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抓奸
这天日暮时分,依旧是几荤几素,满室飘香,盘盘盏盏的端上来,差点要了这馋嘴老头子的命。
方凌见老头子吃得开心,便有意探探口风。
“听说道长不仅医理习得好,修为上也是极有天分的,只是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很是难得一见。”
长遇听闻此话,十分受用,揩了揩嘴边的油渍正准备就此话题继续深入展开讨论一番。
却不料被门外一衣着花哨,服饰讲究的年轻男子打断。
“你这是听哪个不长眼的糊涂蛋瞎说的?”
来人名为贺涟风,是滇南贺家六公子,生性风流,典型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无所不精。
正因为其行为荒唐,四处惹祸,在贺家为众兄弟所排斥。
其母亲实在无法约束管教,听闻归云山门规森严,便于两年前送到此间姨奶奶处,与思贤殿弟子一同受训。
谁知贺涟风果真不负风流浪客之名,烟花场上摸爬滚打了数年,阅人无数,加上人又生得风流倜傥。
到得归云山之后,却是将山上许多丫鬟小姐们撩拨得神魂颠倒。虽然碍于两派关系,不好有越矩行为,却是常与人暧昧不清,多有牵扯。
只见那贺连风也不嫌弃,将随身带来的一壶酒往桌上一放,便自顾自地落了座。眯缝着眼睛,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旁边忙着取碗碟的方凌。
长遇被贺涟风打断,很是不满,不禁埋怨道:
“怎么就瞎说了?精通药理,修为精深,谦虚内敛,哪一样说得不中肯?”
贺涟风闻言一口酒差点儿喷出来。
“你这脸皮倒真是修得厚实!
就你那点儿修为,若不是顶着云虚宫长老的名号,指不定都被底下弟子打死多少回了。”
“我若不是年少时损了心脉,我……不是,他们怎么就要揍我了?”
“哎哟哟,那可有的说了。
坑别人银子,骗人家祖传秘方,逼着弟子试药,坑蒙拐骗,你哪一样没干过?
更别说调戏内庭女眷,随地大小便,啧啧啧……
你这一大把年纪的,怎么尽干些不体面的事儿?”
长遇瞪圆了眼睛恨不得将眼前的贺涟风就着酒嚼了咽了。啪的一下拍着桌子,站起身来。
“风小六,别人打不过,你个软蛋我还打不过么?”
说完却并补动手,只探头探脑地往殿外巡视了一圈儿。
贺涟风倒是不以为然,笑道:
“别找了,他在外面守着呢。你可打不过他!”
“一个家奴而已,我能怕了他?”
贺涟风伸手将气鼓鼓的长遇拉在椅子上坐定。
“他耳朵可好着呢!你别瞎说!”
“说……说了又怎样?他还能真打我?”
“哎……犯不上。”
贺连风说完却又十分信誓旦旦得趴在长遇耳朵上悄声言道:
“他脾气倔,心眼儿又小,常干些打闷棍的勾当,我可管不住。”
话语间竟生出几分无奈和委屈。
长遇闻言,一口气憋在心里是出不来又进不去,只得气哼哼道:
“你小子是特地来找茬儿的吧?”
贺涟风忙陪着笑,为长遇道长满满斟上一杯酒。
“哪里话,找你喝酒来的。”
说完,自顾自地浅酌一口,冲着里屋方凌的背影抬了抬下巴。
“这便是你近日新拐来的小姑娘?打扮土气,气质无华,长得嘛也难当得如花似玉。
人老了真是没什么眼光。”
一说到这个,长遇道长可就不恼了,嗤笑一声。
“既是喜欢那媚眼如丝,勾魂摄魄的何不去花月夜坐着?何故到我这儿来讨人嫌?”
贺涟风把玩着手中的杯子,静坐着又瞧了半晌才道:
“听你这么一说,倒觉得这姑娘虽无倾城之貌,却也称得上小家碧玉。
而且手脚麻利,又会打理家事,菜也烧得还不错。倒是适合正经娶回家去做老婆的。”
长遇闻言,抹了一把胡子上的酒渍。
“就知道你小子没这么好心请我喝酒。这可是在闿阳殿,你可懂得规矩?”
贺连风闻言笑得轻浮。
“何苦这样小气?花月夜我也没少请你去喝酒,那儿的哪位姑娘不是我引荐给你的?”
“唉,着实不是我小气,这姑娘美则美矣,乍看之下倒也性情温顺,秀外慧中。不过内里却是有些个小性子的,恐怕你小子消受不起。”
贺涟风倒是很有把握。
“小辣椒?那倒着实很令人期待。说起来你也一把年纪了,口味该清淡着些才是。”
长遇也眯着个滴溜溜的小眼睛阴恻恻一笑。
“呵呵,你还是先考虑着怎样把外面的小青椒咽下去再说吧。”
果然,话音未落,便听大殿门口传来一声女子娇斥:
“贺涟风,你出来。都已经躲我半个月了,你是打算以后都不见我吗?”
“贺钊你故意的吧?”
贺涟风冲着外面低吼了一声,连忙起身朝后院奔去。
可怜贺涟风眼巴巴地跑过来看美人儿,适才还未搭上半句话便被门口这气势汹汹的小娘子吓得仓皇之下跳墙而逃。
方凌听闻这边吵闹得厉害,忙从后厨出来。但见一青衣女子怒气冲冲地在殿内肆意翻找。
长遇无可奈何地道:
“我说沈家女娃娃,你要是想老夫了直接来了就是,何苦托这许多的借口?”
那姓沈的女子骂道:
“老不羞的,谁要来找你?我是来找贺涟风的。你说,你把他藏哪儿了?”
这边长遇道长还犹自东扯葫芦西扯瓢的,却不想那边沈小姐见后厨钻出个美厨娘。二话不说上去便将其一把揪住。
“原来是你,我就说贺涟风怎么一直躲着我。原来是被你给拐了去。”
许是当年与周氏那一架落下的毛病,以至于方凌对鬼怪妖精倒是不怎么害怕,却唯独对这泼辣女人有些犯怵。
当下手忙脚乱扒开那女子,缩了脖子跳到一边。
“什么风啊云的?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不要凭空诬赖人。”
“你休要抵赖,我明明看见他进了闿阳殿,这大殿总共不过这么两个活人,不是来见你还能有谁?”
“那不也还有老道长在呢嘛?兴许你那贺涟风是找他来的。”
说完方凌便后悔了,什么叫兴许,本来就是好吗。
“你当我是好糊弄的么?一个大男人偷偷摸摸到这破闿阳殿找这糟老头子?你还不如说是找屋里躺的死人呢!”
方凌蹙了蹙眉,直觉这沈家小姐不仅蛮横且十分没有礼貌。这闿阳殿内躺着的除了长遇道长不知从那儿刨来的尸首,好歹还有她爹爹呢。
遂小声回敬道:
“就不能单纯一点吗?男的便一定要见女的?那你这样怒气冲冲地闯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找老道长呢。”
那沈青衣不想被这厨娘顶撞了,不免火冒三丈。
长遇见状,忙凑了过去,嬉皮笑脸地道:
“找我又有什么不可以?
青衣丫头,你别看我生得老成,其实我也勉强才六十而已,你何苦非找贺家那个风流浪荡货?”
沈小姐被这二人又噎又呛,一时语塞。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蹄子,莫要让我抓住你什么把柄。
还有你这个为老不尊的糟老头子,老不正经的小不正经,就是你们把贺涟风给带坏的。
我回去定要跟爷爷告状不可。”
方凌在闿阳殿无故受了这一场闲气,不由得也有些恼火。
“你这糟老头子,平日里都结交的什么人?我日日给你做饭烧菜,伺候你吃喝,还无故连累被骂。
我爹爹都躺了几日了,也未见起色,你到底是医得好医不好?”
长遇道长更是冤枉,怎么个个的火气都往他身上撒?
但见方凌柳眉倒竖,温润的眼眶生出几分雾气,生起气来的模样也煞是好看。
便强行咽下这口气,拍着胸脯担保。
“给我半个月,若是你爹还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医圣的名号便倒过来写。”
“当真?”
“自然当真。
不过有一样,你每日得到我这闿阳殿来点卯。老实说,你这女娃娃菜确实烧得不错,模样也好看,秀色可餐,甚是下饭。”
而那个与他志趣相投的忘年小友自上次在闿阳殿被沈青衣堵了一回,据说回去以后便被天权殿的夫人一状告到了他姨奶奶处。
这贺涟风的姨奶奶虽然并非修士,但论起身份却也很是有些来头。
她闺名昭月,乃原掌教易尘真人的亲妹妹。几十年前曾与名动一时的仙门传奇人物易荀道长拜过堂的遗孀。故而其在云虚宫内的地位颇高。
平素里为人严谨,不好走动,性情孤僻。在这归云山的道家仙山却独独开辟了一处佛堂,整日念佛吃斋倒是十分新奇。
不过礼佛之人,大都面冷心慈,是以滇南贺家才会将贺涟风送来她的岚轻境修身养性。
第122章 长亭君其人
方长清身为病患自然是在闿阳殿暂且住下。
既然仙瑜等人都悉数被人领了回去未再深究,方凌自然也免去了责罚。
只是据说那妖龙被莫名其妙唤醒之后,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方才镇住。
望月峰的长亭君更是日夜守在噎鸣潭。是以对这个唤醒妖龙的罪魁祸首很是有几分怨气,甚至亲令仙尧前来地牢提人。
要说长亭君在此次二宫合并一事上作壁上观,并未插手,长极真人无论如何也是该给了他这个面子的。
但奈何云霄宫逆徒仙繁居然擅自修炼邪术腐骨钉,且以此钉将方长清打成重伤。
虽然一开始是方长清等人无礼在先,但后来一切业已查明,此三人也并无不轨之心,单就闯山一事无论如何也罪不至此。
如今两宫合二为一,仙繁的罪孽自然要云虚宫来偿,说来说去反倒云虚宫理亏。
如此一来,长极真人不仅不能将人交给长亭君处置了,更得为方长清延医问药,方不失一派风范。
是以长极真人不仅亲自向长遇道长求情,甚至专门令人在破日峰下为他们姐弟二人收拾了一处院落,曰观筳。
而贺涟风所居岚轻境与观庭虽说不近,但因整个归云山建筑规模宏大,倒也勉强算得上邻居。
归云山整个规划布置以太虚殿为正殿,其正门所向便是山门。此乃正东之向,是为应和帝出乎震,而震卦在东一说。
太虚殿外数千级台阶拾级而上,每三百级便设一处法坛,共九级法坛,以应和九星照命之意。
而最大一处法坛乃太虚殿外也是数千级台阶最上首的华光坛。此坛方圆规整,可容纳几百人于此地同时开坛做法。
太虚殿周围共计七大峰。除了穹苍峰不仅设了处理宫内要务的太虚殿及掌教起居之所天枢殿以外。
依据河洛之理,每峰之巅又分别按照北斗之序,依次设有望月峰天璇殿、北落峰天机殿、雁鸣峰天权殿、天门峰玉衡殿、照雪峰闿阳殿和破日峰摇光殿。
其中天枢殿、天权殿、玉衡殿、闿阳殿和摇光殿较为集中,分别列于主峰穹苍周围,一直为云虚宫所有。
而天璇殿及天机殿远离主峰,独居北侧,一直为云霄宫所有。
除摇光殿因几十年前的一场浩劫一直闲置之外,其它各殿所居之人均为各宫执事长老,都是归云山上首屈一指的人物。
归云山除了七峰大殿之外,规模最大的便是云虚宫山门内的澄明院。
澄明院并非一座院落,乃是数十座连成一片的院落,主要是供门内大殿弟子起居之用。
此外各峰之间星罗密布的便是内庭。
内庭也并非某一处庭院,而是众多亲属家眷起居之所的总称。观筳便属于内庭。
因云虚宫修得是逍遥道,并无禁欲一说,所有门人弟子均可婚配。
而自从云虚宫几十年前广纳门庭之后,修行之人,不论出生门楣,凡有悟性者皆可。
是以云虚宫众弟子中既有富甲一方的名流商贾,也有求仙悟道的皇亲国戚。久而久之各殿亲属女眷,仆从侍婢众多。
观筳原是花匠们住的院子,因其院落简陋往日里并不起眼。但是这几日却因地处破日峰脚下而格外抢手。
破日峰上的摇光殿原本乃是一处无人居住的破败大殿,且因多年前的一桩往事一直被人称之为不祥之地,久而久之便鲜少有人注意。
然而,自前阵子云霄宫正式并入云虚宫后,据说这里便被长极真人赐予原云霄宫长老长亭君作为居所,并以摇光星宿司职更名为上生殿。
长亭君此人为人冷淡疏离,性情孤绝,除了时常在外猎取妖邪,平日里深居简出极少露面,故而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以及年龄喜好。
除了云霄宫掌门长空真人之外,其他人只知他是上一辈传奇人物易荀道长落难之后所收的弟子,也是其唯一的亲传弟子。
长亭君身材颀长,风神俊逸,气质冷傲,虽然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但若论道法修为却是深不可测。
几年前,长亭君以破日峰摇光殿业已去世多年的易荀道长亲传弟子身份正式拜山,一时间震惊了整个归云山。
要知道易荀道长早在六十余年前大婚前夜,便因妖龙出世,惨遭屠戮。整个破日峰前来道贺的亲属友人一夜之间皆遭此横祸,整个山巅一时间化为尸山血海。
此事之后一系列的变故曾使云虚宫陷入严重的内耗。时任云虚宫掌门真人的易尘道长虽与易荀道长为同门师兄弟,但却有传言二人多有不睦。
当年,易尘真人的亲妹妹昭月与易荀道长结亲一事传出,许多人都曾认为此乃易尘真人求和之举。
尔后破日峰一事一出,整个道门流言四起,更有好事者杜撰此事乃同门相残之故。
流言传至云虚宫,各殿弟子自成一派,直接导致整个云虚宫分崩离析。
在不断的内耗与争斗中,对宫内事务多有异议的另一派系最终于归云山北落峰天机殿另立门户——云霄宫。
直到长亭君现身归云山,众人方知在多年前的那一场浩劫中易荀道长并未殒命。且已于民间传渡收徒,将一身所学尽授于唯一的弟子岳长亭。
因着云霄宫的由来便是始于当年一事,故而长亭君拜山时虽是解了云虚宫的燃眉之急,却最终被云霄宫抢了先机。
长亭此人道法精绝,诛妖屠魔,常年游历四方,且初入云霄宫就是带着几十年前犯下破日峰血案的恶龙妖魂上山。
此举不仅令人对其道法修为望而却步,更是奠定了其在云霄宫的地位。
要知道云虚宫数百年来巅峰时期乃是上一辈的事,像诛仙屠龙这等事迹近几十年来早已成了传说。
甚至很多弟子私下里都认为那是类似于“从前有座山”这种题材的杜撰故事,唬人而已。
不过长亭君一战成名倒也并非手刃妖龙。妖龙虽厉害,期间激烈程度却非亲眼所见。
真正让众弟子对其又敬又怕的是黎宗辱门一事。
云虚宫过去几百年来虽然一直避世不出,但因其神秘莫测,高人辈出,却是被玄门百家列为传说中的仙家门楣。因此在玄门中一直有着不可撼动的隐修地位。
而黎宗则是入世道的门面担当。本来无论是从门人弟子还是声望都称得上是入世道宗第一家的名头。
本来云虚宫不问世事,两派各不相干。
但自从易尘真人掌教之后,云虚宫却开始有了入世之举。如此一来,原本尽属于黎宗的风光倒是被云虚宫抢了大半。
便是后来云虚宫一分为二,却也是独占了道门前二甲的位置,黎宗倒越发落得了个第三的名头。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黎宗少主年轻气盛,自然不服,曾率领门下二十八名高手上山挑衅。
但到底没敢挑归云正宗云虚宫下手,柿子捡软的捏挑了根基薄弱的云霄宫道场。
毕竟世人皆知,云霄宫与云虚宫份属同宗,挑了云霄宫就算是胜了归云山一脉。
况且二者积怨极深,云霄宫罹难,想必云虚宫也不可能插手驰援,两不相帮,不落井下石已是万幸。
而此时,恰逢云霄宫长空真人携一名山字脉长老下山办事未归,门内仅余医字脉与命字脉的两名长老守山。
事出突然,两名长老还未来得及调集弟子便已被对方得了空子。
一番较量下来,黎宗在其少主李承晏尚未出手的情况下业已接连挑了云霄宫两大长老和四名长老亲传弟子。
大获全胜的黎宗少主李承晏一时风头无两。
许是被胜利冲昏了头,在带领众人离开之际竟看对面道堂“天下第一道宗”的御赐牌匾不顺眼,拔剑便挥了过去。
眼看云虚宫牌匾就要不保,千钧一发之际却见一柄飞剑破空而来,正是悯苍,不偏不倚堪堪击落那李承晏的佩剑绝尘。
一人自称归云山易荀道长亲传弟子岳长亭,单枪匹马,仅凭一把长剑,一炷香的功夫不到便破了黎宗赫赫有名的二十八天罡剑阵。将黎宗一应高手全部打趴下,却唯独李承晏是分毫未动。
据说这李承晏因是黎宗少主,自小便是天之骄子。
又因其资质极佳,在新一辈中可谓翘楚,无论剑法还是道法修为均是上乘。若不是如此也不敢带领门人弟子上门挑衅。
但饶是如此,当时也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以为对方不动自己乃是顾及宗门,直到李承晏左搀右扶着一众伤员下山适才想明白:
若是与其他修士一道被打趴下也算是正经斗过一场。偏偏那岳长亭却云淡风轻的略过他,说起来是给了黎宗面子实则却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想那李承晏平日里是何等的风光恣意,心高气傲?
待想明白这一层,立刻气血上涌吐血三升,直至卧床两月才算勉强康复。
第123章 变成香饽饽的观筳
要说像长亭君如此修为又行事低调之人理应很容易得到众人敬仰膜拜才是。
可他偏偏天生一副冷面孔。
虽因黎宗之事被长空真人奉为云霄宫最年轻的长老,却从不理会宗门事务。似乎除了偶尔下山处理一些棘手诡异的妖孽邪祟,其他事一概没有能提起兴趣的。
众人都称他天生杀气太重,跟其师傅真真是像极了。
本就不善交际,更兼性情倨傲。整个云霄宫的人都知道,长亭君不好打交道。
除了对云霄宫掌门长空道长能勉勉强强道一声真人之外,对其他人从来都不道尊号,不称长辈,向来直呼其名。
要说这种脾气秉性的人等闲是要被打断腿的,可能也是碍于不一定打得过,是以久而久之,大家对他除了偶尔地背地里嚼个舌根,嗤之以鼻之外,大都敬而远之了。
然而近两年也不知打哪儿刮来的一股子歪风邪气,越是性格孤傲冷漠的男子越是受欢迎。长亭君作为其中翘楚一时间自然成了抢手货。
以前还碍于其身在云霄宫不好下手,如今既搬来了破日峰的上生殿,这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方凌遥望破日峰,之前因为搞不清方向误将那破败大殿认成了闿阳殿,如今想来那正是破日峰的摇光殿也就是如今的上生殿才是。
八月十五那夜的一幕在脑中至今挥之不去。虽说后来一度以为那可能是发了癫的长遇道长,但自从听了贺涟风之言,方凌便知那令人胆寒的妖气绝非长遇道长能搞出来的。
也不知应不应当提醒提醒这位新入住的长亭君?
不过此事提得好就好,但若提得不好便成了道家仙山藏匿妖邪的谣言。那势必重蹈了当日覆辙,令人误解,便是莫名其妙被灭了口也是有可能的。
想来还是静观其变,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引火烧身为好。
要说观筳别院虽是云虚宫一处破落院子,但却比之镜池观好了不止百倍。
不仅院落布置优雅别致,且山石草木错落有致,院内房舍更是多达七八间,别说住他姐弟二人,就是再来几个也是绰绰有余。
浮生当日多少也受了些皮肉伤,在床上躺了两日便迫不及待地下了床,带着小毛球四处溜达去了。
适才刚刚溜达到了院门口,便见一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携一名十几岁的小丫头在门口探头探脑。见了浮生,那年轻女子上前,颇为傲慢地道:
“你便是新搬到这院子的人?不是说是个女的吗?”
“那是我姐,你们找她何事?”
“你现在便去知会你姐姐一声,就说蟾光院的妙音看上了观筳,让她搬到别处去。”
浮生闻言,少年人的倔脾气立马就犯了,想也不想回身便道:
“不搬!”
那唤作妙音的女子嗔道:
“你问都没问,怎知她不肯?我给她另找的住处是蟾光院的杂院,虽说是下人居所,但是三进三出,比这里大了不知几倍。为何不搬?”
“我说不搬就不搬。什么蟾光院?癞蛤蟆住的地方么?”
妙音怒道:“你这小子许是没读过书?你可知蟾光是为九天之月的意思?”
浮生笑得轻蔑。
“别闹了,自比九天之月?你可问过月亮它同意吗?”
“你……哼!无知的乡野小子,你说,要多少钱才肯搬?”
浮生斜眼看着她。
“看来阁下乃是腰缠万贯的有钱人啰?”
妙音闻听此言丝毫没觉得冒犯,倒是十分得意。
“我乃云虚宫长老长宗道长的亲孙女,父亲是玉衡殿掌事仙抒,自然不是缺银子的人。要多少钱你尽管开口。”
浮生笑笑,伸出三个指头,道:“好!那就勉强给个三千金好了。”
妙音又惊又怒,气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小丫头见状怒道:“讹人吗?三千金买下半个内廷都绰绰有余,我们不过是想让你们换一换。”
浮生翻了翻白眼,嗤笑道:
“听说你们这儿的人暗器都用碎银子的。你竟连区区三千金都没有?大话倒是吹得响亮。”
说完便自顾自地回了屋,只留那小毛球面目不善地继续与两人龇牙咧嘴。
这厢妙音与小丫头碰了一鼻子灰,奈何那凶神恶煞的猴子也不栓根绳,闯又闯不得。
不得已气鼓鼓地刚出了院门,却差点迎面撞上门外一服饰华美的男子。
男子颇为轻佻地道:“哟,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惹恼了我们如花似玉的妙音妹妹。”
妙音憋了一肚子气,正愁没处撒,便出言相讥道:
“贺涟风?你来此处做什么?哦,对了,听说这里新搬来一位乡下丫头,与你倒是正相配。
想必你定然是急匆匆地赶来献殷勤的吧?”
贺涟风因前日里被沈青衣的事闹得关了禁闭,适才刚刚偷溜出来便碰到了妙音。嘴里也没什么好话,反唇相讥道:
“妹妹不也是冲着破日峰上那位献殷勤来的吗?同道中人何苦道破?不过听我一句劝,还是回去歇着吧!
这乡下野小子尚且搞不定,山上那位只怕是够呛。”
妙音脸色一时青红相接,变换不停十分精彩。冲着贺涟风啐了一口。
“要你管!整日只会围着女人嗡嗡乱叫的绿头苍蝇!”。
“妹妹可不要乱说,我可从来没有围着你转,怎能算得上绿头苍蝇?”
妙音气得直跺脚,连连翻了好几个白眼,咒骂了几句,气呼呼得拧身走了。
贺连风见妙音二人彻底走远了,这才瞧了瞧眼前的院子自言自语的笑道:
“这小崽子还是个倔脾气,倒是谁的面子也不给。不过谁让你欠着我的人情呢?”
观筳那边浮生也算是倒霉,同样是有伤在身,虽说躺了几日便就大好了,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归云山整日就他一人,十分无聊。
想跟方凌一道住在闿阳殿照看师傅吧,偏偏那一日嘴贱得罪了长遇道长。
还好每日总有那么几名丫鬟小厮,小姐夫人的前来搅扰。倒不是看望浮生,多半都是别有用心想来换院子的。
原本的破落院子倒成了抢手的香饽饽。
不过浮生岂是等闲之辈?
想他几年前适才一介小儿,便以一条凳为界,挡了多少岳荀的烂桃花。
归云山上毕竟是道家清修之地,这些夫人小姐们也多少收敛些,比起镇上那些狂蜂浪蝶含蓄了不知多少倍?打发他们自然不在话下。
第124章 被抓了现行
这日下午,浮生好容易打发了一波丫鬟,这才抽出时间前去闿阳殿探望他师傅。然而却被长遇老儿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发了癫,一顿棍棒给撵了出来。
这边浮生眼见探望师傅无望,便听了方凌的话准备安心回观筳待着。
虽同为归云山,遥望两峰之间并不算远。但望山跑死马,待浮生气喘吁吁地赶回观筳已然是入了夜了。
却见院门口两名女子正鬼鬼祟祟,形迹可疑地不知想要做什么。
浮生悄悄凑得近了些,但听其中一人有些担忧地道:
“你这法子到底行不行?”
另一人悄声回答:
“指定行。我都打听过了,那野丫头怕虫子。
咱只要将这药埋在他们院子里,保准周围十里八乡的爬虫都得来赶集。吓不死她,恶心死她!
倒是他们院里那只臭猴子很是棘手,也不知这会儿在哪儿猫着。”
“你不是拿了毒桃子吗?扔进去两个,我就不信它吃了还能蹦跶?”
“可是我有点害怕,怎么总觉得有人盯着咱们似的。”
“蠢出头的东西!这里是归云山,怕什么还能怕了邪祟?”
那人一边应承着,一边被旁边女子推着蹑手蹑脚地轻轻推开院门。
只听吱呀一声,院门大开之际,但见门内梁框上突然倒垂下来一个人影。那人脸色煞白煞白的,双眼怒目圆睁,舌头耸拉在外,呼地一下便荡到了二人面前。
但见那小姐嗷一嗓子便昏厥了过去。
而那丫头则是撒腿便跑,一面跑一面大声嚷嚷着有鬼。
浮生见那丫鬟跑得远了,才从梁框上跳下来,拨开昏死过去那人的斗篷,却是前阵子嚣张跋扈的妙音。
心知二人果然贼心不死,还想毒死小毛球,可见很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如今这女人既已晕了过去,浮生倒是冒出了一肚子的坏水儿。
只见他跑到院内角落里七找八找地竟被他摸出了几粒苍耳果子。那果子倒没什么特别,不香不臭的。但却唯独一样,这东西浑身生满细密的倒刺,粘在头发上就休想摘下来。
浮生想了想,将十几个苍耳均匀地分布到了妙音的发间,又胡乱揉了揉,确保个个都粘得牢靠了才算作罢。
许是那娇滴滴的大小姐太不禁吓。直到浮生将这一波不着调的闲事都做完好一阵子了,却还不见她醒来。
浮生不禁有些犯嘀咕了,莫非没掌握好分寸,吓得狠了?想到这里,倒有些着急起来。
正在他蹲在地上在那妙音脸上又拍又打,又掐人中,抢救得好不欢快时。那边却突然听见一大队人马杀了过来。
但见先前跑掉的小丫头隔了老远便指着浮生高声叫道:
“就是那个恶贼,他还敢轻薄我家小姐,赶紧抓住他!”
浮生虽然性子倔,但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眼看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双拳难敌四手,脚下用力一跃便上了墙头,一路望风而逃。
一边跑着一边想,这归云山委实不是什么好地方,来了不到一月,便已逃了三次,两次被人追,一次被鬼围。次次都凶险至极,性命攸关。
那归云山的弟子也不是等闲之辈。虽然浮生占了先机,头先给跑了,可是三里路不到眼看着却是就要追上了。
浮生见甩是甩不掉了,无奈之下,眼见前方拐角处有一方院墙,想也没想便翻身跳入墙内。
适才刚刚落了地,却是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也不知今日是撞了什么大运了,竟然一脚跳进了一处莲花池子的烂泥里。
那池子里莲花倒是没有几株,映着月色兀自游曳的七八尾色彩艳丽的锦鲤却十分肥美。
那锦鲤也是奇怪,见有人进了池子不仅不惊,反而俱都摇头摆尾地围了过来,赶都赶不走。
浮生不敢闹出动静,附耳在侧,隐约听着外头的追兵呼呼喝喝地走远了,心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口气吊着倒还罢了,适才一松便觉腹中空空。
先被长遇老儿一顿棍棒撵了出来饭也未能蹭上一顿,紧接着又因妙音逃了一路。眼瞅着那一池子的锦鲤不禁眼前一亮,顿时心生歹意。
却不曾发觉池畔的一棵百年枣树深处隐着一位衣着华美的年轻男子。那男子高高地靠坐在树干上,瞧着底下的小贼,随手揪下一枚青枣丢了过去。
浮生正值做贼心虚之际,冷不丁地后脑勺被人偷袭,立刻回身,可四下哪有半个人影?
望着水面兀自沉浮的青枣,仰头又望了望头上枝叶繁茂的参天大树,想是风吹落果,便也不再顾及,继续将魔爪朝着一尾胖头鱼伸去。
“嘭”又一枚青枣不偏不倚地正中后脑。便是再有落果也不至于如此巧合,更何况飘荡在水里的还是枚被啃了一口的青枣。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鬼鬼祟祟?”
浮生望着四下沉喝一声。
一声轻浮的口哨将浮生的目光带至茂密的树丛间。树上男子拨开枝叶居高临下地瞧着浮生。
“不过半月未出这院子,倒不知这归云山上的小贼都已经这般嚣张了。”
浮生不想今儿个竟如此运气,头一次翻墙越户做了回毛贼便被主人逮个正着。真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
“这……这,这鱼生得好生清奇,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浮生胡言乱语地打着哈哈。
“哦?阁下当真独具慧眼。此鱼乃是在下一位长辈千里迢迢亲上黎山佛祖菩萨处求得。十年间日日闻听梵音佛经,想必定然是与众不同的。”
“哈哈……好鱼,好鱼……”
浮生老脸一红,强行打着哈哈。
“在下就不打扰兄台赏月观鱼了,告辞。”
浮生瞅着机会沿着池边正待溜走。
“都说贼不走空,你就这样走了,岂不辱没了先辈名声?”
“谁说我是贼?”
浮生正待狡辩,却见那人不耐烦地大手一挥道:
“偷鱼就偷鱼,大男人爽快些。碰着我今儿个心情好,想抓就抓了去,我巴不得你全捉了去炖汤喝,倒也省去了我一桩麻烦。”
“你要送我?”浮生十分诧异。
“想要给你便是,只是你动作干脆麻利些。”
“好嘞!”
浮生当真觉得此次是遇到了大好人,连忙痛快地撸起袖子便掐了一尾。
那男子果真大方,不但真的不予计较,甚至还亲自折了两根树枝扔了下来权当拎鱼之用。
正在这时,却见不远处的茶室突然从里面推开,一个半大的丫头端了茶杯出来。
男子见状急忙翻身下树,踏水而去,转瞬便到了那丫头跟前。只见他负手而立,挡住那丫头的视线,背后的手不住对浮生比划着。
一边却是漫不经心地调笑着:
“穗儿妹妹不在屋内服侍老夫人,可是想风哥哥了?”
那丫头被从天而降的贺涟风吓了一跳,身子一歪,险些栽倒。此一歪不要紧,却恰好错开身子瞧见了池子里的浮生和他手里拎着的两尾肥鱼。
吓得扔了茶杯惊呼一声就跳进了屋内。
“完了,你要倒大霉了!”
贺涟风转身朝着浮生幸灾乐祸道。
浮生这才看清那人相貌。一张脸棱角分明,山根笔挺,一双眼睛却是满目桃花,似笑非笑,满脸的桀骜不驯,一身的纨绔风流。
第125章 顶缸少年
贺涟风一边朝着浮生叹气,一边立刻换了一张谄媚做作的嘴脸追着那丫头进了茶室。
“风儿,你是当真以为我管不了你了?!”
须臾,便见茶室里出来了一位银发老太太,拄着拐杖还未出门便斥责开了。
待她看清浮生手里拎着的两尾肥鱼,气得满脸通红,举起拐杖指着浮生话也说不出半句。
旁边唤作穗儿的半大丫头一面着急忙慌地帮着那老妇人顺气,一面尖着嗓子喝道:
“哪里来的野小子,老夫人养了十多年的鱼也敢抓?你可知道这是我们老夫人的心头肉?每日听着老夫人诵经念佛已有了灵性。
你好死不死,偏拣那最大最听话的给逮了。”
那银发老妇人痛心疾首地指着贺涟风颤声道:
“……我将你禁足在这院子,要你每日在塘前静心观鱼参悟佛法,是为了你好。
你倒好?索性找人将鱼捕杀了,你可知道便是一条鱼,日日听佛诵经也算我佛门弟子。
你怎可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浮生脑子跟和了浆糊似的,不就是两条鱼吗,怎么搞得跟杀了人一样?
夜色沉沉,浮生饥肠辘辘地被关在这柴房已有两个时辰了。无奈出也出不去,睡又睡不着。正自烦乱间,却嗅得一丝香味儿飘了进来。
“念及鱼也是你抓的,便分你一条。”
窗外伸进来一根棍子,上面俨然扎着一条熟透了的烤鱼,滋滋地冒着香气儿。
“拿走!”浮生怒道。
“呵,你不吃,那我便一人独享了。”
说话之人正是贺涟风。
浮生虽然嘴上硬气,奈何肚子却是不争气。
而那该死的贺涟风在哪儿吃不好,偏偏在柴房外面一屁股坐下便不走了,一边吃一边还不忘吧唧嘴,一副志得意满的贱样好不气人。
浮生越想越觉得不划算。既已担了这小贼的名声,也被关入了柴房,又何苦与自己的肚子过不去?遂叫道:
“把我的那条拿来。”
“怎么?又想吃了?可是我方才明明听你说不吃的。”
“少废话!拿来!”
窗外重又伸进来一根棍子,可是鱼却仅剩了半条。
浮生大怒道:“你都吃了?”
“不是还有一半儿吗?”
“谁要你啃剩下的?”
“是你自己说不吃的,如今好歹给你余了半条,若是说得晚了,怕是连这点都没了。你到底吃还是不吃?不吃我拿走了。”
浮生连忙拽住那棍子愤愤道:
“一眨眼的功夫,一条半都下了肚,你属猪的?”
“错,我和我爹都属龙。龙腾九天,曜日而出,御风而行,所以我爹叫贺曜辰,我叫贺涟风。你呢?”
“我属哪吒!”
浮生一边吃一边瓮声瓮气地回答。
“呵,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好了,鱼既已吃了,明日老夫人问责之时,便当认罪就是了。
好歹在这里认罪只是偷条鱼的事,若是在外面被他们抓住可就是采花贼了。”
“谁说我是采花贼了?”
“我看也不像。就你这细皮嫩肉,毛都没长齐的小身板,贼采你还差不多。
不过你也无需担心,只要你乖乖担了这偷鱼的罪名,我就称你一早便待在岚轻境的。”
说罢,便听外头贺涟风拍了拍屁股起身走了。
第二日,好一个骄阳似火,虽说已入了秋,日头却依旧毒辣。
浮生被罚顶着一口大水缸眼看已经半个时辰了,不免双腿开始打颤。然而旁边的一大把香却还有一多半儿。
“嘿,这就不行了?”
旁边同样顶着一口大水缸的贺涟风笑嘻嘻地朝浮生扬了扬下巴。
浮生懒得搭理他。
“不理我?”贺涟风拿缸撞了他一下。
浮生顶个缸本来就费劲,再被他这么一撞,缸里的水立即就漾了出来。不禁怒火中烧,骂道:
“理你大爷!要不是你,我能在这儿傻不拉几地顶口破缸?”
贺涟风嬉皮笑脸地不仅不生气,反而打趣道:
“你理我大爷,我大妈可不答应。你还是理我妥当些,咱们也算是患难之交了不是?”
“鬼才愿意跟你患难?还不是你算计的我?”
“鱼呢,你是抓也抓了,吃也吃了。我不计较你拉我下水就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还反倒怨我?
若不是你不仗义,此刻说不准我都想法子将你救出去了,你说你何苦非得拉我一道?”
浮生被晒得一肚子邪火,心想若不是他怂恿,也断不至如此。况且这人也忒讨厌,油嘴滑舌,贱兮兮的。
索性一脚踹过去道:
“不怨你怨谁?”
贺涟风冷不丁地被踹了个趔趄,水哗地泼了出来,湿了一身,不禁怒道:
“你小子还来劲了!快给我擦了!”
浮生恍若未闻地望着远处,没搭理他。
“嘿!给我擦了,少爷我最讨厌身上湿哒哒的。”
“你他妈没见我头上顶着缸吗?我擦你大爷擦!”
浮生没好气地嚷道。
“擦我大爷是吧?我大爷怎么招你了?一会儿功夫念叨他好几回了。”
说着脚腕一挑,浮生眼睁睁地看着拳头大的一块儿石头射向他头上的水缸。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头顶哐当一声,瓦缸应声而裂。半缸水便兜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浮生正要发难,却见那茶室的门咯吱一声开了。
那银发老太太呵道:
“缸太小了,镇不住你们是吗?穗儿,去,给他们换个大点儿的来。”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浮生浑身湿漉漉的,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是水还是汗。
恍恍惚惚中又开始左摇右晃,缸里的水东晃一瓢西撒一碗,很快地上便又湿了一片。
“嘿!你晃出来也没用,一会儿被发现了加得更多,得不偿失。”
“我他妈是真的顶不住了。”
浮生憋着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看你那细胳膊细腿儿的果然不中用。我自小犯了事儿就是顶缸。小时候顶小缸,大了顶大缸。你呀,习惯了就好!”
浮生心想这一辈子顶这一次就够够的了,还习惯?便张口骂道:
“你这得犯多少回贱才能习惯?”
“本想帮你来着,如此看来,你劲儿还大得很。等到你什么时候没力气骂人了再叫我吧。”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贺涟风足足将浮生的多半缸水舀了去,还是将他累了个半死。
眼看日头快偏西了,万丈金光将两个顶缸少年的影子拉得老长。
那厢老夫人终于大发慈悲,将二人放了。
贺涟风本就在禁闭期,不好好为佛祖座下金鲤吟诵佛经静心宁神领悟佛法也就罢了,还怂恿他人将金鲤给捕了吃了,自然是罪加一等。
不仅被罚抄了佛经,估计没有个小半年怕是别想出去了。
至于浮生因其罪行昭昭,且又属无名小卒,自然就罚得更重一些。责其为岚轻别苑做足两个月杂役,以赎其罪。
第126章 惊天大锅
方长清那边,眼看半月之期马上就到。那长遇老儿果然有些本事,说好十五日恢复,果真不假。
噎鸣潭外,方凌正一筹莫展的想着如何取回十方锁灵玉的事。
但自从八月十五之后,整个噎鸣潭四周都设了禁制,且不时有人把守。若要等到他们放松警戒完全撤离也不知得到几时?
眼看着她爹爹已然快要康复了,届时被赶下山去哪里还有半点机会?
想到这里,方凌也顾不上许多,便悄悄潜入那处林子。
这林子的禁制倒是设得眼熟,与当年岳荀点拨她的几种套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虽然解起来也并不容易,但好在也难不倒她。
正当她解了禁制想要趁机潜入时,但闻身后嗖的一声,一道剑光划过,砰的一下一柄宝剑稳稳扎入她身前两步之遥的地上。
方凌回头,但见一道光影自旁边的树梢上飞跃而下,转眼已到眼前,动作之快全然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
惊慌之下,她只得顺势后仰,柔下腰身,脚上随即送出一脚直踢对方面门。
然而对方从容不迫,双手左右交错已然钳住自己踢过去的脚踝,随即方凌只觉对方手上寸劲一转,自己身子便跟着飞了起来。
待她一个旋子翻身落地之时,来人已抬脚将地上宝剑挑了出来,直直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仙尧望了她一眼言简意赅地道:
“来自首?”
方凌心想天地良心,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自什么首?于是赶紧套近乎道:
“别人冤枉我也就罢了。可小先生你是知道的啊。当日你追我至那片山腰到后来我失手被擒,半炷香的功夫都不到。
我何德何能,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干出那么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你看我是有那个本事的人么?”
“不是。”
仙尧一脸严肃,实话实说。
方凌早知道他自是不会说出什么漂亮话来安慰别人的人,但着实也没想到他竟这样直接。
不免心下感叹一番,才道:
“所以你就不能替我在你师傅面前解释一下么?何苦每次见到我都是一副要打要杀的架势?毕竟你先前对我那样无礼,我也没有与你计较不是?”
仙尧闻言,面色陡然一红,立刻退了半步收了手中长剑,道:
“我不是登徒子!那夜全然是奉了师傅之命捉拿你,你不要乱说。”
方凌见他如此模样,知他会错了意,忙解释道:“我是说我爹爹的事。”
“他受伤与我无关!”仙尧又不傻,立刻便撇清了干系。
“那……那腿伤自是与你无关……那他头上还摔出个大青包呢!那该是你背他去恺阳店的路上摔的吧?
脑袋上的伤可大可小,保不齐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呢!”
方凌自知是无理取闹,但此时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
“你总得投桃报李,今天就且放了我吧。”
“方才若是你不破我禁制,姑且还能放了你,现在却是不行了。”
说着便欲将方凌绑了,带回破日峰。
“且慢!仙尧师弟!”
方凌朝来人望去,却是长极真人座下大弟子仙越。
只见他朝方凌微微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转而向仙尧求情道:
“关于方姑娘几人,我已托仲宇打听过,他们确实是当地的道修。且身家清白,并无劣迹。此番也是头一回到归云山,应当确如他们所说,并非有冒犯之意。
师弟何不得饶人处且饶人?”
“或许无意冒犯你们,但对我们却不一定。”
“此话怎讲?”
“妖龙觉醒,全因镇潭法印丢失。”
方凌大惊,这屎盆子怎么还越扣越大了?忙喊道:
“镇什么潭什么印?它圆的扁的我听都未曾听说过。况且你方才明明也都承认我根本没那个本事。现在怎又说这样的话?”
仙越也是吃了一惊,赶紧打圆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师傅说是她,那便就是她。”
仙尧显然不愿再多作纠缠,说罢押了方凌便走。
谁知仙越并不识趣,伸手挡住仙尧去路,虽仍旧一脸和煦,但态度却明显强硬了许多。
“何意?”
“今天,这姑娘你带不走。”
“为何?”
“先前既已承诺不再追究,那便不能追究。云虚宫掌教真人不能言而无信。”
仙尧今天可能已经说了太多的话,显然十分烦躁。当下手中长剑铮的一声便已抖了出去。
仙越自然不甘示弱,见招拆招之间两人已然缠斗到了一处。
“还不快走?”
方凌听到仙越如是喊了这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拔腿便跑。
不过相对于仙越这号从小正经修炼的修士来说,她脚程终究还是慢的,还未等逃回观筳,便已被追上了。
“他没再追来吧?”方凌见了仙越,担忧道。
“有我在,没事的。”仙越倒是并不担心,笑得和煦,令人如沐春风。
“你怎么被他逮到的?听起来像是自投罗网?”
“我爹爹眼看着已经快好了,既然云虚宫无意收留,想来不日也该告辞了。
但对于噎鸣潭一事,我始终心中有愧,虽是无意,但总归是闯下了那样的大祸事。
从小我爹爹就教导我,做错了事就得承担,至少当面致歉求得原谅。
谁成想歉未道得成,如今又牵扯出镇潭法印一事。但是你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任何偷盗之事。
我当时只是被追得慌不择路,无意间误闯了那里,别说是镇潭法印,就是那里面镇着妖物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
别说是盗宝,便是寻常小偷小摸,也势必提前采点,摸清门路,怎么可能似我这般莽撞地乱闯一通?”
前半段虽然只是搪塞的瞎话,但后半段却委实说得情真意切,任谁看了都免不了道一声冤枉,仙越自然也不例外。
“自然是信你的,要不我也不会如此保你。”
方凌听闻此话,一时之间竟有些感动。想自己一行自打来到这山上便从未有人肯认真听他们一言,肯信他们一句,不禁道:
“真的?”
“别忘了你们的行李都是我去客栈取来的,若是真匿了什么要紧的东西,身上没有,行李里也没有,那能藏到哪儿去呢?”
“你翻我们行李了?”
仙越连忙鞠了一躬,正色道:“在下唐突,实属无奈,望姑娘见谅!”
语焉诚恳,态度端正,让人生不出一丝脾气。
方凌倒也不是真的责怪,只是方才突然听闻那样一句话,一时间以为他意有所指,竟有些失态,幸得慌忙间倒也找补了回来,并未露出什么马脚。
“罢了,也怨不得你。况且今日你又碰巧路过替我解了围,说起来还未谢过你。”
“倒也算不得碰巧。”仙越笑吟吟地道。
“嗯?”
“原本打算去看看令尊,不过方才听你说业已大好了?”
“皮肉伤倒是好的七七八八了,但是腐骨钉属阴邪之物,爹爹又没什么修为护体。便是长遇长老费尽心力保得性命,五感却是受了影响。至于以后还难说得很。”
方凌一脸忧愁地叹道。
“可有想过回向之法?”
“回向乃是高人消耗自身修为祝祷天地,祈求平安时心生之念力。我等连修士都难算得上,怎会有那样的能耐?”
仙越笑道:
“也不知令尊幸还是不幸。后日便是重阳,届时山上操办北斗九皇诞法会,师傅便是特地着我过来问一句,可需要他祈天地回向之力助令尊疗伤?”
方凌闻言,自然是喜不自胜。云虚宫掌教真人可比不得一般高人,再加上此乃重阳法会,必定隆重庄严。
此等回向之力便是一不留神打通方长清的仙途慧海也是说不准的。
是以方凌立刻便随仙越去了太虚殿向长极真人道谢。
------题外话------
之前传错了,好不容易把内容改过来了。章节名不知道为什么改不了。大家见谅一下啊!
第127章 逃离闿阳殿
长极真人在偏殿用茶,想是最近诸事顺遂,心情极好。听闻方长清外伤已好得七七八八,更是眉开眼笑道:
“丫头,你这些天的饭菜没有白烧。我这个师弟为人虽是荒唐些,但医术确实是无人能及的。令尊五感虽尚未完全恢复,不过也别心急。
后日法会,各派长老云集,开坛做法,共祈天地,除病求寿。在众人功法加持回向之下,想必他定能早日康复。”
方凌闻言,激动地拜倒在地,连声道:
“多谢真人!真人恩德,无以为报。只愿真人种善因得善果,此后道途坦荡,早日修成正果!”
长极真人抬手虚虚一扶,很是受用地笑道:
“你不必感念于我,这实为我一点私心而已。我当日错怪了你们致使你们遭受无妄之灾。
至于仙繁那孽障虽非云虚宫弟子,但如今云霄宫既已归于云虚宫门下,这公道也该是我还你们的。若不在他处弥补你们父女,便是徒留了因果牵绊,于我修行也是无益的。”
方凌未曾想长极真人竟是这般坦荡之人。
毕竟身居高位,见惯了吹捧逢迎,能保持一颗澄明之心,不为利益所驱,不陷尔虞之争,不畏世俗名利,精于心计而无妄念,善弘辩却无妄言,潜心只为向道者已经实属不易。
更何况似他这般,点滴私心皆可明言示人,更显的尤为磊落。
那边方长清自从得知这个消息,便显得十分激动,奈何五感不全,只能大着舌头含混着一叠声地催着方凌收拾东西。
“野豆!那吧燕子住不住得哈?法子瘦子好了味?”
“爹爹你就别操心了,那边院子大得很,就是再多几个人也住得下。房子也早都收拾出来了,您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好生养病。”
“银杏?那燕子哈有银杏?那尾得很哟!”
方凌见方长清听茬了,只得趴在其耳朵边上大声道:“我说叫你好好养病!”
“煲嗲银杏啊?那无能都吃,吃都了中毒的。”
方凌见方长清又听成了煲银杏,也懒得解释了,只顺着他道:
“我知道了,少放几颗,不多放。
长遇听着父女俩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呵呵冷笑。
“倒也就你听得懂。也不知着急忙慌地搬过去干啥?便是多给我烧几顿饭能委屈死你?父女俩一对儿白眼儿狼!”
“那无能的,嫩的很都一胚子放不了的。那吧刚好森一嗲嘛,法便一嗲……”
方长清见长遇道长一脸的不高兴,忙解释起来。
奈何这大着舌头叽里咕噜一堆,长遇道长是一句也没听懂。不禁烦躁地打断他,问方凌道:
“他说什么呢?”
“我爹说您的恩德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因为那边离道坛近,方便一点才去那边的,让您不要多想。”
长遇冷哼一声,朝着方长清没好气地道:
“这回又不聋了?我看你这老小子就是故意装聋作哑!”
方长清不好意思地讪笑道:“顺轰了,哈哈哈……”
这一句倒用不着方凌翻译,长遇自己也听得明白,说什么顺风?不过是急着想跑罢了。长遇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不过这也委实怨不得方长清。他虽然五感不全,但脑子却不傻。整日躺在这阴气森森的闿阳殿也就罢了,关键是那神经兮兮的长遇老道实在太过疯癫。
有人在便还罢了,若是遇着那没人的时候,那老头便总是抖擞着他那一包尖刀银针居心叵测地在自己全身上下瞄过来瞅过去,时不时地还比划那么两下。
保不齐哪天这糟老头子多喝两口,便将自己当那里屋的尸体给剖了。
便是这走了走了,还仍旧不死心地悄咪咪塞给方凌一个小药瓶,称是其专门针对方长清精心研制的新药。
至于药效嘛,上至伤筋动骨,不孕不育,下至疯癫痴狂,起死回生,堪称虎狼之药,可谓即服即好,很是神奇。
方凌自然知道这老头存得什么心思,也懒得纠正他的用词。
人家既这样说了,好好收着便是,谢是自然要千恩万谢的,吃不吃的就得从长计议了。
观筳离华光坛确实比闿阳殿要近上许多。
虽说这回向一法只需生辰八字,名称命相也可以回得成,但本人到场自然是最好的。
重阳当天,何时开坛,何时诵经,何时祈福那都是算好时辰的,方长清如今有伤在身,住得近确实也方便许多。
方凌这厢也有自己的算计,嘴上虽说着不日便要下山,但十方锁灵玉一日取不回来,总要找些借口住下去的。是以屋子早就收拾出来了,这会儿倒是包袱一提,人过去便好。
浮生也不知道又野到哪里去了,满院子的不见人影。
岚轻别苑,浮生正在奋力的提了一桶水浇菜。要说这老夫人也是稀奇,放着云虚宫的采办不说,就是云虚宫自己也有些种植瓜果蔬菜的园子。
她偏偏要在岚轻境开出这么一小块菜地来折腾自个儿。浮生一边浇着地一边兀自忿忿不平。
“今儿个这么卖力,是准备急着浇完地见谁去?”
贺涟风左右是被关在院子里出不去,自从浮生来了,便整日里与他斗嘴。
“滚一边儿去!”
浮生始终对这个倒霉催的没有一点儿好脸色。
“就这么不待见我?我在这院子里关的都快发霉了,跟我说句话能死么?”
他此话说得倒是不假。他身边虽有个贺钊,但此人时时刻刻谨守侍卫本分,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哪有浮生这样爱炸毛好顶嘴?
不过浮生这几日恐也看穿了几分,此人着实是个没脸没皮的二皮脸,越是臊着他,他越是来劲。故而索性也不大理他。
贺涟风见浮生依旧不搭理他,趁着浮生转过身浇地的功夫,悄悄伸过脚去将那木桶朝田埂边踹了踹。
“听说你有个姐姐生的很是清秀,可否引荐一下?”
贺涟风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继续说着。
浮生还是兀自浇地。
贺涟风见浮生铁了心的不理自己,又把脚伸过去将那木桶推了推。三推两不推的,待浮生再次转身舀水时,水桶毫无悬念地扑通一声翻倒在地,里面的水尽数洒了个干净。
浮生记得自己明明将桶放得稳稳当当,便望了眼贺涟风,果然见那厮面露得意之色。浮生气不打一处来,拎起剩下的一桶水便泼了过去。
贺涟风大怒,骂道:“槽!小兔崽子,跟我耍勇斗狠?”
遂一把将浮生掀翻在地。浮生毕竟年纪不大,又是个身子单薄的白净小生,哪有贺涟风的那股子蛮力。三两下便被制住了。
“还横不横了?”贺涟风得意的笑道。
“我呸!有种你把我弄死在这儿!”浮生大骂。
“弄死你干嘛?就是觉得你小子挺逗的,跟你玩玩儿罢了。”
贺涟风吊儿郎当的说道。
“松开!”
浮生恶狠狠的瞪着贺涟风吼道。
贺涟风见浮生白白净净的无端被溅了一身泥,有些好笑地在他脸上又抹了一把污泥方才说:
“要我松开可以,把你姐姐引荐给我如何?”
见浮生顺从的点了点头,这才慢慢松了手。
浮生一骨碌爬起来,刚站直了身子,便对着贺涟风连打带踹,边踹边骂:
“引你姥姥的荐!王八蛋!踹不死你个孙子!还想打我姐的主意?我呸!”
只见贺涟风一边抱头鼠窜,一边笑嘻嘻地求饶道:
“爷,爷,小的错了,别打了!”
浮生这些日子对贺涟风恨得是牙痒痒,却奈何打又打不过,想使点阴招吧,他还有个如影随形时时暗中护卫着的家奴,很是不好惹,浮生自问也不是对手。
再加上这个败家少爷又颇为不要脸,时常仗势欺人,导致浮生连日里受了许多冤枉气。此时见那贺钊并没有露面,多半是被派去了别处,便像得了空子似的,下手尤为得狠。
饶是贺涟风一个二十出头的壮硕汉子也有些招架不住,遂一招反客为主,翻身将浮生再次按在泥坑里,叫道:
“好了,别打了,你真不记得我了?”
“我不仅记得!就是化成灰都认识!”
“八月十五那日夜里,树上的那个。”贺涟风提醒道。
浮生停下手上动作,似乎想起点儿什么。
贺涟风见状,也慢慢松了手,一骨碌翻起来,就势坐在泥坑里。浮生也从泥坑中坐了起来,两人如泥猴一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浮生诧异,“原来是你?”
贺涟风得意洋洋,“现在知道感谢也不晚。”
浮生:“早知道是你这孙子,真应该一早将你供出去。”
贺涟风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恩将仇报的小兔崽子。”
------题外话------
之前传错了,好容易改过来了,章节名却改不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家见谅哈!
第128章 祸根
浮生好容易找了处水塘子将一身烂泥收拾干净。
适才刚刚回到官筳,便见院内幽幽地亮着灯火,顿时犯了嘀咕,以为又是那飞扬跋扈的妙音前来找茬。
便猫着腰躲在了暗处,待一人影从屋内出来,适才刚刚露了个头,浮生便猛然蹿出来,大吼道:
“呔!你这蛤蟆精小妖怪又来作甚?”
这冷不丁冒出来的人影吓得方凌差点一个屁股墩儿坐倒在地,手上端得一盆子水也都洒了出来。
见那罪魁祸首竟是才从外面野回来的浮生,不禁怒火中烧,顺手抄起一根棍子追打起来。
“你说****精?谁是小妖怪?”
直闹得整个院子鸡飞狗跳,就连原本趴窝睡觉的小毛球都被惊得毫毛乍起,一骨碌蹿上了屋顶。
浮生受此启发,也跟着三步并作两步跳将上去。
方凌看着那一人一猴高高地攀在房梁上,缩头缩脑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怒气早已消了七八分。只装腔作势地喝道:
“下来!”
“不打我我就下来!”
“那得看你都干了什么混账事。”
“我方才以为你是那蛮不讲理的臭蛤蟆精,才故意躲起来吓唬你的。”
“蛤蟆精?可是蟾光院的妙音?”
“你怎么知道?”
“你还好意思提起此事,人家玉衡殿的人把状都告到闿阳殿去了。说你轻薄了人家小姐,可有此事?”
浮生闻言,白眼都翻到了天上。
“他们那是猪八戒倒打一耙!我能轻薄了她?生得还没有我们家小毛球好看。
再说了,此事贺涟风都给他们解释过了,做什么还要告到闿阳殿去?”
“贺涟风?你怎么认识此人的?”
浮生一时语塞,有点心虚地小声应道:“我还不兴有个朋友了?”
所幸方凌也无意追究,只对轻薄姑娘的事颇为上心。
“真是人家冤枉了你?”
“哎呀,姐!你怎么信她不信我了?!”浮生急了。
方凌倒并非不信,便只是杀杀他的锐气罢了。
要说浮生干些打架斗殴,堵人烟囱的混账事倒也还说得过去,轻薄人家姑娘,方凌是打死都不信的。
“好了,好了,下来吧!爹爹回来了!”
浮生闻言,立刻兴奋起来。
“师傅回来了?你怎么不早说?他老人家好了?”
还未待方凌答话,便只见浮生翻身跳了下来一溜烟地跑进屋去。
“师傅,您都好了?”
浮生两只眼睛晶亮,欢喜地冲正坐在床上喝粥的方长清问道。
“油瓶倒了?你这孩子多大了,油瓶倒了都要给我说?”
本就是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偏偏还大着舌头骨碌碌直在嘴里转了九曲十八弯的才吐出来。
想必这世上除了方凌也没谁能听得出音儿来。
果然,只见浮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道:“师傅,你说啥?”
不料方长清全神贯注地伸长了耳朵,却还是听到了沟里。火冒三丈地教训道:
“还要我去拿?我都什么样了,你没长手?”
这话虽是听不懂,满脸的不耐烦却还是瞧得见的。
浮生一脸委屈,连忙向方凌求助:
“师傅怎么还骂我傻帽?他这是怎么了?脑子坏掉了吗?”
方长清闻言立刻上了火,大叫起来:
“你脑子才坏了,没大没小!你都跟谁学得……一天天的……”
方凌一个头两个大,长叹一口气将浮生拉过来,附耳低声解释道:
“爹爹体内余毒未清,五感还有些问题。语言和听觉上都受了些影响,得好生将养着。”
“什么?那长遇老儿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就给医成了这?”
“你少说两句,爹爹此次受伤多亏了人家,你不感激倒还说这种话?那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浮生被骂,只得不服气地小声嘟囔:“谁让那老头老不正经!还拿大棒子赶我。”
方长清听不清二人说话,却又隐约听得方凌说了“爹爹”二字,便立刻警觉地道:
“你俩说我什么呢?”
“我说让浮生懂事儿一点,多体谅体谅您。以前您受累了,以后家里活儿,我俩包了,您只管养好病就成。”
方凌知道这老头自从耳力受损之后,便多了疑心的毛病,一旦听不清别人说什么,便怀疑是在讲他坏话。
于是连忙说些好听的哄着。
果然,闻听此话,方长清很是舒爽,立即眉开眼笑起来。
“那好的呀,还是你们孝顺!”
方凌闻言只觉得长遇道长怀疑的倒也不无道理。自家爹爹这耳朵聋得属实巧妙,凡是对他有利的话他总能听见。
夜深了,好不容易睡个踏实觉的方长清呼噜打得山响,就连小毛球都将窝拖到了远远的角落,饶是如此还是被吵得时不时一个激灵。
方凌的房间虽是离得远些,但奈何心里藏着事,是以独自一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对着夜空发呆。
“干什么呢,姐?岔铺了吗?”
方凌抬头一看,见是浮生拿了件斗篷扔了过来。
“我就这一点好,上哪儿都能睡的着,什么认床岔铺的事,从来没有。”
浮生说得颇为自豪。
方凌没有接他的话茬,只将斗篷裹上。见他也挨着自己坐下,便随口问道:
“你在这山上可曾听说过长亭君的名头?”
浮生听闻此人满脸的不悦。
“被那臭蛤蟆精诬陷还不就是拜他所赐!”
“嗯?”
方凌倒是未料到还有这茬儿。
于是浮生便将当夜之事的前因后果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通。只是对他使苍耳子捉弄人家以及翻墙越户跑去岚轻境偷鱼的事只字不提。
方凌听罢,得出一个结论:“如此说来,此人倒是个祸根。”
浮生对此深表同意。同时却又对方凌打听此人大为不解,不由问道:
“他是也去招惹你了吗?”
“仿佛是我招惹了他。”
“啊?你又干什么得罪人的事了?”
方凌只得将仙尧屡次捉拿自己的原委如实相告。
浮生大为震惊:
“什么镇潭印?他说你偷了就偷了么?人家云虚宫都说冤枉咱了,他又跳出来算怎么回事儿?”
方凌瞧着浮生的态度,可算是找着了亲人,不由得将满心的委屈竹筒倒豆子般都倒了出来:
“可不是嘛?没由来的事,他们偏就赖上我了。一边又瞧不起人,说我没那个本事,一边又说我偷了镇潭印。
这不就是一张嘴两张皮儿,横说竖说都有理儿呗。
如今更是将妖魂苏醒的屎盆子扣到了我头上。他们日夜守在那里食不安寝夜不能寐,便全成了我的罪过。
那我不冤吗?我不过就打那儿过了个路,就赶上了呗,我招谁惹谁了?
你说那妖龙在那潭里都睡了好几年了,保不齐睡着睡着就睡醒了呢?
那退一万步讲,就算这厮是个妖魂,睡不醒,那还不兴人家发个梦,翻个身,尥个蹶子?
再说那镇潭印,这么多年过去,兴许就年久失效了。那馒头久了还发霉呢,何况法器……”
浮生不想方凌竟有这么许多的怨愤,不过委屈归委屈。这说辞属实有些离谱,特别是后半段,浮生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打断道:
“姐,姐……咱话也不兴这样说。人家法器是丢了,不是失效的事儿。
就是咱们倒霉,恰好赶上了,这瓜田李下的,一时确实也难辨得清。”
方凌一听,不乐意了。
“你到底哪边的?”
浮生连忙赌咒发誓:
“我自然是向着你的。这群有眼无珠的,怎么能随便冤枉好人?”
“我可真是太怨了。可那祸根偏就死活不听人解释,你气不气?”
“话说回来,他不信也由不得他。人家真人都信了,他信不信的还能怎样?”
浮生此话一出,方才还满肚子委屈的方凌顿时没了言语,只两眼直勾勾地瞧着浮生。
“怎么呢?”
浮生被方凌盯得有些发毛,不由问道。
“锁灵玉落他那儿了!”
浮生大惊:“锁灵玉落下了?落哪儿了?”
他就说方凌今日怎么格外得话多?却原来一直在为此事找补。
“你小点儿声,让爹听见,他得扒了我的皮。别看他耳背,该听的一句落不下。”
浮生又惊又急,却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仔细问道:“到底落哪儿了?”
“噎鸣潭。”
“那不正是那扫把星的地盘?”
方凌眼巴巴地瞅着浮生,半晌才道:“可不就是?”
“有法子进去吗?”浮生问道。
“我现在就像刨了人祖坟似的,他们师徒看见我就要打要杀。”
“那不如现在趁夜溜进去?”
“周围全是禁制,日夜有人把守。我溜了一次,立刻便被逮住了,要不是仙越先生,我此刻怕是已经被祭了潭了。”
“那该如何是好?”
“唉!我现在只愿那妖魂赶紧消停,他们各回各家。待噎鸣潭一切归于平静,我才能有机会取回锁灵玉。”
浮生原想着待方长清一好,便收拾着下了山,随便在镇上找个营生也好过天天给人看菜园子。
谁知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了。
想着岚轻境的那一大片菜地,顿时有些绝望。等到那妖孽消停,怕都要秋收了,赶早自己还得连冬地都得一起给他翻了。
第129章 怀璧其罪
次日一早,方长清收拾妥当,便由姐弟二人搀扶着去了华光坛。
华光坛前,仙乐飘飘,香烟袅袅。数百十名各派长老位列阵中法坛之前,数千级台阶每阶一弟子,每人手中皆掐诀燃香,虔诚庄严。
作为主理此次法会的云虚宫,掌门长极真人更是首当其冲,于殿外特设法坛焚香祷告,作诰天表文,以金箔呈之。
诵经叩拜之后,焚表以奏告神明开坛请开坛之礼。随后便是取水、安水、荡秽、扬幡、挂榜,继而三清表、三元表不胜枚举。
许是方长清身体实在有些虚弱,且又无灵力承接,突如其来的回向之力一时间竟难以消受。还未等得天光大亮,便已是大汗淋漓,支持不住。
方凌远远瞧着,赶紧打了手势让浮生将方长清扶了出来。自己则掏出帕子将他头上的冷汗略擦了擦,道:
“都说让你不必来了,你偏要来。这么大个徒弟便是用来当摆设的?”
浮生愣愣地道:“干什么又扯到我?”
“若不是你们这些牛鼻子瞧不起人,便扯不上你。”
“闹了半天,却是嫉恨人家不让你进道场。师傅,瞧见了没,关键时候还是徒弟顶事些,闺女什么的便是做做饭烧烧菜还成。”
“嗬!现在倒是瞧不上我了。可是忘了小时候的模样啰,就是下雨天打个雷也要叫我在跟前陪着?整日哭哭啼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领了个小姑娘。”
“你还敢提这茬?当初年纪小不懂事,要不是被你诓骗,将我带成那般没出息的模样,怎会如此?”
方凌发现浮生这小子是越来越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许是男孩子到了这般年纪多少都开始有些叛逆了。
正当再接再厉,大战三百回合之时,却见方长清实在有些虚弱,一不留神竟差点儿坐倒在地。连忙对浮生说道:
“快别斗嘴了,我怎么瞧着爹爹有些不对。”
浮生只当方凌斗不过,低声嘟嚷着:
“明明是你先起的头。”
浮生一路背着方长清走走停停,好容易到了观筳。
适才进门,便觉隐约有一股子异味。方凌一向灵觉敏锐,直觉这股子若有若无的异味此前在这屋里从未闻到过,没由来地便觉着一阵心慌。
浮生那厢刚要将方长清背到里间便被方凌拦住。浮生正待抱怨两句,却见方凌使了个眼色,顿时心领神会紧张了起来。
姐弟俩立刻折身,适才踏出房门,还未下得石阶来到院子,便见暗处突然闪出一道人影,同时一道疾风便将半开的院门闭了。
此时云虚宫弟子多在华光坛参加法会,这贼人定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在青天白日如此明目张胆。
那人面敷黑巾,凶狠异常,才一现身便已飞出几道凶符朝方凌三人激射而去。
方凌哪敢怠慢?飞身便已散出七八道符咒,只听院中“砰砰砰”接连几声炸响。符咒虽被击落,但来人却已到了近前。
方凌拔出照影,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她原本近身功夫便不怎么样,来人又是穷凶极恶之辈,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幸得浮生已将方长清安置在一侧花坛之后,立刻赶了过来。他年纪虽小,但多少算个男儿,力气还是有一把的。
姐弟二人联手,倒也配合默契,俩人夹攻之下,竟也将那贼人打得连连败退。
那人眼见占不到便宜,突然远远跃至一山石之上,手上连掐几道手诀,顿时便见整个院子云雾骤起。
此时天光本就暗淡,再加上云遮雾罩的转眼间视线便已模糊不清。显然此人早已在院中布下法阵。
方凌竖起耳朵,将灵力全数调集于五感之上,只听耳边破空声至,一边翻身避让一边开口提醒浮生:
“小心!”
然而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只听浮生闷哼一声,似是受了伤。
“没事吧?”方凌问道。
“没事!”
浮生答应一声,转而便对那贼人怒喝道:
“藏头露尾的小畜生,有种再来啊!”
话音未落,方凌便听闻动静,那人又朝着浮生而去。方凌循着声音,立刻飞出一道符咒,堪堪炸响在浮生眼前。
只听雾气中那人被击中后,闷哼一声便又隐去踪迹。
浮生被这突如其来的炸响吓了一跳,便已被方凌拉到了身后。
那人被符咒击中后,立刻变得小心谨慎了起来,无论脚下还是出招都尽量隐匿踪迹,响动微乎其微,力道却迅捷有力。
每每待方凌觉察,便是已到了近前,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姐弟俩身上皆已被划了三四道伤口。虽在方凌竭力避让之下,都只是皮肉伤,但如果继续下去,下一刀保不齐便是要命的。
眼下破阵才是关键。
想到这一点,方凌立刻调集灵力,就地盘膝而坐。脑中不断回想着那人的突袭方位和先后顺序。
此阵显然只是障眼法,阵中之人一叶障目。但那人同样身在阵中,他能看见,便一定是循着阵眼走了隐门。
而隐门六字真诀无外乎明暗、隐显、进退。
八神本就为隐,不分明暗,那便只排三元六甲,再取荀空排出阳遁三局,代入此人几次进出法阵的方位及顺序继而倒推……
一片雾气之中,那人神出鬼没,浮生紧张地握着一柄匕首目光灼灼地盯着四面八方。
就方凌盘膝打坐的功夫,浮生前胸后背又中了两刀,虽然同样只是划伤,但许是因为阵法原因,他明显感觉体力有些不支了。
正在他汗流浃背,隐隐有些头晕目眩之时,只听盘坐在地许久没有动静的方凌突然道:
“南向三尺二步。”
浮生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手中短剑立刻便送了出去。那边显然并未料到浮生能突然迎面而来,堪堪止住脚步却还是被刺中一刀。
那人正要撤步,却听方凌又道:
“西南四步。”
正是他眼下准备撤步的方位和落脚点。
浮生立刻朝那厢踢出一脚,那人顿时翻身倒地。
“东向四尺一步。”
浮生又朝那厢攻出数刀。
方凌听着那边动静,知道推断无误,此阵法路数果真如此。便立刻飞出八枚符咒直击八处小阵眼,口中一声“破”!
便听一侧小花坛处一人痛呼一声,似是为阵法反噬受伤不轻。
那雾气来得快,散得更快,转瞬便已消了大半。
浮生灵力不济,方才被困阵中,七关受阻,时间一长便觉头昏脑胀。如今阵法已除,顿觉松快了许多。
而在他对面两丈之远的地方,正是那贼人。
浮生挥刀便要杀将过去。却见那人伸手自花坛底下揪出一人,却正是昏昏沉沉,脸色煞白的方长清。
那人将剑架在其脖子上目露凶光,恶狠狠地喝道:
“别动!再动我便杀了他!”
“你是何人?为何为难我们?”浮生喝道。
“只要你们把十方锁灵玉交出来,便饶你们不死!”
第130章 破阵
方凌和浮生闻听十方锁灵玉,俱是一脸压抑不住的惊骇之色。
自打上山以来,他们便一直守口如瓶,从未向外透露过半个字,此人如何知晓?
“什么锁灵玉?你怕是找错人了!”浮生强撑道。
那人显然是得了什么确切的消息,并不买账。
“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贱骨头!”
说话间便一脚踢在方长清的腿弯处,迫使其跪倒在地,而后狠狠踩上他那条伤腿,并恶毒地用脚重重地碾了碾。
方长清立刻发出一阵痛苦的嚎叫。
“我草你姥姥!”
浮生怒骂着便要冲上前去与其拼命。
谁知那人将手里的剑重重地抵在方长清的脖颈,转眼便已见了血痕。只见他得意地说道:
“来呀!胆敢上前半步,便叫他血溅当场!”
方凌强压怒火道:“仙繁,你屡次加害我们,可知此时正值法会,各路高手云集,你当你还跑得掉?”
没错,此人正是仙繁。虽然他面敷黑巾,但声音却是藏不住的。是以多说了两句,立刻便被方凌辨认出来。
仙繁见已被识破,索性也不再掩饰,扯掉面巾冷笑道:
“跑不跑的掉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你只需按我说的做即可。”
“我们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东西。”
方凌急了,此时浑身上下竟连个拿来糊弄他的物件都没有。
仙繁闻言,咯咯地狞笑几声,伸手将方长清耸拉着的脑袋提了起来,附在其耳边阴狠地说道:
“看来他们是真不在乎你的性命啊,是你亲生的吗?”
说着脚下又再次使出力道向那伤腿碾去。
那腿因先前中了腐骨钉,为了刮骨拔毒,长遇道长曾将伤处皮肉剔去,如今尚未长好,如何禁得起这样折腾?
眼看着方长清汗如雨下,声声叫着救命,方凌心如刀绞。
“都什么时辰了,你小子怎么还在挺尸?今个儿可是有热闹看……嗯……怎么你们这里……也如此热闹?”
正当此时,院门突然被一脚踢开,一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浮生心里暗骂:作死的贺涟风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贺涟风的这一脚门顿时将院内气氛带跑了偏,原本紧张对峙的双方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都搅的有些不知所措。
方凌正想趁机动作,却见那方仙繁仿佛十分紧张,立刻将方长清提溜起来挡在自己身前,脖子上明晃晃的长剑顿时又刻进皮肉几分。
“嗨,那小子,人生不过酒色财气而已,何必伤人性命?”
贺涟风自觉搅了局,连忙打个圆场道。
见仙繁还是一脸戒备地盯着门口,连忙解释:“别紧张,就我一个。”
说着甚至还十分贴心地又将院门合了起来,之后举着双手一步一挪地移到浮生旁边,低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你那跟屁虫呢?”
浮生头也不回,不答反问道。
“真就我一个!”
“关键时候屁都指不上!”浮生咬牙切齿地暗骂道。
仙繁那边见这二人有来有往竟然当着他的面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很是没将自己放在眼里。立刻喝止道:
“你俩是全然把他忘了吗?”
“休要伤着我爹爹!”
“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便舞刀弄剑的伤了和气。求财是吗?这一家子的穷光蛋哪有什么钱财?小爷我替他们付了。”
说话间便已豪横地扔出一锭金子过去。
浮生看得眼睛都直了,金子哎,自己一家三口好几年的用度都不过如此。
仙繁一愣,但显然他志不在此,出手便是一道掌风将那金子劈落在地,恶狠狠地喝道:
“这没你的事!滚!”
贺涟风怒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再敢多说半句,我立刻要了这老东西的命!”
贺涟风还要再说,浮生生怕又将那仙繁激怒,立刻便捂住贺涟风的嘴,骂道:
“你可闭嘴吧!”
贺涟风今天也是格外的好脾气,一边将浮生的手拿开一边好言相劝道:
“好好好,我不跟他废话了!我就是想跟你们姐弟说,身外之物哪有性命重要,他要什么赶紧给他就是了。”
浮生诧异地望着贺涟风,手心里握着贺涟风刚刚悄悄塞过来的东西,只见其眼中意味不明满是笑意,莫名地便信了他。
方长清还在痛苦地呻吟着,方凌也正在苦苦哀求,但那仙繁既是能做出打家劫舍的勾当又岂是会心软的人?
“好!我给你!”
方凌见浮生突然如是说道。随即便见他伸手抛出一个精致的绣袋。
仙繁喜出望外,伸手便已接在手中。
然而就在其迫不及待地打开绣袋时,只见一只褐色的毒蜂忽然飞出,仙繁猝不及防被那毒蜂攀上手去,立刻便传来一阵嚎叫。
与此同时,姐弟二人几乎同时发难,迅速攻了上去。
方凌自知十方锁灵玉不在身上,浮生此举必定使诈。是以早已调集了灵力暗暗运行于掌中。
如今只稍稍催动,一团火焰瞬间便已成形,直击仙繁面部。
仙繁虽始终提防着对面三人,但却未料到这野丫头的灵力如此之充沛,年纪轻轻竟已达到催动炎火决脱离手掌的境界。
偏偏他一只手还被毒蜂所伤,也不知那毒蜂究竟什么来头,一时间竟如火烧一般,丝毫使不出一点灵力来对付激射而来的火焰。
犹豫间,那火焰已到了跟前。他被逼得侧身沉肩避过要害,但另一手的长剑却急急朝方长清脖颈切去。
此举分明是要鱼死网破。
浮生眼看那剑芒已贴上了皮肉,只恨脚下不能再快半步。
心急如焚之际,却见耳侧突然急速飞出一道金色光芒,只听“当”的一声,那剑刃已然错开两寸。
与此同时,浮生的拳脚也已到了。
仙繁眼见已失了先机,顿时后退几步,翻身跃上院墙迅速消失在一片暗色之中。
姐弟俩连忙搀扶起地上的方长清,只见他满脸冷汗,腿上的鲜血已然浸透了半个裤腿。
他有气无力地望着二人,情绪复杂地抬了抬手,却终是没能抬得起来。
第131章 骚乱
浮生见方长清如此模样,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扭头便要去闿阳殿请长遇道长。
他虽说脚程快,但却向来不受那长遇道长待见。
方凌知道贺涟风与道长交好,忙开口求道:
“小弟莽撞,可否请公子同往?”
贺涟风虽说一身的少爷脾气从未做过那跑腿儿的活计,但只要是姑娘开口,哪有不应承的?
立刻满脸堆笑道:
“其实在下早就有意结交,但苦于没有机会。如今姑娘既已开口,幸……”
“幸什么幸?赶紧走!”
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叫浮生拖了出去。
二人这一走便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方长清许是回向之力未及消受,便又遭遇阵法围困。
兼着皮肉伤得也不轻,几厢交困下来,竟有些进气多出气少的迹象。
方凌眼看这二人迟迟不归,想起长遇道长当初硬塞给自己的那剂“虎狼之药”。
死马当作活马医,只求长遇在药理一途上多少靠点谱。
此时的太虚殿内,众位执事长老位列两旁,只见仙繁目光炯炯,凶悍异常地大叫道:
“待我夺得十方锁灵玉和噬魂灯,你们便都是我手下败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届时,不管是云虚宫也好,云霄宫也罢,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没有一个逃得掉,没有一个!”
长极真人见仙繁一副疯魔状态,不禁问道:
“你可还认得我是何人?”
仙繁披散着头发,眼睛血红地盯着长极真人良久,才疯狂地大吼道:
“长极?你个老东西,你凭什么坐在这个位子上?
论道术,你不及我们长空掌门,论外家功夫你连你们云虚宫的长宗老儿都不如。
整日只会炼香凝丹,你何德何能凭什么执掌整个归云山?”
“放肆!”
执法长老长宗喝道。
“无妨!这小子说的对。论道法,我确实不及长空,论修为,我也并非数一数二。可是为什么我能坐在这个位子?今日便让我来告诉你。
就凭我一颗赤诚的向道之心;就凭我一心只为宗门,绝非似你一般只争一己之私利。
就凭我几十年间便让云虚宫弟子增至数千人之众,出现数百年来从未有过的盛况;
就凭我能将我派发扬光大,成为众人敬仰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道宗。
小子,掌门之尊非是打架斗殴胜者为王。这里面的输赢看得是你究竟能给宗门赢得多少荣耀,能否让门派道法弘扬天下,传承后世万年而不衰。
似你这般,一味地耍勇斗狠是走不长远的。”
那仙繁显然丝毫未听得进去半句,仍旧目光凶狠,口水横流,喋喋不休的道:
“你没资格……你凭什么?”
长极见此情形,突然调集灵力,大喝一声:
“抬起头来,看着我,告诉我你为何刺杀长亭君?”
仙繁浑身果然为之一振,眼神些微清明地望着长极真人道:
“噬……噬魂灯是本门至宝,凭什么为他一人所有?我要夺过来,夺过来……”
“那幽冥鉴可是你擅自开启?听说你还袭击了方家父女?”
短暂的清明过后,仙繁似乎变得更加懵懂,口中重复着:
“方氏父女……方氏父女……”
这样不断重复着,仿佛半晌才想起此人,遂破口大骂道:
“他们算什么东西?蝼蚁一般的低贱货色,他们凭什么……”
一句话尚未说完,突觉脖颈一热,眼看着大量鲜血自脖颈处一丝不易察觉的血线中喷涌而出,顷刻间便已横尸大殿,气绝而亡。
众人大惊,还未看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便只见一男子身着素衣,银冠束发,面色清冷,神情疏离,正以一方素净的帕子神色淡然的擦拭着剑身。
“长亭君,你?”
“如此奸佞宵小之辈难道不该死吗?”
言语间很是轻松,毫无波澜,丝毫听不出他刚刚才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众人都是一口凉气,想那岳长亭果真如传言所说,冷血无情,毫无半点情分可言。有传言甚至说他当年还未入得山门之时,即便面对族内亲生兄弟也是毫不留情,连诛满门。
要说此次也是这仙繁活该遭此一劫。
本来依着长亭君的性子,并不喜这等道场法会,先前在云霄宫也是一概不参加。
但因云霄宫初归云虚宫,本来此次就不是什么单纯的法会,实乃昭告天下之意。
当日因仙瑜等人擅闯云虚宫无意间致使幽冥鉴洞开,导致百余恶鬼逃出生天。
此事一经传开,玄门百家无不义愤填膺,愤慨非常,而包括上雍郡在内的百里之境更是瞬间陷入恐慌。
家家关门闭户,不敢外出,饶是如此几日之内也接连传出十几宗惨案。
外界讨伐声一片,内里又迫于云虚宫施压,内外交困之下云霄宫长空真人不得已率门人弟子回归云虚宫,并借助云虚宫在玄门中的地位勉强控制住局面。
而双方结契之后,云霄宫除了掌门长空及长亭君被授予长老之职以外,其余各执事要职均已被替换掉了。
法会上,长空道长脸色虽然着实不怎么好看,但迫于无奈也是领了弟子不得不来。
但谁知刚刚落座便被告知本来被锁得严严实实的仙瑜逃了。想来依那小子的性格,宗门遭此变故定然是不服的,恐其再闯出什么祸端,便匆匆离了席。
而这种场合若是少了云霄宫执事掌权之人未免显得难以服众,是以管事的赶紧请了长亭君来替。
故而,长亭君巳时方才姗姗来迟。
谁知适才刚刚踏上华光坛最后一级台阶,便遭仙繁暗算。
本来念及仙繁乃云霄宫弟子,此次二派方才合并,未免落人口实,不便动用重刑。
便让仙尧将其押至大殿,交由长极真人处理。自己则自去换了一身衣服。
然这厮似是受人蛊惑,症状颇重,神志不清间,差点揭了方长清三人老底。如今就此死在堂前,实在也算不得冤枉。
只是仙繁这一闹,法会难免被打乱,尤其是华光坛封禁之后颇有些骚乱。
幸得仙越事先做了安排,毕竟云霄宫初入云虚宫,很多事情不得不防。
各家各派的长老们依着事先安排都有了其他诸事流程,倒也算得上井井有条。
第132章 暴怒的方长清
这一骚乱不要紧,但这却苦了前来找人的浮生二人。
这长遇道长虽行事荒唐,但怎么说也有个长老的头衔,但各大长老全数都在太虚大殿落座,偏偏这糟老头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本来等着华光坛解禁便耽搁了诸多时间,如今却又遍寻不得长遇道长的踪影,只将浮生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而观筳这边,方凌不想那药如其名,果然刚烈迅猛。只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方长清便突然惊醒,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看着旁边目瞪口呆的方凌,竟忽然破口大骂道:
“你个孽障!就眼睁睁地看着你老子被人糟践!我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早晓得还不如扔尿桶里淹死算求了!”
“你这才刚醒,可又是说的什么胡话嘛!”
方凌满心的委屈。
“我复杂?我要不想复杂点,迟早叫你们两个孽障害死了去!”
“我没说你复杂。我的意思是:你是我亲爹!是浮生的亲师傅!我们怎么可能起心害你嘛!我们这不是把你救出来了吗?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你如今倒怪我胡求乱养了?你早先怎得不说这话?什么亲闺女,你就不是我闺女。
我方长清虽然没什么本事,却也知道孝敬父母。再看看你,老子都快让人一刀给宰了,你顾我死活了?”
“我怎么不顾你死活了?”
“你顾了吗?在你心里你爹的命就还没有一个物件值钱?你这就是忤逆不孝,要遭天打雷劈的!”
此话说得颇重,方凌顿时跪倒在床前,泪眼婆娑起来。
她自知是瞒不住了,只得将当日噎鸣潭的事细细告知方长清。
猛然得知十方锁灵玉丢了,此时的方长清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若不是体力不济,方凌差点便被扒皮抽筋。
直到长遇道长一路骂骂咧咧地赶到时,方长清还在气急败坏地抡着枕头下死手招呼方凌,一边还破口大骂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胡话。
由于实在耳背,方长清很多话听不大清明,但凡逮个音就能凭着臆想,随意发挥一番便能编排出许多莫须有的说辞,直将方凌这忤逆不孝的罪名锤得死死的。
但凭方凌如何地磨破了嘴皮子解释都充耳不闻。
“这不生龙活虎的吗?急吼吼地将我叫来,害我错过好一场热闹。”
门口长遇道长刚进门便听得方凌被骂得狗血淋头,虽然碍于方长清的大舌头也听不大清楚骂得什么,但看方凌脸色多半也不怎么好听。
方凌见长遇道长前来,终于松了一口气道:
“劳烦道长快帮我爹看看。”
“哎……哎……你干什么?干什么?你找这不安好心的糟老头子害你老子?你个丧尽天良的混账东西!”
说着便拾起床边的东西朝二人砸去。怪只怪方凌为了方便照顾她爹爹,将那茶水,药碗全都安置在了手边。
如今方长清倒是使得顺手,砸完了茶杯砸碗勺,砸完了碗勺砸药瓶,最后直将枕头鞋子都丢了出去砸得二人抱头鼠窜方才罢休。
直将后一步进门的贺涟风看得是兴致勃勃。他听过美人抚琴,见过美人摇扇,却独独没有见过美人鼠窜。乍见之下,竟觉十分地有趣。
浮生却是不能袖手旁观,也不知姐姐究竟犯了什么错,竟惹得师傅如此大发雷霆。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连忙过去劝架。
谁知方长清一见浮生,更是怒火中烧,骂道:
“你个没良心的孽障!我救你养你一场,你却和她串通一气,拿我的命当把式耍。”
说着拉开自己的衣领,指着脖子上的伤痕道:
“看看,看看,我让你俩害得差点被人抹了脖子!”
浮生左右是听不懂方长清的话,倒也没什么心理压力,只一把抱住方长清道:
“师傅,你快别打了!姐姐纵有千错万错,她也是您亲闺女!您就饶了她这一回,我回头替您收拾她总行了吧?”
说着,佯装朝旁边的方凌踢了两脚。
方凌:“……”
浮生这一抱虽然没有让方长清消了气,却总算让长遇道长得了个空子,终于把上了脉。
只见他略微扶了扶,脸上竟显出些许笑意,问方凌道:
“我给那药可是服了?”
“道长说那药神效,当时爹爹情况危及,我实在没有其它办法便给他吃了。”
“吃了就好,吃了就好!”长遇笑眯眯地道。
“那便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属实是他命大,若不是我赶巧得了这方子,啧啧啧,后果不堪设想!这方子可以,可以啊……”
长遇一边咋舌,一边取出银针,便只扎了几针就见方长清逐渐安静下来,竟沉沉地睡了过去。
长遇道长一边收拾银针一边遗憾地抱怨着:
“只可惜仙繁那小子死了,要不然逼他说出腐骨钉怨魄之所在也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仙繁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方凌有些难以置信。毕竟方才还与那恶贼交过手。
“就在刚才。”贺涟风接过话茬道:
“方才我们去找道长时,就因为这小子整个华光坛全部封禁,害我们在外面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
“这厮明知今日华光坛法会还敢去造次,被宰了也是活该。只是苦了师傅他老人家了。”
浮生一边为方长清掖好被角一边不忘插嘴道。
“他为何要闹事啊?”
方凌十分不解。但凡是个正常人也不可能挑着今天的日子去华光坛闹事。
“说是当众刺杀长亭君,不过谁知道呢?我看他不是脑子进水就是中了邪。”
浮生不甚明了地答道。
长遇道长闻言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看起来颇有些疑虑。
“这可是你的老本行,你莫非看不出?”贺涟风揶揄道。
提起这茬长遇道长便气不打一处来:
“那老不死的长极不仅不让我上殿,还将我扣在内堂。我便是再厉害也不能隔墙视物啊?”
“为何?”众人有些不解。
第133章 荒唐道长
长遇道长虽然一向行事荒唐,但好歹一派长老,此种盛会怎么着也该有专门席位才是。怎会被扣在内堂?
众人对此都十分不解。
长遇道长见问也不答话,只絮絮叨叨地兀自发泄着心中不满:
“我堂堂归云山第一圣手,妙手回春,难道就这样拿不出手?连岳长亭那黄毛小儿都能去得,我为何去不得?
长极这老东西这就是成心挤兑我!什么东西?!我呸!!!”
“啊?你连个座都没能混得上?怪不得找你那么老半天,原来是在后堂窝着。”
浮生这没眼色的脱口而出道。
也非怪长遇道长不待见浮生,闻言立刻气得吹胡子瞪眼骂道:
“殿上又如何?那黄毛小子倒是有座,给老东西面子了吗?还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将那贼子一剑封喉。长极老儿连屁都没放一个!活该!”
“你说是长亭君杀了仙繁?”方凌总算插了句嘴。
“可不是?那小子下手太狠。仙繁有意刺杀不假,可也只是削去他半片衣角。他倒好,长极老儿话还未问完呢,直接当场格杀。
那太虚殿可从未见过血,恐怕不是好兆头哦。”
长遇道长说着说着竟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仙繁大庭广众刺杀长亭反遭格杀?
方凌只觉得这事怎么听起来这么离谱?浮生也是后知后觉,此时方才回过味儿来,不由得问方凌道:
“莫非是杀人灭口?这长亭君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吧?”
“他到云虚宫屁股都还没坐热呢,你们哪有机会得罪他去?”
长遇道长不明所以。
贺涟风看了看方凌,却是不这样认为:
“你莫不是忘了他俩本事得很,第一天上归云山便闯了噎鸣潭,唤醒了妖龙。
那妖龙是什么东西?那可是是当年屠戮破日峰的罪魁祸首。
听说长亭君誓要为师报仇雪恨,便将其困在潭中并设了磔百骸的阵法日日折磨。
如今险些让那孽畜脱了困,因此恨上他们倒也是有可能的。”
浮生估计是从未听人提起过这茬,闻言大惊道:
“那你麻烦大了,姐!怪不得他说是你偷了镇潭法印,几次三番来拿你回去问罪?他不会以为你是存心放那妖孽的吧?”
贺涟风与长遇道长闻言仿佛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全都摆出一副兴致勃勃看热闹的表情:
“镇潭法印?丢了?你干的?”
贺涟风甚至还合理猜测道:“所以说仙繁先前便是得了口风管你们要镇潭法印来的?”
方凌冲浮生呵斥道:“你少胡说八道!什么劳什子法印?跟我有什么相干?”
长遇道长和贺涟风见状,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全都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哈哈大笑起来。
“那法印可是有些来历的。说是取自千年树妖的一枚精魄所制。
当年就因为云虚宫无功而返,而云霄宫却降服了那树妖,就此云霄宫声名大噪。
依我看,不过是瞎猫碰见死耗子罢了。倒叫他们云霄宫显摆了这许多年。”
贺涟风对长遇道长所言却并不苟同,反驳道:
“我可是听说当年岳长亭确实法力超群,惊艳众人。要不怎会有‘长亭归云,步步流萤’的美誉。”
长遇道长闻言,不服气道:“什么狗屁不通的说辞,你见着了?”
说着话锋却是一转,对方凌言道:
“不过这厮据说确实不是什么善茬,心眼小得很。
尤其今天,那心狠手辣目中无人的模样,怕不是个会善罢甘休的主,你们最好提防着点。”
贺涟风笑道:
“你叫他们三个老弱病残的怎么提防?还不如听我一句劝,若是真拿了那不该拿的东西,赶紧还给人家。
那长亭君虽说不近人情倒也没生过什么事,平日里低调得很。”
可方凌是真的冤枉,不禁言道:“我真没拿。我家里又没有拘着龙,我要那东西干什么?”
“但问题是长亭君认定了是你呀!在下也不通道术,话说这镇潭印就没法子复刻一个吗?”
“有啊!”
方凌见长遇道长如是说,连忙伸长了耳朵仔细听着,却见长遇道长接着言道:
“十方锁灵玉就行,那是最厉害的镇器,指定怎么镇怎么灵,你有吗?”
“好好说话!”贺涟风斥道。
“其实不管雷击还是电击,最重要的还是精魄。封于树脂之中的精魄也不非得是他千年树妖。”
“还有什么?”浮生好奇道。
“天时地利缺一不可,古往今来,唯有降龙木。”
贺涟风闻言将杯子一丢道:
“降龙木都绝迹多少年了?你让他们上哪儿找去?”
只见长遇道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
“滇南呀!古有记载滇南常有妖魔作祟,当地人惯用降龙木镇之。要不你们巫蛊门怎么死都不出滇南?”
“那你还真是抬举巫蛊门了。他们不出去不过因为被你们这些名门正道打怕了而已。”
“你们巫蛊门这些年搜罗世间万千珍宝,竟没有降龙木?”
“真没有!”贺涟风言之凿凿。
长遇道长闻言,话锋一转道:“那倒也还有个法子!”
方凌和浮生一直竖起耳朵听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如今突闻还有法子,连忙问道:
“什么法子?”
只见那长遇道长满脸堆笑,冲着方凌道:“要不你嫁给我!”
众人均是一阵恶寒。
“不要脸!”方凌与浮生异口同声骂道。
贺涟风附和:“骂得好!”
长遇道长急了。
“我好歹是云虚宫的长老,他岳长亭再厉害也不过一个长老。若是凌丫头嫁与我,那在辈分上便是与他平起平坐。
而且放眼望去,云虚宫的所有长老中如今还孑然一身的便只有我一个。
当然长极倒也未娶,不过那个老家伙一心修仙,跟了他未必是什么好事。所以……”
“哪个老家伙?”
门外突然传来长极真人的声音。
“你一个连大殿都上不去的破落长老,又在这儿说什么浑话?”
长遇道长本就不服长极真人,如今又被提及此事,不由得一蹦三尺高:
“你个过河拆桥的老不死还敢提这茬?就我这人情簿子上你都欠了多少笔烂账了?
用得着我便是师弟,用不着了便将我关起来!我就不配露个脸了?”
“我为何将你关了,你心里没数?我长极丢得起那个人,云虚宫丢不起!栖霞山弟子将状告到了太虚殿,我能视若无睹?”
话说到这里,大家都已然明白了几分。
栖霞山是宗门里为数不多的女修,想必长遇道长见色起意,骚扰了人家。
本来话到此处,识趣的便不会再说了,但偏偏长遇道长丝毫不觉理亏,仍旧嘟嘟囔囔道:
“我瞧着那女弟子裙子上不慎染了血渍,且颜色殷红。想来必定是宫寒体虚之症,好心提点了她两句。
她倒好,转身便哭着告状去了。
我有错吗?你们给评评理,我哪里错了?”
长极真人跟此人实在是说不通,不禁吩咐仙越道:
“赶紧将他送回闿阳殿去!没事儿别往外跑了,省的丢人现眼,让小辈们看了笑话!”
“别往外跑?你当看狗呢?”
长遇骂骂咧咧地被仙越带了出去。
第134章 托孤
长极真人见长遇道长终于走了,便与众位一同探望了方长清。
但见方长清如今模样,不禁心下黯然。
“原本一番好意,却不想被那孽障给搅和了。养出这等孽徒,实乃家门不幸啊!不过你姐弟二人放心,该云虚宫管的我们绝不推脱。”
言语之间很是愧疚。
二人心内虽有怨愤,但如今仙繁也得了应有的惩罚,按照江湖规矩便不能再牵涉其家眷师门,却也不好再强加指责。
接连两日,长遇倒也是尽心尽力,但每每过了午后,方长清便似踩着点儿似的发疯发怒,暴跳如雷。每每发怒便将方凌姐弟二人骂的狗血淋头。
浮生左右听不大清楚,倒是不以为然,左不过都是骂得方凌罢了。
方凌听着听着听习惯了,倒也没有当初那般难受,甚至见方长清许是这两日话说得多,舌头竟捋直了不少,还觉因祸得福,十分欣慰。
眼见着又到了点,原本睡得好好的方长清突然自梦中惊坐了起来,指着姐弟二人又是好一番“教导”。
方凌早就备好了软枕,但凭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便随方长清高兴就好。
好一番折腾之下,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方长清突然便觉一阵头晕目眩,心慌气短之下,胸中便似战鼓齐鸣,心跳竟一阵快似一阵。
姐弟二人连忙手忙脚乱将其扶好躺下,但见方长清脸色煞白,一头一脑的汗珠不说,竟似有些喘不上气来。
而长遇道长今日也不知为何,之前最迟不过中午便会过来扎针,今日这都晌午了还不见前来。
浮生忙一溜小跑去了闿阳殿。谁知那长遇老道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大殿空空如也。
几番打听之下方才得知,长遇道长因气不过长极真人那日大殿所为,竟在头一晚闯了真人的炼香房,还往真人好不容易配得的一款龙涎香里撒了泡尿。
真人气急,欲将其锁了。不想他倒是跑得快,连夜便逃下了山,不知躲到了哪个犄角旮旯。派去拿人的弟子找了一晚上都未曾找到。
长遇道长这一躲不打紧,如今却急坏了方凌姐弟。亏得浮生大着胆子闯了太虚大殿,将长极真人寻来。
话说二人一脉相承,长极真人虽不主医字脉,但却也懂得一二。
只见真人大步流星,急急去往内室,一看方长清脸色便顿觉不妙,一扶脉竟是气息微弱,生气枯竭之象。
方长清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连日地折腾直觉浑身酸软无力,仿佛连眼睛都难睁得开了。
不过许是没了力气,气性倒也折了大半。之前有多么凶神恶煞此时便有多虚弱无奈。
只见他握着长极真人的手,半晌未曾松开。
长极真人见此情形,问道:“可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方长清闻言,自知大限将至,沉默良久,再睁眼已是老泪纵横。
想自己几十年碌碌无为平日里说起来倒也没什么夙愿,可真到了弥留之际却是感慨万千。
宏图大志便暂且不谈了,但自己一手带大的两个拖油瓶却是无论如何都该安顿安顿。
怎么说自己此次也算是折在云虚宫手里头的,想他天下第一道宗,总不至于在善后方面太过吝啬。
如此想着便幽幽地望着方凌,提了提气,开口竟前所未有的语焉清明:
“诛妖邪、扬正气、安天下、振兴宗门……怕是无望了。
在下一生清苦,所求不多,若是真人有心,惟愿能与他姐弟二人有个好的归宿前程,一生顺遂,我便泉下有知,感激涕零了。”
本来眉头紧锁的长极真人听到后半段终于松了口气,生怕他又改了口连忙应承道:
“道友放心,此事定然不负所托。”
“小女月前曾因误闯噎鸣潭,得罪过长亭君,如今我是无力再护着她了。还望真人往后能照拂一二。”
“你只管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我必将他二人视如己出,在这归云山上绝不会让他们受半点委屈。”
姐弟二人闻言连忙跪倒在地,抱头痛哭起来。
“爹爹你别说这些……你会好的……你知道的,我俩从小不省心,你不看着我们,我们指定是要闯祸的……”
方长清老泪纵横,颤抖着摸了摸方凌的头道:
“疼吗?”
“不疼!”
“别怪爹爹!爹爹并非有意打你骂你,只是控制不住情绪……”
“你千万别这样,爹爹!你只管打,只管骂便是,只要你高兴!”
方凌一边哭一边将枕头塞到方长清手里。见方长清不接,连忙说道:
“你若是嫌这软枕不趁手,咱就还拿之前的硬枕。浮生,快去拿……”
方长清打断她道:
“听话,爹爹这次恐怕是真的不行了。爹爹没什么本事,既没有教会浮生本领,也没有给你寻下一门好亲事。爹爹……爹爹愧对你们啊……”
说着便泪流不止。
长极真人见此情形,亦动容道:
“你且撑一撑。重阳法会明日便结束了,按照以往的惯例,会举行一次茶会,意在各门各派互通有无。
届时我便准许内庭女眷一同参加,茶会上但凡有令嫒看中的,我亲自为她保媒可好?
至于令徒,若是道友不介意,便由我将他安排进思贤殿与各大门派前来求学的子弟们共同修行,只要他肯勤奋好学,将来定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浮生哭道:“我不去,我有师傅,我哪儿也不去!”
方长清有意喝止,可说出话来却没有一丝力气。
“混账!你是……你是想让我死不瞑目啊!”
说到激动处,竟似台陈年旧风箱一般,只见呼呼进风,却不见吐气。
方凌连忙扶住方长清,一边泪眼婆娑地替他顺着气,一边道:
“我们听真人的,我们去……只要您好好的,我们什么都听您的。”
这厢父女情深,师徒难舍,眼看便要阴阳两相隔自是愁肠百转,泪雨千行。
第135章 试药
那边父女师徒难舍难分,看得仙越心下不忍,不惜丢下各派长老主事,亲自领了弟子下山寻找长遇道长。
一方面是总要拿这不知轻重的糟老头子回来复命,另一方面仙越总还是寄希望他能救回方长清一命的。
不知过了多久,约莫天亮时分,方凌只听院门被哐当一下推开,接着便是噗通一声似有重物跌倒在地。然后便听长遇道长怒喝道:
“哎哟……摔折了腿,我要你小子从此多个爷爷你信不信?”
“你这老头,也不看看归云山多少级台阶?我都背了你一路了!”
只听贺涟风呼哧带喘地应道。
仙越见二人约莫又要吵起来,忙劝道:“人命关天,师叔您还是快些吧!”
“哦?你倒还认我这个师叔,既是如此你便不能将我交与你那老不死的师傅处置了。”
“您放心!只要您全力救治方道长,我一定替您处理好此事,绝不让您受任何责罚!”
“你可是掌门大弟子,说话得算话。”
“你个老小子有完没完?赶快走!”
正当贺涟风将长遇道长揪起来提溜着准备进门时,却见方凌已经闻声冲了出来。方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声声连呼救命。
长遇道长忙上前安慰道:
“哎哟,你这小姑娘哭什么呀?你爹的情况我了如指掌,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他死不了!你说你信谁不好,偏偏信长极那糟老头子的话。
他那狗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他懂个屁!”
方凌仰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半信半疑道:“可是我爹现如今已经昏迷不醒好几个时辰了!”
长遇道长闻言倒是丝毫不意外,反而胸有成竹脱口而出道:
“他接连试了我四五副的虎狼之药,闹腾成那副模样,能不昏睡两天缓缓嘛?”
众人闻听“试药”二字,全都一脸震惊地望着长遇道长。
道长眼见说漏了嘴,连忙三步并作两步钻进屋内,一边心虚地嚷着:
“你们当大夫的方子都是凭空变出来的?那可不得一剂一剂地试?”
此次这乌龙闹的,方长清自是无碍,无非是多睡两日罢了。可方凌却是一丝不苟地被他爹揍了整整两日,如今更是急火攻心差点交待了去。
方凌定定瞪着长遇道长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长遇道长腹中空空,饥肠辘辘,战战兢兢地正准备偷偷伸手拿一块桌上的点心充饥。
“道长?!”
只听方凌一声娇喝。
长遇道长也急了。
“你再气,也不能不让人吃东西吧?我被那黑心的老鸨子关了一天一夜了,滴水未进,你就全当我已经遭了报应成不成?”
原来自从那日毁了长极真人的龙涎香后,这不着调的长遇道长便一头扎进了上雍郡上有名的消金窟——花月夜里逍遥快活去了。
但他那个铁公鸡,岂是会正经花钱进去的?不过是借着贺涟风这纨绔子弟的名头在那骗吃骗喝骗睡。然而骗人的事哪能长久?不过一天便被识破了。
那种地方,有钱你自是大爷,没钱……那便得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以老鸨子招呼着几名壮汉一绳子将这老小子捆了直接丢到柴房饿了一天一夜。
也难怪云虚宫的弟子将上雍郡翻了个底朝天都没将他翻出来。
云虚宫的弟子个个以清雅高洁自居,谁会去那种地方?便是打从那门外路过都得沐浴焚香,神灵跟前祷告忏悔一番的。
也亏得仙越知道贺涟风与长遇道长私交甚密,不惜冒着被岚轻境冯老夫人责骂的风险也硬是将贺涟风劫了出来,再由贺涟风指点着方才找到长遇道长。
但此时的仙越却因擅闯岚轻境被那冯老夫人越过太虚宫直接告到了诲戒堂。
长极真人知道仙越向来行事稳妥,洁身自好,一直便是众位弟子的榜样,如今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何时与那出了名的浪荡子贺涟风有了交情。
而长极真人不知道的是,仙越到了诲戒堂更是将毁坏龙涎香的罪名也一并担了下来,足足领了三十法棍。
不过长遇道长所言倒是非虚,方长清确实两日后便醒转过来,不但面色红润有光泽,就连口齿都清晰了很多,不仔细分辨几与常人无异。
想想倒也多亏了那两日的集中训练。只是这耳力却依旧欠佳,一时听得见一时却又听不见,似乎全凭他心情。
这不,方凌瞧着方长清没事了,便想央着他推了先前的茶会之约。软破硬泡了许久,方长清竟似乎彻底失了聪,便连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但见方凌气呼呼地刚说要自己退掉已然送到观筳的帖子时,倒是立马听清了。
“怎么?你爹豁出老命换来的前程你这就不要了?非得让你爹死了才甘心?那好,那我现在就去死去!”
说着便要起身去灶房找菜刀。
方凌忙一把拦住。
“你这怎么还兴泼妇作派,一哭二闹三上吊啊?”
方长清闻言,倒也没有生气,反而一改往日的大家长作风,苦口婆心地劝慰道:
“不是爹爹逼你,你属实是不小了,该懂事了!
你得罪了长亭君爹爹不怪你,他来算账,大不了爹爹陪你一起死;你遗失了你爷爷的遗物也没有关系。
你是我闺女,便是刀山火海,爹爹赔上这条老命也要帮你拿回来。
但是爹爹没本事,拼武功论修为怕是爹爹拼上这条命,也是不够的!
我合计了许久,既然东xz得隐秘,又是那样一个龙潭虎穴的地方,咱们取不走,别人也定然发现不了。
如今之计只要能找机会先留下来,再寻个稳妥点的靠山,不必日日担心长亭君前来寻仇,东西咱们可以徐徐图之。
但这靠山如何找?我们在这山上人生地不熟的,你这样的花样年华,总不能真的嫁给长遇那个糟老头子吧?
再者说,你爷爷留的这遗物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清楚的呀。咱们后半辈子多半是要耗在这山上的。
爹爹无所谓,如今风烛残年的怎样过,在哪儿过都一样。但爹爹得为你和浮生的后半生考虑啊。
也多亏长遇道长拿爹爹试药,这阴差阳错的倒是得了真人允诺。
爹爹这条命便是活着也为你二人争不来什么。如今倒好,好不容易得了这样一个机会,你总不能让爹爹死不瞑目吧?”
一番话说得句句诚恳,字字带泪,方凌最是心软哪里受得了这个?
眼见方长清说着说着便又呜咽了起来,忙起身应道:
“您快别说这样的话,我去还不成么?”
方长清闻言,擦了擦眼角转悲为喜:
“好……好,我就知道你最是乖巧懂事的。”
不经意间,眼角那一丝晶莹悄悄滑落,仿佛方凌眼下已然便要出嫁一般,眼里尽是喜悦和不舍。
浮生见状也悄悄揉了揉眼角,连忙起身将一盘胭脂水粉端了过来交给方凌。
“天枢宫的丫头刚送来的,说是怕你初来咋到,没预备下这些女儿家的东西。”
方凌见那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各个精致漂亮,很是新奇,不仅问道:
“这么多?都是做什么用的?”
浮生自是不知,憨憨地道:“总不能是吃的罢?”
方长清虽是打了这么些年的光棍,但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见姐弟二人土包子似的这个看看,那个嗅嗅,忙打断他们道:
“什么吃的喝的?你就知道个吃!闻着这味儿便知道都是些个脂粉罢了。”
方凌不禁惊讶道:“这么些都是脂粉?这都怎么用的?”
“管他怎么用,左不过是涂在脸上的。听爹的没错,全都一股脑抹上,保准一鸣惊人,倾倒众人。”
方凌偷偷撇撇嘴,当即表示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