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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土豆地瓜派     我家娘子萌萌哒txt下载     我家娘子萌萌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章 很大胆的想法

    人都有侥幸心理,哪怕夏源心中有了怀疑,怀疑那伙夜袭寿宁侯府,殴打张家兄弟的恶匪是朱厚照派出去的,尤其是这小子一句怎么会,怎么可能和本宫有关,你不要血口喷人。

    这等话说出口,更是把这个嫌疑提高到了九成九,但他还是有些许的侥幸,说不定不是这货干的呢。

    可现在,实锤了。

    就是这个狗太子干的。

    妈的,又被坑了。

    派人殴打皇亲国戚,夜袭皇亲府宅,这是个什么罪名?

    张皇后把张家兄弟当成两个大宝贝,但兄弟肯定没有儿子亲。

    所以查出来也不会被治罪,朱厚照最多就是受点责罚,可自己呢?

    就算是朱厚照和他连连保证,绝对不会出问题,肯定不会被查出来,就算被查出来,他也一力承担。

    但夏源还是一点都不放心,这种事说破大天也难以服众,皇后保不齐会以为是自己撺掇的,毕竟这事情就发生在让出两成分红的当天。

    踏马的。

    夏源有种想要提桶跑路的冲动,自己才刚当官多久,就已经被这小子给坑了好几回。

    以后的日子真是想都不敢想。

    “你想报复你那两个舅舅,伱正月剃个头多好?”

    “剃头?”

    见朱厚照一脸困惑,夏源蠕动半天嘴唇,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声叹息:“.臣只盼着殿下做的干净利落,不会被查出来。”

    “那是绝对的,肯定不会。”

    我信你个鬼。

    从詹事府当值回来,夏源仍旧是板着张脸,看着就不大高兴。

    吴管家躬身笑道:“老爷今日当值辛苦了,先入内院歇息一阵,我这就去让人张罗饭菜,马上就好。”

    点点脑袋,夏源收敛一下表情,这才入了内院,随后就见赵月荣两只手交叠放在小腹,昂首挺胸,走起路来一摇三摆,将她那规模不大的小胸脯挺的高高的,后头还跟着几名丫鬟。

    离得远看不见脸,但想来肯定又是小脸紧绷,装出一副当家主母的端庄模样。

    这是在培养气质。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是皇后的诞辰,作为身具诰命的命妇,她自是要去参加的,所以这气质一定得跟上,尤其是走路的姿势,更是要勤加练习。

    步子不能迈太大,也不能走的太快,有个词叫款挪莲步,走起路来恰如风摆杨柳,看着就柔柔弱弱的,这个才符合礼仪。

    “夫君.”

    听到脚步声,赵月荣扭头一瞧,登时就不练了,甩开几名丫鬟,踩着绣鞋跑过来,等离近了之后,夏源心头一凛,情不禁的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个什么妖孽?

    整张脸涂脂抹粉,尤其是整片额头,鼻梁,还有下巴,这三处更是晕染成了夸张的白色,活脱脱的像个猫头鹰,尤其是涂着白粉的脸颊处还有两个圆圆的腮红,整张脸看着既诡异又邪性。

    大白天的撞鬼了。

    又仔细瞅瞅,夏源壮起胆子道:“你是.小荠子?”

    赵月荣雀跃道:“夫君真好,一下子就认出来我了,我还担心夫君认不出来.”

    说着,她又扬起小脸希冀道:“夫君,你看我画成这样好看吗?”

    “好看个屁,跟鬼画符似的,你这画的是个什么?”

    赵月荣小嘴一撇,露出失落的神情,但还是解释道:“这是三白法和酒晕妆,京里的贵妇都是这样画的,我想学一下,然后去参加皇后的千秋宴。”

    夏源一阵头皮发麻,明朝的贵妇就是这样的?

    明朝的男人就喜欢这种调调?

    你化成这样,确定到时候皇后不会吓得抽过去?

    “等参加千秋宴的时候,你画个眉毛,涂个口红就行了,别画的跟个猫头鹰似的,这不适合你,乖,赶紧去把你这花脸洗掉。”

    按照夏源的审美,也就这眉眼处描出来的柳叶细眉,还要那唇瓣上的口红涂得漂亮,轻点绛唇,带着些咬唇妆的感觉,剩下的那些什么抹大白,涂腮红,简直就没眼看。

    洗过脸后,赵月荣又恢复了那副素面白嫩的娇俏模样,一身淡青色的钗裙紧紧裹住身子,长长的秀发盘起来,看着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分外惹人怜爱。

    夏源这下满意了,这才是萝莉的样子,素面朝天多好,白白嫩嫩的,看着就纯洁可爱,何必要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吃过午饭,夏源便回了卧房,如今每天起得太早,不可避免的染上了睡午觉的恶习。

    小媳妇现在很黏他,睡午觉也要陪着,缩着身子腻在夏源怀里,像只温顺的小猫咪,秀气的打了个小哈欠,扬起脸看看,张嘴轻唤道:“夫君.”

    软软糯糯的的声音令夏源的心头一甜,睁开眼睛,“嗯?”

    “夫君今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我觉得夫君好像不大高兴。”

    夏源一怔,自己装的好好的,一直都表现的挺自然,这也能被看出来?

    转念一想,自己的小荠子如今正处于发育期,心理最是敏感的时候,何况女人的第六感本来就挺强的。

    “也没什么事,就是今天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处街面上的阁楼时,有一根竹竿从天而降,砸到了夫君的头上。”

    “夫君好歹是朝廷五品命官,光天化日的,竟然被人用竹竿砸脑袋,这能忍吗?殴打朝廷官员,这可是要蹲大牢的,等夫君抬头一看,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原来是户人家的窗台,那竹竿是用来顶窗户的,还有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正撑着脑袋往下看,长得真是如花似玉,漂亮的很,娇滴滴的说什么奴家一时失手,官人休怪,她还很风骚的叫我上去喝糖水呢。”

    “?”

    赵月荣一怔,眼中立马露出紧张之色,却佯装不在意的问道;“那夫君上去喝了吗?”

    “咱们家就是卖糖的,糖多的都吃不完,我怕得蛀牙就没喝。

    不过,糖水虽然没喝,但是算了,还是不告诉你了,你肯定不想听这些。”

    这种话出口,想不让人误会都难。

    赵月荣明显就误会了什么,一时间更是紧张,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我,我想听的。”

    “你不想。”

    “我想。”

    夏源露出纠结之色,“好吧,看在你这么犟的份上,那夫君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我看到那个小娘子后,心里冒出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想法,还很大胆

    赵月荣的心里愈发的紧张不安,嘴唇都不由咬的紧紧的,旋即就听夏源说道:

    “夫君就想啊,这竹竿为什么是往下落,而不是往天上跑?地上会不会存在一种吸引力?”

    “???”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看我傻吗?

    夏源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件恶匪夜袭国戚案竟是没有一丁点的进展,也没有什么动静,倒是消息被死死压下,京师的百姓或许都不清楚这件事。

    不管弘治皇帝和张皇后是什么想法,是否因为迟迟找不到真凶而着急上火。

    朱厚照整个人倒是支棱了起来:“怎么样,师傅,本宫就说此事做的隐蔽,绝对不会被查出来的。”

    “别高兴的太早,保不齐有一天会被查出来。”

    夏源心里也松快了好多,照这个进度下去,感觉这事很可能会成为一桩无头公案,但瞧着朱厚照得意的样子,还是不由泼上一盆凉水。

    人狂准没好事。

    要低调。

    “师傅你就是太谨慎,把心放到肚子里,绝对不会查出来的。”

    朱厚照浑不在意的摆手,“而且宫里这些天在置备母后的千秋诞辰,哪有功夫管这些。”

    说起这事,他又问道,“你说本宫要给母后送什么贺礼?”

    “殿下现在又不是没银子,想送什么就送什么,还需要问臣?”

    “就是因为银子太多,本宫才不晓得送什么。”

    朱厚照虽是荒唐胡闹,但其实也是个孝顺孩子,往年靠着月例银子过日子的时候,每逢弘治皇帝或是张皇后的生日,都是省吃俭用,存下个几十上百两,翻墙出宫看能买什么就买什么。

    如今银子数以万计,反而又开始发愁,不知道送些什么。

    这就是有银子的烦恼。

    “师傅,你那妻子也是有诰命的命妇,到时候她也要来入宫参加这千秋宴的,伱置办了什么贺礼?”

    “面霜。”

    这段日子一直忙着让小荠子培养气质,练习走路的仪态,但夏源倒也不是没想过送什么贺礼。

    而给女人送贺礼,还有什么比护肤品更合适的。

    “面霜?那是什么?”

    “保养皮肤的。”

    见朱厚照还是一脸没听懂的样子,夏源只得道:“就是一种敷在脸上的东西,专为女子所用,可以美容养颜,滋润肌肤。”

    听到敷在脸上,还能美容养颜,朱厚照一怔,“那不就是面膏吗?”

    “那就面膏吧,我打算送个加强版的面膏。”

    “加强版?”朱厚照倒是听懂了意思,转而道:“哪里有卖的,本宫到时候也给母后送一个。”

    “没有卖的,如今还没造出来。”

    “没造出来那你说什”

    说着,朱厚照反应过来,“师傅,你能造出来?”

    “造不出来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这个时代确实有面膏这种东西,和面霜,面膜的用法一样,都是往脸上抹的。

    只不过几乎都是用各种花的花蕊,然后掺上酥油,淀粉,和珍珠粉混合在一起。

    纯天然,无污染,可以直接入口。

    但效果其实很一般,当然,这是民间那些贵妇所用,宫里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

    但效果估计也不大。

    那就把效果提升,反正也没什么技术含量,用蛋清混合珍珠粉,再加上些有益皮肤的草药,什么白附子,麝香,阿胶,当归,人参,茯苓之类的。

    美白的,补水的,柔嫩肌肤的,有效果的都加进去。

    “而且一旦造出来,再进行批量生产,绝对能赚大笔的银子,到时候咱们五五分。”

    听到赚银子,五五分,朱厚照兴奋的就准备满口答应下来,但下一秒又想起什么,转而摇头道:“不成,要是造出来拿去做买卖的话,本宫的分红肯定又要被父皇巧取豪夺。”

    “也是。”夏源不得不承认,小朱太子的担心很有道理,这种事弘治皇帝绝对干得出来。

    毕竟这种东西真的非常有前景。

    虽说不是垄断,虽说这个时代有着不少品类的面膏,但只要效果提上去了,还怕没银子么?

    护肤品这东西对保养皮肤是否有效,大多数男性或许是嗤之以鼻,认为这就是个浪费钱的玩意儿,只图个心理作用。

    但女人却几乎都为此趋之若鹜,觉得这东西简直太有效果了。

    甭管怎么说吧,任何时代的女性都是爱美的,这种面膏一旦问世,只要效果可以超越一众面膏,绝对可以引起明朝贵妇们的追捧。

    事实早就证明,女人的消费能力是顶尖的,把握住女人的消费市场比什么都管用,至于男人,消费能力还不如狗

    “那就光造出来,先不拿来卖,做买卖等以后再说。”

    朱厚照欣然同意,“那师傅你造两份,你留一份,另一份给本宫。”

    这下轮到夏源摇头了,“不成,贺礼怎么能送一样的?”

    “殿下自己琢磨着送些别的,臣给殿下出个主意,比如你抄一份孝经送过去,这个比什么都管用。”

    “你们是母子,送什么贺礼不重要,主要看的是孝心。”

    朱厚照思忖片刻,感觉是这个道理,又问道:“那本宫是不是抄的越多,就越能凸显孝心?”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好,那本宫就抄个一百遍。”

    听到这个数目,夏源的表情瞬间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还有两天便是皇后的千秋诞辰,孝经将近三千字,一百遍就是将近三十万字。

    要放别人完不成,但这货肯定可以,不用两天,甚至一个晚上他就能创造奇迹。

    “殿下,臣建议你还是少抄点,抄个十遍八遍就行,多了抄不完。”

    “放心,本宫肯定能抄完。”

    “这抄孝经是在表露孝心,和抄作业不一样,你得自己抄。”

    朱厚照神情一滞,夏源则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师傅,你都知道了?”

    听到这话,夏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幽幽的问道:“你看我傻吗?”

    最开始朱厚照在他这儿练什么狗屁神功,为了让这小子滚蛋,夏源用过各种办法,其中还有家庭作业。

    刚开始少些,只有十遍二十遍,一个人,一支笔,一个晚上,还是可以创造奇迹的。

    但后面的五十遍,八十遍,上百遍,那就绝非一己之力所能完成。

    可这小子愣是一夜就抄完,谁能相信他是自己抄得,傻子都不信。

    夏源不敢说自己的智商有多高,但起码不是傻子,不是智障,所以肯定是不信的。

    他早就怀疑这小子作弊,而作弊的方式,不是找枪手又能是什么?

    只是那些字迹如出一辙,他没有证据而已。

    ps:今天三更,明日恢复四更。

第二百一十二章 千秋令节

    两日时间转瞬而过,很快便到了千秋节这天,也即是张皇后的诞辰。

    文武百官,州府各县的各级官员,争相献表,一道道祝词像雪花似的飞入宫中。

    前去贺仪的命妇们,要在衡阳隅中时入宫,也就是巳时,要说有什么讲究,可能是贺完寿之后,方便正午时直接赐宴开席。

    不过虽是这个时辰入宫,但其实命妇们都是一大早便起,也不会吃茶填肚子。

    当然,并不是为了中午那顿宴席能多吃点,而是怕等朝贺皇后时出现什么意外,想上厕所,或是闹肚子直接排个气,那可就太失礼了。

    赵月荣也早早的起来,沐浴,更衣,作为五品的诰命宜人,自然是有符合品级的诰命服饰,此时她已穿戴好了云霞鸳鸯纹的霞帔褙子,还有大红的袍服,耳朵上缀着镀金簪花的银坠子。

    穿上这身服饰,除了娇俏之外,倒是还多了雍容和端庄,只是那张白嫩的小脸上满是紧张。

    有点叶公好龙的意思,当初刚得知能参加千秋宴去见皇后,她可是兴奋的不行,临到真要去见皇后的时候,又变得紧张起来。

    “别紧张,等入宫见了皇后,你就按照咱们这些天预演的行礼就是了。皇后也不会同你聊天,那么多命妇呢,你又只是个五品,是贺仪的命妇里品级最低的,皇后得预先照顾那些一品二品的诰命夫人,和伱聊天显得不合规矩。

    等行完了礼,皇后喊平身赐座,然后你就往角落的位置一坐,谁也不会注意你的。”

    “嗯”

    赵月荣咬着嘴唇低眉顺眼的应一声,听到这番话倒是放松了些许。

    夏源尽管也有些不放心,但并不觉得会出什么问题,能去贺仪的命妇必须得是诰命,敕名根本没这个资格,而诰命只有五品。

    所以小荠子这个五品的诰命宜人,是能去参加的最低标准。

    明朝的贵妇们眼高于顶,又等级森严,那些比她品极高的命妇肯定不会和她聊天说话,能和她聊天的也就是和她同品级的宜人。

    但这个品级的,少之又少。

    一品二品三品的官员,他们的夫人绝对有诰命,因为这帮人是朝廷大员,属于皇帝倚重的重臣,在皇帝眼中有存在感。

    而五品官,说句不好听的,皇帝甚至连他们的本人都不认识几个,又怎么可能会想起给他们的夫人赐诰命?

    所以等到了地方,她大概率就是当个小透明,给皇后行礼之后,往角落的位置上一坐就完事。

    对旁人来说或许挺残忍,但对小荠子来说,求之不得。

    她本就性格绵软,更别说她参加这个千秋宴的目极其单纯,就是想看一看皇后长什么样子,皇宫又是个什么样子。

    快到了巳时,午门的朱红色大门才徐徐开启,随即便有宦官出来,宣命妇们的入宫贺仪。

    赵月荣确实就是个小透明,坐着轿子被夏源送到宫门口,和一堆命妇站在一起,站在最后头也没人理她。

    随着宫门开启,又低眉顺眼的跟着一道入宫,依然是个小透明。

    在宦官的指引下,宛如长蛇的队伍,蜿蜒而至,领头的自然是那些一品二品的诰命夫人。

    多是一些上了岁数的老太太,这些都是国公,或是朝中大臣的妻子。

    剩下的也几乎都是一些中年妇人,赵月荣在这里头倒是最年幼的。

    也最是局促不安,毕竟是第一次入宫,难免紧张。

    不过,她倒是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跟在一众命妇的最后头,悄悄的打量这巍峨的紫禁城。

    眸子里既是惊叹,又是恍惚和迷茫。

    等到了坤宁宫,此时这里已是张灯结彩,自有女官出来,领着命妇们一道入殿。

    入殿之后,接下来便是行礼朝仪,众命妇一同盈盈下拜,“千秋令节,臣妇向皇后娘娘称贺!”

    赵月荣本想看看传说中的皇后长得是什么模样,可惜离得太远,她又站在人群的最后头,都快到了殿门口,个子又不高,被一个个命妇的后背挡着,压根就瞧不见人。

    数十人一同喊出这朝贺之声,引得她回过神来,慌忙跟着一道下拜,虽是慢了半拍,但好在处于最后头,没被其余的命妇瞧见。

    而坐在主位上的张皇后自是看见了这一幕,也并未在意,笑吟吟道:“都平身吧,不必拘谨,更不必慌乱,本宫这坤宁宫里倒是许久不曾这般热闹了,好似有了你们来,本宫这千秋令节才添了几分喜气。”

    “来人,给诸位命妇赐座。”

    一众命妇再拜之后,这才起身,各自按着位次落座。

    赵月荣也连忙跟着一块起身,许是方才慢了半拍,引得她有些无措,这会儿又变得紧张起来,只是牢记着夫君的叮嘱,转身就往坤宁宫大殿的角落走。

    可等到了角落一瞧,压根就没有位子。

    其实夏源说的很清楚,是最角落的位置,而不是大殿的角落。

    具体坐哪儿,还要看最角落的位子摆在哪儿,可人一紧张就容易出乱子。

    见没有位置,赵月荣一时间又是急又是慌,茫然四顾间,心中更是无措,急的眼眶里都涌上了泪花。

    此时众命妇都已落座,瞧见这一幕,有不少妇人以袖掩面笑了起来,笑声里多少透着几分嘲弄。

    听着这些笑声,赵月荣愈发的局促不安,窘迫的小脸通红,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茫然的站在原地,泪珠不争气的从眼眶流了出来。

    就在这个当间,张皇后终于开口,“也不知是谁家的命妇,想来是头一次入宫,慌张之间适才失了方寸。”

    此时的张皇后依旧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她大致猜到了这是谁,站在最后头,那定然是五品的诰命宜人。

    当初以为那位夏洗马是在说场面话,如今一看,竟是真的。

    还真的是战战兢兢。

    张皇后柔声道:“来,你莫要紧张,到近前来,让本宫瞧瞧你。”

    听着这柔和的声音,赵月荣觉得心里莫名安定许多,吸吸小鼻子,把眼泪给憋回去,迈步上前。

    张皇后本意是陪她说两句话,安慰一番,好不教她那般的紧张无措,顺道瞧一眼这是个什么样的娇妻。

    可等离得近了,张皇后却是身躯一震,整个人如遭雷击,笑容也倏地一下僵在了脸上。

第二百一十三章 宣太医!

    目光定格在那张脸上,张皇后先前的落落大方,在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和方才的赵月荣一般,竟也开始变得无措起来,嘴唇嗫嚅着,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是哑然,一时间如鲠在喉。

    尘封多年的记忆涌上脑海,眼前的这张脸与记忆中的一张脸渐渐重合,尤其是眉眼更是极其相像。

    不,是一模一样。

    张皇后这一辈子生养过三个孩子,却只有一个存活下来,那就是朱厚照,而那两个未及存活的孩子,都是年岁小小的便撒手人寰。

    朱厚炜,未满周岁便是夭折,还有个年幼的女儿,四岁薨逝。

    可恰恰是这个女儿的离去,才最让帝后哀痛,已经四岁了,已经可以条理清晰的说话,已经可以扑在人怀里撒娇,已经可以在这宫中来回的跑来跑去。

    明明觉得这个女儿是能养大的,明明是可以养大成人,可却说没就没,连一丁点的征兆没有。

    明明白天还穿着湖绿色的小夹袄在宫中蹦蹦跳跳,到了晚上就猝然薨逝。

    弘治皇帝和张皇后不清楚原因,夫妻二人只知道万岁山有座毓秀亭,是一个叫李广的宦官建言修建,毓秀亭,自是为公主所建,为公主祈福。

    而这李广名为造毓秀亭与公主祈福,实则是为了借助营建之便以此敛财。

    亭子建成的当晚,太康公主薨逝。

    他们只能将原因归咎在此事之上,建造亭子期间李广所犯下的累累血债,一并报应在了公主身上。

    不然无法解释一个白天还活蹦乱跳的女儿,为何到了晚上就骤然离世。

    甚至留于史书上记载,亦是广劝帝建毓秀亭于万岁山,亭成,幼公主殇。

    当晚毫无征兆的昏睡,本以为只是在睡觉,可轻推几下却没有动静,再一探鼻息,竟是全无。

    等一众御医赶到时已是回天乏术,无药石可医。

    前来诊治的御医被赐死,伺候公主的嬷嬷宫女被殉葬。

    李广得知消息,径直自尽,死后被处于极刑。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又涌上脑海,最后定格在了女儿入殓的那一刻。

    惨白的小脸,紧闭着的双眸,还有小小的身躯。

    张皇后心里又感受到了一股钻心的疼,身躯颤颤的望着眼前穿着诰命服的少女,一个存在记忆中的画面,一个现实中的景象,在此时却仿若重合了起来。

    死者复生

    她想到了这一点,可理智却告诉她,世上绝无可能出现这等事情。

    或许,或许只是长得太过相像而已

    但她又无比希望真的是死者复生,是自己的女儿又活了过来。

    而且那种没有来由的亲近感,没有来由的熟悉感

    她甚至有种感觉,这就是自己的女儿。

    但理性的念头又告诉她,这并不是,世上哪有人死还能复生之事,何况入殓时,自己是亲眼看着的。

    自己很可能只是空欢喜一场

    张皇后不安,希冀,期望,惶恐泪水早已模糊了眼眶,袖口中的两只手攥的紧紧的,控制不住的颤栗着。

    她记得自己女儿的腰身处有个拇指大小的红色印记,近乎正圆。

    可一时间竟不敢问,生怕得到否定的回答。

    坤宁宫此时也是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能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命妇们都在拼命的猜测,这个五品的诰命宜人究竟是什么人,皇后为何迟迟不语,而且情绪似乎也很是激动。

    而坐在前列的一品二品的诰命夫人更是惊诧莫名,旁人离得远许是瞧不真切,可她们这些尊阶品级高的命妇,却是瞧见了皇后脸上的斑斑泪迹。

    皇后看着一个命妇竟是流泪,这背后代表着什么意义?

    每个人都在猜测,但每个人又都猜不出来,就连侍立在一旁的女官也不知晓其中缘由。

    看着皇后脸上的泪水,赵月荣更是茫然失措,她不明白皇后好端端的为何要哭,而且还哭的这般伤心,引得她心里也不禁的难受起来。

    不知道该做什么,她只得怯生生的站在原地。

    半晌后,张皇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以一种极度小心翼翼的口吻,声音又带着颤颤依依,“你你认得我吗?”

    听到这句问话,赵月荣刚想摇头,又赶紧点头,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点头,眼前这个流着泪的皇后竟是噶的一下就抽了过去。

    侍立在旁边的女官登时就惊了,“娘娘!娘娘!快,快,宣太医!”

    听到这一声声急切的呼喊,殿中的其余命妇顿时也坐不住了,吓得花容失色,好端端的千秋令节为何成了这般样子?

    整个坤宁宫里乱作一团,那天在奉天殿前的情形仿佛再次上演,只是上次晕厥的是皇帝,而这次却是皇后。

    一个个命妇想过来看看,看看皇后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无端端的就晕了过去,可又顾忌着礼仪未敢上前,一个个女官内侍也拔腿往外跑。

    整个坤宁宫像是成了世界末日,赵月荣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无辜又懵然的站在原地,她不晓得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你认得我吗?

    肯定认得。

    伱是皇后啊。

    很快,正在谨身殿处理政务的弘治皇帝便得到了消息,听到自己的皇后昏厥过去,也顾不上再处理政务,便连忙起身往坤宁宫赶去。

    倒是离得不算远,等踏入了宫门,便听见里头阵阵骚乱之声,同时也能看见一个个命妇仍在坤宁宫的正殿之中。

    这么多臣子的女眷在此,按照常理,他这个皇帝实是不方便进去,但朱佑樘此时情急之下,也顾不上这些,径直走了进去。

    见到一名男子进入殿中,诸多命妇先是一怔,随即又瞧见了朱佑樘身上的冕服,赶紧行礼道:“臣妇叩见皇帝陛下。”

    朱佑樘点了点头,也没工夫理会这些女眷,朝着皇后的跟前走去,他已经注意到了站在皇后跟前的那个娇小的身影,看衣服的纹饰应是五品的命妇。

    弘治皇帝不知晓其中细节,只是听得女官汇报,皇后似是由于一名五品的命妇适才晕厥过去。

    而现在看到这五品的诰命宜人,他便知晓这位应当就是那所谓的始作俑者,罪魁祸首。

    等到了近前,他不由瞥了一眼,刚想把目光挪开去看皇后的情况,可目光又倏地转了回去。

    而这一眼,便令朱佑樘神色惊变。

    “你,你”

    等看清了长相,更是一时间情急攻心,弘治皇帝只是说了两个你字,竟是眼前一黑,随即也倒了下去。

    殿中的众人又是惊又是懵,跟在皇帝身边的箫敬吓得脸色煞白,扯着嗓子喊,“皇爷,皇爷,快,宣太医!”

第二百一十四章 宫中惊变

    宫中惊变。

    整个坤宁宫殿内殿外一片忙乱,宦官宫女神色慌忙的进进出出,十数名御医提着袍服下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往殿内跑。

    这下真是天塌了。

    皇帝皇后竟是都晕厥了过去,但凡任何一个出现点问题,他们这帮太医都难逃罪责。

    这怎么话说的。

    好端端的千秋令节,昏一个就罢了,竟是一连抽过去两个。

    怎么就摊上这事。

    殿中的一众命妇都被屏退出宫,待在这里太过碍事,唯独赵月荣被留了下来。

    此时她正跪在大殿的角落,慌张,无助,迷茫,害怕.各种情绪引导之下,只是颤着身子一个劲儿的啜泣。

    她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即是迷茫又是委屈,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皇帝皇后就全昏了过去。

    现在独独把自己留下,是不是还要被治罪。

    是不是还要连累夫君。

    越去想,她心里就越害怕,忍不住哭的更伤心了。

    而殿中的那些宦官宫女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晓得皇帝皇后之所以会晕厥,是和这位五品的命妇有关。

    仅凭一己之力,便让整个天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躺的整整齐齐。

    谁敢放她离开?

    现在皇帝皇后都晕过去了,连个主事的人也没有,只能先找个角落让她待着,一切等帝后二人醒来再说。

    同时也有宦官去请太子殿下过来主持大局,当然,宫里头其实还有个周太皇太后。

    这位太皇太后乃是大明战神朱祁镇的妃子,是明宪宗朱见深的生母,同时,当今的弘治皇帝朱佑樘也是被她抚育长大,历经三朝,年老稳重,绝对比朱厚照那个荒唐的货更合适过来主持大局。

    但没人敢去请她,已经抽过去两个了,老太太年岁已高,万一也跟着抽过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还是找太子吧,太子年轻,应该扛得住,就算真的抽过去了也问题不大。

    而朱厚照得知自己的父皇母后双双晕厥,瞬间神色大变,心里甚至有种自己可能要登基的不祥预感,把手里的两个水桶一扔,忙不迭就往坤宁宫跑。

    那木桶里装着满满登登的水,砸在地上水花四溅,溅了夏源一身,不过也顾不上去拧衣服,赶忙也往外跑去。

    他心里也有种不祥的预感,倒不是因为皇帝皇后昏厥,而是因为他得知帝后二人昏厥的原因,是由于一位五品的命妇

    等到了坤宁宫里,此时这里仿佛是到了皇朝末日,到处都是匆忙进出的宫人,还有脸色如丧考妣的太医。

    朱厚照没有停留,转身就跑进了寝殿,而夏源则在正殿中寻觅,此时他的心情很凝重。

    和张皇后见的次数拢共两次,进行评价显得不够客观,但弘治皇帝,他一直觉得这是个很不错的人。

    与这位皇帝相处时,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帝王的威严与傲慢,相反是个很和善,很亲切的一个人。

    就像是邻家的大叔,脸上总能看见温和的笑意。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人出事,这与弘治皇帝这个人是不是一个明君无关,和整个大明朝的江山社稷,以及所谓的历史意义都无关。

    只是在主观上,夏源觉得这位皇帝对自己很够意思,所以不想看其出事。

    当然,他现在更关心的是,那位引得皇帝皇后双双昏厥的五品命妇到底是何方神圣,可千万别是

    正想着,他的目光陡然一凝,看向了大殿的东南角。

    那里跪着一个娇娇小小的身影,穿着五品的诰命服饰,微微颤抖的身躯,透露着她此刻的无助,更关键的是,他无比的熟悉。

    看到了这个身影,说实话,夏源差点也抽过去,殿内殿外,此时进进出出的不是宫女宦官,就是一个个的太医,命妇就看到这么一个。

    显而易见,那位让皇家夫妻躺的整整齐齐的人,是自家媳妇。

    一虎杀两羊,不,是一羊杀二虎。

    不行,我得缓缓,有点懵。

    赵月荣垂着脑袋,仍在无助的掉着眼泪,听着殿内纷杂的脚步声,泪水一颗一颗的落在裙摆上,又渗透进去。

    夏源走过去刚想问一下什么原因,可等看到了她此时的无助和害怕,一时间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后索性也跟着跪下,张开胳膊将她抱在了怀里。

    正哭的伤心忘我,倏地就被人抱在了怀里,赵月荣一惊下意识就想挣扎,可等感受到了怀抱的温暖和熟悉,又不由抬头。

    等看清了是谁,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顿时又变得怔怔的,很快就哇的一下哭的更可怜了,同时张开胳膊抱紧了夫君。

    哭的跟个小花猫似的,梨花带雨的小模样,楚楚可怜瞧着就让人心疼,夏源心疼的同时,又百思不得其解,就这么个小可怜儿,她是如何做到让帝后双双昏厥的壮举。

    夏源甚至都不相信这种事,有心想问问,可瞧着她此时稀里哗啦的样子又问不出口。

    好在赵月荣已是哭了半天,没一会儿就停止了哭泣,只是小身子还在微微抖动着。

    夏源用手指帮她抹着眼泪,看着那双红肿的眼眸问道;“跟夫君说说,皇帝和皇后昏过去是不是你干的?”

    “我,我不知道.”

    “那他们是怎么昏过去的?”

    “我,我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

    不过夏源却能看出来她没撒谎,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而那双红肿的大眼睛里也尽是迷茫和委屈。

    似乎是她什么都没做,皇帝皇后就全昏了过去,但什么都没做,又怎么会晕过去?

    而方才那个过来请太子的女官也是如此,问怎么晕的,同样是回答不晓得,反正是由于一个五品命妇才昏了过去。

    所以.皇帝皇后是在碰瓷?

    “夫君,我会被问罪吗?”

    “应当不会,这事应该跟你没什么关系,说不定是两人身子骨不好,然后就.”

    说着说着,夏源的声音就小了下去,这种理由连他自己也不大信,而赵月荣显然也察觉了这一点,眼中的神采一黯,又怯怯的问道:“那会连累夫君吗?”

    这个问题问的要是她被问罪,自己这个当夫君肯定会受牵连。

    毕竟这年头讲究的是一人犯法,全家遭难。

    不过夏源却没回答,只是道:“你别琢磨这些,也别自己吓唬自己,一切等皇帝皇后醒了之后再说。”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这是臣的妻子

    弘治皇帝和张皇后的问题并不严重,只是由于一时间心神震荡,所以才引起的昏厥,说白了就是心跳加快,血压升高,脑供血不足这才抽了过去。

    这种情况只要掐一下人中,立马就能苏醒过来。

    甚至扇两个大逼斗也管用。

    但问题是,谁敢掐这对夫妻的人中,谁敢扇他们的耳光?

    一个个太医又是把脉又是商议,最后磨磨蹭蹭地得出结论,“殿下,没什么大碍,等上一段时间,陛下和娘娘自会苏醒。”

    朱厚照本就是个急性子,早就等的极其不耐烦,尤其是这帮太医又是挨个诊脉,又是聚在一起商议,结果就得出这么个结论。

    一时间想打人的心都有了,但顾及到眼下的情况,他还是强压下心中的火气,也没给什么好脸色,“要等多久?”

    “这个.许是半个时辰,许是一个时辰,许是两个时.”

    “到底多久?!”

    “.臣等不知。”

    听到这句不知,朱厚照登时爆发了,一脚将这个老医官儿踹翻,“要你们何用,一个个全是废物!”

    箫敬的脸颊抽了抽,他老早就知道这帮御医不顶用,全是一帮废物。

    不然当年宪庙老爷又何至于驾崩。

    踹翻了这个老医官,朱厚照似是还觉得不过瘾,又撵过去踹其他的太医。

    现在皇帝皇后躺的跟一条凉拌死狗似的,这殿里就属他这个太子最大,朱厚照想打人,根本就没人敢拦。

    而这帮太医也不敢躲,每人都得结结实实的挨上一脚,一声声的痛呼在殿中此起彼伏。

    中年的太医还好些,最多一声痛呼也没什么大碍,那些年老的太医可就撑不住了,被踹的缩在地上哼哼唧唧的。

    整个寝殿之内乱作一团,而这殿中的动静似乎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她一声嘤咛,旋即慢慢的睁开眸子。

    可这会儿殿中一干人等的注意力全被太子吸引。

    只见朱厚照每一次抬脚,便有一名太医被踹翻在地。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端的是武德充沛,英姿飒爽,极具暴力美学。

    以至于在场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竟是没人发现皇后醒来的事情。

    直到张皇后用手去扶额头,才有一个眼尖的宦官瞧见,顿时大喜,“娘娘醒了!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此时朱厚照刚把脚抬起来,准备去踹最后一名太医,这位太医可有了来头,乃是太医院判,姓刘,名文泰。

    别人下药是药到病除,他下药是药到帝除。

    一副药贴直接就要了成化皇帝的老命。

    刘文泰本来已经做好了挨踹的准备,眼睛都闭上了,可这一声声狂喜的娘娘醒了,却引得朱厚照倏地把脚一收,拧身便往床榻边跑去。

    其余那十数名被踹成滚地葫芦的太医羡慕的要死,要不怎么说这位爷是个神人呢,治死了宪宗先皇帝,按旁人砍头都是轻的,可他一点事没有,现在就连这挨踹也愣是躲了过去。

    朱厚照扑到床榻边上,将膝盖搭在床边,伸手就想去搀扶自己的母后,紧接着就是一声的闷哼。

    这声闷哼自是弘治皇帝发出来的,事急从权,夫妻两人接连昏厥之后,都被抬到了一张榻上,张皇后睡到里面,朱佑樘睡在外面。

    而朱厚照往榻上一扑,那膝盖算是结结实实压在了弘治皇帝的胳膊上。

    不过倒是也有好处,这一压,朱佑樘也是悠悠转醒。

    朱厚照也听到了那声闷哼,一低头瞬间大喜,弘治皇帝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个梦,在梦中见到了自己那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可等睁开眼睛,瞧见的却是儿子的那张脸。

    很失望,胳膊还很疼,接着他忽的想到了什么,豁然起身,然后一把将朱厚照推开,翻身下榻,踉踉跄跄的就往殿外走去。

    他想起来了,那不是梦,自己确实见过女儿,长大成人的女儿,就在外殿。

    朱厚照被这一推差点跌坐在地上,怔楞的看着父皇往殿外走,随即又察觉到什么,一扭头,就见自己的母后竟也是翻身下榻,同样往殿外走。

    刚走到坤宁宫的外殿,弘治皇帝就往正中的位置看去,他记得就是在那里见的女儿,可现在却没有人。

    只是当他一寻觅,就在角落处看见了两个跪着的身影,而他的目光瞬间被其中那个娇小的身影所吸引,天地间就剩下那一个身影,其余的一切都被他本能的忽略。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感觉像是很快,好像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走了过去。

    “臣司经局洗马夏源参见陛下”

    似乎有个什么人在给自己行礼。

    但朱佑樘此刻的神情无比恍惚,却是没有发觉,一步步的走到近前,目光里只有那个又是紧张又是无措的少女。

    而后弘治皇帝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似是想摸摸她的脸颊,可快触碰到之时却又倏地缩了回去。

    像是怕吓到了对方,又更像是怕触碰到的只是虚幻泡影。

    “秀荣,竟真的是你.父皇,父皇还怕自己是做梦”

    夏源一脸懵逼,这什么情况这是?好像是我在做梦吧?

    紧接着他又看到皇后踉跄的走了过来,又接着上前见礼,“臣司经局洗马夏源见过皇后娘娘”

    “嗯”

    张皇后比朱佑樘强一些,虽说同样是一脸神情恍惚的模样,但起码还应一声,只是脚步未停,有些踉跄的走向前去。

    见皇帝皇后把自己包围,尤其是皇帝,不仅情绪很激动,就连嘴里说的话也让她听不懂。

    赵月荣又是无措又是害怕,脑袋里都空空茫茫的,随后倏地想起了在家里学的礼仪,连忙俯身叩首,“臣,臣妇,参,参见皇帝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听到这话,朱佑樘先是一怔,接着又激动起来,“什么皇帝陛下,你该叫父皇.”

    “秀荣,伱这是.你不认识父皇?朕是你的父皇,你仔细看看,你仔细看看,你莫要趴着,你抬头瞧瞧朕,你抬头瞧瞧朕”

    情绪激动之下,弘治皇帝说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夏源更懵逼了,不过他倒是听懂了大概,貌似是自家的小荠子被皇上认成了女儿。

    可明显认错人了吧?

    瞧着跪伏在地上小身子瑟缩不停的媳妇,夏源壮着胆子伸手扯扯皇帝袍服的下摆,弱弱的道:“陛下,这是臣的妻子,不是陛下的女儿,而且她也不叫秀荣,臣觉得陛下应当是认错”

    话说一半,弘治皇帝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倏地扭头。

    那眼神比刀子还锋利,带着森森的寒芒,夏源如坠冰窖,瞬间就打了个冷战,缩缩脖子不敢坑声了。

    得,您没认错,这就是您女儿,您继续认亲,我不打扰。

第二百一十六章 如此私密之事....

    整个坤宁宫里像是成了大型认亲现场,弘治皇帝满脸急迫,一个劲儿的让赵月荣抬起头仔细瞧瞧他这个父皇。

    此刻的朱佑樘就有种迷之自信,似乎只要这个少女一抬头便会认出他这个父皇,然后两人抱头痛哭,进入到父女相认的感人场面。

    可他越是语气急切,赵月荣就越是不敢抬头,趴在地上,缩在角落像个无助的小猫咪一般瑟瑟发抖。

    她是真的不认识这个皇帝,更是对这种情况感到惊慌和无措。

    这种情况夏源也爱莫能助,这会儿的皇上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对劲儿,带着一种诡异的亢奋与癫狂。

    张皇后也急的不行,可角落就那么大,弘治皇帝堵在前面,她挤不进去,只能费劲的往里头探个脑袋,“你抬头瞧一眼母后,你先前不是还说认得母后的吗?”

    朱厚照方才就跑了出来,此时一脸懵逼的站在殿中,帝后二人堵了个严严实实,他甚至都没看到角落里还缩着个人。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就是弘治皇帝和张皇后挤在角落,对着墙角神情激动的喊着你抬头。

    完了,父皇和母后都疯了,本宫可能要登基。

    箫敬也懵,但好在还保留着一份清醒,将殿中所有宦官、宫女,还有一众太医全赶了出去。

    虽说不太了解发生了什么,但皇家的热闹是那么好瞧的么?

    有鉴于此,他自己也默默退了出去。

    夏源沉默一会儿,伸手扯扯朱厚照的袍服下摆,“伱有几个妹子?”

    “本宫一个妹子都没有,还几个”说着,朱厚照一脸惊悚的瞪大眼睛,“师傅,你也疯了?”

    完了,本宫眼看着不日就要登基,却损失一位辅国重臣,讨边大将

    夏源没回答这个问题,疯没疯的此时不重要,只是问道:“你是不是有两个妹子?”

    “一个妹子年幼夭折,另一个妹子被人牙子拐卖。”

    “?”

    朱厚照表情怔怔的,他觉得自个儿的师傅应当是真疯了,随即他又倏地想起什么,呐呐道:“本宫像是还真有个夭折的妹子”

    具体的情况他也记不太清,当时他也才五六岁大的年纪,记忆有些模糊,更别说那时的他甚至都不晓得死亡是什么概念。

    但朱厚照却回忆起来自己小时候似乎真的有个妹子,即是妹子又是玩伴,他整天带着这个妹子在皇宫里头四处乱跑。

    只是突然有一天这个妹子就不见了,他还跑去质问父皇和母后,问是不是被他们给藏了起来,吵着闹着要他们把妹子交出来,然后就狠狠的挨了一顿夫妻混合双打。

    那是他第一次挨揍,而且这第一次享受的还是双人套餐,算是一份难忘的回忆,也是记忆中的一个节点。

    后来他就记着父皇和母后整日里哭,他幼小的心灵虽是不晓得死亡是什么,但却隐隐的有种预感,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妹子,跟着伤心了很长时间。

    再后来,小孩子心里不记事,此事也就渐渐淡忘了,等长大点,宫中也无人敢提及这个妹子的事情,朱厚照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很久以前有个妹子。

    如今听夏源提起,尘封的记忆又开始攻击他,心里涌上了一股伤感。

    “你就只有这一个妹子?”

    “昂。”

    “没有被拐卖的?你仔细想想。”

    弘治皇帝和张皇后有个早夭的女儿,这个事儿夏源是知晓的,史书上记载过。

    不过他怀疑这夫妻俩应该有两个女儿,一个早夭,一个被人牙子拐卖。

    只是被拐卖的那个不见于史书记载,这个好像有些扯,哪个人牙子胆子这么大,敢跑到皇宫里拐卖公主。

    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合理猜测。

    总不能只有一个吧,若是只有一个女儿,岂不是说小荠子就是早夭的那个?

    然后死了又复生,从坟墓里爬出来

    这种恐怖片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可看着朱厚照这幅懵逼的模样,感觉他似乎没有被拐卖的妹子。

    因此,最靠谱的猜测,还是皇帝皇后认错了人。

    这世上人那么多,长得相像的人不是没有。

    何况他们那女儿是早夭,三四岁的年纪就没了,十来年的时间长成什么样子都说不准。

    而且这两人是那种莫名其妙就觉得这是自己的女儿,连个证据都拿不出来。

    夫妻二人认亲靠的不是证据,他们靠的是直觉,尤其是朱佑樘,只是甫一见面,他就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心跳加快,手脚发抖,似乎冥冥中有个声音在说,这是你的女儿。

    夏源不清楚他的情况,不然可能会帮着分析,心跳加快,手脚发抖按照医学理论,说不定是甲亢,也可能是帕金森的前兆。

    “那你说现在是怎么回事?”夏源指指角落,“现在陛下和娘娘把我媳妇堵在墙角,非得说那是他们的女儿.”

    听到这话,朱厚照一楞,扭头顺着瞧过去,“那里头还有你的媳妇?”

    “那不然呢?”

    沉默两秒,朱厚照转身就往角落里头挤,挤了两下没挤进去,掂着脚蹦跶几下没瞧见,只能悻悻的退回来。

    连番的催促下,赵月荣已经战战兢兢的仰起小脑袋,对着皇帝和皇后两人打量,最后怯怯的摇头,她真的不认识这两人,甚至一丁点的印象都没有。

    见状,朱佑樘满脸的希冀顿时消散,转而成了惶恐,难道这并不是

    忽的他想到什么,又连忙用手把两鬓的白发遮住,“父皇许是老了些许,这样呢,如此一来你可认得出来?”

    张皇后也焦急的问道,“那母后呢,母后你该认得的,你先前还说认得母后.”

    赵月荣依旧摇头,最后又怯怯的把脑袋垂下去。

    瞧见这一幕,弘治皇帝心下一悲,眼中都失去了高光,也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而先前那件被他刻意遗忘的事情又涌上心头。

    是了,这怎么会是朕的女儿呢,哪怕觉得这就是,可朕的女儿十年前就离世了

    纠结一阵,夏源又往前挪挪,这次他不扯皇帝的袍服下摆了,扯得是皇后的,依旧弱弱的口气,“娘娘,臣也不是说您二位认错了人,就是不知你们有没有什么佐证,比如臣妻的左腰处有个胎记,不知.”

    话说一半,张皇后就嗖的一下扭头,急切的问道:“可是红色的胎记,指肚大小.”

    “是红色的胎记.”

    而弘治皇帝眼睛也豁然有了神采,他想起来了,自己女儿的左腰处确实有个红色胎记,好似朱砂,出生时他见过的。

    那岂不是说,这应当就是

    想到这,他心里一阵的狂喜和振奋,可随即意识到什么,脑袋又倏地转了过去,目光里满是暴虐和愤怒。

    “如此私密之事,你怎会知晓的!?”

    暴怒的声音如同平地起惊雷,悠悠的在这殿中回荡,夏源害怕极了,只能委屈的道:“陛下,那是臣的妻子”

第二百一十七章 儿臣是不是有两个妹子

    殿中,弘治皇帝来回的踱着步,步履中透着不安,带着惶恐。

    他的心态处于一种不停的转变当中,一开始被激动的情绪胁迫,似乎忘记了自己女儿早已身死的事实,又或是说是刻意的被他忽略,被他遗忘。

    赵月荣连番的否认,心下一悲,此事又让弘治皇帝给想了起来,而等意识到自己女儿身死的事情,他心里也不由的开始否决。

    先不说死人复生之事有多离奇,就算真能复生,那也出不了棺椁。

    棺是千年的阴沉木所造,本就厚实沉重,还打上了封棺钉,一个四岁大的幼童如何能推开,更别说外头还套着层石质的椁具,这石椁的外层缝隙也同样会进行密封处理。

    这种情况,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孩子,就是成年人,哪怕是把项羽关在里头,都不可能从里头爬出来。

    就算能爬出来,墓道,墓门

    一想到这些,朱佑樘就知道这不可能是自己的女儿,哪怕他有种感觉这就是,但在这些事实面前,也绝无可能

    可随之又峰回路转。

    自己的女儿左腰处有个红色的胎记,她的左腰处也有。

    现在,张皇后已经带着赵月荣去寝殿查看,弘治皇帝反而又开始不安起来,若是胎记并不一致,若是

    夏源默默的坐在地上,心里很乱,他觉得自己需要缓一缓,脑子还是有些懵。

    朱厚照也坐在地上,抬头瞅着殿中正圆形的藻井,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每个人都在以各自的方式等待着最后的结果,时间似乎过的很慢,又似乎过的很快。

    自寝殿中传来啜泣的声音,随即便是脚步声,三人同时看去,张皇后带着赵月荣走了出来,皇后的脸上满是泪痕,一副有些凄苦的模样。

    瞧见这一幕,朱佑樘心里一沉,忙上前问道:“如何,可是”

    后面的话,似是噎住,又像是不敢再问。

    而张皇后却是重重点头,声音微微发着颤,“别,别无二致.”

    听到这句别无二致,弘治皇帝心里的一切不安统统烟消云散,牵动嘴唇似是想放声大笑,可随即却竟是哭了起来。

    夏源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闪过,实锤了,媳妇变成公主了。

    朱厚照显得怔怔的,脑袋里同样有个念头闪过,确认了,师娘变成妹子了。

    随即他豁然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对着赵月荣左瞧右看,脸上说不上是欢喜还是兴奋,又好像还带着些许的愁闷,表情也似哭似笑,“妹子,你认得我吗?我是你哥”

    话未说完,赵月荣便紧张的退后几步,张皇后本来正在低泣,而现在,一道凌厉的目光瞬间便落在了朱厚照的身上。

    朱厚照蠕动两下嘴唇,最后垂头丧气的走回去,伸手推了推夏源的肩膀,瓮声瓮气的道:“师傅,我脑子好乱。”

    “谁不是呢.”

    夏源把头上的乌纱帽摘下来放到一边,用手使劲的挠头,脑子里一团乱麻。

    之前,皇帝皇后就一个劲儿的认为自己的媳妇是他们的闺女,现在就连胎记都对上了

    参加个千秋宴,媳妇摇身一变成了公主,皇上成了老丈人,皇后成了丈母娘,而太子成了自己的大舅哥。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有点懵。

    赵月荣脑子也很乱,似乎自己真的是皇帝皇后的女儿,不然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腰间的胎记。

    可自己的娘亲又是谁?

    还有,为什么自己不认识这两个人,没有一丁点的印象。

    她在脑袋里拼命的回忆,但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这时,朱厚照忽的想起什么,眼睛都瞪大了许多,脱口道:“母后,你是不是给儿臣生了两个妹子?”

    正在啜泣的张皇后又是一顿,扭头看过去,目光仍旧凌厉,就连弘治皇帝也扭头瞧了过去,目光有些不善。

    朱厚照这次一点没怂,反而嚷嚷道:“是真的,去岁在夏家庄第一次见妹子时,儿臣就觉得可亲近,但还有个小娘,儿臣也觉得可亲近了,伱们仔细想想,是不是生了两个女儿”

    弘治皇帝和张皇后看他一阵,随即对视一眼,却都是选择无视了朱厚照。

    朱厚照有些不服,还想再说点什么,夏源扯扯他的袖子,“你省省吧,夏姝不是你妹子,那是我妹子。”

    “那为何本宫瞧着那般亲近?”

    这个问题还真让夏源有些哑然,如今的事实似乎已经证明,朱厚照这小子或许并不是好色,他瞧自己媳妇觉得亲近,是因为那是他妹子。

    可他瞧夏姝觉得亲近又是为什么?

    显而易见,夏姝八成就是那位夏皇后

    经过朱厚照方才的一打岔,弘治皇帝和张皇后一道哀伤恸哭的悲伤气氛却是消散了不少。

    朱佑樘用手掌擦了擦眼泪,走到赵月荣跟前,望着那张茫然且又带着无措的小脸,他这个大明的皇帝竟也莫名的有些无措,有些紧张,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嘴唇蠕动间,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当初是自己的昏聩不明,宠信奸佞,才使得一座充斥着民脂民膏的毓秀亭成,上天降下罪责,女儿骤然薨逝。

    而如今女儿回来了,却什么都不记得。

    四岁的孩童,应当能记住一些事情,就算记不住,也该有些印象才是。

    可却什么印象都没有。

    弘治皇帝只能又往那些玄离莫测的方向想,是自己这十年来的勤勉打动了上天,只是做的还不够优秀。

    因此女儿虽是回来了,却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自己这个父皇,不记得她的母后

    朱佑樘徐徐的将手伸出,想去触摸一下女儿的脸颊,想真切的感受一下女儿的存在,哪怕只是一下也好。

    可看到那张小脸上涌现的紧张之色,他的手却不自觉的顿住。

    在半空中停留一阵,朱佑樘又黯然无语的把手收回去。

    如今的女儿不认得自己,甚至还对自己带着戒备,已然不是那个整天被自己抱在怀里,骑在自己肩膀上软声软气喊着爹爹的小女孩

    弘治皇帝此时心中有种说不出失落与伤感,不过他没有灰心,只要慢慢来,总会记起来的。

    就算记不起来亦是不妨事。

    心里想着,他打起精神来,柔声说道:“秀荣,你以后便住在宫里的.就住在这坤宁宫的西殿,父皇命人给你好生装点一番,你喜欢什么样子同父皇说。”

    “???”

    夏源登时都惊了,赶紧提醒道:“陛下,这是臣的妻子”

    然而听到这话,弘治皇帝的脑袋又立马转了过来,目光不善。

第二百一十八章 朕想打他。

    夏源不提醒这事还好,如今一提醒,弘治皇帝又想起来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竟是已经嫁为人妇。

    还是去岁嫁的。

    那个时候自己的女儿才多大,不过十三岁而已,才十三岁就要与人共赴巫山,行周公之礼。

    想到这事,朱佑樘就觉得自己的心一阵绞痛,就像有一把锋利的小刀在心口割来割去,疼痛的厉害。

    连带着看女婿的目光变得极为不善。

    其实别说是十三岁嫁人,就是二十三岁,三十三岁,他看夏源的目光可能也不会好到哪去。

    老丈人看女婿,横看竖看不顺眼,越看越觉得来气,这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相较于寻常的老丈人,朱佑樘的目光要不善的多。

    被这种目光盯着,夏源感觉一股凉气直窜后脑勺,他并不迟钝,明显感受到了来自老丈人的仇视。

    就在此时,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陛下,臣,臣妇想回家住”

    听到这话,朱佑樘的脑袋连忙转了回去,跟变戏法似的,目光瞬间就变得柔和起来,“回什么家,这宫里便是你的家,还有,以后莫要再说什么臣妇,你是朕的女儿,称臣妇算个什么.”

    臣妇,臣妇.光听着这个称呼,朱佑樘就极其的难受,仿佛在提醒他女儿已经嫁人了一般。

    “也莫要再称陛下,叫父.不,叫爹爹,你幼时可是整日喊着爹爹的。”

    说着,朱佑樘甚至还模仿着那种小女孩的口吻和腔调,学着喊了几句。

    这几声爹爹一出口,夏源和朱厚照竟是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战,心里一阵恶寒。

    我耳朵脏了,不干净了。

    然而弘治皇帝似乎浑不在意,更是不觉得羞耻,反而满脸希冀的问道:“伱幼时便是像这般喊着爹爹,秀荣.你可曾想起了什么?”

    赵月荣也被那几声爹爹弄得心里砰砰乱跳,但并不是想起了什么,而是觉得有些难受。

    闻言只能默默摇头。

    见状,弘治皇帝有些失落,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温声安慰道:“想不起来不妨事,往后你住在宫里,每日多走走,多看看,慢慢的总会想起一些。”

    “臣我,我想回家住。”

    说罢,她又赶紧补充道:“回我和夫君的家”

    听到这声夫君,朱佑樘的心脏又倏地中了一箭,紧接着便扭头用眼睛去瞪夏源。

    夏源被瞪得又是无语又是纳闷,我媳妇不想住在皇宫里,你瞪我干什么?

    这时张皇后带着一种几近恳切的语气道:“秀荣,你就在宫里住下.哪怕是住上些时日也好,兹当是陪陪母后,母后”

    说着,那双眸子里又是泪光点点,语气又一次哽咽起来,很快就变得泪水涟涟,只顾哀哀的低泣。

    瞧着这一幕,夏源在心里摇摇头,就说自己的小荠子怎么是个小哭包,原来是遗传。

    不过若只是在宫里住上些时日.夏源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不近情理的人,只是一段时日不能抱着媳妇睡觉而已。

    虽说有些接受不能,但看在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的份上,忍了。

    现在就看自己的小荠子答不答应。

    而赵月荣看着泪水涟涟的皇后,不由就变得无措起来,她不想住在皇宫里,可面对皇后的眼泪攻势,想拒绝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夫君。

    夏源察觉到了这一点,刚想给她点指示,一道寒芒就扫了过来,他瞥眼一瞧,果然,又是弘治皇帝这个所谓的老丈人。

    这一刻,朱佑樘目光中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夏源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有种预感,以前那种君慈臣孝的融洽关系恐怕是回不来了。

    往后的日子很可能就只剩下了岳父对女婿的敌视。

    咱不敢说是多优秀,但拿个大明朝十大杰出青年不过分吧?

    而且长得也是赛过潘安和宋玉,力压彦祖和于宴,最难得的是还一身正气,极其富有忧国忧民的高尚情操,绝对是良配。

    这么好的女婿别说打着灯笼,你就是举着卫星都找不到。

    不要求您老人家偷着乐,但您至于这样敌视吗?

    心里想着,夏源站起身子走过去,对着皇帝和皇后行了个礼,“陛下,娘娘,可否容臣和妻子说几句话?”

    弘治皇帝语气幽幽,一脸的生硬,“你可是要阻拦此事?”

    “不敢说阻拦,臣只是想问问妻子的意思,若是她不愿意,臣便帮着劝劝,若再不愿意,那只能”

    见到皇上的目光又变得不善,夏源默默的改口道:“那臣只能帮忙接着劝.”

    听到这话,朱佑樘方才满意,甚至看他的目光都变的顺眼了一点点,这个女婿虽说畜生了些,但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夏源拉着小荠子走到那头的角落,离其余人远远的,平心而论,他当然不想让自己的小荠子住在皇宫里头,每晚抱着香香软软的小身子睡觉多舒服。

    再说,这是自己的媳妇,夫妻二人同居是合法的,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合理合法!

    但没办法,皇帝这种级别的人不需要讲法,他说的话就是法。

    而老丈人面对女婿不需要讲理,现在两种角色合二为一,既不需要讲理,也不需要讲法。

    面对这种情况,夏源只能选择从心,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赵月荣便一头扎进他怀里,继而张开胳膊将他的腰抱紧。

    夏源先是一怔,纠结片刻,还是放弃了去看某处投来的锋芒利刃,伸手将自己的小妻子抱住。

    短短不到一天时间就经历这么大的事情,任何人都会感到迷茫无措,而对她来说,还有些惶恐和害怕。

    夏源能感受到她此时的情绪,用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予以安慰。

    而另一边的朱佑樘看得咬牙切齿,目光甚至都变得有些赤红,一时间妒火中烧,烧的他几乎要失去理智,拢在袖口里的拳头攥的紧紧的。

    张皇后用香帕擦拭着眼角的泪痕,只是心态与弘治皇帝截然不同,欣慰,喜悦,还有种如释重负。

    她看得出来,这两人的感情很深,就像

    心里想着,张皇后似是察觉到什么,扭头就瞧见了朱佑樘面容扭曲,咬牙切齿的表情,蹙眉道:“夫君,你这幅样子是作甚?”

    “朕想打他!”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可本宫是太子

    离得有些距离,夏源并没听见弘治皇帝说的那句话,也不清楚皇帝想打他的事情,还叭叭的帮着劝呢。

    他说了许多,赵月荣都乖巧的应下,到最后才迷茫的问道:“夫君,我真的是皇帝和皇后的女儿吗?”

    “你觉得你是吗?”

    “我不知道。”

    夏源用手帮着她理了理额前的乱发,又问道:“那你希望伱是吗?”

    “我”

    赵月荣张张嘴,眼中又涌现出茫然之色,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心里是如何想的,到底是希望还是不希望,只是觉得心中乱乱的,理也理不出个头绪。

    “还是不知道?”

    “嗯”

    赵月荣轻轻应一声,扬起脸问道:“那夫君希望我是吗?”

    “夫君也不知道,不过皇帝和皇后肯定希望你是,他们也认定你是,那你就是。”

    身为皇帝和皇后,他们不需要向旁人证明,也不需要证据,何况也不是没有证据,那个胎记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最后,夏源伸出手捏了捏这张有些迷糊的小脸,旋即拉着她便走了回去。

    弘治皇帝一张脸拉的长长的,但看见两人过来,却又生生收回去,露出一副柔和的面容,而这副柔和显然不是冲着夏源的份上。

    “陛下,娘娘,臣已经和妻子商议过了,让她在这宫里住上一段时日。”

    闻言,朱佑樘尽管是有些不大满意,但也不免高兴起来,住上一段时日总比不住强。

    说不定住个十天半个月的,女儿便能想起些什么,然后就在这宫里长住下来。

    若是想不起来,也不要紧,慢慢住。

    在弘治皇帝心里,一段时日的弹性很大。

    十天半个月是一段时日,三五个月也是一段时日,一年半载亦是。

    事情解决,没停留多久,夏源和朱厚照就被请了出去,或者说赶也行。

    朱厚照的兴致不太高,一路出了宫门,才恹恹的问道:“你说本宫为何也要被赶出来?”

    “那你想留在里头?”

    “昂,既然那是妹子.”

    “等会儿。”

    夏源出口叫停,他一直觉得有某个环节不对,似乎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到这会儿他总算是琢磨过味来,转而问道:“你今年多大?”

    朱厚照有些不明所以,“十六。”

    “周岁虚岁?”

    “虚岁,不过也快了,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本宫的诞辰,到时候就是真的.”

    后面的话夏源就没心思听了,思绪已经飘到了去年的夏天。

    记得那是七八月份,正是仲夏,那一天他刚穿越过来,眼睛一睁开就身处成亲现场。

    日暮时分,宾客散尽,掀开盖头之后,盖头下面是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看着分明就是个未及豆蔻的小萝莉。

    自己一问年纪,十五。

    如今过去了一年,小学生都知道,十五加一是多少。

    因此按理来说,今年的小荠子应该是十六。

    可当哥的今年也才十五。

    如果排除掉小媳妇当初谎报年龄,以及她不识数的推测。

    那也就是说,她根本就不是那个岁数,或者说她不清楚自己的年纪。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哪怕张皇后生完朱厚照,紧跟着就怀胎生女儿,那小荠子最多最多,今年也方才十四岁。

    刚到斩杀线。

    夏源又想起了那晚洞房失败的事情,就说怎么死活都进不去

    正想着,一只手在他眼前不停的晃荡,夏源这才回过神来,“做什么?”

    “马上就到了本宫的诞辰,师傅准备送什么贺礼?”提起这事,朱厚照就开心起来,方才那股子不快好像都一扫而空,谁不喜欢收礼,他也喜欢。

    “到时候再说,我现在脑子很乱。”

    “本宫脑子也乱的很,师娘成了妹子,那你就成了我妹夫,本宫再喊你师傅似是有些别扭。”

    朱厚照也没想到,昨天还是独生子,今天就有了妹子,而且还升级成了大舅哥,就挺突然的。

    转变的太快,让他不太适应。

    “可本宫还要和你学神功.”

    琢磨了一会儿,他只能放弃了这个问题,各论各的吧,我是你徒弟,你是我妹夫。

    挺好。

    随即朱厚照又转而道:“本宫还是觉得自己说不定真有两个妹子,我真的瞧着那个夏姝觉着亲近。”

    见他又提起这事,夏源皱眉道:“都跟你说了那是我妹子,不是你妹子。”

    “那为何本宫瞧着她那般亲近?”

    “说不定是你看上她了。”

    “?”

    闻言,朱厚照先是一怔,随后竟是乐了起来,“现在你的媳妇是本宫的妹子,你就是本宫的妹夫;夏姝是你妹子,让她嫁给本宫当太子妃,本宫就又成了你妹夫,咱们互相都是妹夫。”

    “如此一来,本宫岂不是就成了汉武帝,而你就是卫青。”

    这样一想,朱厚照不禁身躯一震,眼里露出别样的光芒和神采。

    汉武帝征伐匈奴,他则是想征伐鞑靼,卫青是征伐匈奴的大将军,而他打算等将来御驾亲征,横扫漠北的时候,给自个儿的师傅封一个二元帅,也算是大将军。

    “汉武帝和卫青那是互相的姐夫,不是妹夫。”

    “都差不多。”

    “就算都差不多。”

    夏源不和他争辩这个,只是问道:“那殿下喜欢夏姝吗?”

    这个问题倒是把朱厚照给问住了,拢共就见过几次面而已,而且每次的见面都不算愉快,每回都要被啐上一口,然后荣获一个登徒子的名号。

    要说喜欢似乎谈不上,但要说不喜欢好像也未必,毕竟瞧着她真的很亲近。

    琢磨一会儿他只能摇头,“不知道。”

    “那你觉得我妹子喜欢你吗?”

    “应当不喜欢。”

    朱厚照还算挺有自知之明,见面就被骂登徒子,估计是不喜欢的。

    但他却不在意,反而道:“可本宫是太子,她若是知道本宫是太子,必定也会喜欢本宫的。”

    这种蜜汁自信的话,夏源听着就想怼,但又觉得没有哪里不对,这里是封建王朝,作为太子,乃至未来的皇帝,需要关心女人是否喜欢自己的问题么?

    不需要,因为肯定喜欢。

    “就算我妹子会喜欢你,那喜欢的也是你这个太子的身份,而不是你这个人。”

    朱厚照一愣,随即若有所思起来,这番话触及到了他的灵魂。

第二百二十章 你们两个与朕进来

    弘治四年十月,太康公主薨。

    由于是幼年夭折,自是不能以公主礼仪进行停灵,停灵三日,便要入殓下葬。

    而且按照规制不能拥有棺椁,只能用等身的木匣装殓,更不能以成年公主的礼仪营造墓室地宫。

    而悲痛欲绝的弘治皇帝却逾越了礼制,虽是停灵三日下葬,但却是以亲王的标准给配备的棺椁,甚至还为此抢了固安郡主的墓室地宫。

    固安郡主乃是明代宗朱祁钰的女儿,土木堡之变后,郕王朱祁钰临危受命,继承大统,他的女儿自是上升了尊位。

    由郡主升为公主,而朱祁镇夺门之变后,固安公主迅速被褫夺公主封号,降为庶人。

    后来到了成化年间,才又恢复了郡主的称号,于弘治四年的四月份病逝。

    虽说只是郡主,但弘治皇帝对这个身世凄凉的姑姑很是同情,特意命人在京师附近四处勘验,选择良地吉壤。

    之后便在西金原挑选了一处上吉之穴,以公主的规制开始营造墓室地宫。

    在此期间,固安郡主的灵柩便一直供奉在延福宫的寺庙地宫,固安郡主生前都一直吃斋念佛,灵柩存放于寺庙地宫倒也相宜。

    若是她在天有灵,晓得弘治皇帝又是费劲心力帮她勘验吉壤,又是按照公主规制帮她修建墓寝,大抵会觉得这个堂侄子很不错,是个忠厚人,能处。

    只是她或许没想到,足足等了半年有余,墓室地宫建好,眼看着进行一套繁冗的仪式便能下葬之时。

    太康公主薨。

    然后墓寝就被抢了。

    于是又只能接着等,再后来才终于在翠微山入土为安。

    弘治皇帝许是觉得此事做的不地道,又或是为了避免有人嚼口舌,墓志铭上还进行了一番篡改,将入葬的日期进行改动。

    以至于后世所出土的圹地铭记载,固安郡主薨于弘治四年的四月二十一,葬于同年的五月初九。

    这种记载,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觉得有问题,十八天就盖好了墓寝地宫?

    又不是皇帝,登基之初就开始营造陵寝,更别说固安郡主只是个郡主,还是个透明人一般的郡主。

    每天深居简出的吃斋念佛,绝不可能在她生前就开始营造墓寝,这压根不符合礼制。

    退一万步,就算那些工匠开着挖掘机,装载车,十八天就修好了墓寝地宫,可固安郡主又不是夭折,按照礼仪,停灵还得停个二十八天呢。

    这明摆着里头有猫腻。

    再者说,抢墓室,抢地宫这种事在大明朝实在是不算罕见。

    往后倒个一百年左右,有个叫朱常洛的,这位皇帝只做了一个月的龙椅便龙御归天,陵寝根本就还未动工修建,而明朝皇帝的陵寝修建,动辄都是以三年,五年为单位。

    于是就抢了景泰帝当年修造的陵寝,一番改建修缮之后,朱常洛便拎棺入住。

    所以景泰帝这一家子其实真的很惨。

    西金山之原,位于京师城外的西山脚下,这里便是太康公主的墓寝,宝顶,司马道,还有地上祭祀之殿宇.一应事物皆是按照亲王的规制。

    时时供奉,常年祭祀,而一众从京师出来的厂卫也已抵达此处,他们所接受的任务是对着墓寝内外,所有的地方仔细勘验,勘察有没有什么地洞,盗洞之类的存在。

    尤其是地宫和宝顶的上方,更是要仔细搜查。

    这个任务对这些厂卫们来说简直莫名其妙,这太康公主的墓寝有数百名陵卫驻扎在此,谁敢来此盗墓?

    但没办法,上头传下来的指令,尽管莫名其妙,但又不能抗令不遵,查吧。

    此时天色渐黑,夜幕开始笼罩整个京师顺天府,紫禁城四处都掌起了灯。

    要按往常这个时候,弘治皇帝仍在谨身殿处理政务,但今天却在坤宁宫的配殿里摆上御案,朱佑樘就坐在这里头处理一概奏本。

    其实他本打算歇上一段时日,将所有的朝政奏疏统统延后,这些天和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好生培养一下父女感情,但奈何

    现在临近八月仲夏,天气热的很,这种天气让弘治皇帝也变得烦恼起来,他能明显感觉到女儿对他的疏离,甚至他站在跟前,连话都说不利索,那股紧张感都快从脸上溢了出来。

    明明幼时最黏自己这个父皇的,怎么如今就成了这般关系?

    朱佑樘很干脆的将其归咎到女儿已经嫁人的原因上。

    一旦嫁人便有了归属,就更要恪守着礼教大防,而女儿又不记得自己这个父皇,只当自己是个陌生男子,所以就对自己有着防备

    很自冾的逻辑。

    以至于弘治皇帝在心里又开始对着那个所谓的女婿生气,他觉得若是没有嫁人,女儿就算对自己有些防备,也不至于是这般。

    眼睛时不时的就离开票拟过的奏本,扭头看向窗外。

    坤宁宫前的空地上有着两道人影,这算是让弘治皇帝唯一能聊以慰藉的地方,起码一扭头就能看到,而且女儿虽是对他疏离,但对同为女子的母后却似是能敞开心扉,说起话来也不甚紧张。

    张皇后指着檐下由金线悬系的若干玉片,“秀荣,你瞧见那檐下的占风铎没有,你小的时候最喜欢这个物件,风一吹过来,这占风铎便连连碰撞,叮当作响,每次你瞧见了总是拍着手笑。

    后来伱父皇见你喜欢,还命人专程给你制了一串,你便每日将其提在手里在宫里跑动.”

    嘴上说着,张皇后便偏头去瞧赵月荣脸上的表情,见其露出茫然思索之状,不由的声音渐小,直至停顿。

    过了许久,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秀荣可曾想起了什么?”

    “好像..有一点.”

    随着方才皇后的讲述,赵月荣感觉自己的脑海中似是有些画面在快速闪过,但一帧帧跑的极快,还没来得及看清,便已消散。

    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起来。

    但这个回答却已是让张皇后无限欢喜,“来,母后再带你到别处看看,那个地方你.”

    正说着,张皇后目光一凝,瞧见有两个人正扒着宫门探头探脑。

    见被发现了,两人也不装了,夏源和朱厚照走过后对着皇后见礼。

    “母后.”

    “娘娘.”

    张皇后点点头,又把目光看向夏源,温声问道:“都这个时辰了,夏.”

    她下意识的就想称呼夏洗马,可一个夏字刚出口,又觉得不妥,现在成了女婿,称呼官职难免显得生分,直呼其名又等于是在骂人。

    索性略过称呼的问题,转而道:“你为何还在宫里?”

    “臣想来看看臣的妻子,有些放心不下。”

    听到这话,张皇后不由抿嘴笑了起来,“有何放心不下的,本宫乃是她的母后,还能让她受委屈不成?”

    “臣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

    “咳咳咳”

    话说一半,传来几声咳嗽,几人扭头看去,弘治皇帝站在偏殿的门口,一张脸面无表情,幽幽道:“你们两个与朕进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本宫当然睡过

    张皇后已是承认了这个女婿,但弘治皇帝却是不怎么待见。

    招手让两人进来,朱佑樘便走到书案后头坐下,脸拉的长长的。

    目光先看向朱厚照,当即训斥道:“你乃太子,不在东宫里待着,竟是趁夜私出东宫府门,跑到这坤宁宫里来,你想作甚?枉顾礼制,弃礼法于不顾,身为太子却这般地胡闹”

    “?”

    朱厚照被骂的一脸懵逼,按照大明规制,东宫乃是储君居住的潜龙之所,太子一旦住进去,确实不能随意出来。

    想出去看望一下父皇母后,需要命人先去通报,得到准许后方可。

    规矩是这样的,但这条规矩完全就是个摆设,特别是明朝的皇室最重亲情,从大明太祖以降,没有哪个太子遵守过这等规矩。

    更别说是朱厚照,他乃是弘治皇帝和张皇后的心肝大宝贝儿,父皇和母后想见就见,什么时候通报过?

    别说是这会儿天色刚黑,他就是大半夜跑来,也没见弘治皇帝责骂过,反而一脸关切的问是何事。

    以至于朱厚照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条规矩,被骂的简直是一头雾水。

    夏源默然无语的站在旁边,他算是听明白了,这皇上分明是在指着和尚骂秃驴,或者是在积攒情绪。

    果然,板着脸训斥完了朱厚照,弘治皇帝又把目光看向他,这下就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声音悠悠,“夏卿家。”

    “臣在。”

    “现下宫禁落锁,你竟还停留于宫中,伱可知这是何罪?”

    夏源想了想回答,“臣不知。”

    所谓不知者无罪,但弘治皇帝就是来找茬的,停留在宫禁中,可以说有罪,也可以说没罪。

    朱佑樘自己还时常把一众大臣留在宫中商议政事,有时候及至半夜才放这些人出宫禁。

    那会儿再过两个多时辰都要上早朝了。

    朱佑樘黑着脸道:“不知?那朕就帮你知道知道,这宫禁落锁,除了朕和太子,以及一众禁卫之外,不得再有旁的男子留于宫中。

    若是你实在想留.倒也不是不可,而且也并非什么难事。”

    说到这,弘治皇帝停顿两秒,方才慢悠悠道:“只需净身一番,稍时朕自会准许你入宫,届时你想怎么留都行,想留多久便留多久。”

    夏源:“.”

    为什么总觉得这狗皇帝说最后这段话时,语气里带着快慰,甚至还有那么些许的期盼,是错觉吗?

    显然不是错觉,一想到女儿嫁给这个小子时才十三岁,不仅年纪小,就连如今的个头和身躯也是娇娇小小的,去岁嫁人时,说不准还会更瘦小一些。

    朱佑樘简直都不敢想象女儿成亲当晚遭了多大的罪。

    每每一去联想,弘治皇帝就心如刀绞,心痛到无法呼吸,恨不得没收他的作案工具。

    可惜又不能真的没收,甚至想打他一顿板子都没法打。

    也罢,朕忍了!

    自己缓了半天,朱佑樘才脸色稍霁,但仍是一副不待见的表情,“念在你是初犯,朕今次便饶了你,速速出宫,若再敢有下次,朕决不轻饶!”

    说着,他又看向朱厚照,“还有你,也赶紧滚回东宫去,不然朕亦是不轻饶!”

    进来没说两句话,就被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夏源和朱厚照只好默默滚出去,推开殿门,就看到了站在殿外的张皇后和赵月荣,小荠子怯生生的迎上来,嗫嚅着唇瓣轻声道:“夫君,皇帝是不是骂你了啊?”

    “怎么可能,皇帝夸了夫君好一通,还问我要不要入宫当大官。”

    夏源说起谎来半点不脸红,朱厚照在旁边撇嘴,那是当大官么,那是让你当太监。

    张皇后倒是不动声色,虽然站在殿外没太听清里头的动静,但她清楚肯定不是夸赞。

    明摆着是报喜不报忧,这么一想,她瞧着这个女婿倒是更顺眼了几分。

    “夫君要回家了,你自己在宫里乖乖待着,明天上午夫君再来看你。”

    “嗯”

    赵月荣轻轻点头,看着就很乖巧的模样,夏源习惯性的就想捏捏她的小脸蛋,手伸出来,又想起皇后就在跟前,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转而摸向了自己头顶的冠帽。

    随即又和皇后告了个退,夏源便在小媳妇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和太子一道出了坤宁宫的宫门。

    刚一出来,朱厚照就抱怨道:“本宫觉得父皇莫名其妙的,火气恁般大,像是谁惹到了他似的,没人惹他吧”

    夏源瞥他一眼,幽幽道:“有。”

    “谁?”

    “我。”

    “你?”

    朱厚照一怔,“你什么时候惹过父皇?”

    “没惹,是我这个女婿的身份害的。”

    这话让朱厚照更听不懂了,“女婿不是应当更亲近才是?”

    “等你以后有了女儿就明白了。”

    虽然在心里狠狠的骂了几次狗皇帝,但夏源对这种情况表示理解,若是自己有个闺女,等有了夫婿,自己绝逼会对这小子恨的牙根痒痒。

    怎么瞧怎么来气。

    以己度人,弘治皇帝对着他横眉冷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夏源完全理解。

    老丈人看女婿,都这德行。

    朱厚照琢磨一会儿,感觉还是想不明白,“本宫不想要女儿,柔柔弱弱的,本宫想要的是儿子,可以骑马射箭,习练武艺,以后能跟在本宫后头血战沙场。”

    见他不搭话,朱厚照扭头问道:“本宫说的不对么?”

    “挺对的,但殿下要先保证自己能生出个儿子。”

    “放心,本宫以后肯定会生一堆儿子,只要多娶些妃子,想生多少就有多少。”

    朱厚照满脸自信,神采飞扬,在他心里,这生儿子就像种白菜,只要不效仿他的父皇弘治皇帝,而是多找些田地,勤奋开垦,把种子施的多多的,来年就会长出许多的儿子。

    夏源在旁边默默思索,历史上的明武宗确实有许多的女人,刚开始还是些云英之身的女子,可发现种不出孩子之后。

    朱厚照就另辟蹊径,颇得魏武遗风的找了不少的有夫之妇,这些有夫之妇基本上都生过孩子,按他的逻辑,既然生过孩子,那肯定还能再生。

    可惜依然种不出来。

    “东宫里也有不少的宫女,殿下睡过她们没有?”

    “?”

    朱厚照先是一怔,旋即就有些臊得慌,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你问这个作甚?”

    “就是问问。”

    “这等私密之事,本宫不能同你说。”

    “没睡过?”

    听到这话,朱厚照登时就有些急了,连忙反驳道:“怎么会,本宫当然睡过。”

    瞧见这一幕,夏源乐了起来,谁能想到,这倒霉孩子如今竟还是个纯情少年。

第二百二十二章 合该高兴才是

    坤宁宫的偏殿里,烛火摇曳,弘治皇帝伏在书案上,将心思都放在了眼前的一堆奏本之上,直到张皇后推开殿门进来,他这才从奏疏堆里抬头。

    还未说话,张皇后却盈盈笑道:“臣妾安排宫人服侍秀荣洗浴去了,特意过来找夫君说会儿话。”

    朱佑樘似是猜到了她想找自己聊什么,但还是问道:“淑君想与朕说什么话?”

    张皇后没急着开口,对着侍立在殿中的箫敬道:“箫公公,你且先出去吧,容本宫与陛下说会儿话。”

    “喏。”

    箫敬躬身应诺,默默的退了出去,还关上了殿门。

    张皇后则俯身拖拽着一个锦墩,拉到书案旁边,而后自顾自的坐下,一双眸子瞧着弘治皇帝,脸上仍带着温柔似水的笑意。

    随之又露出沉吟思索之状,过了片刻,张皇后才开口道:“容臣妾想想,今日之前,夫君对那夏源可是赞不绝口,又是夸其教导厚照读书,又是夸其为国献策。

    臣妾倒是不知晓献的什么策,但想来能被陛下夸赞,应当是良策,还有那砂糖的生意,每月数十万两银子一入内帑,夫君便不胜欢喜,对其更是连连夸赞。”

    “可今日却对其怎么瞧都觉得不顺眼,似是有诸多成见,这是个什么道理?”

    张皇后这一副帮旁人说话的口吻,朱佑樘觉得一点都不中听,眉头都皱了起来,“朕怎么觉得你似是对那小子挺中意的?”

    张皇后也觉得弘治皇帝这语气很不中听,带着那么些质问的意思,一点都没有往日的温柔。

    于是故作凄凉的叹息一声,哀哀怨怨的道:“臣妾比不上陛下,陛下乃是天潢贵胄,臣妾是寻常百姓出身,就是个乡野愚妇,没念过什么书,更不晓得什么大道理。

    臣妾只晓得而今女儿失而复归,皆是那女婿的功劳,若不是他当初厚着脸皮向陛下求取诰命,又如何能有今日之喜。”

    “只是臣妾万没想到,仅仅是帮着说了两句话,倒是惹得陛下不快了,臣妾这心里.”

    说到此处,张皇后委屈的叹了口气,伸出纤纤玉手捂住了心口,方才接着道:“恁般不是个滋味。”

    弘治皇帝脸上已经挂不住了,这不仅是阴阳怪气,话里也分明是夹枪带棒,什么叫陛下是天潢贵胄,臣妾是乡野愚妇,本来到这里还没什么。

    可后面又来一句不晓得大道理,而后又说起了这女儿失而复归之事。

    结合前面的话一听,她这乡野愚妇都明白的道理,自己这个天潢贵胄却不懂得。

    不过相伴十数年,彼此之间早已无比了解。

    朱佑樘也早就有了经验,但凡有什么事儿惹得她不顺心,总得用这种幽幽怨怨的语气和自己说话,明里暗里还得阴阳怪气一番,这是皇后一贯喜欢的伎俩。

    可哪怕明知只是伎俩,朱佑樘每次都会败下阵来,这次也自是不例外,这种委屈万分的语气听着就让他心揪,还有些自责。

    随后他也跟着叹息:“淑君说的朕如何不明白,朕亦非那等不明事理之人,对于此事朕自是万分感激,恨不能结草衔环,可心里却又委实对那小子感激不起来。”

    “咱们的秀荣才多大,如今也不过十四岁尔尔,都未曾及笄,还是去岁嫁与的那小子,那时更是方才豆蔻。

    这般年纪就.就要行人伦之礼,而且她那身子又这般娇小,也不知当初遭了多大罪,每每念及于此,朕这心里便疼的厉害.”

    说着,朱佑樘心里又禁不住疼了起来,在心里把那个狗屁女婿骂了千百遍,畜生!禽兽!

    似乎是怕这些话站不住脚,弘治皇帝又忍着心中的疼痛接着道:“当初淑君嫁与朕时,年已十六,身子可比而今的秀荣要丰润高挑的多,事后都疼痛的未能行走,更别说,更别说是秀荣,她又该.”

    话及于此,朱佑樘捂住了心口,疼的不想再说了。

    听到这番话,张皇后又是默然又是脸红,不过她也总算明白了朱佑樘为何是这般模样。

    作为过来人,她如何不知那第一次的敦行之礼是怎样的遭罪,如今一想,这心里也是刀绞般的疼了起来,又不禁对那个所谓的女婿多了些怨怼。

    夫妻二人默然无语坐了半天,张皇后终于轻启唇齿,“但,但总要经这一遭的不是?何况这女婿也是良配,长相,品德,才学,都是样样出众。

    更难得的是待秀荣甚是宠爱,秀荣也对其情意深重,自今日两人的作态,臣妾便能瞧的出来,还有那先前为妻求取诰命,更是如此。

    那时的他不知晓这妻子竟是公主,当初还是代嫁而来,只为了给妻子谋一个出身,不教旁人说闲话,便大着胆子向陛下求取诰命。

    能这般对待妻子,世上又有几个男子能做到?”

    “而且臣妾观这大明的公主,哪个不是在出嫁一事上受委屈的?”

    “太祖太宗那时还能好些,底下的人择选驸马时未敢放肆,可后来呢?

    这祖宗家法什么都管,就连这驸马都需自民间挑选,而且此事还不是皇帝能做主的,下头的那些个泼才沆瀣一气,一个个见钱眼开,竟是不能责问,不能插手,一旦如此便搬出这所谓的祖制,搬出这所谓的祖宗成法。”

    说到此处,张皇后的脸上满是冷意,“当初成化先帝给那嘉祥公主挑选驸马,结果下面的狗奴收了那黄家的银子,竟是将公主嫁与了一介病痨鬼,成亲没几日便一命呜呼,嘉祥公主不堪其辱,日日寻死,此后于公主府悬梁自尽,此事陛下难道忘了?”

    “还有那广德公主,不也是未能觅得良配,后忧愤而终?”

    “依臣妾看,这大明的公主嫁出去就没几个能过的舒心的,十余年前臣妾还同陛下说,咱们这秀荣一辈子莫要嫁人才好,免得此后酿成大错。”

    “如今嫁与了那夏源,臣妾这心里倒是万般庆幸,女儿虽是嫁人,但也是觅得了良配,合该高兴才是。”

第二百二十三章 从明天起做个大人

    张皇后一口气说了许多,既像是在安慰弘治皇帝,也像是在安慰自己,更像是二者皆有。

    而静静听完这一番话之后,朱佑樘却是陷入长久的沉默,大明朝挑选驸马之事一直遭人诟病,与前朝皆不相同,不挑选权贵,不看什么家世。

    布衣出身的大明太祖朱元璋还定过祖宗家法——本朝公主,俱选庶民貌美者尚之,不许文武大臣子弟得预。

    说的直白点,就是只能挑选寻常黎庶,文武大臣以及公卿权贵的子弟不得参与。

    这种情况自是为了避免外戚弄权之险,但牺牲的却是明朝公主们的一生。

    甚至这挑选驸马之事,被坊间嘲讽为兜售公主,价高者得。

    挑选驸马,乃是由专门负责的内侍前去考核,随后锦衣卫探查,最后把名单交上去,由皇帝亲自审核。

    这一套体系看似没什么问题,甚至太祖朱元璋还为此定过法律,一旦有人贪赃枉法,在此事上动手脚,锦衣卫有权利处死内侍。

    而锦衣卫若是欺上瞒下,也可被内侍纠察斩杀。

    双方互相监督,还有皇帝审查,但皇帝审查的只是名单,甚至在公主出嫁之前,连驸马的面都未曾见过。

    而内侍和锦衣卫一旦勾结,那就是卖公主,而且都不需要太多银子,几万两银子就成,甚至几千两也是并无不可。

    那些民间的富户人渣为了能娶个公主,用银子贿赂太监和锦衣卫,再花些银两散播谣言,渲染一下自己的名声,如此尊贵的公主便能轻易到手。

    就算等公主下嫁过去,发现这非是良配,后悔的想再换一个也是不可能。

    礼教,名声,尊严,这些的束缚让她们无法改嫁,要么自裁,要么认命。

    明朝皇帝不是不清楚其中的猫腻,可一旦想插手此事,便会遭到文臣士大夫的阻拦。

    这帮人其实都得不到什么好处,但此事又未尝不是和皇帝争权的一个缩影,既然要争权,那便处处不得让步。

    一旦在这挑选驸马之事上退缩,往后岂不是还要一退再退?

    何况这挑选驸马乃是祖制,是皇明祖训。

    祖制是大臣和皇帝争权时的一个极其重要的砝码,更是底线。

    所以在此事上,皇帝往往没有丁点办法,不是没有皇帝想过反抗,但基本上都是以失败告终。

    因此只能千挑万选,找个还有些良心的太监和锦衣卫派出去,然后开始祈求能挑个良配,以此来充当女儿的夫婿。

    弘治皇帝在心中思索着,忽而就对女儿已是嫁人之事没有了那般抗拒,甚至亦是有了百般的庆幸。

    无论怎么看,那个狗东西都是良配。

    只是他还是想骂畜生,禽兽!

    心里想着,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朱佑樘抬眸,这才发现张皇后站了起来。

    “夫君自己且专心思量,臣妾先出去看看秀荣,想来也该沐浴”

    说着说着,张皇后又想起了什么,转而笑盈盈道:“倒是还有件事,今晚可是要委屈夫君了,等夫君忙完了政务还请去偏殿歇息,若不然回乾清宫亦可,今夜臣妾与秀荣一道睡”

    话音未落,张皇后就很有仪式感的朝着他福了福身子,转身向殿外走去。

    弘治皇帝的表情有些怔怔的,不知怎的,他总觉得皇后刚才脸上的笑容带着些许报复的意味。

    是嫌自己方才惹到了她了么?

    心眼真小。

    此时的东宫的慈庆宫里亦是烛火摇曳,朱厚照捧着一本图册正在夜读春秋,作为太子,他至今还没做过大人做的事情,确实还是个纯情少年。

    当然,处于躁动的青春期,有某些不可告人的想法是肯定的,可他每次一看见那些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乃至是战战兢兢的宫女们,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毕竟是纯情少年,他内心深处还是渴望着有人自荐枕席,让他处于被动,可惜一直没等到那个她。

    而今日被夏源一问,心里登时就羞耻起来,尤其是最后那一阵笑声,更是让他觉得不爽利。

    该死的好胜心发作,朱厚照决定今晚一定要成长一番,从明天起做个大人。

    只是今晚要经历这种事,难免觉得紧张,还需提前预备一番功课,这图册是他命人拿过来的,倒不是头一回看,但里头的那些姿势技法,依然让他大开眼界。

    殿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朱厚照抬眸,就瞧见刘瑾领着几个战战兢兢的宫女走了进来。

    刘瑾一脸谄媚的笑容,“殿下,这都是奴婢在东宫里头精心给您挑的,一个个的样貌身段俱是上等,您看上哪个,便让她留下今晚服侍您。”

    “嗯”

    朱厚照微微顿首,用图册挡着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这些宫女身上挨个扫过去。

    见这帮宫女都是低垂着脑袋,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由喝道:“都抬起头来,你们这么害怕本宫作甚?”

    随即一个个宫女又赶紧抬起头来,一个个脸上有着希冀,又透着害怕和惶恐。

    能服侍太子那绝对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可作为东宫的宫女,谁不晓得太子殿下性格乖张,行事迥异于常人。

    常常大晚上的还呼哈呼哈的打拳练武,并且还拿着那些个太监侍卫当沙包,可吓人了。

    平时都不怎么敢靠近太子,就算靠近也必定是战战兢兢,瑟瑟发抖。

    一想到要服侍这么个主子,宫女们就觉得心里止不住的害怕。

    朱厚照目光在这些宫女身上看来看去,跟在包厢里点陪唱似的,来来回回绕了几圈,最后指了指其中一个,

    “就你吧,其他人都出去,刘伴伴,把殿门给本宫关好,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诶。”

    刘瑾应了一声,忙不迭挥退其余宫女都出去,而那个被选中的宫女也才十四五岁的年纪,见自己被幸运的选中,身子都不由瑟缩了一下,紧紧的咬住嘴唇不敢出声。

    很快,整个慈庆宫里就剩下了孤男寡女,殿门被紧紧关上。

    朱厚照靠在榻上依然用画册挡着半张脸,过了片刻,他才似是下定了决心,冲着那个宫女招手,又拍拍床边,“你过来,坐到本宫这儿来。”

    宫女不敢拒绝,浑身哆嗦着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低垂着脑袋不敢去看朱厚照。

    殿中陷入了一阵沉默,过了许久,朱厚照才问道:“伱,你知道本宫叫你来是什么事么?”

    他觉得紧张,宫女更紧张,害怕的话都说不利索,“回,回殿下的话,奴,奴婢不知.”

    这话朱厚照让不知该怎么接,张张嘴想说一下又实在说不出口,烦躁的挠挠头,甚至都有心让这个宫女出去,从而放弃今晚的成长计划。

    最后他把手里的画册递过去,“来,你看书。”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是当真

    穿着丝质的里衣,刚洗完澡的可爱小脸儿还带着几分红晕,偏殿的床榻之上,赵月荣尽量的往里头缩,紧紧闭着眸子,小身子蜷得像一张弓似的,两只小拳头握紧了放在胸前。

    方才洗完澡,她便被几名宫女带到了这坤宁宫的偏殿,刚上了榻打算睡觉,张皇后便寻了过来,还说今晚要与她一同睡,赵月荣当时就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可又没办法阻止。

    现在睡在了一张榻上,她更是紧张的不行,缩着身子连眼睛都不敢睁,假装自己已经睡得很熟。

    张皇后如何不知道她是在装睡,但却没有选择戳穿,只是笑吟吟的瞧着她,脸上尽是柔和。

    过了半晌,她伸出手去,手指刚碰到被边,赵月荣的小身子便紧张的瑟缩了一下,张皇后故作讶然的问道:“秀荣,还没睡?”

    赵月荣含糊的应一声,怯生生的声音好像有点颤,张皇后抿抿朱唇,柔声问道:“没睡便睁开眸子陪母后说会儿话可好?”

    过了一阵,赵月荣才把眸子睁开,迎上皇后那满是柔爱的目光,心中不禁打了个突,好像有一种名为隔阂的东西被打破了一般。

    见其终于睁开眸子,张皇后乘胜追击,往里头挪了挪,见女儿紧张的又蜷缩了一些,她伸出手想去安抚一下,忽地又坐了起来,伸手把赵月荣身上的被子扯下来,随后将自己盖着的织锦薄被罩上去。

    赵月荣懵懵的还没反应过来,就和皇后睡在了一个被窝里,随即涌上的就是一阵慌乱,而后便听皇后说道:“夜里冷,母后怕你着凉,咱们睡在一个被窝里方能暖和一些。”

    这话说的属实太过欺心,如今乃是仲夏,正是天气炎热之时,又怎么会着凉,但那一脸的柔爱,语气又是说不出的柔声细语,莫名让人觉得她说的话是真的。

    说着话,张皇后更是伸手将她揽在怀里,笑着问道:“你看,如今是不是暖和了许多?”

    被皇后抱在了怀里,赵月荣又是羞赧又是胆怯,嗅着皇后身上的阵阵幽香,还有下巴所抵着的某样事物,软软的,大大的

    她羞怯的刚想把下巴往后挪挪,张皇后却是手臂用力,将她抱得更紧,“和母后还生分什么?你小时候都是这般和母后一道睡的。”

    这下更是紧紧挨在了一起,赵月荣的小脑袋晕晕乎乎的,心中又迷懵的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自己也像皇后这样的话,夫君肯定会更喜欢吧

    见她默不作声,张皇后竟也一时无言,只是轻轻地,极尽温柔的抚摸她的长发。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十余年前,那个时候的女儿也是像这般缩在自己怀里,但却比现在要活泼的多,仰着小脑袋,叽叽喳喳的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有时自己这个做母后的困乏的不行,她却仍是不肯停歇,说着说着也便睡了过去。

    如今一眨眼十年过去,再见面时,当初那个小小的女童也长大了许多,依稀能看出当年的样貌,只是性子却从曾经的活泼,转变成了如今的绵软,和自己这个母亲之间竟是沉默寡言。

    心里幽幽想着,张皇后正自叹息,却听到一阵小小的抽泣声自怀中传来,连忙低头看去,随即便发现缩在怀里的女儿竟是抽抽噎噎的开始流泪。

    “秀荣,伱这是.好端端地哭什么?”

    “我,我不知道.”

    赵月荣泪眼婆娑,哭的楚楚可怜,被皇后抱着,还温柔的抚着头发,脑袋里闪过了好多记忆,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像是被眼前这个母后抱着。

    又像是小时候在赵家时,被娘亲抱着。

    各种各样的画面交织,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却引得她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酸楚,情不自禁的便哭了起来。

    听到这句不知道,张皇后又不禁无言,只好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

    过了许久,赵月荣才终于止住了哭声,努力的吸了吸鼻子,她才扬起脸道:“我,我好像想起了皇后.”

    闻言,张皇后的动作猛地一顿,那双凤眸一霎不霎的怔怔看着她,眼中渐渐泪水朦胧,而后竟也哭了起来。

    赵月荣本是止住了哭泣,可皇后的这一声哭,却引得她又跟着哭出声来。

    两人抱在一起哀哀的哭着,张皇后用手紧紧的抱着她,似是生怕一放手眼前的女儿就会消失了一般。

    哭声交织在一起,里头有心酸,又带着喜悦。

    不知过了多久,张皇后才用手指帮她擦了擦脸上泪珠,“好了秀荣,莫要再哭了,让外头的那些奴婢们听见,瞧了咱们母女俩的笑话。”

    “嗯”

    赵月荣含糊的应一声,吸吸鼻子将眼泪憋回去,又伸出小手帮着皇后也擦擦脸上的泪珠。

    张皇后任由她擦拭着,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欢喜,又问道:“秀荣当真是记起了母后?”

    赵月荣闻言既想点头,又想摇头,最后嗫嚅道:“是好像,不是当真.”

    听到这话,张皇后不免有些失落,但却面上不显,反倒是笑着安慰道:“无妨,而今隐隐记起了一些,往后便会记起许多,就算永远记不起来亦是不打紧,兹当是重新再做一番母女便是。”

    面对这样的一个女人,赵月荣少了许多拘谨,多了几分孺慕和亲近,情不自禁的贴近了皇后,期期艾艾的问道:“我,我可以喊你母后吗?”

    张皇后先是一怔,随之哑然失笑,“母后本就是你的母后,你就应当喊母后才是。”

    “母后.”

    赵月荣软声喊了一句,带着小心翼翼,直到张皇后含笑着应下,她这心里才跟着欢喜起来。

    她如今又有娘亲了。

    不,是母后,不能喊娘亲,喊娘亲的话,自己的那个娘亲会感到伤心的。

    张皇后在她肩上抚了抚,“秀荣困不困,若是不困,陪母后聊会儿天可好?”

    “母,母后想聊什么?”

    “秀荣便同母后说说你以前的事吧,母后倒是想听听这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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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娘子萌萌哒介绍:
大明弘治十四年夏。
专情皇帝朱佑樘高坐龙椅,忙着中兴大明,东宫太子朱厚照正值少年,初露荒唐本性。
一觉醒来,夏源穿越到这个时代,两眼一抹黑之时,被人给骗婚了。
谢邀,人在大明,刚被骗婚,我已接受,心态良好。我家娘子萌萌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家娘子萌萌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家娘子萌萌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