一骑当先的跑了出来,他后头则跟着那些护卫,还有谷大用,跑出二十来米的距离之后,他对着夏源大声喊道:“师傅,伱咋跑这么.”

    话说一半。

    轰隆!

    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所有人甚至感觉脚下的地皮似乎都在颤动。

    而在这如惊雷声的巨响中,一朵巨大的蘑菇云从地面升腾而起,漫天尘土夹杂着无数的碎石块如雨点般落下,将附近笼罩在一片烟尘之中。

    朱厚照离得二十多米远的位置都被震得一个趔趄,差点被掀翻在地,那些念经的和尚更不必说,此时也终是感到了惊惧,自觉佛祖没法在这种场面中保佑自己,能跑的拔腿就跑,跑不了的赶紧趴到地上。

    紧接着,灰尘,泥土,碎石块便在他们身上落了一层。

    所有人都觉得窒息了,一时间耳朵里嗡嗡的作响,脑海中刹那间变得白茫茫一片。

    夏源两人离得最远,倒是没受到什么伤害,但也觉得耳朵里一时失聪,赵月荣吓得小脸煞白,动都不敢动一下。

    等烟尘散去一些,众人才发现那旌忠祠的大殿已是塌了,就连周遭的配殿也受到了波及,场上一片狼藉,甚至还有几处地方在着火。

    此时的夏源早就惊呆了,卧槽,这玩意儿的威力怎么这么大?

    一硝二硫三木炭,加点白糖大伊万。

    这话他虽然知道,但上辈子却没机会这样玩,倒不是买不起白糖,原因在于他知道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不让放炮了。

    而这一世,他觉得区区黑火药而已,哪怕用了十斤的量,再大又能大到哪去,撑死一个无敌加强版的雷王而已。

    可这尼玛哪儿是雷王,这是雷管吧。

    造成这么大的破坏怕是要出事。

    不行,得赶紧溜。

    想到这,夏源再不犹豫,趁着所有人人仰马翻,或是呆愣之际,拉着小荠子便跑了。

    没有人发现,此时众人都无比惊惧的看着这爆炸后的一幕,方才那如天崩地裂的场景,令所有人的心底皆是恐惧蔓延。

    又过了一会儿,朱厚照终于回过神,使劲甩了甩落在头上的尘土,却一点也不介意,反而兴奋的叉腰大笑。

    等笑够了,他才想起来去寻找夏源的身影,这么厉害的炮仗竟都能造的出来,对于这个师傅,此时他的心里只有崇拜。

    然而找了一圈之后,朱厚照却愣住了,人呢?

    正愣神间,他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件事,自己好像把英宗下旨营建的旌忠祠给炸了。

    而且这个智化寺可并不偏僻,甚至还处于东城的闹市区,这就意味着很快会有官府的人赶过来。

    “快快快,都跟本宫走,这里不能待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朕的粮

    智化寺就位于京师的dc区,离东四牌楼不算远,而东四牌楼在整个东城都属于繁华的商业区,刚才的那声巨响无数人都听到了,甚至离得近的一时间也被震得耳朵失聪。

    瞧着智华寺方向冒起的火光,还有那滚滚的浓烟,整个dc区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是不是那王振的家庙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这才降下天谴。

    只不过看归看,议论归议论,但却没有百姓要去救火的意思。

    百姓们隔岸观火,但官府却不能坐视不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智化寺附近的红铺。

    这红铺归五城兵马司统辖,职权范围就相当于是明代的消防局,或者说是消防大队更贴切一些。

    因为这种红铺就跟后世的消防大队一样,不止一处,反而数量相当之多,在顺天府整整有一百多个,基本上每个街道胡同都会有配备。

    每个火铺里人员配置也基本固定,一个总甲领头,配备十个火丁,专司救火事宜以及防范火灾。

    几十个火丁拿着水桶,火钩,藤桶水枪等救火器具,向智化寺赶赴。

    接着,顺天府衙门也出动了人手,由府丞率领几十名官府衙役,同样向智化寺赶去,锦衣卫的缇骑也开始出动。

    五城兵马司,顺天府衙,卫所里的锦衣卫,这三个衙门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一处。

    刚才的巨响太过惊人,远在紫禁城的皇帝说不定都已听闻,不调查个水落石出根本无法收场。

    而此时的紫禁城里,往前倒个半个时辰,朱佑樘或许还心情不错。

    整个宫里喜气洋洋,无数的内宦宫女为了筹备明日的盛宴而手忙脚乱。

    户部经过多日的核算,也终于呈奏上来今年的钱粮开支,以及整个国库的余存,库银还剩下两百多万两,丝绢一百余万斤。

    整个大明的国库只有这些剩余,看起来似乎是一件挺可悲的事情,但也要看是跟哪一年去对比。

    要放在弘治头几年确实可悲,那会儿的国库哪一年的岁末结余不是千万两打底。

    可要是和近几年相比,就已经不错了,尤其是弘治十一年和十二年,岁末结算时,整个国库可是所剩无几,甚至还有财政赤字。

    今年竟还剩下两百多万的银两,弘治皇帝对此还算满意,不过满意之余,他又有些惆怅。

    若是早知道国库还有这二百多万两的银子,前几日为灾民购置被褥时,就不用朕的内帑了。

    “朕的内帑今年岁末结余可曾统计出来,还有多少存银?”

    “回皇爷的话,还剩下九十余万两。”

    九十余万两

    听到这个数目,朱佑樘显然又惆怅了,内帑名义上是皇帝的私人小金库,但其实是整个皇宫的钱袋子,要用来养活这整个皇宫的一大票人。

    明日的除夕,还有后日的正旦节,以及十几天后的上元节。

    这三节五庆的,得给宫人们发放赏银,还有冬季的俸禄也得发放下去。

    要不年后再裁撤一些宫女宦官?

    可这些年已经裁撤了许多,如今宫里的运转也就只是勉强维持,若再裁下去,只怕连这皇宫大内的运转都是个问题。

    见弘治皇帝面露惆怅,箫敬在旁边习惯性说起了高兴的事情,“皇爷,京城南郊的灾民如今俱都在感念朝廷的恩赏,感念皇爷的恩德,皇爷仁善,有了这些被褥,想来不会再有灾民冻饿而死。”

    “这非是朕仁善,这是太子仁善。”

    作为皇帝,朱佑樘虽然实实在在的心存百姓,但若不是太子,他也不会去用自己的内帑为这些灾民购置被褥。

    箫敬笑呵呵的道:“皇爷和太子俱都仁善,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太子殿下之所以仁善,还是因为皇爷仁善。”

    “有其父必有其子”

    朱佑樘闻言不禁微笑,而后又反问道:“那太子的性子与朕大不相同,朕敦厚稳重,太子却荒唐贪玩,萧伴伴又作何解释?”

    “太子殿下如今毕竟年幼,贪玩些也是.”

    “轰!”

    正说着,忽然一声巨响,好似惊雷。

    朱佑樘不由皱眉,“这是什么响动?”

    “皇爷,这应该是冬雷”

    “冬雷?朕听着可不像。”

    说着话,朱佑樘再也待不住,从御座上起身,迈步走出暖阁,一路走到紫禁城最高大的建筑太和殿后,这才停下,随即站在殿前的台基御阶之上,朝着东边眺望。

    只见东城那边,隐隐间似有火光,浓烟弥漫,附近不远处能看到朝阳门的城门,还能看到牌楼,而冒烟的地方就在这两处的当间。

    东城,东四牌楼,朝阳门,南新仓

    想到这,朱佑樘赶忙问道:“萧伴伴,冒烟的那一片可是南新仓所在?”

    “这这.好像是。”箫敬隐然间也看到了牌楼,东城能有如此大的高的牌楼,只能是东四牌楼。

    着火的地方离东四牌楼不远,而东四牌楼周边确实是南新仓所在。

    弘治皇帝一听,登时心就凉了半截。

    这南新仓可是储存皇粮,还有官员勋臣俸米的地方,今年的俸米虽然已经发放下去,但南新仓的仓储面积极大,平时储存的都是上百万石的粮食。

    现在里头的粮米至少还有十数万石,甚至数十万石。

    数十万石的粮食

    想到这个数目,朱佑樘便觉得天旋地转,站都有些站不稳。

    朕的粮!

    “来人!来人!给朕立刻去查,去查那走水的地方可是南新仓,还有方才那声巨响又是何故,查实了给朕立即奏报!”

    经过一番忙活,智化寺的火已扑灭,而五城兵马司,还有顺天府尹也俱都呈报入宫。

    唯有锦衣卫还没动弹。

    北镇抚司里。

    一个满脸虬髯,四十多岁的壮硕汉子坐在首位上,他叫牟斌,职位是当今的锦衣卫指挥使。

    长得是粗犷了些,但实际上其为人正直,又精明强干,性格豪爽之余,也有着混迹官场所特有的世故圆滑。

    不然也断然不会从一介普通的锦衣卫,一路爬到指挥使的位子上。

    只是,此时的牟斌明显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张虬髯阔面的大脸阴沉着,手里拿着一份奏报,额头上的青筋暴跳。

    他感觉有一口很大的黑锅背到了自己的身上。

    旌忠祠被炸塌,智化寺走水,起因竟是锦衣卫的人放的炮仗?!

    放他娘的狗屁!

第一百一十六章 很大的炮仗【为装糊涂233加更】

    “砰!”

    将手里的奏报狠狠的拍到书案上,牟斌的一双虎目瞪着堂下的锦衣卫千户,恶声恶气的道:“那方丈老和尚果真如此说的?说他们智化寺的事儿是咱们锦衣卫的人放的炮仗?”

    “卑职不敢欺瞒大人,那老和尚确是如此说的。”

    “他亲眼看到的?”说着,牟斌用力扯了扯身上的麒麟服,瞪眼道:“他亲眼看到那帮人穿着咱们锦衣卫的这身皮?”

    “那倒没有,据那老和尚交代,那些人穿的并不是卑职这等的飞鱼服,也不是普通校尉的青绿锦绣服,那些汉子只是作劲装打扮,但手里拿着的全是绣春刀。”

    “放屁!”

    牟斌咬牙切齿,蒲扇大的巴掌拍到书案上,“一个老和尚老眼昏花,他认得个屁的绣春刀!而且一个炮仗能炸塌旌忠祠,当本指挥使是三岁幼童?”

    “卑职也觉得离奇,可那该死的老秃驴确实是如此说的。”

    说到此处,锦衣卫千户也不禁咬牙,心头暗恨,他娘的,真是世风日下,当今皇上极力约束厂卫,往年锦衣卫的声名威风不再,如今就连一帮和尚都敢往锦衣卫身上甩锅。

    一个炮仗炸塌旌忠祠,撒尿和泥的小孩都不见得会信,你那是什么炮仗,火炮?

    “大人,旌忠祠干系重大,况且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还有顺天府尹已经呈奏入宫,此事咱们怕是摘不出去。”

    闻言,牟斌宽阔的肩膀不禁抖动一下,没错,此事怕是摘不出去,既然那该死的老秃驴说是锦衣卫干的,那五城兵马司还有顺天府尹绝对不会含糊。

    这会儿,关于锦衣卫放炮仗炸塌旌忠祠的奏报,说不定已经摆上了皇帝的案头。

    弘治朝是个很有特色的时代,大明朝迄今立国一百三十多年,已历经九位天子,别的皇帝秉政之时,厂卫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要么是锦衣卫占据上风,压制东厂,要么是东厂势头大,牢牢打压着卫所。

    简单来说,谁和皇上的关系好,谁就威风,但弘治皇帝,他既不喜欢锦衣卫,也不喜欢东厂,对二者极力约束,一直在限制厂卫的权利。

    而牟斌自觉自己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不算高,也和皇上委实算不上亲近,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皇上对自己的印象很不错。

    知道自己是个正直的臣子,而牟斌平心而论,也觉得自己确实很正直,他上位以来一直都在约束锦衣卫,整个锦衣卫从没出过什么欺压百姓,勒索钱财这等狗屁倒灶的事情。

    但如今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而且那旌忠祠是什么地方,说句不好听的,那王振再是混账,再是可恨。

    可那旌忠祠毕竟是英宗皇帝给立的,而且还是英宗自夺门政变复辟之后,所办的第一件事。

    当今的皇上无论怎样也是英宗的子孙,但旌忠祠却被炸了。

    哪怕弘治皇帝对王振不待见,依然会严惩此事,而这事的罪魁祸首还特娘的指向锦衣卫。

    牟斌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脑仁生疼,他妈的真晦气。

    眼看就要过年了,吭哧吭哧辛苦一年终于要放假了,却摊上这么个事儿。

    “去,知会下去,让京里四十八处卫所,但凡佩戴绣春刀的锦衣卫统统都给老子滚过来!”

    说着话,牟斌又一次咬牙切齿起来,若不是锦衣卫干的,自己自会去君前辩解,但要真是锦衣卫的人做的此事。

    那干这事儿的狗东西,这个年别想过了!

    朱厚照带领一帮随从灰头土脸的回了东宫,先是洗了把脸,将脸上的尘土洗干净,接着就直奔刘瑾的卧房。

    房中,刘瑾正提着笔模仿太子的字迹,一笔一划的写着寒假作业。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暗自神伤,想咱家以前整日陪驾在太子身边,太子不管上哪儿去都要带着自己。

    那种日子是何等的威风,整个东宫的太监谁不巴结自己。

    可自从太子拜师,有了这什么家庭作业之后,陪伴在太子身边的人就成了那谷大用,而自己终日只能与这些作业相伴。

    更可恨的是,这作业还如此之多。

    正想着,房门突然被推开,朱厚照径直走了进来,刘瑾的眼睛都亮了,果然,殿下还是心疼自己这个伴伴的,竟还特意来看望咱,而且说不定还要叫自己伴驾。

    想到这,刘伴伴心中一酸,“殿下,奴婢”

    “嗯嗯.”

    朱厚照敷衍似连连应声,然后直奔那书案,将作业一把抄起,接着就走了。

    他要回宫抄书写作业,当个乖宝宝。

    此时,暖阁里,朱佑樘的御案上摆放着两道奏疏,而殿下也站着两人。

    一个是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谢成。

    兵马司指挥使,听起来好大的名头,但其实官级只有六品,位卑人轻,要不是出了这么档子事,他都没机会进宫。

    另一人则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臣,穿着红色的官袍,他是当今的顺天府尹蔺琦,顺天府尹正三品,正儿八经的朝中大员。

    两人奏报的都是同一件事,关于智化寺巨响以及走水一事。

    而这时,朱佑樘已经看完了奏报,正皱眉凝望着殿中的两人。

    说实话,看到着火的地方是智化寺之后,他着实是松了一大口气,也从提心吊胆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但等看完后面的内容,朱佑樘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锦衣卫放炮仗,以至炸毁了旌忠祠,而后导致走水。

    这里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却不大理解。

    尤其是放炮仗这三个字。

    炮仗?

    要是放炮他还能理解,但放炮仗

    在朱佑樘的印象里,那炮仗就是砰的一下听个响的玩意儿,若说是能炸塌一座旌忠祠,他是万万不信的。

    因此他便怀疑这奏疏是不是写的有误,或许是多了个仗字。

    可离奇的是,这两封奏疏用词虽然不同,但内容却一模一样,全都写的是炮仗。

    朱佑樘看向兵马司指挥使,又将目光越过,看向蔺琦,“蔺卿的意思是,那声巨响是由一个小小的炮仗所引起的。”

    “回陛下,非是小小的炮仗。”

    “朕就说不可”

    “而是一个很大的炮仗。”

    噢,还是炮仗。

    朱佑樘沉默一会儿,问道:“那炮仗有多大?”

    “据那智化寺的住持所言,长约三尺,粗细几近等同于人的小腿。”

    闻言,朱佑樘不禁想象了一下,确实挺大的,一米左右的长短,还和小腿一般粗细。

    他承认,这个炮仗的尺寸是大了些,但这么大的炮仗能容得下多少的火药?

    弘治皇帝默默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怕是至多十余斤而已,可十余斤火药爆炸能有如此威力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太子在做什么?

    朱佑樘不是马上皇帝,他没有上过战场,但他也并非没见过火药爆炸的样子。

    当然,他所见的火药爆发,或者说对于火药的认知,基本上都来自于每年重大节日之时宫里所燃放的烟花爆竹。

    可那些东西

    心里想着,朱佑樘的目光不由看向那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谢成。

    很陌生的一张脸,没见过,不认识。

    不过他对朝廷的各方衙门组成很是清楚,五城兵马司的人属于武官,有很多都上过战场,对于火器火药都十分了解。

    于是弘治皇帝看着谢成问道:“这位卿家,朕问你,你可曾上过战场?对于火药火器又了解多少?”

    “回禀陛下,微臣于弘治初年曾跟随镇远侯于湖广镇守,多年以来,大大小小的战役也经过数十次,对于火药火器不敢说了解,但还算清楚。”

    “那朕再问你,若是要炸塌一座旌忠祠,需要多少火药?”

    “这个.臣不好说,不过想来至少需要百多斤。”

    弘治皇帝微微颔首,眉头却皱的更深了几分,百多斤才能炸塌。

    可那个尺寸的炮仗里,火药撑死也就能放个十来斤的量,如此又怎会有这般大的威力,居然能炸塌一座旌忠祠。

    旌忠祠无论怎样也是英宗先帝下旨,着宫中匠人营造修建,其用的砖石木料皆是上等,坚固程度就算比不上宫里的殿宇,怕是亦不远矣。

    这样的大殿怎么会被一个大炮仗给炸塌?

    莫非是年久失修的缘故?

    朱佑樘又想到这样的一种可能,英宗皇帝在的时候,每年会派专人去庙里主持维护修缮等事宜,甚至偶尔还会亲自去那智化寺上香礼佛,陪着那王振说会儿话。

    可自英宗驾崩之后,朝廷就没再去管过那座寺庙,也没管过那间旌忠祠的大殿,更别说是去修缮维护。

    三四十年朝廷都没去打理维持,庙里的和尚也是任其自生自灭,年久失修变得有些脆弱似乎也可以理解

    心里默默思索着,朱佑樘又将那两封奏疏拿起来,问起了另一个问题,“这奏疏上讲,此事乃锦衣卫所为,还有那些人佩戴的绣春刀作为证据,真是荒唐,好端端地锦衣卫为何要去寺庙里放炮仗?”

    “对了,牟斌呢,既是和锦衣卫有关,为何没见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来宫中奏对?”

    “想来是牟指挥还不知晓此事,或是不知该如何向皇爷奏对,正在思索如何回话。”

    箫敬趁机给竞争对手上了波眼药。

    朱佑樘闻言面露不虞,“如实禀报便是,何必要想?”

    “皇爷,若不然奴婢去北镇抚司问问?”

    “去罢,将牟斌叫过来。”

    “奴婢遵旨。”

    箫敬躬身唱喏,正准备动身,就有一个小宦进到暖阁,“皇爷,锦衣卫指挥使入宫觐见,说有事要奏。”

    “他人现在何处?”

    “就在宫门外候着。”

    “宣他进来。”

    “喏。”

    约莫两炷香的功夫,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就在内官的带领下进到殿中,一入暖阁,他便直接拜倒行礼,声如洪钟道:“臣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拜见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朕躬安,平身罢,起来回话。”

    “谢陛下!”

    牟斌铁塔般的身子从地上爬起来,正准备从怀里掏奏本,便听朱佑樘发问道:“智化寺之事与锦衣卫有关,怎不见伱这个指挥使入宫奏报,竟是姗姗来迟?”

    “回陛下的话,臣得知智化寺一事疑似与锦衣卫有关,赶忙就此事调查了一番,随后才匆忙入宫觐见。”

    朱佑樘敏锐的听到了疑似二字,“那卿所调查出的结果如何?”

    “回陛下,此事并非锦衣卫所为。”

    “可据朕看到的奏报上讲,放炮仗炸塌旌忠祠的那些人俱都佩戴着绣春刀,这还是那庙里的住持亲口所言。”

    “陛下,佩戴绣春刀的也不一定是锦衣卫。”

    “哦?”朱佑樘似是有些诧异,随即双目凝望着这个壮硕的汉子,“这倒是奇了,据朕所知,这绣春刀与飞鱼服一样,乃是专赐锦衣卫之物,整个大明,除了锦衣卫以外,又会有何人佩戴绣春刀?”

    然而,牟斌闻言却是沉默了。

    耐心的等待片刻,朱佑樘不由问道:“卿为何不说话?可是想不出来?”

    牟斌又沉默了几息时间,这才徐徐的开口说道:“陛下,京城四十八处卫所之中,佩戴绣春刀的锦衣卫拢共有二百三十六人。

    臣将这二百多人都叫到北镇抚司,而后带着这些锦衣卫去了一趟智化寺,请那庙里的秃.和尚们指认一番,看看这里头可有放炮仗的人,经过那些和尚的指认,没有。”

    说着,他将手上的奏本呈上去,“陛下,这是臣的奏疏,里头还有庙里的方丈住持亲笔写的证词。”

    箫敬下去接过奏本,随后将其呈到御前,朱佑樘伸手拿过打开奏本,却没急着看内容,而是将里头夹带着的证词取出来,展开。

    紧接着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是那智化寺方丈写的?”

    “臣不敢欺瞒陛下,确是那方丈亲笔所写。”顿了顿,牟斌又解释道:“那方丈的右臂被砖块砸伤,是用左手写的,因此这字迹可能不甚美观。”

    朱佑樘恍然,就说这字为何还不如朕的皇儿所写,原来竟是如此原因。

    将这封证词细细看完,看样子,似乎确实不是卫所里的锦衣卫所为。

    可身为皇帝,多疑是一种本能,朱佑樘也不例外,他对这证词的真实性自是存在怀疑的。

    何况就算这证词是真的,真的是那庙里的方丈所写,也保不齐牟斌将那些放炮仗的锦衣卫藏起来,只带着无关的人等前去,或是直接屈打成招。

    也无怪朱佑樘怀疑,这以上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尤其是屈打成招,那可是锦衣卫的传统手艺。

    弘治皇帝将奏疏连同证词不动声色的放到桌上,抬眼看着牟斌。

    对于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他的印象还算不错,也算得上信任,但他天然对厂卫就存在抵触,以至于面对厂卫的人时,总会变得比平时多疑数倍。

    过了片刻,朱佑樘再次开口,只不过没问关于证词的事情,而是接上先前的话题,

    “卿可还未回答朕的问题,这天下除了锦衣卫,还有何人会佩戴绣春刀?”

    牟斌闻言再次沉默。

    这次朱佑樘忍不住皱眉,心里也隐隐有了几分怒意,他强忍着没去发作,而是转头看向萧敬,“萧伴伴,你来说说,这天下除了锦衣卫,还有什么人会配戴绣春刀?”

    “这个.”箫敬的老脸一抽,和皇上不同,他早就知道了牟斌想说什么,也清楚后者又为何屡屡沉默。

    刚才他还在瞧热闹,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态,这会儿问题给到他自己,萧伴伴顿时犯了难。

    上次的核桃事件,至今还历历在目,他又不敢不答,迟疑片刻,箫敬只得无奈道:“回皇爷,据奴婢所知,宫里头的禁卫军也会配备绣春刀,而且人手一把。”

    这次轮到弘治皇帝沉默了,只是听到禁卫军这三个字,他心里就咯噔一下,甚至还有种很莫名其妙感觉,这案子可能是破了

    沉默片刻,他问道:“太子在做什么,今日他可曾出宫?”

第一百一十八章 儿臣自己做的

    朱厚照被叫了过来。

    而且他已经猜到了父皇传唤自己的原因,以至于这货平日里荒唐浪荡,嚣张的不得了,这会儿却低眉顺眼的装起了孙子,像是一只鹌鹑似的露出乖巧又无辜的模样。

    一进到暖阁,他就立即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接着便很茫然的问道:“儿臣正在东宫写寒假作业,不知父皇叫儿臣来是做什么?”

    “寒假作业是何物?”

    “师傅前些日子不是给孩儿放了假吗?这寒假作业就是假期要做的作业,师傅说佳期漫长,怕儿臣荒废了功课,也怕儿臣觉得乏味单调,所以就留了这寒假作业。”

    弘治皇帝轻轻颔首,嘴角不由露出几分笑意,“这寒假作业倒是有趣。”

    朱厚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对,有趣的紧,儿臣喜欢这个寒假作业,若是父皇没事的话,儿臣就先回去写作业了。”

    “写作业不急,朕还有几件事要问你,问完了你再去写也不迟。”

    朱佑樘将其叫住,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收了回去,随即问道:“太子今日可曾出宫?”

    “.出了。”

    “出宫之后都去了哪儿?”

    “没去哪儿,孩儿就是四处转了转,觉得还是写作业有意思,就回宫写作业了。”

    “只是如此?”朱佑樘半阖着双目:“可朕怎么听闻你今早从宫中府库之内运走了好几箱烟花鞭炮?”

    “噢,儿臣是运走了一些。”

    “作何用途?”

    “.没做什么。”

    闻言,朱佑樘的双目陡然一张,眼眸中闪过几分精芒,“朕问伱,你今日可曾去过智化寺?那旌忠祠被炸毁可是与你有关?!”

    说到最后,他的声调陡然提高,朱厚照吓得小心肝扑通扑通的,又看看殿中的几人,那个老头和那个中年人他不认得,但他认识那个壮汉。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

    眼见锦衣卫指挥使都来了,朱厚照估摸着父皇可能已经知道了真相,心下一横便撂了,闷声道:“嗯,儿臣是去来着,也确实和儿臣有关。”

    “好啊,还真与你有关。”朱佑樘的脸彻底垮了下来,刚才他心头还存了几分侥幸,觉得也可能不是自己这个儿子干的,但现在.真是朕的‘好儿子’。

    “荒唐!胡闹!你可知那旌忠祠是什么地方,那是英宗先帝下旨所建,就算那.罢了。”

    顾及到有外臣在场,朱佑樘有些话实在是无法说,只得沉着脸问道:“你好端端地为何要炸毁那旌忠祠?”

    朱厚照瓮声瓮气的辩解道:“儿臣没想炸毁,就是想放个炮仗让那王振听个响儿,可谁知道那炮仗威力这般大,那旌忠祠也如此的不经事,说塌就塌了。”

    “那大号炮仗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然而这个问题却换来了沉默,朱佑樘怒喝道,“说,给朕说!”

    皇帝的怒容还是很有威慑力的,朱厚照没敢再接着沉默,转而道:“儿臣自己做的。”

    “呵”

    朱佑樘冷笑一声,“朕还没发现吾儿竟有这般才能,随随便便做出个炮仗竟能炸毁一座旌忠祠,若是你改明儿再做个更大的炮仗,怕不是朕这乾清宫也要葬送在你的手里。”

    朱厚照对此不言不语,虽然师傅那人很没溜儿,等自己赶到时已经坐着马车跑了,还顺走了自己的三大箱烟火鞭炮。

    但自己跟他不一样,志存高远,绝对不会做出出卖师傅的事情。

    这叫尊师重道,而且自己和师傅亦师亦友,绝对不会出卖朋友,这叫义薄云天。

    见他再次沉默,朱佑樘正待发作,谁料一直默默当透明人的谢成却忽然跪倒在地,“陛下,恕微臣斗胆,臣有件事想问问太子殿下。”

    正在教训儿子的当口却忽的被人打断,朱佑樘心里自是不爽的,但他还是强压下心头怒火,语气平淡的问道:“卿有何事想问?”

    “微臣想问问太子殿下那炮仗是如何做的。”

    听到这话,朱佑樘的脸色登时不大好看了,怎么着,你也想做个大号炮仗玩玩?

    谢成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也看不见皇帝的脸色,只是自顾自的道:“陛下,臣是武将出身,随同镇远侯驻守湖广十余年,还算是久经战阵,也用过军中的火药火器,可军中的火药威力远不如殿下做的炮仗那般大。

    因此臣便想着,若是能将太子殿下做炮仗的方法用于军中.”

    说着,谢成又扭头看向朱厚照,他跪在地上没起身,就这么朝着太子磕头行了个大礼,而后问道:“殿下,微臣敢问殿下,您做的那炮仗里放了多少的火药?”

    朱厚照想了想,“九斤多,不到十斤吧。”

    “不到十斤的火药便有如此威力”

    谢成嘴中喃喃,而后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对着朱佑樘道:“陛下,正如太子殿下所言,不到十斤的火药能发挥出百斤火药的威力,甚至隐隐超过,那若是以此方法制作炮仗,填充百斤,千斤的火药,那我大明军队在对敌之时又会平添多少的胜算”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停顿,因为他已经陷入到美好的畅想之中。

    谢成是实实在在的武将出身,陪同镇远侯顾溥镇守湖广多年,历经大小战阵上百次,后来转任这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位置。

    作为一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谢成太清楚火药威力提升十倍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大明的军队在对敌时能拥有更大的胜算,这意味着,许多袍泽阵亡沙场的惨剧可以避免。

    朱佑樘不是武将,更没有打过仗,但他明白谢成的意思。

    随后他的心头也不禁激荡起来,他想到了多年来边关的兵祸,若是有这等威力的炮仗,做个更大号的,往里头填充上百斤,乃至上千斤的火药,那对敌时的胜算又能提升多少?

    这个他不会算,也算不出来,但朱佑樘心中有个奇异的感觉,有了这等火药,或许不会再有鞑靼入侵关中腹地的事情发生。

    而暖阁之中,最激动的无疑是朱厚照,他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率领大明军队,带着无数大号炮仗亲征鞑靼的画面了,草原上到处都是轰隆声,到处烟尘弥漫,一片人仰马翻之景。

    朱厚照越想越兴奋,脸颊已是渐渐涨红了,正在这时,却忽然教人打断,朱佑樘问道:“朕问你,你那炮仗是如何做出来的?”

    “啊?”闻言朱厚照先是一呆,想了想回道:“噢,多加火硝,再加上一些白色的东西。”

    “白色的东西是何物?”

    “就是.”

    朱厚照愣住了,对啊,那是何物?

    “是秘方,这个儿臣不知道。”

    朱佑樘脸黑了,“你自己做的炮仗你不知道?”

    朱厚照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问题,到底该不该出卖师傅,出卖了显得自己很没义气,若是不出卖

    “.父皇,那炮仗其实不是儿臣做的,是儿臣的师傅做的。”

    顿了顿,朱厚照又恪守着义气补充道,“但炮仗是儿臣放的,与师傅没关系,做出炮仗之后师傅就回乡过年去了,后面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朱佑樘稍稍沉默,随即伸手指向暖阁的一角,“去,跪到那儿去。”

    朱厚照不想跪,义正言辞道:“父皇,儿臣请命,快马加鞭去夏家庄问师傅索要那火药配方,以壮我大明军威。”

    朱佑樘不理他,用手又指了指那暖阁的角落。

    见状,朱厚照只得默默的走到那个角落跪下,这地儿还成,比上次跪的地方要强得多,起码暖和,而且还有地毯,不怎么硌膝盖。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合理吗?

    月色如钩,星汉灿烂。

    阵阵冷风刮面而过,月色之下,夏源和夏儒叔侄俩坐在院中闲谈,不远处,夏助领着鼻涕娃夏臣一块放小鞭炮,不时啪的一声脆响。

    屋子里,赵月荣和夏姝叽叽喳喳的聊着天。

    没错,这是夏儒家的院子,回到庄子里,夫妻俩着实是无处可去,只能住到叔父家。

    至于他们自己家,好家伙,正儿八经的家徒四壁,除了地砖什么都没有。

    小偷进去都是流着泪走的,说不定还于心不忍,扔下几个铜板聊表心意。

    此时的夏源表现如常,已经从先前炸塌旌忠祠的惴惴不安中恢复过来,甚至默默的将这事儿都给忘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狗太子干的好事,是他选的智化寺,是他在旌忠祠放的炮仗,就连引线都是他亲手点的。

    所以旌忠祠被炸毁,连带着寺庙着火,跟我夏某人有什么关系?

    当然,自己确实有一点点的责任,毕竟那个炮仗是他做的,但夏源觉得狗太子不会出卖自己。

    和朱厚照认识这么长时间,他已经把这货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荒唐贪玩,性格跳脱,但却又带着一颗赤子之心,有时候还憨的可爱,最主要的,这货还很中二热血。

    众所周知,中二热血的少年往往都很讲义气,讲义气的人讲究的是一切自己扛,因为这样很帅。

    再说,若是出卖了,怕是官府的人已经找到了夏家庄,可现在却没有丝毫的风吹草动,这说明什么?

    这就说明是朱厚照那小子一个人默默扛下了所有。

    在心里又双叒一次给太子殿下点了个赞,夏源这才把思绪抽回来,继续听夏儒在那儿感慨。

    至于感慨的什么,无非是自己这个侄儿有了出息,娶了媳妇,考上了解元公,还在京城买了套院子,大哥大嫂可以瞑目了巴拉巴拉的。

    夏儒正说着,嗖的一下,一个转着圈的发光体钻到了他的椅子底下。

    突如其来的玩意儿给他吓了一跳,慌忙从座位上起身,接着他看向正在椅子底下转圈的东西。

    夏源也在盯着看,这玩意儿似乎是地耗子,不得不说,明朝的炮仗虽然没什么种类,就鞭炮这么一种,但烟火种类真是超乎想象的丰富。

    就他顺回来的那三大箱子里头,烟火有十几种之多,有拿在手里放的,就滋滋滋闪光的那种,还有最常见的那种烟花箱子,属于礼炮的范畴,以及这种一点燃,就冒着火在地上乱窜的,名叫地耗子。

    这地耗子自然是夏助和夏臣放的,本来夏儒只让他们放点小鞭炮,将这些烟火留着除夕和正旦节晚上放,但很明显,两兄弟没忍住诱惑。

    此时,兄弟俩站的远远的,手里各捏着一根点燃的香,一副紧张不安的样子。

    夏儒冲他们俩招手,“你们俩过来。”

    迟疑一会儿,夏助当先往前迈步,另一只手则拉着弟弟,等走到跟前,他当即开口道:“爹,我们错了.”

    夏儒二话不说对着他们的屁股挨个踹上一脚,然后把两兄弟手里的香抢过来,“都给我滚回屋睡觉去!”

    “噢”

    兄弟俩不情不愿的回了屋子,夏儒则又坐回椅子上,也没再接着感慨,而是问道:“这些时日,源哥儿住在京里可曾每日读书温习功课?”

    夏源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噢,读了。”

    “这便好。”夏儒放心下来,“京城繁华之地,你年岁又小,叔父一直担心你被那花花世界迷了眼睛,又觉得自己是解元公,便心生懈怠,将经学抛之脑后。”

    “已是岁末了,明年开春便是春闱会试,屈指算算也就仅剩两月时间。

    这会试不比乡试,多少秀才即便中了举人,却也在这春闱中折戟沉沙,这些落榜之人其中不乏乡试中的经魁亚魁,甚至连亚元解元也不是没有。”

    说到此,夏儒徐徐的舒了口气,看着嘴中呼出的白雾在空中飘散,随即温声道:

    “叔父晓得伱天资聪慧,但这世上从来不缺伤仲永之事,越是聪慧的人才更要勤学读书,听到你说自己在京里也整日刻苦读书,叔父这心里头便放心了,想来明年开春的会试,咱们夏家的解元公已是胜券在握。”

    听到这,夏源有些羞愧,叔父也是太信任自己,竟然信了自己的邪。

    整日刻苦读书,这种画风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

    我夏某人从来都是靠外挂的。

    “叔父呢,叔父对这次的会试可有把握?”

    “没有。”

    夏儒答得相当干脆,都不带犹豫的,随即解释道:“叔父与你不同,不像你这般聪慧,叔父自小天资愚钝,能考上这举人都已是邀天之幸,对此,叔父心满意足,对于得中会试这等事是万万不敢想的,因此也不准备参加会试。

    有了这举人的功名,这些时日叔父对于读书早就抛到一旁,就每日在家中闲坐,时不时还会受邀去参加一些宴席,过的还算滋润。

    如今叔父就盘算着什么时候有个小官的空缺,到时候选官选到叔父,如此叔父也算有了个官身,哈哈.”

    夏儒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说到最后,更是陷入到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幻想之中,忍不住开心的笑出声来。

    他笑的开心,夏源却是脸黑了,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说了一通,看着很有长辈风范,但简单概括起来意思很明确。

    你聪明,所以你要努力,光宗耀祖的事儿就交给你了,叔叔我啊,就在家里躺平摆烂。

    小算盘打的真是啪啪作响,还说什么等有个小官的空缺就去当官。

    夏源真想恶狠狠的告诉他残酷的现实,想的是真挺美,但可惜当官什么的与你无缘,你只配封爵!

    按照大明的规矩,外戚可是会受封爵位的,不是侯就是伯,基本都是伯爵。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的妹子夏姝确确实实的是历史上的那位夏皇后。

    至于到底是不是,夏源也无法肯定,毕竟夏皇后是真的不出名,若是在明朝皇后里,搞个存在感最低皇后的排行榜,这位皇后绝对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甚至他之所以会知道武宗的皇后姓夏,还和那位万寿帝君有关。

    上辈子读初中时,他曾经很迷一部名叫大明王朝的电视剧,那时的他对明史什么的一知半解,但觉得剧里的所有人都精的一批,尤其是里头那个整日修道的皇帝,更是老谋深算。

    于是带着好奇去网上搜了搜这位嘉靖皇帝,曾浏览到,在嘉靖十四年,武宗皇后病故,关于拟定她的谥号和丧礼规格,朝中爆发了一场规模挺大的礼仪之争。

    由此夏源才知道,明武宗的皇后原来姓夏,而关于她的记载更是简单,生前默默无闻,有着皇后的尊仪,却不怎么受宠,甚至于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死后的这场礼仪之争竟成为了她唯一绽放光芒的时刻。

    很悲哀的一位皇后。

    想到这,夏源不由看向那间点着灯的屋子,那里头有两个正愉快聊天的妹子。

    若夏姝真是那位夏皇后,自己是不是该想办法阻止这件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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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娘子萌萌哒介绍:
大明弘治十四年夏。
专情皇帝朱佑樘高坐龙椅,忙着中兴大明,东宫太子朱厚照正值少年,初露荒唐本性。
一觉醒来,夏源穿越到这个时代,两眼一抹黑之时,被人给骗婚了。
谢邀,人在大明,刚被骗婚,我已接受,心态良好。我家娘子萌萌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家娘子萌萌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家娘子萌萌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