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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土豆地瓜派     我家娘子萌萌哒txt下载     我家娘子萌萌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人渣

    坤宁宫偏殿的床榻上,一个在讲述,一个在静静的听着。

    若是将日子往前推,推到五六年之前,那时的娘亲还活着,和娘亲一同相伴的日子,应当是赵月荣嫁人前最美好的回忆,也或许是她唯一的幸福回忆。

    等娘亲没了之后,便独自一人生活在赵家,说是寄人篱下似乎不贴切,再怎么说也是继女,可赵家的三个主人,除了后爹对她还算不错,婶娘和所谓的姐姐只是对她百般欺辱。

    每当受了委屈,受了欺负,她总会把曾经和娘亲相伴的记忆拿出来回想,这样便能好受许多。

    她不太想讲这些,更没有逐条逐条,一桩一件,去历数这些年在赵家积攒的心酸往事,她的讲述只是从成亲嫁人开始,在她小小的心里,这才是最愿意分享出来的事情。

    从姐姐嫌夫君是个病秧子,让她代替嫁过去,但其实不是病秧子,身体可好了,一点事情都没有,也没有赶走她,反而让她留下来。

    讲到被押到祠堂,夏家庄的老族长要告官,要带着她去讨说法之类的,夫君参加乡试,带着她去京城看榜还有什么搬家

    讲了许多,整个聊天,几乎全是夫君怎样怎样的,而每次一提到夫君,张皇后就瞧见她那双眸子好像闪着光一般,她的讲述中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尽是些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是琐碎。

    但从这些个琐碎中,张皇后却窥见了这对小夫妻的生活。

    而从这一声声的夫君怎样怎样的,也将她对夫君的情意勾勒的明明白白,一点一滴的琐碎中,也描绘出那个夫婿平时是怎样待她。

    可以说是郎情妾意,但不够全面,也可以说是相互扶持,可又不尽然,张皇后一时间不知该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

    或者说用宠爱更合适。

    在这些生活的点点滴滴中,张皇后得出如此的结论,就是宠爱,甚至有些像是在养女儿。

    是错觉吗?

    张皇后不能确定,但一个丈夫把妻子当女儿养着,让她觉得有些怪诞。

    将心中的思绪压下,张皇后才柔声细语道:“看到你成亲之后过的这般幸福,母后也便放心了,初时母后还担心你受了什么委屈.”

    话未说完,赵月荣便摇头道:“没有受委屈的,夫君待我可好了。”

    “那”张皇后轻启唇齿,又忽而顿住,似是不太方便问,但几度欲言又止之后,她还是问了出来,“那你身子这般娇弱,平日里他可曾对伱有所怜惜?”

    这也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另一个操心的问题,年岁方小,豆蔻年华嫁人委实太早了些,而这个年纪总归是难承挞罚。

    别说现在,再过上两三年仍然会如此,可十几二十岁的年纪,男子又是截然不同。

    “?”

    这话让赵月荣有些听不大懂,有些迷懵的问道:“什么怜惜?”

    “不曾怜惜?”

    有些漫长的沉默过后,赵月荣的脑袋还是迷迷糊糊的,但眼见皇后的眉头渐渐蹙起,像是有些不快,又连忙开口道:“夫君可怜惜了.”

    张皇后脸色稍缓,可瞧着她这幅模样,本能的就不大相信这话,随后更是不再顾忌什么体面,很直接了当的问道:“你们月中行房几次?”

    “?”

    听到这话,赵月荣又懵了,紧跟着小脸儿就红了起来,行房她倒是明白的

    又是一阵的沉默,她才羞难自抑的道:“没有。”

    “没有?”

    这下轮到张皇后发怔了,不由脱口道:“什么叫没有?”

    “就是.”

    赵月荣嗫嚅几下嘴唇,不知这话该不该说,更不知怎么好端端的就到了这个话题。

    纠结半晌,她才用极小极小的声音道:“我和夫君还没有洞房”

    张皇后先是一怔,而后便是一阵的沉默,过去许久,她方才出声问道:“怎么会没有?”

    “夫,夫君说我还小,还没有熟”

    张皇后又是久久不语,半晌后才问道:“秀荣,你困不困?”

    “嗯”

    “那便睡觉罢”

    殿中的烛火也没有熄,仍将整个偏殿照得昏黄,赵月荣也没工夫操心浪费的问题,如蒙大赦的闭上眸子,一张小脸仍是带着绯红,

    张皇后怔怔的瞧了她片刻,适才闭上眸子,心里说不上是喜是忧,反正有些复杂。

    次日一早,夏源便迈着步子进了詹事府,也没去司经局的值房,径直就往东宫走去,这个时辰,弘治皇帝正在上早朝。

    他打算趁着这个空档,叫上朱厚照去看望媳妇,其余的时间还是别去了,省得又被皇上找茬。

    至于为什么要叫上朱厚照,因为这货是太子,要没有他带着,自己跑过去那就叫擅闯后宫,夏源可不傻。

    很是畅通无阻的就进了东宫,在这东宫里头,夏源绝对是熟人,一路上不停有太监冲着他躬身问好。

    朱厚照此时已经起来了,对他来说,昨晚的成长并不是很快乐,光晓得哭,等提上裤子,这货更是做了件禽兽不如的事情,嫌人家哭的闹心,直接把抽抽噎噎的宫女给赶走了。

    等瞧见夏源过来,他迅速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师傅,本宫真的睡过。”

    “?”

    这当头一棒,给夏源敲得发蒙,“你睡过啥?”

    “宫女啊,你昨儿个不是还问来着吗?”

    昨夜没有香香软软的小身子抱在怀里,夏源觉得睡眠质量都下降了一大截,这一大早过来,这狗太子就和自己聊这种事。

    “昨晚刚睡的?”

    “怎么可能,本宫早就睡过,不过”

    说到这,朱厚照打了个停顿,话锋一转道:“不过昨晚确实又睡了一个。”

    “佩服佩服。”

    夏源很敷衍的拱手,可朱厚照却还是精神一震,下意识挺起了胸。

    男人的成就感,正是来自于同性的佩服和崇拜,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

    同理,对于这种事,男人还有种极其夸张的羞耻心和自尊感。

    放在后世,二十多岁的年纪若还是个小雏鸡,绝对是件无比羞耻的事情,都不好意思往外说,生怕遭人耻笑。

    而在这个时代,男女之间成亲早,十五六岁基本就等同于后世的二十多岁。

    因此朱厚照才急不可耐的要将此事抖搂出来,恨不能让全天下都知道,本宫是个大人。

    “那你昨晚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朱厚照不解,又似是明白过来,“噢,那个宫女光晓得哭,烦的很,完事之后本宫就给她撵走了。”

    夏源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这逼绝对是个人渣,简直拉低了人渣这个群体的下限。

    比提上裤子不认账还踏马丧良心。

    自己得离他远点,不然这货挨天打雷劈的时候,容易连累自己。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你叫声哥来听听

    虽是打算离朱厚照远一点,省得往后这货挨雷劈的时候,连累到自个儿。

    但夏源还得指望着这小子带着他去坤宁宫看望媳妇,只好接着和其蝇营狗苟。

    等到了坤宁宫门口,夏源却没急着进去,对着朱厚照说道:“殿下,你先进去瞧瞧,看看陛下在没在里头,若是没在的话,劳烦你出来告诉臣一声,然后臣再进去。”

    “你咋这么不想见父皇?”

    听到这话,夏源直翻白眼,“麻烦殿下伱搞清楚,不是我不想见陛下,是陛下不想见我,现在跟以前不同了,以前是臣子,现在是女婿,陛下看着我就来气,一旦见到臣,陛下必定又是一顿训斥。”

    朱厚照想也没想便当即摇头,“本宫也不大想进,万一父皇真在里头,然后也训斥我咋办?”

    尽管朱厚照这小子很不要脸,还是个人渣,平时一副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怕的作态,挨了揍挨了骂,浑不在意,过不了多久又生龙活虎,精力充沛。

    但很明显,他并没有受虐倾向。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意挨揍挨骂,也不愿意挨弘治皇帝的训斥。

    “咱俩不一样,陛下肯定不会训斥殿下,臣就是个女婿,殿下是陛下的亲儿子,亲的不能再亲,爱护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舍得训斥?”

    “可昨个本宫就被训斥了一通。”

    “那是因为你跟臣一道来的,属于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解释了一下,夏源又不忘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若是陛下在里头,殿下一个人进去,绝对不会被训斥,臣说的话绝对保真。”

    闻言朱厚照迟疑着点点头,选择相信这个货,刚想往里头进,脚步又顿住,回头道:“可本宫是陪着你来的。”

    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陪着他来的,怎么还让自己趟雷?

    朱厚照现在觉得这货一点都不地道,自己好心好意陪你来,结果你拿我当枪使?

    这么一想,他就老大不乐意,咱们又是师徒情谊,又是兄弟情深,如今还是妹夫舅哥,难道不应当肝胆相照?

    夏源许是也觉得这样做不太地道,索性放弃了让朱厚照趟雷的想法,两个人扒着宫门对着里头探头探脑,等了一会儿,才终于抓住一个落单的宦官,开口便问,“父皇此时在不在里头?”

    宦官手里提着把扫帚,职责是负责洒扫的内侍,刚扫到宫门跟前,就被一只手给拽了出去,还没缓过神来,便听到这句父皇,紧接着就意识到是太子在问话,赶紧答道:“回殿下的话,皇爷方才下朝回来,此刻正在用早膳。”

    “告辞。”

    听到这话,夏源转身就走,却被朱厚照给拽住,“师傅,你不去看媳妇了?”

    “不看了,明天再说吧。”

    夏源本来设想的还挺完美,趁着弘治皇帝上早朝,过来看望一下媳妇,如此便不会有个中年老男人对着自己找茬使脸色。

    但可惜刚才耽误了些功夫,来迟了一步,明天早点过来。

    “走吧,殿下,咱们回去。”

    然而朱厚照想了想却是摇头,“不回,要回你回吧,来都来了,本宫要去看一眼妹子。”

    “?”

    夏源满脑子问号,“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玩我?你刚才不是还不敢进么?”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说了这么一句,朱厚照便独自走了进去,他刚才略微琢磨一下,师娘昨天变成妹子,连声哥还没喊呢。

    得听她喊一声哥。

    再者说来都来了,回去显得好像自己怕了谁似的。

    瞧见朱厚照进来,里头用膳的几人皆是停下筷子,随即都往他身后看。

    没瞧见有别人,弘治皇帝收回目光,问道:“你大清早来此作甚?”

    朱厚照倒是挺老实,“孩儿过来看望一下妹子。”

    话音刚落,他便凑到了赵月荣跟前,认真道:“妹子,你叫声哥来听听。”

    赵月荣正微微欠身往门外看,倏地一张大脸就凑到了面前,还贴得这么近,不由的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接着方才看清是朱厚照,说起来,对于这个太子,她倒是并不陌生,反而还挺熟悉,以前几乎是天天见,可是叫哥

    嗫嚅了几下嘴唇,她还是轻轻唤了一声,“哥”

    “诶!”

    朱厚照欢欢喜喜的应了一声,高兴的像个两百个月的宝宝,而此时弘治皇帝和张皇后已是愠怒,还未发作,朱厚照扔下一句孩儿告退,随后便跑了出去。

    目的达成,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夏源此时还在宫门口守着,正满心纠结着要不要进去,见朱厚照迈步跑了出来,不由一怔,“你让皇上给赶出来了?”

    “没有,本宫是自己出来的。”

    说着,朱厚照便拽起他的袖子,“走走走,咱们先回东宫,路上我再和你说。”

    坤宁宫里头,弘治皇帝和张皇后的脸色仍是不大好看,整日里上蹿下跳,就跟个野猴子似的,今天更是大早上跑过来,吓了人就跑,从古至今可有这般不着调的太子?

    “厚照须得好生管教一下,你瞧瞧,就刚才那副样子,可还有太子之仪?可还有兄长之态?”

    说着,张皇后又扭头道:“秀荣方才吓到了罢.莫急,稍时母后便帮你好生教训他一番。”

    “下回他再让你喊他哥,你莫要理他,哪有这般做哥的。”

    弘治皇帝脸色虽是不大好看,但一直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他此时在琢磨一件事。

    刚才那个浑小子一句叫声哥听听,女儿就喊了一声,可到现在却还没喊过自己一句父皇。

    心里想着,他似是打定了主意,而后学着朱厚照那样把脸倏地凑过去,贴的也挺近,“秀荣,你叫一声父皇听听。”

    赵月荣又被吓了一跳,但迎着弘治皇帝那副希冀的样子,还是稳了稳心神,轻声唤道:“父皇.”

    朱佑樘更是欢欢喜喜的应了一声,开心的像个四百个月的孩子,只是还未高兴多久,就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一扭头便迎上了张皇后嗔怒的目光。

    “咳”

    弘治皇帝咳了一声,拿起筷子帮着夹菜,“来,秀荣,多吃一些。”

第二百二十七章 难言之隐

    如今被喊了一句父皇,弘治皇帝心情大好,比平日都多喝了两碗米粥,用完了早膳,正想动身去偏殿处理政务,打算先将紧要的政务处理干净,随后便再琢磨琢磨怎么培养感情。

    结果却被张皇后拉到一旁,然后就是一通的悄悄话,未及听完,朱佑樘的眼睛便已是睁大,这个消息带给他极大的震撼。

    一时间竟是难掩脸上的喜色,又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当真?”

    “臣妾骗你作甚?”

    “竟是这般,朕还真是错怪了这个狗东女婿,却不想还有这样的内情.朕,朕.”

    弘治皇帝压了压激动之情,又吁了口气,他觉得有必要重新梳理一下这段翁婿关系。

    从前只当这小子是个牲口禽兽,金钗方过,未及豆蔻竟都下得去手,如今看来,跟禽兽非但并不沾边,反倒是谦谦君子。

    年岁小,还没熟

    听听,这多像人话。

    朕果然没有看错,不愧是朕所看重的年轻俊杰,后起之秀。

    这个时代尽管有些落后,可很多观念却也没那么陈旧,很多人以为,古代成婚早,十二三岁的就成婚,这样的事情确实存在。

    但这个时代的人又都知晓,哪怕是寻常百姓人家也都知晓,女子若是太早成婚会有所损伤,不然也不会有及笄这个说法,而及笄之龄是多大,年满十五岁。

    这个年纪基本已经发育完全,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当然,男子无所谓,哪怕你八岁,只要你能硬,就让伱进洞。

    而豆蔻年华,甚至未及豆蔻,那绝对是不成的,还容易出事。

    就算没出事,那也太过遭罪,这也是弘治皇帝此前最痛恨的点,如今得知这个消息,一时间心结尽去。

    好女婿。

    张皇后却似是没他那般高兴,反而问道:“陛下很高兴?”

    弘治皇帝没多想便道:“朕自是高兴,喜不自胜。”

    “夫君就未有所顾虑?”

    “为何要有顾虑?”朱佑樘倒是有些困惑,此事还不好么?

    十年前的丧女之痛犹如切肤,十年后女儿失而复归,这种巨大的惊喜中掺杂着的是愧疚,于是便想要将这些年未尽的父母之情,十倍百倍乃至千倍的给予,恨不能百般疼惜,万般疼爱。

    自是不忍再遭一丁点的罪,哪怕曾经遭过的罪亦是不行,仍会觉得心如刀绞。

    如今得知没有遭罪,多好。

    “夫君未有顾虑,臣妾倒是有些,得知此事,臣妾一开始自是欣喜的,但后头转念一想,却生怕是”

    说到这,张皇后又忽而顿住,弘治皇帝耐心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了下文,不禁问道:“是什么?”

    张皇后没往下说,只是自顾自的摇头,“应当只是臣妾多心乱想,年纪轻轻的,必然不致如此。”

    弘治皇帝愈发的听不大懂,这都什么跟什么?

    年纪轻轻

    倏地,他脑袋里灵光一闪,脱口道:“难言之隐?”

    话一出口,朱佑樘倒是被自己这个念头给吓了一跳,刚想掐断,又不禁沉思起来。

    用患得患失这个词汇最能形容他此时的心态,身为男人,若是自己也有难言之隐,绝对羞于启齿,往往会找些借口。

    虽说瞧着那副每天神采奕奕的样子不像,但凡事总有个万一。

    而且硬要说起来,这种事还真不能算多心,反而是一种传统,或许大明朝有难言之隐的男士挺多。

    但凡大户人家的女儿出嫁,总会先派一个丫鬟探探路,万一是个举不起来的,丫鬟试过之后便会立马向娘家禀报,随后这桩婚事便需要重新考量一下,毕竟不能嫁过去守活寡,这可是幸福问题。

    而皇家出嫁公主更是不例外,会先派个宫女过去,试一试驸马的斤两,这都是必要流程。

    只不过如今的情况有些复杂,这个女婿说是驸马,但其实又不是驸马,压根没经过试婚的环节。

    沉思半晌,弘治皇帝吁了口气,“肯定是淑君多心乱想,朕瞧着那个女婿倒是身子骨绝佳,几同厚照一般无二。”

    在朱佑樘心里,他的这个儿子绝对是身体强壮的代名词,整天生龙活虎,精力旺盛,还特别抗揍,他还真没见过比朱厚照身子骨更棒的人。

    然而他不提朱厚照还好,一提起来,张皇后却是一怔,随即问道:“咱们的厚照为何至今没有子嗣?”

    “?”

    弘治皇帝闻言亦是一怔,他这会儿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个问题,自己的厚照为何没有子嗣?

    如今已是十六岁的年纪,甚至等月余之后过了诞辰,便是虚岁十七。

    何况,东宫里头又那么多宫女,当初为了能开枝散叶,枝叶繁茂,还都是挑选的年轻貌美之人。

    深吸口气,朱佑樘呼喊道:“去,宣太医来!”

    听到这句喊话,远处的女官内侍本能的就往这边看,下意识的就想瞧瞧皇帝皇后是不是又厥了过去,随后才反应过来,一个个赶忙应诺,然后出去传旨。

    东宫里头,仍然是最常见的景象,朱厚照提着两水桶,扎着马步练神功。

    夏源睡在躺椅上,不过现在到了夏天,太阳不能晒,会晒死的,于是挪到了穿殿走廊的阴凉处。

    “殿下,宫门外头有太医要进来。”

    “太医?”

    朱厚照皱眉,“太医来本宫这儿做什么?”

    “他们说是来给殿下和夏师傅诊脉。”

    “?”

    见这里头还有自己的事儿,夏源豁然从躺椅上坐起,“诊脉?好端端的诊什么脉?”

    朱厚照更是干脆,“去去去,让他们滚,那些个太医全是废物,有病也不需他们看。”

    谷大用不禁为难,“殿下,这怕是不成啊,那些个太医带着皇爷的旨意。”

    “有旨意也让他们”

    朱厚照还有一个滚字未说出口,但却又忽地变了主意,转而道:“去,让他们进来,本宫倒要这帮人能诊出个什么。”

    得了太子的同意,一众太医才提着小药箱从宫门外头进来,虽然医术不见得多高明,但这家伙事儿倒是备的挺齐全。

    等到了这穿殿之中,先恭恭敬敬的朝着太子殿下见礼,朱厚照只是面无表情的瞧着他们,随之把手里的水桶往地上一放,揉着手腕道:

    “听说你们是来诊脉的,本宫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能诊出什么便罢,若是什么也诊不出来”

    朱厚照如今对这些个御医有很大的成见,上次还没踹过瘾,如今虽是没有明说,但威胁的意思已是不言而喻,诊不出来还踹你们。

    一众太医脸颊抽了抽,又不是我等想来的。

    “殿下放心,臣等定当为殿下还有夏洗马仔细诊脉。”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看本宫虚不虚?

    夏源原以为,这帮太医是吃饱了撑的,弘治皇帝或许也是吃饱了没事干,但转念一想,这也算是大明朝最高领导体恤下属,体恤儿子,体恤女婿,特意给组织的一场体检。

    甭管这些太医的医术怎么样,反正又不用花银子,免费的,多好。

    当然,若是真检查出什么问题,然后这帮太医给开了药方,那夏源是绝对不敢吃的。

    谁不晓得这大明朝的四不靠谱,翰林院的文章,武库寺的刀枪,鸿胪寺的茶汤,太医院的药方。

    太医院给开的药,谁敢吃?没病也得吃出病来。

    一个个太医轮流上前把脉,时而皱眉,时而抿嘴,整的像是谁病入膏肓一样,最后聚在一块堆商议一通。

    得出结论,这两人健康的很,脉象蓬勃,体态康健,至多就是心律有些躁动,但这属于夏季炎热,实属正常。

    不过为了避免挨踹,太医们还是一副很谨慎的样子,甚至皱着眉,“殿下,以臣等诊脉之见,殿下心律躁动,想来是天气燥热,热邪入体所致。”

    其余太医的跟着点头,“对对对,心律跳突,实乃是热邪入体之兆。”

    说着,他们又瞧了眼朱厚照额头沁出的细汗,大热的天,又是提水桶,又是扎马步的,不出汗是不可能的。

    但太医们却给出不一样的解释,“还有殿下额前的汗珠,散而不凝,此乃体虚之象,这热邪侵体最易迫津外泄,所谓津为载气,若是气随津泄,便会体倦乏力,达致体虚。”

    “夏洗马脉象躁动,想来亦是如此,和殿下同理,都乃热邪入体,隐有体虚。”

    见这帮太医忙活半天诊出来个体虚,给小朱太子诊出来也就罢了,怎么还有自己的份?

    夏源脸色不由黑了下来,我体虚?

    还有什么迫精载气,气随精泄的,很明显,这个体虚说的是肾。

    这不骂人呢么这不是?

    朱厚照的脸色更是难看,感觉受到了冒犯,自己这神功是白练的?

    “本宫体虚?”

    “是有些许的体虚,但却不甚严重,只需臣等开一剂.”

    话未说完,朱厚照抬脚便踹了上去,“你们看本宫虚不虚?”

    坤宁宫的偏殿里,弘治皇帝坐在书案后头,经过通传,一众太医臊眉耷眼的走进来,身上基本都沾着个鞋印。

    太子殿下太过分了,堂堂储君,竟是说话不算数。

    明明咱都给诊出来了,身子骨虽是康泰,但人活一世,有些小小的抱恙,小小的体虚是难免的,咱还打算给开些温补的药方,有病治病,无病吃了也不打紧,可以强身。

    但谁知还是挨了踹。

    朱佑樘瞧见了这几名太医身上的鞋印,不禁皱眉,这皇宫之中,还有人敢殴打太医?

    但很快他就想到了凶手是谁,不露声色的问道:“卿等诊治的如何?”

    “回陛下,太子殿下和夏洗马身体康健的很,就是有些许的热邪入体,以致些微的体虚,但不碍事,至多调理一下便可。”

    “只是如此?”

    一众太医有些发懵,怎么听着陛下好像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似的。

    弘治皇帝非是不满意,反而满意的很,只是还有些不放心,沉吟片刻问道:“这体虚又是怎样的体虚?”

    一众太医面面相觑,这体虚之说,根本就是他们为了避免挨踹,而信口胡诌的,反正他们是太医,在这皇宫大内之中,论及病理,没有人比他们更懂,说你有病,你就是有病。

    而这体虚相当普遍,就跟后世的亚健康一样,什么都能往上靠,本就是个很笼统的说法。

    未及沉默太久,太医院正秦长善便出声道:“陛下,这个体虚乃是是天气炎热,阳邪入体所致,并不碍事,只需一剂清凉镇热的方子便可痊愈。”

    见太医院的院正都如此说,朱佑樘虽是不太放心,对这帮人的医术也有些不大信赖,但也没再说什么,应当就是自己多心了而已。

    “朕晓得了,众卿且退下吧。”

    “臣等告退。”

    一众太医躬身行礼,这才默默退了出去。

    瞧着几人出去,朱佑樘拿起奏本,目光阅览着这奏疏上的内容,心里则琢磨着要不要派个宫女去试试女婿的斤两。

    至于太子也得派一个,而且已经命人去取东宫彤史,先看看这小子临幸了几多宫女再说。

    正想着,箫敬躬身走了进来,听到脚步声,朱佑樘抬眸便往他手上看,箫敬的手上捧着一个册子,正是东宫彤史。

    这东宫彤史,说白了就相当于是皇帝的起居注,也跟起居注的性质一样,记载的全是隐私,每天私下里的一言一行,专门有人拿着小本本躲在暗处,悄悄的给记录下来,就像是安装在皇帝和太子身上的摄像头。

    按照规矩,皇帝或者太子本人是绝对不能翻看的,也无权翻看,其目的就是为了怕皇帝看了之后,觉得有些内容太过刺眼,要在起居注上予以篡改。

    当然,这条规矩从唐太宗之后就被打破了一次,但历朝历代不乏有骨气的史官,也不乏有节操的皇帝。

    弘治皇帝就是个有节操的,从没翻过自己的起居注,每天谨言慎行,也不怕有人记载什么。

    若不是忽而想到这个子嗣的问题,太子的彤史他也不会想来翻看。

    不过想看全部的肯定不行,朱佑樘能要来的也只是关于临幸宫女的记载。

    好在也只能要来这个,不然若是把那份记载朱厚照言行的彤史要来,弘治皇帝看了之后指定会气的厥过去。

    “弘治十五年八月初七,太子幸宫娥一名,周氏春桃,亥时初及至三刻”

    第一页就是弘治十五年,朱佑樘似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还想往后翻,又转过头瞧一眼这个时期,八月初七。

    那不就是昨日么?

    这.太子至今就只幸了一个宫女?

    得知这个事实,弘治皇帝一时间都不知作何表情,对于这等男女之事,他和张皇后可是压根就没有约束过太子。

    不仅没有约束,甚至还是煽风点火的态度,从太子十来岁起,他们就往东宫里填充了许多年轻貌美的宫娥,其目的,就是为了早日抱孙子。

    结果这小子竟这般规矩老实。

    昨儿个才告别了童男之身。

    朱佑樘又看一眼此次的时长,亥时初及至三刻,三刻,居然半个时辰?

    嗯,颇有朕年轻之时的风采。

    很是欺心的感慨一番,弘治皇帝显然不清楚这时长有很大的水分,三刻怕是有两刻都在看书学习,但他倒是在这太子之事上放心下来,开口道:“将这册子送归东宫罢.”

    “奴婢遵旨。”

    箫敬应了一声,却未动身,而是道:“皇爷,还有件事,那些奉命前去勘验西金原的厂卫已是回来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爹

    听完箫敬的汇报,弘治皇帝的脸色倒是沉默下来,沉寂着脸也不知在思虑什么,屈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书案上敲着。

    半晌,他才问道:“可曾细细勘察,确认没有遗漏之处?”

    “厂卫派出去大约数十人,还有驻守在此的一众禁卫,这数百人也参与了勘验之事,据厂卫回报,确实未曾发现有疑似地洞,或是盗洞存在.”

    箫敬回答的小心翼翼,有些不敢去看弘治皇帝的脸色,话语中把自己择了出去,是那些厂卫说的,咱可没说。

    作为这宫里的太监头子,又是弘治皇帝的贴身伴当,宫中的其余人晓不晓得不一定,但他可晓得的很。

    夏洗马的那个妻子疑似是十年前薨逝的太康公主,为什么是疑似,因为人死复生这种事太过离谱。

    就连箫敬这种活了六十多年,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不敢相信此事。

    但皇爷和娘娘都认定了是,那宫里头也没人敢反驳,虽是还未受封公主的尊号,可一众宫人也都是公主公主的唤着。

    倒也不是没人予以猜测,排除掉认错人的可能性,那基本上都往同一个方向猜,或者说,只剩下这一个可能。

    当年太康公主其实是假死,下葬之后没两天便赶上了盗墓的,这些盗墓的人决不能来的太迟,必须得是在几天之内进到墓室,不然哪怕是假死,那也成真死了。

    这些掘墓之人开棺取宝,扬长而去。

    盗墓贼自当不会再把棺椁盖上,偏巧,假死的太康公主又活了过来,随后爬出棺椁,顺着那些盗墓贼留下的盗洞爬了出去。

    至于盗墓贼是如何躲过戒备森严的墓寝守卫,成功进到墓室地宫;

    年幼的小公主从地宫爬出来后,又是如何没被这些禁卫发现。

    这些统统都不重要。

    因为前面那些个推测已经离奇的不能再离奇,根本就是天方夜谭,那在这等离奇的事上再增加多少离奇,也是不重要,反正已经足够离奇。

    只是如今查而未果,太康公主的墓寝未发现任何的地洞或是盗洞,这等离奇的猜测,或者说最后的一丝可能性似是也无了。

    弘治皇帝自然亦是这般的猜测,不然也不会命人去西金原的墓寝予以勘验。

    对于这个失而复归的女儿,他或许产生过些许的怀疑,但在那个一般无二的胎记面前,却打消了最后的疑虑,开始坚定不移的相信,这就是自己的女儿。

    哪怕是现在得知了这墓寝上没有盗洞,没有地洞,弘治皇帝依然坚定不移的相信着。

    冥冥中他就是有这种感应,认定了这就是。

    抛开这等玄乎的说法,在朱佑樘的潜意识里,本心里,万万不接受这只是搞了一场乌龙,只是闹了个误会,只是认错了人

    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个结果,一个答案。

    宝顶上,地宫上有个地洞,这个地洞都不需太大,甚至是否连通地宫内部都不重要。

    只要有便好。

    如此他就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一切,接受自己女儿复生的事实,重新封上太康公主的尊号,自当没有十年前的那场事件。

    可现在,却连这个结果都不肯给自己。

    朱佑樘坐在椅子上默然无语,过了许久,他扶着书案徐徐起身,“萧伴伴,叫人摆驾,朕要亲自去一趟西金山。”

    “再去把夏卿家也一道叫上,朕有些事情想问他。”

    “那太子殿下是否”

    “也一并叫上罢”

    弘治皇帝出宫倒是件挺罕见的事情,事情太多,每天各种的政务都处理不完,哪怕有这个想法,也没这个精力。

    要去京城的西郊的西金山,从紫禁城到此大约四十里地,路途要经过不少坊间闹市。

    为了不扰民,朱佑樘便微服出宫,没穿平日里的帝王冕服,只是穿着一件寻常的圆领员外衫,更没乘坐皇帝的銮舆,不过他这几年身子骨一向欠佳,受不了马车颠簸之苦,便坐着一顶不起眼的小轿。

    通过西华门一路出来,随驾的的侍卫俱都是劲装打扮,分布在四周随时警戒,明哨暗哨不计其数。

    在前头领路的,自然是朱厚照,骑着个高头大马,这种出风头的事情,他可太爱干了。

    头一次光明正大的出宫,给他整的还挺激动,夏源也骑着马,却并未走在前头,而是和皇帝的小轿并行。

    掀开轿帘,弘治皇帝和他聊了一路,夏源也明白了此次是去干什么,找洞。

    不过皇帝问自己的这些事,他这个当夫君也是一概不清楚。

    “或许其中隐情,只有去问小荠子的那个娘亲才能知道,但此人前几年便已过世.”

    “小寄子?”

    “噢,这是臣妻子的小名,荠菜的荠,就是她那个娘亲给她起的。”

    朱佑樘在心里把这个小名念叨几遍,并将其牢牢记下,而后叹息一声,似是自语道:“朕非是对秀荣的身份有所顾虑,朕只是想要个交代。”

    “臣明白。”

    弘治皇帝却没搭话,靠在软垫上不知在思忖什么。

    见皇帝不再搭理自己,夏源倒是丝毫不在意,反正这便宜丈人对自己的态度一直

    想到这,他倏地反应过来,偏头去瞧轿中的弘治皇帝。

    他这会儿发现了个问题,今天这皇上怎么没给自己甩脸子?

    不仅完全没有先前的那种横眉冷对的意思,就连这态度都随和了许多。

    这是因为个什么,想通了?

    这么快?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弘治皇帝又是开口唤道:“夏卿家”

    夏源正打算去前头找朱厚照聊天,听到皇帝喊自己,又勒住缰绳,“臣在。”

    “你如今可曾有表字?”

    表字?

    夏源一怔,不明白怎么又跳到了这个话题,“还没有,臣如今才十八岁,还没到弱冠之龄,还得等两年加冠之后才能取表字。”

    弘治皇帝有些皱眉的瞧着他,确切来说,是瞧着他脑袋上的冠帽,随后忍不住问:“你头上戴的是什么?”

    “冠帽啊。”

    “那你为何说自己还没加冠?”

    夏源有些懵,二十而弱冠,而古代是加冠之后才能取表字,这个他还是知晓的。

    但自己什么时候加的冠?

    “罢了,伱如今未有表字,朕便帮你取一个。”

    沉吟片刻,朱佑樘道:“你名为源,源为本,本为正,便叫居正可好?”

    “居正?”

    “不错,居正。”

    弘治皇帝觉得自己这个表字起得很好,居正,居正,不仅符合名义,同时还有着深层次的寓意。

    随即又接着道:“你既是朕的女婿,那便和子侄一般,所谓一个女婿半个儿,民间女婿称呼岳丈亦是称父亲,朕这个做岳丈的,帮你取个表字倒也不算逾越。”

    夏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郑重其事的喊道:“爹。”

第二百三十章 打开地宫

    “咳咳咳”

    这一声爹出口,弘治皇帝先是一懵,随即就被呛的咳嗽起来。

    走在旁边的箫敬震惊了,这一声爹给了他极大的震撼,民间女婿确实是管岳丈叫爹,但你管皇上叫爹?

    他历经三朝,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驸马。

    瞧着在里头咳嗽的老丈人,夏源很担忧,把手从轿窗里伸进去,想着抚抚胸口给岳父顺口气,可惜够不到。

    于是只得把手收回来,关切的问道:“爹,你没事吧?”

    “咳咳.”

    本来稍稍已经平复,听到这话,弘治皇帝又是剧烈的咳了起来。

    瞧见这一幕,夏源有些怔怔的,难道皇帝刚才那番话不是这个意思?

    是,他承认,他是厚颜无耻的打蛇随棍上,但这只是其中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还是皇帝给了暗示。

    又是一个女婿半个儿,又是民间女婿管岳丈叫父亲,听听,这不是暗示是什么?

    弘治皇帝还真不是给暗示,帮他取表字,是承认了这个女婿的意思。

    同时也是想着以后称呼表字,这样显得亲近一些。

    而表字之中的居,有多重含义,其中之一乃居所,主子嗣,有子嗣,自然就没有难言之隐,这是一种殷切的希望。

    但这个肯定不能说出来,而且还得隐藏起来,不过人有种本能,若是想隐藏什么,话就会多些。

    这是潜意识在作祟,生怕旁人猜到自己真实意图。

    弘治皇帝就是由于多说了两句话,所以才有个人上赶着喊爹,一定要引以为戒。

    朱佑樘抚着胸口平复下来,深呼吸,决定不和他计较这事,这是女婿,这是女婿管朕叫爹虽是有些放肆,但总不能怪罪。

    又连着呼吸几下,弘治皇帝扭头看向夏源,教育道:“朕知道你是女婿,可伱称呼爹像什么样子,即便是皇亲国戚也该恪守礼仪才是。”

    “噢。”夏源从善如流,又问道:“那臣可以管陛下叫岳父吗?”

    弘治皇帝眉头皱了起来,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称呼陛下?

    “臣两年前父母罹难,已经许久不曾喊人父亲了,也都似是忘记了有父亲是什么感觉,臣想着陛下既然是臣的岳父,里头也有个父字,喊出来总能有些慰藉,似是自己还有个父亲一般。”

    朱佑樘不禁默然,又有些破防,称呼一声岳父,只为了感受一种还有父亲的错觉。

    这般一想,竟莫名让人有些心疼。

    他甚至完全能够理解这种心情,他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统御九州万方的天下至尊,但幼年时虽是有个父皇,可有和没有又有何差别。

    沉默半晌,弘治皇帝才悠悠道:“朕本为天下君父,天下百姓皆是朕的子民,天下百姓皆视朕若父,你更是朕的女婿,便是称呼父亲亦是恰如其分”

    “父亲。”

    朱佑樘实实在在的被噎了一下,脸拉了下来,“朕话还未说完,你急个什么?”

    “.”这可是认皇上当爹,天大的殊荣,夏源觉得自己不表现的急切一些,显得好像我不尊重你。

    “往后私下里朕便允许你喊一声父亲,喊一声父皇,但其余时候要注意臣仪。”

    “噢。”

    见他应声,朱佑樘似是也不想跟他多说什么,“行了,你上前头去吧,让朕安静一会儿。”

    闻言,夏源点点头,催动胯下的骏马溜溜达达朝前走了,箫敬瞅着他的背影带着一股子艳羡,咱也没了父亲

    经过将近一个时辰的路途,一行人方才抵达西金山之原,远处能看到连绵的群山,不远处则有一处占地极大的墓寝,或者说是陵寝更合适。

    一切都是按照亲王的规制修建,陵墓自建成到如今,也仅仅只隔了十年,看上去甚至比去后世去参观的那些帝陵还要壮观,后世的帝陵虽是规模宏大,但地面建筑早已残缺不全。

    而这里却还是一切如初。

    遥遥看上去,东西阙台,楼阁殿宇,一直延伸上去的司马道,中间铺着厚厚的地砖,再往上看,还有七级的拜台。

    谁能想到,自家的小荠子一天抠抠搜搜的,吃个蜜饯果干都觉得奢侈的不行,这死后的陵寝居然是这般规模。

    到了这郊外墓寝之地,弘治皇帝也不再隐藏身份,在一众禁卫的跪拜之下,顺着司马门走了进去,穿着寻常的员外衫,在这些跪拜之人的衬托下,似是也带着帝王的气场。

    一众人则赶紧跟上,等上了七级拜台,便能看到一个挺大的宝顶,那下面就是地宫。

    或者说,脚底下踩着的这片土地的下面也是。

    而经过一路的观察,夏源已经认定,这里绝对不可能被盗。

    有那么多禁卫的把守,更别说现在只是王朝中期,谁敢在这个时候盗当代皇家的陵墓。

    就算是想盗,那也得等到王朝末期,比如崇祯那会儿,张献忠就掘了老朱家的祖坟。

    所以夏源觉得,这个洞压根就不用找,肯定找不到。

    不过这里

    这里乃是西金山之原,虽是在平地上,但视野很是开阔,他站在这里环顾一圈,随即扯了扯朱厚照的袖子,“殿下,这里是不是小西山?”

    “什么小西山,这是西金山。”

    闻言,夏源又指着附近一处山峰问道:“那远处那个山是什么山?”

    朱厚照顺着瞧过去,“翠微山。”

    听到翠微山这个名字,夏源就已经能确认这是哪儿了,这是八大处公园,当然,现在肯定没有公园这种称呼,这是后世才有的。

    他上辈子当北漂的时候,所在的公司曾经在这组织过一次团建,嗯,不用想,肯定是周末组织的,又很无耻的占用了一天宝贵的休息时间。

    弘治皇帝听着两人的对话,问道:“居正可是想到了什么?”

    没有回应。

    朱厚照一怔,“居正是谁?”

    他刚才骑马走在前头,没听到后头的对话。

    “一个姓张…….”

    话刚出口,夏源又反应过来,这是皇上给自己取的表字。

    旋即开口道,“陛下,臣是有个想法。”

    “是何想法?”

    “若是臣没猜错的话.”夏源开口便想解释,又觉得解释起来会很麻烦,索性道:“将这座地宫打开,届时一看便知。”

第二百三十一章 臣还是那句话

    开地宫

    没错,将地宫打开,确实一切都能知晓。

    只要看一眼棺椁里没有被打开,看一眼棺椁里头有没有尸骸,一切真相大白。

    只要没有尸骸,那便说明里头的人是真的死而复生。

    这天下或许有智障存在,但弘治皇帝绝对不是,他更不是没想到这点,可他不敢。

    他害怕等打开地宫,棺椁里头有个尸骸,这个尸骸小小的,穿着十年前下葬时的敛服,那个敛服的交衽处绣着朱秀荣三个字,预示着这是自己的女儿。

    同时也昭示着自己的女儿是真的身死,她并没有死而复生。

    想到这些,弘治皇帝就禁不住手脚发颤,他只是想找到一个地洞,想找到一个不需要太合理的交代。

    以此来心安理得的接受这种离奇,甚至离奇到几乎不可能的死而复生之事,让他当个鸵鸟,把头深深的埋在沙土中。

    “你你的猜测便是这棺椁中没有尸身?”

    声音有些发颤,或许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朱厚照当即开口道:“肯定没有,妹子都活了哪儿还有什么尸身。”

    夏源很平静的摇头,“不是没有尸身,臣猜测,地宫里头很可能连棺椁都没有。”

    毫无疑问的,他这一句话出口,顿时震慑全场,横扫了所有人。

    在场众人,朱厚照和他整天待在一起蝇营狗苟,或许是这里头唯一能勉强跟上他思维的人,但此时也不免被惊呆了,没有棺椁?

    这年头盗墓的连棺椁都盗?

    有些漫长的沉默之后,见没人捧哏,也没等到谁问一句那棺椁哪儿去了,或是为何没有棺椁之类的话。

    夏源只能自问自答,“臣推测,棺椁很可能是掉到了地底下,或者说可能是掉进了地下河里。”

    又是一阵沉默,朱厚照最先反应过来,拽拽他的袖子,低声提醒道:“师傅,你别太过分了,棺椁怎么可能掉到地底下,还有什么地下河。

    快闭嘴吧,再说下去父皇肯定要发火,伱瞧,他手都在抖,照本宫来看,他这是想打人了。”

    听人劝吃饱饭。

    但夏源就不是那听劝的人,何况手抖也不一定是想打人,还有可能是帕金森。

    “若是别的地方当然不可能,可这里是海淀。”

    “海店?”

    “对,海淀。”

    思忖片刻,夏源又慢吞吞的道:“这里以前应当是叫海子,好像唐宋之时是这么叫的。”

    弘治皇帝的手确实在抖,不过倒不是要打谁的意思,随即他看了眼箫敬,问道:“萧伴伴,这里以前可是叫海子?”

    “这个.奴婢也不甚清楚。”

    箫敬老脸一抽,咱老家是延平府的,哪晓得这京城的人文风土。

    此时有个侍卫忽而出声道:“陛下,卑下似是听家里老人说起过,这里曾经好像确实叫海子。”

    有了这么一句话,此事的可信度一下子变得极高,虽然夏源还真没有信口胡诌。

    他捋着脑中的思绪,嘴里接着道:“但这里的海子指的并不是有海的意思,而是湖泊河流众多,甚至光泉水就有一千多处。”

    “哪怕是现在也是水脉众多。”

    说着,夏源指着远处的那条河,“陛下,您看,那里就是一处大河,如果臣没记错的话,如今这西金山附近的大小河流,就是没有十条,也有八条。”

    “.”闻言,弘治皇帝微微颔首,此事他自是知晓,这西金山脉周边确实水流众多,从堪舆学上讲,这等水脉发达之地最适合埋葬女性。

    水本为阴,而这里的水脉几乎都在西金山之南,山之南为阳水,乃是壬水,女子代表的是阴水,为癸水,两者最是相宜。

    因此大明朝的公主,郡主,几乎都埋葬在此。

    光远处的翠微山一处,至少就埋葬了六七位。

    “现在河流不少,但以前水脉更是发达,只不过经过岁月的流逝,这些湖泊经过沉淀,几乎都到了地底下。”

    现在这个地区没有确切的名字,只是归昌平县管辖,但在后世这里名叫海淀。

    海淀,海淀,从字面意义上解释,是有海沉淀到了地底下,成为了地下河。

    这个当然太过夸张,但海淀的地下河确实多到离谱。

    地下水覆盖的面积有多大,经过统计,大概是三百六十多平方公里。

    而后世的海淀多大,四百平方公里出头。

    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对比。

    几乎整个海淀地底下,全是地下河。

    “你说此处地底下全是地下河?”

    “嗯。”

    夏源连连点头,又问道:“陛下,臣想问一下,这地宫在地下几米不,在地下几丈的位置?”

    闻言,弘治皇帝当即扭头问,“萧伴伴,按照国朝规制,这公主的地宫该有多深?”

    这地上的一应建筑虽是亲王规格,但地宫当初是从固安郡主那抢来的,所以只是按照公主的规格。

    箫敬掰着指头算,“帝陵当在九丈之深,王陵该是七丈之深,公主的乃是阴数,应当是六丈。”

    六丈。

    那也就是十八米。

    换算了一下这个数字,夏源都不由咧嘴,挖了十八米的深度,这地宫还没塌,这帮工匠还真是福大命大。

    记得后世有篇报道,海淀地区的地下水由于形成时间较短,几乎都在地下不到一百米的位置。

    而现在是明代,这地下河的形成满打满算也就是个三五百年,估计有个三四十米就顶天了。

    还好大明朝的帝陵没选址在这一片,不然按照九丈二十七米的深度,建一个塌一个。

    “十八米的位置,再一个就是此地极易地震,但好像都是小地震”

    夏源嘴中自语着,又抬头道:“陛下,臣的推测大致就是如此,地宫离地下水很近,在一场地震之后,这个地震甚至不用太大,便会使得地宫底部塌陷,而后棺椁掉入了地下河之中,然后木质的棺材随着地下河流通到地表河之上。”

    这个推测是夏源能想到最合理的,也最符合逻辑,看似有些扯,但其实一点都不扯,因为他说的这些条件全都刚好满足。

    京师顺天府这个地界,从战略意义上来看很重要,但地理位置.正好处于华北平原的几个大断裂带的交汇处,这样的地形,地震最容易形成。

    总说川渝地区经常地震,但京师周边的地震其实才是最多的,只不过规模都不大而已。

    一千多年的时间里,四级以上的地震发生过二百多次。

    几乎五六年就有一次,这还是有记载的,没记载的更多。

    而一两级的小地震,一年就有几十上百次。

    这种小规模的地震,地表之上感觉不出来,但地宫棺椁的椁是石质的,本就沉重,又离地下水很近,一次小小的地震就会让停放棺椁的位置塌陷,从而使棺椁落入地下河。

    再后面,若是小荠子处于假死状态,地震又处于刚下葬的几天之内,被水一呛很可能就会活过来。

    经过塌陷,重心一偏,木质的棺材从石椁中掉出,而木头又具有浮力,海淀的地下河又与周边的众多水域相连,天晓得会从哪儿漂出来。

    然后被她那个娘亲捡到

    夏源的脑袋里渐渐形成了一条脉络,并且越来越清晰

    “陛下,臣还是那句话,打开地宫,一切自见分晓。”

第二百三十二章 用火药炸!

    沉默许久,弘治皇帝的嘴唇蠕动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同意了此事。

    他不知晓自己为何要同意,或许是相信了这番说辞,也或许是想要个答案,要个交代。

    诸般情绪堵在心口,下达了开地宫的命令之后,朱佑樘又装起了鸵鸟,肃着脸道:“地宫开启,只看有没有棺椁便是,若是有.此事便到此为止,勿要开棺。”

    开地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开大明的地宫更难,作为华夏正朔王朝,和后面那个异族入主的鞑子朝自是不同,我大清的皇陵造的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别说是出动军队,就是几个农民拿着把锄头都能给你掘出墓门来。

    陵墓浅,撑死也就十米左右,压根不讲究规格,墓道和司马道完全就在一条直线上,只要不是斗鸡眼,打眼一瞧,就能清楚地宫入口的方位所在。

    不然也不会屡屡被盗,进地宫就跟回家似的,某位孙姓人士领着手下光顾过,那些在地里刨食的农民也没少去地宫里参观,帮着通通风。

    而明朝的皇陵,首先是华夏正朔,不像大清属于外族入侵,那些盗墓的人几乎都打着驱逐鞑虏,为汉人报仇的口号去盗掘,先天性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其次就是,明陵讲究风水,选址符合堪舆之学,并且深埋于地下,地宫的构造也很复杂,墓道曲折,若不是借助现代仪器,很难找到地宫入口。

    当年开定陵的那批人,本来想挖的是朱棣的长陵,但就是由于死活找不到地宫入口,所以才退而求其次的开了定陵。

    当然,这些问题在此时并不算什么问题,相隔十年,墓室的大致方位还是清楚的,起码弘治皇帝就记得很清楚,他当初是亲自扶着女儿的棺椁入葬。

    距离宝顶一百多米的西南处,十几块厚厚的青石砖被掘出来放在一旁,数百名禁卫对着此地挖掘,五六百人当然不可能全上,真正参与挖掘的只有一百多人,剩下的则是将挖出来的夯土挑到别处。

    此时已经挖出了一个深达几丈的大坑。

    夏源就蹲在坑边看,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亲临考古第一线,挖的还是他媳妇的坟。

    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真应该把小荠子叫过来,让她本人蹲在这里看,她的感受肯定会更奇妙。

    渐渐的,头和铲子就铛的一声脆响,像是触碰到了某种坚硬的事物,在场的人都清楚这是挖到了地宫的神道,隐隐间还能看到地底所铺设的青金砖,而地宫的大门终于显露了出来。

    门上刻着浮雕,像是花样云纹,瞧着还挺好看。

    只是轮到要如何开启这座石门,底下的一众禁卫却是犯了难,这墓门后头有着顶门石碑,采取的木栓顶门的原理,靠人力根本无法推开。

    毕竟这地宫建造的初衷,可不是想着以后让人进去参观的,更没有想过要让其重见天日,都是怎么坚固怎么来。

    有十多名禁卫很实在的用身子顶住石门,又是推又是顶的

    就在这时,蹲在坑边的朱厚照发出了声音,表情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都推个什么,这么厚的石门是你们能推开的?用火药炸,做个大号的炮仗,给它炸开。”

    弘治皇帝站在稍远处的位置,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亲妹子的地宫,伱居然要用火药给它炸开,你还是个人吗?

    夏源也有些复杂的瞅着他,这倒霉孩子要是晚出生几百年,东陵大盗指定得换个人。

    “不能炸,这地底下是地下河,火药一炸,地面受到震动,很可能就得塌。”

    “那你说怎么办?”

    “石门中间是不是有一条挺宽的缝隙?我看着像是用砖石填充着,把这些砖头取出来,然后找个什么铁棍,木板之类顺着缝隙塞进去,将里头的顶门石顶开。”

    夏源用手指着石门中间,看着像是有一条大约十多公分宽的缝隙,中间填充着砖石,用混合着糯米汁的泥浆浇筑,还上了漆,和石门的颜色几乎一模一样,但仔细去看,还是能看出细小的差别。

    他记得几百年后挖定陵的时候,那些个砖家打不开石门,最后也是用木方塞进去,把顶门石撬开,石门这才得以开启。

    而石门中间当然会留有缝隙,毕竟这顶门石又不是电动的,留着缝隙,是为了等关闭石门之后,用拐角钥匙塞进缝隙里,把顶门石勾过来顶住墓门。

    最后再用石砖将缝隙封死,这才是正确流程,总不可能设计好几个机关,按到错误的,又是流沙又是弩箭,等找到正确机关,墓门才会自动打开。

    这种事想想就知道不可能,就算真的有机关,那也是置人于死地的,绝不可能有自动打开墓门的机关。

    所以一众人又开始拿着凿子,叮叮当当的对着中间的砖缝敲起来,这将会是一个很费时的事情,这明朝的砖石绝不是豆腐渣工程,反而相当坚固。

    又是大半天的忙活,终于扣开了十几块砖石,随后一个长长的木方顶进去,数十人的合力之下,轰的一声闷响,那是顶门石被推倒的声音。

    从缝隙中弥漫出了烟尘,这道尘封十年的石门终于得以打开。

    但这样的墓门里头还有三道,也即是说这公主墓里有四道厚重的大石门。

    好在有了先头的经验,剩下的几处石门还算比较好处理,一座座石门相继被开启。

    从上午来此,这会儿已经是到了日暮时分,忙活将近一天,才终于将这座地宫打开。

    夏源挺想跟着一道进去,参观一下这明朝公主的地宫之中是什么样子,但想了想还是算逑,里头大概率是呈现一种塌陷的状态,万一失足掉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等着空气流通之后,十几名禁卫才大着胆子,举着火把走了进去。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等待,弘治皇帝肃着一张脸,依然站在稍远的位置,只是袖口中的拳头早已攥的紧紧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地宫里似是隐隐有脚步声响起,很快,刚刚进去的那些禁卫俱都顺着石门鱼贯而出,步履匆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些后怕和胆颤的神情。

    朱厚照蹲在坑边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里头是不是真塌了?”

    坑底下的十几名禁卫相继拜倒,“殿下,地宫里有几处塌陷,停放棺椁的后殿后殿更是塌陷了一个深坑,棺床倾覆,棺椁更是不知去向,深坑里头隐隐有河流声响彻,卑下等人未敢细看,只得赶紧回来复命。”

    “此地危险,请陛下与太子殿下速速移步!”

    空气似是静了一瞬,忽的响起箫敬的尖利刺耳的叫喊声,“皇爷,皇爷!”

第二百三十三章 地震了快跑

    弘治皇帝这几年的身子骨一向欠佳,他才是正儿八经体虚的那个。

    从上午来此,到现在只是喝了几口茶水,整整一天,看似面无表情,但他的精神却一直处于绷紧的状态,对于夏源的那些推测,他希望是真的,又担心不是真的。

    现在得知地宫中当真有所塌陷,棺椁不知所踪,深坑里还有水声,已是极大证实了那个猜测。

    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整个人心神一慢,身子便也跟着软了下去。

    好在箫敬眼疾手快,赶紧把弘治皇帝扶住,几声尖利的叫喊之下,弘治皇帝似是被叫的回魂,眼前那种朦朦胧胧的恍惚之感也有所退却。

    而后他用手反搭住箫敬的胳膊,又很坚强的站直身子,并没有厥过去,只是脚步有些虚浮。

    呼了几口气,弘治皇帝的脸上才勉强恢复了一些血色,他看向已是赶过来的夏源,开口唤道:“居正.”

    说实话,这个表字夏源总觉得很诡异,莫名就让他有种想要开始变法,推行新政的冲动。

    不过,皇上给起得表字,就这么着吧。

    于是夏源答道:“臣在。”

    “你莫非还精通这堪舆之术?”

    堪舆之术,在弘治皇帝眼中这是一门玄之又玄的学问,甚至他觉得这门学问多有不实之处,只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可事实胜于雄辩,又是地下水,又是地震,这些看似荒诞的说法却一概被他言中。

    弘治皇帝只能往这个方向猜,这个女婿身负堪舆之术,而且是真才实学。

    会阴阳懂八卦,通天文晓地理,那些在旁人眼中看来只是寻常的山川泽流,却能被他看出潜藏其中的门道。

    其他人的目光也全部看向夏源,他们此时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又是地下河,又是地震,都被此人给说中了,这种神乎其神的预判,不是堪舆之术又是什么?

    朱厚照的眼睛里也闪着别样的神采,表现的比旁人都要激动。

    不愧是本宫的师傅,就该是如此!

    面对无数道目光,夏源没多想就摇头,“臣哪会这个,臣不懂。”

    听到这话,朱厚照登时有些急了,“你怎么能不会呢?你不会伱咋知道这地底下有地下河,知道这地震?你肯定会,本宫清楚的很。”

    “臣真的”

    夏源刚想接着否认,又转而道:“好吧,臣确实会一点,嗯.略知一二。”

    堪舆这东西在他印象里就是风水,看看山,看看水的,硬说起来和地理学也沾边,而他刚才说的那些地下河,地震的说辞自然属于是地理学的范畴。

    地理这东西,他还是懂的。

    毕竟九年义务教育可是上完了的,高中也学过三年。

    虽说懂得不多,更没有到精通的地步,但是又真的会一点点。

    不过在其他人眼中,这就是谦虚的说辞,这年头大家都是要脸的,尤其是读书人更是要脸,往往都是含蓄而又矜持,明明是个懂王,一出口却是略懂略懂,懂得越多,越是这么说。

    而在弘治皇帝眼中,这个女婿虽说有时表现的不要脸,比如厚颜无耻的叫爹,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有着读书人的节操,比较要脸。

    所以这会一点点,翻译过来就是,无比精通。

    朱厚照眼中闪烁着看破一切的睿智光芒,将胳膊搭在夏源的肩膀上,“本宫就说你肯定会,还不承认,不过师傅你还是是太矜持了些。”

    略知一二,听起来总觉得不太顺耳,要是他,绝对插着腰哈哈大笑,一脸骄傲道,不错,本宫在堪舆之上的学问惊天彻地!

    箫敬倏地想起什么,忙道:“皇爷,如今这地宫里头已有几处塌陷,站在此地终究有所不妥,还请皇爷和太子殿下速速移驾,方才夏师傅也说这个地界地震频发,还是”

    正说着,就在这时,似是有轰隆一声的闷响,震颤之感滚滚而来,大地跟着颤动,一众人等都有些站不稳当。

    好在这股震颤之感来的迅速,去的也快,并未持续多久。

    等重归平静之后,一众人等先是面面相觑,都能发现对方脸上的迷茫之感,紧接着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到这一刻才是一阵后怕。

    朱厚照小心脏突突突的狂跳,随即一手扯住弘治皇帝的衣袖,另一只手去拽夏源,他只长了两只手,其余人就管不上了,“快,快跑,地震了,咱们快跑!”

    夏源被他扯得一个趔趄,又不忘对着坑底下喊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从坑底下出来,快,都出来!”

    而一众缓过神来的禁卫也迅速从坑底下爬出,放置着深坑没有去管,所有人都急匆匆从宝顶附近离开,顺着七级拜台下来,远离了地宫的位置,这时才似是有了些许的安全感。

    而后目光便开始看向两个人,一个是箫敬,一个是夏源。

    箫敬老脸一抽,咱也没想到自个儿这嘴居然这么灵,这地震说来就来。

    弘治皇帝还有些心有余悸,好在方才的地震规模不大,只是地面震颤几下,若是规模大点,引得地宫全面塌陷。

    后果不堪设想。

    大明朝的皇帝和太子可都俱在此地,若是全折进去,整个天下必将大乱,就算不乱,他这一脉也是绝嗣的命运。

    越去想,朱佑樘就越是后怕,若是方才对这京师地崩频发之说还有些许的怀疑,现在算是真信了。

    若是这京师周边真是地震频频

    从西金山离开,踏上回京的路途,天色迟暮,夏源默不作声,也没去搭理还在那儿感叹的朱厚照,他在回想方才的地震,感觉这次的地震不像是京师本地的户口,似是从西边而来。

    那种震荡之感是那种传导过来的感觉,就像是海浪一般,层层叠叠推着行进。

    而且就算是京师本地,那刚才那种地面晃动级别的小型地震,必定会被历史记载下来。

    弘治十五年的地崩

    想到这,夏源陡然想起了一段记载,弘治十五年,河南濮州地崩,震荡上千里,波及五省之地

    濮州地崩了?

    这个事情在历史上或许不是很出名,但又确实出名,这大概是河南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地震,据后世推测地震等级很可能达到了八级左右。

    而京城这么远都能有震感,若真是濮州地崩,那中原那边如今.又该是何等惨状。

    正想着,箫敬小跑着过来,“夏师傅,皇爷叫您过去。”

    夏源此时心神杂乱,闻言只是木着脸点点头,催动着马匹走到弘治皇帝的小轿跟前,随后便听弘治皇帝问道:“居正,这京师之地当真是地震频频?”

第二百三十四章 这不是造谣

    此时,弘治皇帝的脸色倒是很平静,但那眼底深处分明带着忧虑和后怕,古人对这种天崩地裂之事,历来带着一种本能的恐惧。

    因为这种事不可预知,更不可控。

    原本他还沉浸在松快和欢愉中,美滋滋的,地宫几处塌陷,那放置棺椁的后殿棺床倾覆,地陷大坑,里头隐隐有河流声。

    很明显是棺椁掉入了河流之中,一瞬间,所有不可能的事情都得到了解释。

    朱佑樘终于得到了那个想要的答案。

    可一场规模很小的地震,却把他从这种情绪抽离出来,开始思虑起另一件事,若是京师当真地震频发,若是哪天来场大的

    这京师顺天府是整个大明帝国的中枢,这里有着皇帝,有着太子,有着整个朝廷,若是一场地崩引得此地倾覆,那大明顷刻之间便有亡国之危。

    他甚至想到了迁都。

    可他却不知晓迁到何处,或者说迁都一事干系太大,弘治皇帝即便是想迁,那也要先过朝臣的那一关。

    “陛下,臣说的地震频发指的并不是京师的城区之内,而是京师周边,这京城虽说也处于华北地震区之中,但却属于相对平静的一块区域。”

    “华北地震区?”

    “就是华北平原.”

    话一出口,夏源又意识到弘治皇帝也不晓得华北平原是个什么,转而道:“就是太行山脉,燕山山脉,还有伏牛山,大别山这些山脉所围拢的平原。”

    弘治皇帝陷入沉吟,脑中浮现出挂在宫中的舆图,再进行一对照,很快就明白了他说的这一片地域指的是什么,而后问道:“你还给这平原起了个名字?”

    “呃,这不是臣起的。”

    “起便起吧,朕又不曾怪你,何况华北平原这名字华夏之北,倒是也起得贴切。”

    说到这,朱佑樘话锋一顿,也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转而道:“你且接着往下说。”

    “噢。”夏源应了一声,又接着道:“臣刚才说这京师城区相对平静,是由于石井山下面有断层,这个断层在地下形成了一条深深的地堑,这个地堑又刚好贯穿了整个京师城区。

    嗯……京师周边的几个州县几乎都存在断裂带。

    断裂带简单来说,就是造成地震的原因之一,几条断裂带的存在,使得京师周边地震频发。

    而京师城区的这条地堑却可以很好的将能量释放出去,因此京师城区很安全。”

    弘治皇帝陷入沉默,这些话他没怎么听懂,过了片刻,他问道:“这地堑可是龙脉之意?”

    “陛下您要这么说那也对,正是龙脉。”

    将这条地堑形容成龙脉其实也挺合适,而且石井山是什么地方,那里是太行山的余脉,那里头还有座八宝之山。

    在后世绝对鼎鼎大名,许是真有龙气龙脉。

    得到肯定的回答,弘治皇帝又不知道在思量什么,稍时才道:

    “从前朕对这龙脉之说多有不信,一国之运岂是缥缈虚无的龙脉可庇护的?如今听居正这般一说,朕方才晓得这龙脉竟还可做这般解释。

    也似是知晓了当年太宗皇帝为何要定都于此,这京城的选址怕是也有其深意。”

    听到居正二字,夏源的脸颊就不由抽了抽,这个居正实在是让他有些不适应。

    而且朱棣把帝都定在这,好像不是看准了龙脉,应该是充当着战略意义,还有这里是他的大本营。

    但也说不定真跟这地堑有关系。

    谁知道呢。

    不过很可惜,地震小能把能量释放出去,地震若是太大那就没招了。

    从古至今,在文献记载中,京师城区发生过七次地震,这个次数已经很少了,毕竟这可是上千年的时间跨度,但这些地震全是规模较大的那种。

    “不过经伱这般一说,朕倒是安心许多,可这京师周边却又地震频发,就像方才那次地震,朕到现在依然是心有余悸。”

    “这个陛下倒是不用怎么担心,这京师周边的地震几乎都是规模很小的,不会太大,甚至都感应不出来,而且”

    说到这,夏源停顿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闷声道:“而且方才应当不是西金山附近的地震。”

    “不是西金山又当是何处?”

    “臣觉得嗯,可能是其余省份,而且西金山有明显震感,说明规模会很大,臣请陛下早做准备,及时抽调人手,并开始预备一应赈灾之物。”

    他这一说,旁边的箫敬一时呆怔下来,通过轿窗看一眼弘治皇帝的脸色,赶忙开口道:

    “夏师傅,咱刚才还在心里头夸您呢,夸您学识通天,讲的那些咱都听不明白,可您现在说的这是什么,这地震怎么可能是别处而来,若是真的,那地震又该是多大,这岂不是地崩.”

    “对,就是地崩,应当还波及了其余好几个省份,陛下,请一定要早做准备,预备赈灾之物,时间就是生.”

    “夏师傅,您可别说了,咱求您了.”

    箫敬一张老脸绿的像秋天里菠菜,这怎么还越说越来劲,一个省份就能让朝廷焦头烂额,竟然从他嘴里还蹦出好几个。

    这人看着浓眉大眼的,怎么是个乌鸦嘴?

    他又紧张的去看弘治皇帝的脸色,朱佑樘此时的一张脸也沉了下来。

    夏源不理这个老太监,若是濮州当真地崩,须得及时救灾,早一点有人赶过去,便能多救一些人。

    对于地震,他上辈子的小姨在川地的都江堰读大学时,便是死于零八年的那场大地震。

    那时他年纪还小,但却对这位小姨的印象很深,高中三年,为了上学方便,这位小姨便是住在他的家里,说是小姨,对他来说更像是姐姐。

    从此事之后,夏源对地震有着一种别样的观感,这是夺走自己亲人的罪魁祸首。

    一直沉默不语的弘治皇帝终于开口:“夏卿家就这般肯定?朕倒觉得未必,亦是不可能,卿必是多虑了先前那只是京师周边的小地震而已,你方才可是还说这京师周边地震频发。”

    “陛下,臣是这样说的没错,可凡事总有个万一”

    朱佑樘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尽量语气平淡的摆手,“好了,此事休要再提,夏卿家你上前头去吧,莫要在这里造谣。”

    “这不是造谣,臣真的觉得”

    “去,到前头去!”

    “噢。”

    见皇上的语气严厉,夏源本能的就噢了一声,然后就见那掀开的轿帘也被放了下来,明显是不打算再搭理自己。

    可这事

    他这会儿就忽然理解了电视里那些孤胆忠臣的感觉,明明一心为国,却不被理解。

    看着那拉上的轿帘,夏源一咬牙又伸手给掀开,

    朱佑樘见这货居然敢掀自己的轿帘,一时间都有些发懵,随即反应过来,于是便伸手去拽。

    夏源紧紧攥住和皇帝较劲儿,嘴里接着道:

    “陛下,臣以为朝廷还是应当赶紧准备赈灾之事,并及时动员起来,哪怕最后没有地崩,也可将其当成一场演习。

    或者先派人手出京,往西边去,往河南往中原的方向而去,这一路上先探询一番,刚才那地震臣觉得是从”

    弘治皇帝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一双手的骨节都有些发白,但根本拽不动那轿帘,终于是怒了,“来人,将夏源给朕赶到前头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你来真的?

    面对皇帝的雷霆之怒,夏源没得办法,只能垂头丧气打马往前头走,朱厚照一直扭着头往后面瞧,刚才那声恶龙咆哮声音那么大,他又不聋,听得很真切。

    “你方才都和父皇说了什么,父皇为何那般恼怒,还要派人赶你?”

    “地震。”

    “地震?”

    “昂,确切来说是地崩,我跟陛下说外省很可能是发生了地崩,但陛下不信。”

    听到这番话,朱厚照的脸色也是一变,脸上的表情又是佩服又是那什么

    往往只有规模很大的地震,才会被称之为地崩,而一场地崩那就是数不清的伤亡,还有数不清的银子要搭进去。

    这家伙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本宫竟是不如你

    “方才咱们感受的那个震动,很可能是外省的地崩传导过来的,而且这次的地崩规模很大,臣说这话,殿下信不信?”

    朱厚照没多想便点头,“本宫自是信伱的。”

    “真的?”

    “自然是真的,嗯你说天上的太阳有两个,我都信,本宫觉得和你说这个没有必要。”

    说着话,朱厚照还扬起马鞭指指天边的残阳。

    “去你.”

    夏源及时刹车,将后面那两个字给咽了回去,看在他母亲是自己丈母娘的份上,还是不骂了。

    何况,他也没心情骂这个货。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濮州地崩之事。

    地崩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地崩所引发的一系列天灾,濮州可是黄河经过的城镇,此时怕是已经河口决堤,引发洪水。

    而且这个时期可不像后世通讯发达,哪里发生了地震,朝廷根本无法及时得知。

    现在整个濮州受灾严重,还波及到了其余省份,地震之后的几天之内还有余震,想把消息传递出来无疑是件很难的事情,等消息传递到朝廷,至少需要几天时间。

    而等到朝廷做出反应,筹划赈灾之事,等真正开始赈灾,又会等到何时?

    灾情刻不容缓,朝廷却一无所知,说了狗皇帝还不信,不及时赈灾,粮价必定暴增,后面便会引发更可怕的后果。

    史书上记载的人相食必定会再次出现。

    而此时还是夏季,伴随着的还有瘟疫

    等朝廷派出去的赈灾之人赶过去,那时候的灾区早就是一片人间地狱。

    越是想,夏源的脸色便越是冷峻,而后他狠狠一咬牙,妈蛋,这事儿狗皇帝不管,老子先管了!

    “殿下,等回宫之后,把你攒的银子拿出来。”

    “银,银子?什么银子?”朱厚照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本宫攒点银子容易么,居然还让本宫拿出来。

    “拿银子买粮食,买药品,到时候我也把自己这几个月赚的银子拿出来买成粮食药品,然后运到灾区赈灾。”

    “赈灾?!”

    朱厚照的眼睛都瞪大了几倍,“你来真的?”

    “你以为我在和你说笑?这地崩是从外省传来的,能传到京城,那边一定是发生了极其严重的地崩,人畜死伤无数,还有河口决堤,现在得赶紧去赈灾运粮,不然后头就是人吃人。”

    听到人吃人,朱厚照本能的心下一颤,这三个字太过可怕,哪怕没有见过,但只要听见,便会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对此产生一种本能的恐惧。

    “可,可也不一定是真的地崩,应当就只是京师周边的小地震罢了,你”

    “殿下是舍不得银子?”

    闻言,朱厚照下意识挺起胸膛,昂扬道:“本宫岂是那舍不得银子之人?”

    “那你就什么都别说,一会儿把银子给臣,也不要太多,殿下随便给个几千两就成。”

    朱厚照不由一怔,“几千两?”

    “昂。”

    “本宫数万两的银子,你只要几千两?”

    “你给不给一句话,就当是臣向你借的。”

    “你说这话本宫可不爱听,显得本宫很没义气似的。能攒这么多银子,本宫知道是因为谁,区区几千两而已,别说借,就是你直接要我也给。”

    说到这,朱厚照顿了顿,又问道:“真的只要几千两?”

    “就要几千两。”

    朱厚照一时间竟是无言,根本拿不准他想干什么,要银子只要个几千两。

    若是觉得银子不够买粮食赈灾,那应当把自己的银子全要过去才是。可只要个几千两,你是差这几千两的银子?

    夏源当然不差这几千两,他要的也不是小朱同学的银子,要的只是他这个太子的名头,自己家里放着数十万两的存银,还差他那点银子?

    这数十万两若是全换成粮食,按照现在的粮价,粮食能买百万石之多,够上百万人吃一个月。

    并且还是敞开了肚皮去炫的那种。

    而赈灾根本不需要买这么多,况且市面上短时间内必定买不到这么多粮食,最多也就是十数万石而已,这些已是够了。

    先运过去解燃眉之急,后头等朝廷知道了消息,那运粮赈灾的事情就是朝廷的。

    需要朱厚照的银子,是想让他也参与此事,而有了他的参与,便可以解决后续可能会出现的一些麻烦。

    至于什么麻烦,当然是被朝中大臣,被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御史言官找茬发难。

    这种事他们绝对干得出来。

    一个官员出银子代替朝廷赈灾,你安得什么心?

    你是不是想借此收买人心?

    这些话听到皇帝耳朵里,皇帝会怎么想?会不会多心?

    就算皇帝不会多想什么,不会多心,那被这帮御史言官参上一本也觉得膈应。

    而朱厚照,他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只要有了他这数千两银子,这赈灾一事就等于他也参与了进来,那就占据了大义,也没人能说什么。

    没办法,这年头的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明明做的是好事,但还得找个名目,扯个虎皮。

    稳了稳心神,夏源又接着盘算,人手自己倒是不缺,手底下的员工有数千人,接近万人,抽调几百上千人不是难事,塘坊那里前两个月就建造了码头,大船也有好几艘,漕运是通向河南布政使司的,可以通过水路运输。

    但应当到不了濮州,这么大规模的地震,殃及周边省份,漕运必定也有断流的地方。

    还有大夫,哪有愿意去灾区的大夫,绑几个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我大明第一仙山尔

    大明朝的早朝不是在奉天殿中,并不是像电视里演的那般,皇帝高坐金銮殿的丹陛龙椅之上,文武大臣分站两排。

    而是在奉天门门前,这叫御门听政。

    无论刮风下雨,寒霜日曝,这早朝都是在奉天门前的露天广场进行。

    皇帝顺承天意,统御九州万方,听政之时昭列于空天之所,以让上天知晓,在这浩然苍穹之下,以示心中坦荡无愧。

    昨夜回宫之后,弘治皇帝一问之下方才得知,京师城中并未有过震感,宫中之人不知晓这地震之事,而到了今日这早朝之时,他又询问一众文武大臣。

    上至三殿三阁的大学士,六部公卿,下至七品的都察院御史皆是面面相觑。

    端坐在奉天门前的玉阶之上,身下是一座鎏金龙椅,弘治皇帝的目光在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

    “众卿亦是不曾知晓?”

    吏部天官王恕颤颤巍巍的出班道:“回禀陛下,臣等恐怕是皆不知晓。”

    “朕昨日身在西金山之原,及至戌时,曾有明显地憾之感.”

    说到此,弘治皇帝停顿一二,似是在有意观察这些公卿大臣的面部表情,果然,此言一出,登时引得百官一阵骚动。

    有一御史言官当即出班肃容道:“陛下,戌时已是日暮,陛下不在宫中,竟是身在那西金山之原,此举有涉险之嫌,臣还请陛下以此为戒,往后切切勿要做这等犯险之事。”

    紧接着另一个言官续道:“陛下,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江山社稷承系于身,亿万生民皆仰兆之,本该更是通晓此理,可陛下竟是出离宫禁”

    “已是天迟夜幕,陛下不处宫禁之内,竟是鱼龙白服涉及险地,此举着实有违为君之道。”

    一个个御史言官跟打了鸡血一般,先后跳出来抨击弘治皇帝昨日出宫一事,一个个慷慨激昂,恨不能捶胸顿足,张口以此为戒,闭口有违君道。

    而他们说的所谓险地,并不是指有了地震或是怎样,而是你离开了宫中,那就叫身处险地,你只要出了皇宫,那就叫以身犯险。

    弘治皇帝很少出宫,上次出宫还是数年前,以至于他都没想到会是这般发展,朕只是出了个宫,尔等何至如此忧愤?

    不过转念一想,他似是渐渐明悟,说起来,朱佑樘其实挺不喜这帮御史言官,甚至还有些害怕和这帮人打交道。

    这帮人总是见缝插针,见谁怼谁,就像嗅觉灵敏的苍蝇一般,但凡闻到丁点的腥气,便嗡嗡嗡的一拥而上,不嗡嗡半天是绝不肯停歇的。

    守着七品的官职,本没资格参与朝会。

    可这便是当年的祖宗家法,如之奈何。

    朱佑樘在心下幽幽叹息一声,也没心思再讨论这地震之事,冲着旁边的箫敬瞥上一眼,箫敬立马会意,上前两步,清了清嗓子,旋即又深吸口气,这才大声吼道,

    “今朝听政,皇帝若曰:众卿,可有本奏!”

    尖利刺耳的声音于奉天门前悠悠回荡,一下子就盖过了那些御史言官的说话之声,而伴随着此言出口,宣示着皇帝要开始听政,这帮御史言官也都纷纷闭嘴。

    弘治皇帝吁了口气,终于踏马的清净了

    下朝之后,弘治皇帝并未回坤宁宫,而是登上紫禁城西北处的角楼,随即便朝着西边眺望。

    远远的能看见一众连绵的山麓,山势很低,最高处也不过百米有余,说是山,倒不如说是丘。

    而在这片山麓之后,再往西边远眺,便能瞧见西金山的山脉。

    比这石经山的山麓要高大数倍,但昨日那里地动山摇,有明显的震感。

    可这京师之中却是未曾感应到。

    这便是那片山麓的福泽么?

    对于这石经山,弘治皇帝每次瞧见时只觉得矮小,只晓得那山离京师的永定河最近,因此这山上建造了不少的寺庙宫观。

    可现在却觉得无比的高大。

    只因那座山的下面有条深深的地堑,可以将什么能量释放出去,以此来保证京师的安全。

    昨日才知晓的话,很快就得到了验证,这京城之内未曾察觉到震感,不是那条地堑的缘由又会是什么?

    凝望了许久,弘治皇帝有些恍惚道:“朕到现在仍是觉得震撼,这人眼如何能看透地底之下?他是如何得知这山下有条深深的地堑?”

    侍立在旁边的箫敬跟着感慨道:“奴婢也觉得震惊的很,这夏师傅到底是何方神圣

    奴婢曾听那些说书的说过那刘先生是如何如何厉害,当时只晓得这是那些说书人胡吹大气,而今方才晓得这世上居然真有如此高人,竟能一眼看出这山下有条龙脉。

    恐怕这天下的山川河流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地底下有个什么,怕是一眼就能瞧个分明。”

    闻言,弘治皇帝偏头看着他,旋即点头,“不错,这是龙脉,此山可谓是我大明第一仙山尔。”

    一条连绵起伏,高度不过百米的小小山麓,在弘治皇帝眼中已经成了大明朝第一仙山。

    往后推个几十年,有个叫许用宾的文人,曾称赞这石经山乃是钟灵秀之气,育造物之英,为燕都之第一仙山也。

    不过皇帝的称赞自是要大气一些,格局比一届文人更是不知要高上多少倍。

    这石经山可保京师无虞,京师无虞,那就是大明无虞,完全当得上大明朝第一仙山之称。

    何况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只是他这堪舆的学问越是如此通天,朕这心里便越是没底,那地崩”

    朱佑樘抬眸望一眼天空,堪为天之道,舆乃地之道,通天晓地,方可为堪舆之术。

    会此等之术的人,弘治皇帝并不是没有见过,朝中也供养着一些专程负责勘验山川地理之人,主要工作是找穴。

    这些人都通晓阴阳风水,每当有王侯公卿,朝中大臣想要寻究陵寝墓冢,便会找这些人。

    可这帮人和自己那女婿一比,瞬时便落了下乘,毕竟能瞧出这地底深处藏有龙脉,其在堪舆之道的造诣该是何等的精深?

    可这越是精深,弘治皇帝这心里就越是没底,难道

    想到这,他又下意识摇头,把思绪掐断,旋身下了角楼,人皆有出错之时,地崩之事想来只是子虚乌有,不能当真。

    “萧伴伴,你去一趟钦天监,问问他们可曾侦测出什么。”

第二百三十七章 统统给朕抓起来!

    回到坤宁宫之后,弘治皇帝的心里仍是像堵着一块大石,如鲠在喉,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这大明朝真的是个多灾多难的王朝,从开国的那天起,就没有安生过。

    地震,旱灾,水灾,蝗灾,不胜枚举,自朱佑樘登基以来,全国各地似乎每个地界都发生过或大或小的天灾。

    以至于他谈天灾色变,而这地崩之事,去岁发生了一次,规模不大,但也造成了数千人的伤亡,前两年也是发生了一次,规模稍大一些,死伤数万。

    每一次的地崩,还会引发后续一系列的灾难,水患,粮灾,若是赶上夏季,还会有瘟疫肆虐。

    随着天灾而来的更是有人祸。

    这一重又一重的灾难,在他执政这些年已是发生过数次,每一次都让他胆颤心惊,彻夜未眠。

    而昨日夏源说的那什么地崩,震荡千里,波及数省.弘治皇帝光是想一想,就已是手脚冰凉,脸色都有些苍白。

    深深吸了口气,将这些忧虑强压下来,开始处理这堆积在御案之上的奏本。

    刚打开奏本,就有个内侍宦官躬身而入,左右瞧了瞧,没看到箫敬,旋即跪下道:“皇爷,东厂的萧公公在宫外求见。”

    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又是东厂督主,箫敬是正牌的箫公公,旁人称呼起来只是箫公公,而他的干儿子,也姓箫,为了便于区分,就加了东厂这个前缀。

    宫里的宫女宦官都是这样的称呼,弘治皇帝也知道说的是谁,头也没抬道:“让他进来。”

    很快,东厂的萧公公便是走了进来,仍是那副闷葫芦的样子,哪怕见了皇帝也没什么表情,一脸木然的跪下磕头,行大礼参拜,说话也莫得感情。

    “奴婢萧言见过皇爷,恭请皇爷圣安。”

    姓箫,名言,全名叫萧言,箫敬希望自己这个儿子的话能多些,身为太监,能言善辩,小嘴抹了蜜一般才是最顶用的,所以就给起了这么个名字。

    可这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也总是事与愿违。

    “起来罢,你此次入宫是为何事,可是那调查之事有了眉目?”

    “是。”

    萧言只是应了声是,旋即起身,又从怀里摸出一封沁了蜡的密信,随后走过去呈交给皇帝。

    这信中的内容是厂卫的密报。

    将这封密报拆开,展开其中的信件,弘治皇帝一行行的阅览其中的内容,很快,整个人就变得杀气腾腾。

    去年得知太子拜了个师傅之后,他特意命人去查过夏源,从父母罹难,到祖上是何人,在村中是何风评,以及成亲骗婚之事,连同他那个骗婚的娘子都顺带着查了一查。

    毕竟事涉大明储君,自然是查了个底掉。

    因此,弘治皇帝早在去年就知晓他那个妻子是赵家的养女,并非亲生,是被她娘亲带着逃荒而来,最后嫁给了赵家当小妾。

    这件事并不难查,随便找个人一问都知道。

    但并没有予以细查,仅仅只是顺带罢了,主要调查的还是夏家那边,而手中的这份密报,记录的便是关于赵月荣的一切。

    或者说是能查到的一切。

    这些年的境遇,是否能调查出潜藏在身世中的蛛丝马迹,还有她那个所谓的娘亲

    【卑下等人寻访探报,多处探问,或是伴作货郎,或是伴作行脚之客商,每与赵村渠辈语,问及这赵家养女之事,其人辄赧然,或是莞尔,或有怜悯之色,言语中多是唏嘘叹息之意。

    那赵家养女于赵家过的多有不如意之处,常在人前以小贱种之称盖因骗亲之故,夏赵两家断绝往来,如此方未得以婿之荣.赵村百姓谈及这些,对赵家颇有叹怜之心.】

    小贱种.这三个字太过刺目,朱佑樘气的难以自持,怒极反笑,拿着密报的手都在颤个不停。

    好啊,好得很,朕的女儿,大明的公主,这些年在赵家过的不如意便罢了,可竟是被人骂作小贱种,还是常在人前以小贱种之称

    她是小贱种,那朕

    像是有什么念头划过脑海,只是刚一闪过,弘治皇帝倏地就像不受控制一般,浑身竟是微微哆嗦起来。

    此时此刻,有一件在他心底尘封多年,最不愿提及,最害怕想起的童年回忆被勾了出来。

    “本宫万没料到,这宫中之人竟敢欺天,居然还窝藏了你这么个小贱种.”

    这句话似是又在耳畔萦绕。

    那张女人的脸又似是浮现在眼前,她就这么凑过来,脸上带着恨意却又压着恨意,嘴角和半阖着的眸子里噙着冷意。

    声音很轻很轻,却凸显的那股寒意愈发明显。

    那张脸年逾五十,为了遮掩老态,脸上涂着厚厚的粉霜。

    额头,鼻梁,下巴,还施以三白之法。

    这张脸,在稍显昏暗的安喜宫里显得愈发狰狞可怖,朱佑樘当时只有七岁,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在皇宫享有赫赫威名的女人——万贵妃。

    第一次见面遇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一张脸,这样的恐怖的一张脸。

    七岁的朱佑樘被吓得哇的一声就哭出了声来,同时也湿了裤子。

    从此之后,这天的场景便成为了他此生的梦魇,是噩梦的素材来源,是他的童年阴影,是他此生最屈辱,最耻辱的事情。

    是他这辈子最想忘记的事情,同时亦是他已经忘却的事情。

    可如今看到小贱种这三个字,这件事却又浮现在脑海之中,弘治皇帝的身子哆嗦个不停,他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似是又回到了当年,变回了那个七岁的孩子。

    彷徨,屈辱,害怕,恐惧脑袋里嗡嗡作响,耳边全是那个女人的声音:“本宫万没料到,这宫中之人竟敢欺天,居然还窝藏了你这么个小贱种.”

    “本宫万没料到,这宫中之人.”

    “本宫万没料到.”

    “本宫.”

    不停重复着,好似有了回音,眼前的这个老女人好似在笑。

    “滚开!”朱佑樘终于失声咆哮,随即双目赤红的豁然起身,将御案上的一应奏本统统推到地下,身体不停颤栗着,脸色由青转白,杀气腾腾的吼道:

    “抓,抓住这赵家人,派出东厂,派出锦衣卫,把这赵家一门统统给朕抓起来!”

    殿中侍立的宦官都吓尿了,他们从未见过弘治皇帝爆发出这般惊天之怒,雷霆之威,一个个忙不迭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萧言似乎是没受什么影响,脸上还是那副木然的样子,闻言只是应了声喏,旋即便转身出了殿门。

    只是拢在袖口里的双手控制不住的发抖,腿肚子也不停打着颤。

第三百三十八章 朕不愿提

    此时,在皇宫的寿康宫里。

    这里是周太皇太后居住的宫殿,大明的皇帝似乎都崇信道家,其中以那位嘉靖皇帝为最,当年成化皇帝朱见深,亦是对道家多有偏重。

    在皇宫里养了数百道人,动不动就大设醮场,把这宫里搞得像个道人窝子。

    还偏爱开炉炼丹,没事便吃上两粒,后来四十岁便驾崩而去。

    以至于老太太总觉得这道家是个骗人的,要是服丹真能延年益寿,儿子怎么会壮年而崩?

    保不齐这儿子死的早也跟这服丹有关系。

    因此她不信道,于是信佛。

    只是她不会养数十上百名的和尚在宫里,仅仅是在这寿康宫里设了佛堂,平日里就是诵经念佛,遇到不能明悟的地方,这才会将某个大师叫进宫里给她讲解一番。

    整个宫里到处都燃着袅袅的青烟,像是真到了某处寺庙之中。

    只是不会像寻常寺庙那般嘈杂,倒是十分清净,这人上了岁数,也本就喜爱清净。

    周太皇太后坐在主位,穿着一身素净的袍子,两只手在赵月荣脸上不停摩挲着,如今老眼昏花,瞧人也认不出个什么模样,只能靠摸。

    摸了一阵,没摸出个大概来,于是便撑起浑浊的眼睛费力的瞧着,似是有些熟悉,又看不清。

    “回来了便好,回来了便好”

    凭着这些许的熟悉感,何况孙子,孙媳也都已认定,老太太便也算认定了这是自个儿的太孙女,用手摩挲着这张小脸,

    “旁人不信,哀家是信的,老身记得那经卷里有段记载,说是有个人往生极乐,中途得遇韦陀菩萨。

    菩萨说你这一世功德未满,还有未尽之事,便让其又复生过来,定是秀荣也遇到了哪位菩萨尊者,于是也便得以复生。”

    张皇后对这什么佛陀菩萨是不信的,但还是含笑着点头,“皇祖母说的是,照孙媳之见,必是昔年秀荣身死,皇祖母日日夜夜给秀荣诵经,一片虔诚之心直上九天,这才引得哪位菩萨显了圣,使得秀荣又活了过来。”

    “不是直上九天,该是直入西天才是,这西天居住的才是一众佛陀菩萨。”

    老太太纠正一番,又接着道:“何况哀家诵经哪有这般灵验,竟能直入西天,定是秀荣本就是有福荫之人。”

    “皇祖母说的是。”

    说话间,一个宦官连滚带爬的从宫门外跑进来,一入殿中便径直跪地磕头,“皇后娘娘,您快去看看皇爷吧”

    听到这如泣如颤的声音,张皇后当即变了脸色,“发生了何事?”

    “皇爷他大发雷霆”

    宦官说到这又不知该怎么说明,只得磕头道:“娘娘您快去看看吧.”

    弘治皇帝今日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愤怒,像是天崩地陷一般,哪怕是如今缓和了下来,也是木木的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散发着止不住的煞气。

    一众宫人不敢靠近,想帮着把奏疏捡起来,却被一声滚开吓得心惊胆战,只好去请皇后娘娘。

    就连贴身太监箫敬也被赶了出来,他不明白弘治皇帝是出了什么事,只好跪在殿门口,挑些好事说给皇帝听,俯身叩首道:“皇爷,奴婢去钦天监问过了,那边的人说天象未变,想来并不是地崩之事.”

    朱佑樘依然是不搭理,独自坐在殿中不知在想什么。

    等张皇后带着女儿步履匆匆的回到坤宁宫,就看见一众的太监宫女,以箫敬为首跪在偏殿门口。

    瞧见了她这位皇后娘娘,一个个好似有了主心骨一般,连忙叩头,“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公主殿下”

    随即又道:“娘娘,您快去瞧瞧皇爷吧”

    张皇后只是应了一声,未曾言语,而后探着身子往偏殿里瞧了一眼,随即便看见整个殿中一片狼藉,数十个奏本四散在地上。

    桌上的两个砚台也被打翻在地,黑色的墨汁,红色的朱砂墨,有不少都倾泻到了奏本上,还有些沁在了地毯之中。

    而弘治皇帝便坐在御案后头的椅子上,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见到这一幕,张皇后扭头道:“秀荣,你先回寝宫里去,母后去看看你父皇,许是又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奏报,这才大发雷霆。”

    “嗯”

    赵月荣乖巧的应一声,而后便转身离开。

    张皇后则敛敛面容,整理一下表情,这才进了殿中。

    “夫君今日又是怎么了?竟发了这般大的火气?”

    见皇后进来,朱佑樘似是有了些反应,但也只是抬眸瞧着她,却未曾言语。

    “连臣妾都不愿理会?”

    张皇后脸上带着笑容,说着话,则俯身开始捡地上的奏本。

    又过了片刻,弘治皇帝才终于出声,“淑君不要捡了,让那些内侍来收拾便是。”

    “但臣妾可听闻陛下发了好大的火,都不许旁人进来,谁进来都是滚开”

    “臣妾刚才还怕得很,生怕臣妾一进来,陛下也骂一句滚开。”

    “那是.”

    弘治皇帝张口欲言,却又顿住。

    张皇后则抬头看向他,“那是什么?”

    “朕骂的不是他们,骂的是旁人。”

    方才那个女人一直在他的眼前晃,本是消散,可只要有人靠近,就会又跳出来

    那个靠近之人的脸不停变化,一下是本来面目,一下又顶了张万贵妃的脸,好像连身形也在变,弘治皇帝发觉自己或是出现了幻觉。

    自皇后一进来,朱佑樘便抬眸观察,见一直都是皇后的模样,他这才开口与其交流。

    到这时,那股惊悸之感像是也渐渐缓和下来。

    “旁人又是何人?”

    弘治皇帝沉默一会儿,“.朕不愿提。”

    张皇后笑了笑,并未追问,“好,那便不提。”

    又是稍稍的沉默,朱佑樘接着开口道:“淑君且放下吧,朕无事了,叫那些宫人进来收拾便是。”

    说着,他又想起什么,续道:“淑君今早不是与秀荣去看望皇祖母了么,朕这里无事,伱们再接着去陪皇祖母说会儿话罢”

    “那夫君又为何发这般大的火气?”

    弘治皇帝并不想说那密报之事,免得皇后也跟着动怒,只是道:“被些许事情气的。”

    “些许事情?”

    “嗯。”

    朱佑樘含含糊糊的嗯一声,又下了逐客令,“好了,淑君且带着秀荣去寿康宫罢,皇祖母必是也想和秀荣多说会儿话。”

    闻言,张皇后有些狐疑的盯着他瞧了片刻,旋即也没多问,将捡起的十几个奏本放到书案上,而后道:“那臣妾便先去了,陛下多注意身子,莫要动怒。”

    “嗯,朕晓得。”

    待张皇后出去,弘治皇帝又等了一会儿,唤道:“箫伴伴。”

    箫敬心中一喜,忙不迭的进来,“皇爷有何吩咐?”

    朱佑樘盯着他观察,发现这个老太监的脸也没有变换,这才放心道:“去,找几个人把这殿中收拾一番,再给朕将夏卿家找来。”

    ps:我在琢磨什么时候给女主改名,所以女主出场的章节这两天会少一些,等改名之后就会增加戏份。

    还有第四更,我正在写,熬了一晚上还没写出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你多叫几个

    等夏源接到传召,来到坤宁宫的偏殿之时,弘治皇帝虽已是平复了心情,但一张脸还是面沉似水。

    瞅着这么张脸,夏源也没敢叫爹,规规矩矩的行礼,“臣见过陛下。”

    “嗯。”

    弘治皇帝应了一声,木着脸问道:“秀荣这些年在赵家的境遇,你这个做夫婿的可曾知晓?”

    听到这话,夏源就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诚恳道:“臣能猜到一些。”

    “猜到一些?”

    “嗯,臣大致能猜到小荠子在赵家过的不怎么好,所以也不问她这些,怕勾起她的伤心事。”

    这话说得很实在,没有一点欺心,夏源是真的不问这些,并且也确实是怕勾起小荠子那些不美好的回忆,何况她还是个小哭包。

    闻言,弘治皇帝的面色似有缓和,随即将手里的密报递过去,“你且看看这些。”

    夏源上前把那密报接过,一行行的看下去,这东厂里头还是有文化人的,写的奏报居然不是大白话,里头还不乏拽词之处。

    又是排比又是对仗。

    而看到这里头记载的内容,他瞬时明白了皇上为何是这么个状态。

    等了一会儿,弘治皇帝估计着他差不多看完,出口问道:“居正看完这些是何感受?”

    “触目惊心,臣心中满是怒气,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恨不能即刻惩治赵家之人!”

    这话说的就有点欺心了,在情感上,夏源确实挺生气,可理智上

    养女,不是亲生的,还没有了娘亲,过的不如意很正常,被骂作小贱种其实.也可以理解。

    毕竟是个养女,只有个娘亲还死了,连亲爹是谁都不清楚,在记忆中那赵家的主母本就是个刻薄之人,被骂句小贱种再正常不过。

    可现在清楚了,亲爹是皇帝。

    她是小贱种,那皇帝就是大贱种,这属实太侮辱人了。

    天潢贵胄,九五至尊,上应天命,下配祖德,统御九州万方,治下亿万生民,突然被人扣上一顶贱种的帽子

    这能忍?

    莫说是皇帝,就是寻常人也无法忍受。

    “居正恨不能即刻惩治,朕亦是如此,适才已是派出厂卫去逮捕那赵家的一干人等!”

    说到这话,弘治皇帝身上怒气腾腾,周身好似散发着一股无形的煞气。

    夏源心下一突,禁不住问道:“陛下可是要杀了这赵家之人?”

    闻言弘治皇帝却是一怔,杀?

    往前倒个一个多时辰,刚看到那密奏上的内容之时,刚被那三个字引出尘封的回忆,继而变得出离愤怒之时,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将这赵家人杀得一干二净,满门抄斩!

    但现在

    朱佑樘不是一个暴虐嗜杀的皇帝,相反还是以宽容仁慈著称,现在,他那股杀意已是渐渐收敛,但怒意却还是有的。

    而且他并非不明事理,无论怎么说,他那个女儿都是被赵家养大,虽是过的不如意,虽是被骂小贱种,但好歹是养大了。

    何况那赵家也不知晓这养女有如此身份。

    莫说是秀荣,便连朕.当初不也是被那万贵妃

    甚至这万贵妃还杀了他的生母。

    弘治皇帝登基之初,万贵妃已是死了大半年有余,有御史提议削去万妃的谥号,并将其家属逮捕。

    明明有报复的机会,可他却未曾采纳,而是选择不予追究。

    这其中自然有报复死人没什么意义,还显得自身暴虐的原因。

    但也是他的性格确实有宽容的一面。

    如今,一介小小的商贾,朕也要去他们计较么?

    弘治皇帝扪心自问一阵,随即长吁了口气,“朕倒并不是想杀他们,但终归要给他们一些教训,便先押回来关在狱中,先关上几天再说.”

    “陛下仁慈。”

    “居正不也仁慈?”弘治皇帝却是反问,随即那张面孔终于有了柔和之意,

    “当初遭逢代嫁骗婚之事,你未去找那赵家说理,亦未将此事闹大,在伱那夏家祠堂之中决定此事到此为止,朕承你的情。”

    这个时代女子最重名节,当初若是这个女婿不堪受辱,带着族人去找赵家,不论是退婚,还是要个说法,都是在将这事闹大。

    到那时,只有自裁这一条路可走。

    “臣那是胆小怕事。”

    “胆小怕事?”

    闻言,朱佑樘竟是笑了,“这世上谁都可能是个胆小怕事之人,但你.朕可还未见过谁敢攥着朕的轿帘,与朕较劲之人。”

    听到这话,夏源好似来了精神,问道:“陛下,昨日臣和您说的那地崩之事”

    “你出去。”

    “陛下,此事干系重大”

    “出去。”

    弘治皇帝的脸已是又拉了下来,咱们好端端的聊天,翁婿关系融洽,结果你又蹦出这个地崩之事。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什么?

    他就听不得这个。

    “陛下,臣.”

    夏源还想再争取一下,哪怕借上几名太医也好,这些个老菜帮子在宫里头混吃等死,也没见治好过谁,还不如送到灾区去发光发热。

    “出去,别让朕派人赶你。”

    “噢。”

    见到又要赶人,夏源只能出去,然而却没走,站在坤宁宫的院子里,探头探脑的往坤宁宫的正殿里瞅了半天,没瞧见人。

    随即他又大力的咳嗽几声,也没见人出来。

    没在?

    夏源又加大力度,使劲的咳嗽几声,这次却把偏殿里头的箫敬给引了出来,“夏师傅,皇爷问您在外头咳个什么?”

    “我媳妇呢?”

    “公主殿下和皇后娘娘去了寿康宫,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话。”

    太皇太后?

    夏源想了想,没见过,不认识,冲着箫敬拱了拱手,“告辞。”

    转身刚想走,却被箫敬叫住,“夏师傅且慢,您说说您咳个什么,咱好回去复命。”

    “噢,最近嗓子有些不舒服。”

    “那可否要给您找几个太医看看?”

    “不”

    夏源刚想摆手拒绝,又倏地转变主意,连连点头:“那麻烦箫公公帮忙多叫几个太医,嗯.太子殿下最近嗓子也有些不舒服,许是感冒,这东西传染,我应当就是被太子给传染的。

    涉及太子的情况,萧公公可得多叫些太医,我在东宫詹事府候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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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娘子萌萌哒介绍:
大明弘治十四年夏。
专情皇帝朱佑樘高坐龙椅,忙着中兴大明,东宫太子朱厚照正值少年,初露荒唐本性。
一觉醒来,夏源穿越到这个时代,两眼一抹黑之时,被人给骗婚了。
谢邀,人在大明,刚被骗婚,我已接受,心态良好。我家娘子萌萌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家娘子萌萌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家娘子萌萌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