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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宫煮酒     软萌女法师txt下载     软萌女法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6章 舌灿莲花

    “原来是在那边。”周放轻笑道。说着便朝这边走了过来。

    浮生见状大惊,三人现下都受了重伤,周放此人深浅难测,若是此时对上实在没什么胜算。

    于是忙信誓旦旦大叫道:“你别过来,你要胆敢往前一步,必会血溅当场!别怪我没告诉你,我们早就提前设下了埋伏。”

    “呵呵呵……头一次见这么实诚的人。设了埋伏还要提前告知,是怕我一不小心死了吗?伱还当真是有点可爱呢。”

    贺涟风闻言啐了一口余血愤愤骂道:“你不会真以为用这些虫子就能对付得了巫蛊门的人吧?”

    “对付巫蛊门的其他人或许不行,但对付你贺六少爷……呵呵”

    贺涟风自然是听出了对方言辞之中对自己的怠慢嘲讽之意,不免骂道:

    “你这孙子!有种就尽管试试!”

    说着却是涌出一口血水。

    “你这中气不足,明显是受了重伤的样子,你以为能唬得住谁?”

    浮生急道:“你莫不是没有看见我们其中少了个人?你就不怕长亭君偷袭?”

    周放闻言自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以长亭君的个性,对付我这种小角色恐怕用不着搞暗中偷袭那一套。”

    方凌见周放心细如发,一般的说辞自然是唬不住他的,但许嵩之说过的话却让方凌觉得这或许是个契机。但是她现下虽能勉强发声,但终归是嘶哑难耐,细若蚊蝇。

    于是忙扯了扯浮生,说道:“许嵩之……说许嵩之。”

    浮生和贺涟风并不知周放大弟子的身份亦不知道他在黎宗的处境,突然听到方凌这样说,一时有些不得要领。

    但浮生向来有信口开河的本事,即便只听了个名字也立刻开始满口胡邹道:“许嵩之……你知道的吧?”

    要说他们方才那些话周放自然知道目的何在,但突然提到这个久远的名字,周放一时还真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于是一边走一边随口问道:

    “他曾是我黎宗大弟子,不过已然死去多年,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怎么能死去多年?分明刚刚还在同我们说话来着。”

    “秦浮生,你想拖延时间那便得动动脑子想个好点儿的法子,最起码开口便能立刻震住我的。”

    “我说的是真的,他的尸体现在就在那平台之上,铁链锁住的那个就是。”

    “哼……胡言乱语。”

    “你不信的话,大可以看看这个,看看是不是我在胡说八道。”说着浮生将一块刻有许嵩之名字的弟子令远远地朝周放掷了过去。

    但意外的是周放并没有要接住的意思,任凭那弟子令当啷一声砸了在地上。周放如此谨慎的一个人一方面害怕浮生刻意使诈,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对其他人从来都毫不关心。

    果不其然,只见他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仍旧不紧不慢地逼了过来。

    “他死不死,何时死的,与我又有什么相干?”

    “他死不死的……和你当然没关系……”

    方凌见浮生并未说到点子上,忙又提醒道:“大弟子……甄选……”

    “但他自从参与甄选成为了大弟子之后便日日感恩戴德,虽然资质不佳,但架不住他天天勤修苦笨鸟先飞,这样本该成为你们榜样的人,你难道不想了解一下吗?或者说你们好歹也是同门……”

    浮生这边越说越偏,方凌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紧着嗓子只叫唤道:“甄选……标准”

    浮生闻言连忙拐了回来,“当然除此之外,最重要的甄选标准还是他生辰八字必须要与李善雄一模一样。”

    方凌见浮生总算上了道,又提醒道:“同吃……同住”

    “对……还要同吃同住?”

    浮生一瞬间也有些怔住,不知道方凌到底想要让自己说什么。但他见周放自从听到生辰八字时显然步子一顿,此时便是胡说八道也绝对不能停,于是又信口道:

    “这自然是为了培养感情……嗯……你肯定是这样以为的。但其实不然,他许嵩之不过是要竞选大弟子而已又不是要嫁给李善雄,自然是不需要又合八字又培养感情的。

    所以同吃同住是为了二人能够气息融合,更加相似而已。”

    虽然浮生仍旧不明就里胡说一气,但显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边周放已然完全停下了脚步。

    浮生见状便更来了劲,“其实你们黎宗大弟子的使命从来不是辅佐少主,更非接任门主,这个大弟子的作用从始至终都只是为了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阵盘成为他们净化精气的器具而已。”

    “什么净化精气?”

    “你知道这里豢养蛊虫吧?那你知道这些蛊虫的作用究竟是什么吗?”

    “豢养蛊虫自然是为了提高战力,用来对付像你们这类顽固之辈。”

    “如果豢养蛊虫便能提高战力,那巫蛊门岂不是天下第一宗?”

    “所以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你可知道你们黎宗掌门李善雄为何一直缠绵病榻且时好时坏,不仅是他,以前的每一任门主皆是如此?”

    “那是因为李氏一族强行斩断将军冢的滔天怨气,因而沾了因果,祸及子孙。”

    “非也,非也。那是李氏一族遭了报应。他们伤天害理,坏事做尽,所以子子孙孙短命多病,于是便想到了如妖孽一般吸食他人精气炼化修为,同样也以此法续命。”

    周放再怎么说也是黎宗弟子,怎容得他人如此侮辱师门,闻言不禁大喝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这不是我说的,是你们前任大弟子许嵩之说的。

    因为所有李家子孙都要靠此法续命,而直接吸取精气有违天道会遭反噬,故而他们便想到了选一个与自己生辰八字相同的人,从小同吃同住,长大之后自然气息相似。

    然后为此人种上蛊母,投入这暗无天日的地下,而他自己则种下子蛊。

    如此蛊母一旦感知到子蛊气息虚弱便会操控着这具身体靠着植入身上的鬼爪菌丝吸取投入此间的活人精气,再靠回向阵将这些精气转化为灵力输送给他们。”

    浮生一口气说完这些,本以为周放会大为震惊,可不想周放果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虽然再没有继续逼过来,但却也并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你不信?你若是不信大可以看看平台上躺着的那排尸体,以你的修为应该不难看出他们的死因。

    别人或许你还不认识,但是小乾你总认得吧?那个一直跟着你的得力手下,他身强体壮力大如牛,但你看看如今他……”

    “你说什么?”周放眼神突然变得戾气深重,他咬牙问道。

第287章 周放的弱点

    “既是吸食精气,那有些修为的自然比普通人要强……”

    浮生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见那边周放已然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平台。

    他之前一直未有所动作,倒并非是全然不信,主要是因为现在敌我双方的处境。他生性多疑,自然会提防对方在那处平台做了手脚暗算自己。

    可此时,他似乎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在乎杜新乾,他始终觉得自己只是将他当作无聊生活中的一点乐子而已。没事便刺激他几句,看他气急败坏,自己就觉得有趣。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杜新乾会死。

    当他看到那具熟悉的尸体时,他突然开始有些不知所措起来。那尸身已然被吸得干瘪下去,浑身还纠缠覆盖着黑色发丝状的东西,只有面部依稀能辨得出几分生前样貌。

    可是周放根本不想辨认,他神经质一般哈哈大笑道:“这根本就不是小乾。小乾身体强壮得很,怎能是这样一副干瘪的模样?”

    “小……指”方凌又适时提醒道。

    浮生是知道杜新乾没有小指的,于是赶紧好心提醒道:“你不信的话可以看看他小指……”

    “住嘴!”

    周放爆喝一声,他从未如此外放地表露出自己的情绪,手上剑光闪动,只见一大块散落在地的龙晶石碎片便砰的一声砸在浮生方才的位置。

    周放哪里是认不出小乾?他只是不想承认而已,可偏偏浮生还要提醒他。

    “我操!”这样冷不丁地突然发难,惊得浮生一身冷汗,亏得他躲得够快,否则这一下子不死也得重伤。

    方凌也是从未想到周放能有如此大的反应,毕竟当初杜新乾被李承晏斩断手指之时,他可是恭恭敬敬立在一边没有任何异议的。

    她知道周放看重小乾,但似周放这种人,任何人的命怕也没有自己的命重要,故而她才选择用许嵩之刺激他。不想倒是南辕北辙了。

    平台之上,只见周放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整理着小乾披散在脸上的头发,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那张已然干瘪青黑的脸,表情由悲伤逐渐演变成愤怒。

    他怒不可遏大声咒骂道:

    “你这白痴!傻子!一根筋的蠢货!人家给你一碗饭吃一件衣穿,伱便认定了他们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善人。

    我呢?我在你眼里就是心怀叵测,居心不良,十恶不赦的恶人?

    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所以我明明安排了让你和二毛一起下山给严长老传讯你也不肯。

    你在怕什么?你怕我欺师灭祖把李善雄父子杀了吗?

    那你去告发我啊?像小时候一样去告发我,兴许李承晏还会留你一条性命。

    你既不走也不告发我,你到底要干什么?是存了心的就是不想活了是吗?”

    说到这里周放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伸手便去杜新乾的尸体上翻找起来,很快他摸到了一个貌似火折子的东西。那是周放一早给他的药香,周放拔开盖子,却见内里丝毫没有点燃过的痕迹。

    周放突然就沉默了,他颓丧地跪倒在地,良久才抬眼望着那具尸首悠悠开口:“真的就活不下去了吗?为什么啊?”

    周放一瞬间便如被人抽去筋骨一般全然没了平日的气势。

    他突然间想明白了,他从始至终不该拉小乾进这肮脏的泥沼。

    自己为什么执着于将黎宗那些阴暗的勾当扒开来给小乾看?黎宗曾经在小乾的内心里点亮过一盏灯,如今灯灭了,小乾自然活不了。

    像他这种从小活在黑暗中的人自是体会不到光明的意义。

    可为什么此时的他仿佛突然便觉天昏地暗了一般。

    莫非自己的心里也曾有过这样一盏灯?如今灯灭了,自己便像是被人抽筋扒皮了一样难受。

    周放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李善雄被灌了嗜睡的汤药被人安顿在原先那张铺了兽皮的阵盘上。四周点亮的七七四十九根蜡烛火光暗淡,就连偶尔的闪烁跳动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仿佛随时准备撂挑子不干。

    李善雄年龄并不大,才不过四十余岁而已,但他依赖身下这阵盘的时间却已经有十余年之久。

    李善雄算不上什么最佳的门主人选,他除了善于伪装为人圆滑之外,没有什么突出的过人之处。

    江湖上提起李善雄的名号除了黎宗掌门之外,最知名的无非一个李大善人而已。可以说是历任掌门之中最为平庸的一个。

    否则也不会在黎宗盛极一时之际却被一分为二的云虚宫抢了风头。

    怪只怪李氏一族向来人丁稀薄,轮到李善雄这一辈时,虽然他父母育有六子却有四子还未足月便已夭折,另一个与李善雄同时出生的胞弟产下便是个病儿。

    若不是其父狠下心来用他那体弱的胞弟为李善雄种下生根,或许他能不能扛到成年都未可知。

    所以自从李善雄成年娶妻之后,传宗接代便成了当仁不让的头等大事。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作为李氏宗族硕果仅存的那么一点血脉,若是在他这一代断了根系,那就当真无颜见死去的列祖列宗了。

    许是他年轻时在传宗接代一事上过于勤勉伤了根本,也或许是他生来平庸修为实在有限,所以过于依赖这密室内的阵盘。

    总之他自从过了三十之后便十分沉迷于此。

    这阵盘也确实可以称之为宝物,头一天还精疲力尽没有一丝精气神的人只要待在这里一晚不仅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便是连修为都会精进不少。

    如此宝物又怎能不让人沉迷上瘾?毕竟不劳而获的滋味一旦体会过一次便再也放不下了。

    可凡是致人上瘾的东西多半会是一把双刃剑。

    这阵盘的副作用很快便显现出来,那就是原本半年一次的密室修炼逐渐缩短为三月一次,三五年后便是一月一次也渐觉无法满足,干脆长居于此,以至于门内事务无人打理,派系林立。

    而严长老便是在此情况之下野心勃勃地迅速培植起了自己的势力。若非李善雄生了个儿子作风狠辣,想必如今这黎宗究竟姓甚名谁还难说得很。

    李善雄虽难得露一次面,对于派内事务也日渐力不从心,但却也舍不得退位让贤。就像戏文中常见的那种昏庸无能的老皇帝一般,越是对社稷无能为力,便越是将权力抓得牢靠。

    李承晏虽有想法,但到底是为少主,若那些老棺材瓤子拿辈分压他,他还当真说不起什么话来。

    故而望着那忽明忽暗的烛火,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李承晏的心里疯狂地滋生着,他说不清到底是担忧多一些还是兴奋多一些。

    不过无论怎样他都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

    周放已然是安排下去了,若是烛火熄灭,他给的药香自会指引蛊母择取新一任宿主。若是烛火重新旺盛起来,那周放也自是可以暂且放出来的。

    毕竟,他之前一直怀疑严长老与周放勾结,可昨日抓到杜新乾时才终于从他口中得知真正与严长老暗中来往的始终都是毫不起眼的杜新乾。

    他以往的注意力一直在周放身上,倒是一叶障目让他忘了这个杜新乾曾经也是黎宗大弟子的人选。这么多年屈居人下也便罢了,偏偏还是屈居于和自己一起通过考核的周放之下。

    怪不得昨日审讯时他怨愤如此之多,竟想趁着现下的紧要关头与严长老里应外合,试图将他们李家从黎宗掌门之尊的位置上拉下来。

    虽然错怪了周放,但错了便错了,他李承晏从来不是那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产生心理负担的人。

第288章 反水

    这世上的事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关联,李承晏适才刚刚想到周放,便有弟子来报,称地底下有了动静。

    李承晏瞅了一眼依旧毫无生气的烛火,眼眸沉了下来。适才刚刚觉得错怪了周放,可他立刻便又开始阳奉阴违了起来。

    这烛火代表着李善雄的命脉,如今依旧黯淡无光,说明阵盘那边的问题并未得到妥善解决。

    而此时的周放若是已经按照他的吩咐点燃药香,此时就绝不该又出现在入口。可见其人到底还是狼子野心,根本未将他李承晏的话放在眼里。

    不过也无所谓,只要他进了虫洞,便是没有药香作引,单凭这么些年的培植,蛊母也定能找到他。

    不过此时,李承晏倒要看看他周放究竟还想耍什么花样。

    然而令李承晏感到诧异的是,黑沉沉的入口处前来复命的弟子中却并没有周放的影子。

    据他们所说,周放点燃药香之后便被一亮紫色的甲虫袭击,那甲虫许是携有剧毒,周放遇袭后便吐得昏天黑地,继而倒地不起。

    所有人都以为周放没救了,谁知就在众人毫无防备的时候他却突然醒了。

    醒来的周放犹如疯子一般六亲不认,四处乱咬,不仅如此还将自己身上生生抓出道道血痕,那血腥味适才刚刚散开,洞中蛇一般蹿出的头发丝便将其团团裹住包得犹如蚕茧一般。

    起先还能听见内里有挣扎的动静,渐渐地便一点儿声息都没有了。

    众人不知这是遇到了什么鬼东西,亦不敢贸然惊动,这才赶紧回来请示该要如何施救。

    不想回来的路上却遇到已然面目全非,奄奄一息的岳长亭,他们知道此人生死对于李承晏来说意义重大,便将其带回一同复命。

    李承晏闻言不禁心潮澎湃起来。虽然按照以往的规矩,每每更换蛊母都该择了日子,将洞中充满药烟,适才将浑身种满鬼爪菌丝的继任者抬进洞去锁入棺中。

    蛊母自会咬开其中指、喉头以及膻中自行结下生契,育下下一任蛊母。

    但如今事发突然,时间紧迫,自是没有时间依规一一照办。更何况这些繁文缛节也只有在宣布下一任门主继任时方才举行。

    按照他此时的身份这样做便是大逆不道。

    不过无所谓,有没有仪式都是其次,最关键的是种下自己的蛊母,这样密室之中的回向阵才能属于他,而拥有着回向阵,他的修为便不愁没有精进。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只需偷偷种下子蛊便可万事大吉。此情此景虽是他梦寐以求,但真真正正实现的一天却也令他有些心潮澎湃。

    他一句一句字字斟酌着那弟子的回话。虽然那名弟子是自己刻意安插下去的一名心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点燃药香,遭遇虫袭,六亲不认,嗜血发疯,鬼爪菌丝……以上种种都是只有种上新蛊才会有的反应。

    而一行众人没有谁有这方面的经验,更不会一一描述得如此清楚明白,除非亲眼所见。

    尽管李承晏心中依然有些疑虑,但成功的巨大喜悦占据了他所有的思考空间。

    更何况还有岳长亭,奄奄一息的岳长亭。但凡此时的岳长亭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都不会如此兴奋地命人立刻放下锁链想要一睹为快。

    随着绞盘一圈圈地转动,锁链一点点地升高。许是绞盘长时间未有活动,此时推动的弟子感觉手底下十分吃力,但在李承晏的面前他们谁也不敢表露出来。

    直到透过黑漆漆的洞口已然能看到那团巨大的黑影时。突然,下面一人大喊道:“少主,放……”

    一个“箭”字还未说得出来,人已立刻被灭了口。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洞口众人一时之间方寸大乱。负责转动绞盘的弟子在李承晏的厉声喝止之下,忙停了手中动作。

    但这绞盘并非水井上的辘轳,一旦放手便骨碌碌直往下掉。

    为了省力也为了更加安全,这绞盘是动用了好几个相互咬合的齿轮,便是突然放手也会立刻卡住,不至于骤然掉落以至人员伤亡。

    李承晏此刻直将设计这绞盘之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骂了个遍。能出入这洞口的除了几個定时打扫的窑工和无关紧要的弟子之外还能有什么人?

    摔死便摔死了,何苦弄得如此复杂?

    但此时埋怨这些已然没有了任何意义,只见自那洞中几点流星射出,立刻便有弟子应声倒地。

    李承晏管不了那些倒地的弟子,只提了剑便要将洞口铁索斩断,谁知旁边仙瑜突然发难。仙裴还在这洞内,他自然不能让李承晏就此封了洞口。

    “你疯了吗?那下面是叛乱的弟子!”

    李承晏大喜大悲之下只觉胸中淤堵,恐怕挨了长亭那一脚的淤血又涌了上来。

    “我管你什么叛乱,我只知道仙裴也在下面。”

    仙瑜不甘示弱,手上剑花干净利落,一招一式皆是尽了全力,只将李承晏逼退到墙角。

    李承晏一脚抵住后墙,一个翻身便已跃到仙瑜前面。仙瑜哪里肯让他靠近铁索,飞身扑了上来,就地一滚手中敛锋剑直击李承晏下盘。

    李承晏被逼无奈,只能几个纵跃避开锋芒,然而再回过头来时,仙瑜已然又像块狗皮膏药一般黏了上来。

    但这毕竟是黎宗的地盘,他们人手众多,仙瑜只一人耳,很快便有三四个弟子扑了过来将仙瑜拖住,那边李承晏一经脱身立刻便举剑朝铁索斩去。

    仙瑜同时招呼过来的三四柄长剑,丝毫没有退缩,背身侍剑,抹身斜劈,转而一个横江飞渡横扫千军一气呵成。

    反观面前两人,因抵挡不住这又快又狠的招式,虎口一麻长剑已然脱手飞出。

    仙瑜手中敛锋剑尖微挑,两柄长剑仿佛被敛锋黏住一般,打了个圈便调转方向嗖的一声便朝着那边正待劈砍铁索的李承晏射了过去。

    李承晏被迫抬手劈开激射而来的两柄飞剑,眼看着黑沉沉的洞口周放已然露出了脑袋。

    千钧一发之际,一星寒光闪过,周放闷哼一声便直直坠了下去。与此同时,哐当一声,黑暗中谁也没有留意天花板上一块手掌厚的巨大玄铁直直砸了下来。

第289章 巽烟

    原来是德叔突然出现,启动了这以防万一的最后一道机关。

    仙瑜眼看着洞口就要被那玄铁封住,飞身上前便要顶住那落下的玄铁盖板。但那盖板有如千斤之重,加上高空坠下,更是势不可挡。

    仙瑜双手适才刚一吃上力道,立刻便被其压得屈膝跪地。

    他颈间青筋暴起,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一整张脸连同着脖子直憋的通红一片,就连皮下都渗出大片的血点,这玄铁之重可见一斑。

    偏偏那李承晏此刻已是存了心的要仙瑜的命了,当即一脚踹了过去,正中仙瑜腰眼。

    仙瑜此刻哪里还能分心对付其他人?便这样一动不动硬生生地挨了这一脚。

    见仙瑜纹丝不动,李承晏怎肯善罢甘休?再出一脚则是用上了十成十的力道,一脚踢在了仙瑜胸口。

    仙瑜本就被泰山压顶,此刻如何还能经得住此等重击?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一歪便软了下来。

    这一软头顶的玄铁盖板立刻便压了下来,幸得仙瑜还有一丝意识清醒,顺势一滚便跌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中。

    李承晏望着已被玄铁盖板封堵的洞口,虽然眼前危急已然解除,但接连经历此种大起大落,他直觉胸中愤怒的情绪升腾得仿佛要将他的理智全数吞没一般。

    他暴怒地一脚踹翻室内的方桌和凳子,一张脸因愤怒而扭曲狰狞着,他这一辈子定然不会让周放好过,便是将其钉死在龙晶石棺内也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他立刻对身边弟子下令道:“放巽烟!”

    巽烟与药香虽然同是操控蛊虫的东西,但作用却截然相反,巽烟是由蟾酥,麝香提炼之后又加入了半夏、白附子,天南星等十几种激发蛊虫攻击性的药物在内,只在御敌时才会使用。

    方凌闻到巽烟那与众不同的气味时,四周已经远远的传出了虫鸣之声,那声音干涩尖利如夏日鸣蝉一样令人心烦意乱。

    偏偏还数量众多嘈杂不已,它们从四面八方的土墙之内传来,一声一声仿佛催命的号角一般。

    众人早已见识过蛊虫的厉害,且现如今还是经由巽烟催化过后的蛊虫。

    周放带领众人突袭失败,就李承晏给的图纸所见,这虫洞并没有其他出口,一时之间除了将众人带至之前暂避的安全屋内别无他法。

    安全屋四周的夯土混合了特殊的药粉,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味道,方凌与长亭之前远远闻到过一鼻子,但到底因为距离太远且又不属于同一条甬道,故而那味道淡之又淡。

    不过即便是如此,方凌当时也觉察出了几分熟悉,直到后来到了龙晶石棺的那处洞穴方才知道这味道便是落蛊洞中为避免蛊虫外逃而专门使用的药粉。

    安全屋与其称之为屋其实更像是个断头的甬道,只不过在这甬道尽头有一道漆料厚重的闸门。

    那闸门不知什么材质制成,在昏黄闪烁的火光中,并不如普通漆料一般闪耀着明亮的光彩,反倒是仿佛能将光线尽数吸收一般除了黑沉沉的一片反射不出一丝光泽。

    方凌轻轻嗅了嗅,还夹杂着一股莫名的鱼腥味儿。想来怕是在缝隙处填上了鱼胶以防被虫子突破吧。

    周放原本点了二十余名好手,虫潮夹击以及方才洞口突袭时候又折损了几名,如今手脚全乎的也就六七人而已。虽然人手不多,但全都挤在这巴掌大的安全屋中也是头挨着头,屁股挤着屁股。

    偏偏浮生又与仙瑜挤到了一处。浮生向来与仙瑜不对付,自打当初夜探云虚宫结下的梁子到现在都没解得开。

    更何况如今又得知他残害同门害得长亭君和方凌落得这般田地。

    想起此事便一肚子邪火,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顿觉其面目可憎,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了去。

    仙瑜自是觉察到了旁边人的不善,奈何此人全身上下被粗布条裹得干尸一般,单凭一双骨碌碌上下扫视的眼珠子一时也难以辨认得出对方身份。

    不过管他是谁,仙瑜如今也都全然不在乎,反正连判出山门同门相残这种罪大恶极之事都干了,得罪三两个人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索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也直勾勾地瞪着浮生。

    浮生见仙瑜瞪着自己非但没有一丝抱愧,反而眼神中更多的全是挑衅,可见此人确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满肚子邪火立刻便如被炮仗点了似的,气血上涌之余,冲着仙瑜面门便骂出了声:

    “啊呸!怎么跟你挤在了一处,真是晦气!”

    浮生脸上虽是缠了粗布,但嘴上还是留了个以供呼吸的豁口,如今这一呸,唾沫星子端端喷了仙瑜一脸。

    仙瑜从来便是個孤高自傲的性子,便是下了大狱都会因为衣冠不整而感觉自渐形秽,他这种人又岂是会唾面自干的?

    于是当下便要动手,却被旁边仙裴拉住。

    仙瑜对仙裴心中有愧,此时此刻便是有天大的委屈只要仙裴不发话,他也自当只能忍着。

    浮生见此,倒是越发得意忘形起来,冲着仙瑜连连翻起了白眼,那忍不住咬牙切齿的牙花子也是呲到快冒出了火星子。

    他与仙瑜不同,仙瑜不论落到何种境地终归是看重脸面的,偏偏浮生是个混不吝的,一旦惹到他,便是打不过人也要气死人,气不着人恶心都得恶心死对方的主。

    但见仙瑜如此沉得住气,浮生干脆对着那厢打出两个陈年老嗝直熏得旁边众人连气都不敢出一口。

    看见浮生这一副贱兮兮的模样,便是一向装作修养极好的周放都忍不住一阵蹙眉,更何况仙瑜原本便不是个能忍耐的性子。

    如今终于是爆发出来了,“如此臭不可闻,你他妈莫不是吃了屎了?!”

    仙瑜爆了粗口。

    “这人一旦是狗起来果真是连嗅觉都灵敏了不少,你平日里没少吃吧?”

    浮生满不在乎的回敬道。

    “你骂谁是狗?”

    “谁鼻子灵我骂谁!”

    浮生此话一出,立刻被方凌拎了胳膊软肉,当即叫出声来:“哎哟哟!我没说你,骂他呢!”

    浮生对着方凌一阵抱怨。

    “你到底是谁?凭什么对我恶语相向?”

    “欺师灭祖残害同门之辈,凡我正义之士人人得而诛之!”

    “伱再说一遍!”仙瑜显然是动了怒了。

第290章 被钻了空子

    “怎么?你与仙裴二人狼狈为奸,背后偷袭将我姐和长亭君推入这洞子,你们干得出这不要脸的事来,我还说不得?

    我告诉你,我不仅要说,回到归云山后我还要找那茶馆子里说书的将这此事编排成话本子见天儿不分早晚的说给南来北往的都听听。

    让他们知道知道原来云霄宫的人都是什么货色!

    你二人且等好了,若是连我现在这三两句话都受不了,那就趁早赶紧找块儿豆腐撞死,找根面条吊死!

    总之等到你二人声名远播,臭名昭著的时候,就算有你爹护着,也会被全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仙瑜直听得脖颈青筋直跳。

    他总算知道面前这一副干尸打扮的臭小子是谁了。

    但纵有滔天的愤怒面对眼前这冤亲债主却也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

    “话说伱二人父母师傅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他们只管生不管教地养出你二人这号货色。

    若是还明白礼义廉耻这四个字,就该自裁以谢天下……”

    此事原就是仙裴心上扎着的一根毒刺。

    如今被浮生这一副毒舌赤裸裸地抖落出来还连累父母恩师一同被骂。

    原本便因赤手空拳硬生生接下跌进洞中的仙瑜受了些内伤,现下又被浮生这么一激立刻便觉头脑一阵眩晕摇摇欲坠起来。

    仙瑜见仙裴脸色大变,连忙稳住仙裴,朝着浮生大吼道:

    “你这泼才!你给我闭嘴!”

    浮生眼见那边仙裴已然气血攻心,可谓是越骂越来劲,唾沫星子溅到飞起。

    “哈哈哈哈,有道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看看……这就是报应。阎王殿前无冤魂,不过前世报或现世报罢了。

    像你二人这等罪大恶极的小人,老天爷就该降个现世报,好叫你们知道什么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你们不是想让我姐被虫子咬死吗?

    现在就让你二人也好好体会体会!”

    说罢便一头撞到门边,解下锁扣便要开门。

    众人大惊,不知这混小子发得什么疯,纷纷出手将他按倒在地。

    那边仙瑜早就想要动手,因顾及着仙裴才忍了下来。

    如今见浮生俨然犯了众怒被按在地上,自然抬脚便要踹过去以泻心头之愤。

    谁知浮生虽不为难别人,但却唯独死死抓住仙瑜踢过去的脚脖子紧紧将其压在身子底下,张口朝着仙瑜的小腿就是一口。

    仙瑜吃痛,但无奈这地方本就狭小,如今又挤满了人,他这是逃也逃不掉,踢也踢不开。

    那浮生不知是怀了多大的仇恨,一口竟将仙瑜腿上皮肉撕了开来。

    一见了血,浮生双眼立刻变得通红,内里寒光闪闪,哪里还有半点平常的清澈憨直?

    方凌自打方才就觉得不对劲。

    浮生虽然不着四六心里放不下隔夜仇,但他嘴硬心软,便是对待当初那个骗得他沿街讨饭的陆仁佳也并未下过死手。

    如今眼见仙裴都吐了血,他怎会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但偏偏她此时已被拉架的众人挤在了外围,一时够不着也看不清,便是三番五次出言提醒也全都被淹没在七嘴八舌的叫骂声中。

    众人七手八脚你推我挤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砰的一声,那厚厚的门板立刻便被踹出一個碗大的窟窿出来。

    周围突然便安静了下来,面对众人齐刷刷投射过来的目光,仙瑜也有些不知所措,情急之下只得咽了咽唾沫悠悠道:

    “这么重要的地方,你们黎宗竟然弄个……木门?”

    此话非但没有平息众人怒火,反而激起了大家的情绪。

    仙瑜一看忙又指着被他死死按在地上的浮生甩锅道:

    “都是你这臭小子干得好事!”

    此时,在混乱中被挤在了外围的方凌终于从人群中挤了回来。

    只见浮生此刻满脸灰尘的被按在地上,那猩红的眸子中满是戾气。

    似乎全然不在乎自己闯了什么祸事,满心只想着通过打斗来发泄胸中暴怒的情绪。

    “浮生……被寄生了!”

    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让众人终于听到了方凌的声音。

    “什么?被寄生?”

    周放眼底立刻便浮起几分寒意,始终紧握在手中的剑柄微微动了动。

    却见那边仙裴立刻拖着疲惫的身躯挡在了浮生面前。

    “你是又准备杀人了吗?”仙裴叫道。

    “我也可以交给你来动手。这小子方才不是骂了你吗?还扬言要将你们的丑事宣扬出去。”

    周放嘴角含笑,眼里满是讥诮。

    他倒想看看如此看重名声的仙裴此时还能不能保持他那一贯可笑的本心。

    “那是我对不住他们在先,与你无关!”

    “可现在他被蛊虫寄生这就与我有关了。”

    闻言,周放莫名觉得无比的愤怒,眼中寒意更盛,说着便要一脚将挡在眼前的仙裴踢开。

    仙裴眸光坚毅,哪有半点退缩?眼看着二人立刻便要动起手来。

    仙瑜最是了解仙裴的个性,他心里自认为愧对二人,如今自是全力以赴要保住浮生性命的。

    但周放此人在生死面前又岂会容许任何威胁到自身安危的隐患存在?

    于是急忙开口道:“我会将它逼出来!”

    说着仙瑜食指与中指微曲铁钳一般夹上了浮生的左手食指,左手掐诀抵上其后背神道穴。

    十指连心,仙瑜此举又下了十二分的死手,浮生立刻便被夹得痛呼出声,吱哇乱叫了起来。

    周放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情形只觉一阵头疼。

    也不知道归云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门派,怎么教出来的徒弟一个两个都这么不靠谱?

    也不知那仙瑜是蓄意报复还是想要拖延时间,居然用驱除附身邪灵的法子在为浮生驱蛊。

    “我不管你们是缓兵之计还是什么,总之如果你们不动手,那我就代为动手。”

    周放终于忍不住了。

    不论是阴灵附体还是蛊虫寄生,但凡想要控制他人心智总需要入侵者与原来的宿主灵魂二者相互博弈胜者为王。

    起初许是浮生受伤过重,心志正是虚弥之际才被那蛊虫钻了空子侵入脑子。

    此刻被那仙瑜这样一番折腾,直疼得撕心裂肺。

    这一疼自主意识自然清晰了不少。

第291章 大丈夫生而无畏

    许是浮生好歹算是修者多少有精气护体,也许是之前涂过金蚕泪多多少少总还有点作用,更或者是那蛊虫本身算不得什么厉害角色。

    总之经此一闹,只见其眼中赤红渐消,很快,在众人未曾反应过来之际,一抹暗影倏地自浮生耳道飞了出来转眼间便隐没在一片黑暗当中。

    众人连忙朝那边望去,却见一名因为疲惫不堪而正自闭目休息的弟子眼睛猛然张开,目光之中一片暗影。

    周放从始至终都不曾相信这驱邪的法子能驱除蛊虫,所以并未作出防备。此时出手自然就慢了半步。

    只见那弟子一跃而起,伸手便已虏了正自趴在浮生跟前担心不已且毫无防备的方凌,抬脚踹倒风雨飘摇的木门抢到了门外。

    千不该万不该的是,那人为了阻止立刻追上来的众人,伸手掐出一道烈焰转眼便舔上方才的那道破烂木门。

    那木门虽是用了隔绝蛊虫的漆料,但却并不防火,且年深日久早已腐朽不堪,遇火便着。

    浮生眼中早已恢复清明,但他尚被仙瑜紧紧按在地上,哪有机会出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凌被那弟子劫出门去。

    火光之中,只见一人影高大威猛,转身毫不犹豫地穿过烈焰,也顾不得那外面是否已暗藏蛊虫。他三步并作两步只飞身跃起便已抓住方凌后脖领子。

    那弟子突然遇袭,转身抬腿劲风只朝来人耳边袭来。

    来人非但不惧,反而上前一步抬手一拳硬生生击中那人膝盖侧边。但见那大小腿之间立刻便已错开数寸,显然关节已然脱臼。

    果不其然,只见那弟子立刻倒退一步摔倒在地,来人则一把将方凌扯了过来护在身后。

    方凌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与仙裴非亲非故,一年之前他便去而复返救了自己一回,只为报答自己出言提示之义。

    一年之后的今天,他不顾自身安危又一次挺身而出救自己于危难。

    “多……谢!”

    “这是我欠你的!今日便是豁出一条命去也必会将你护送出去。”

    倒在地上那名弟子受蛊虫操控,虽是腿伤难行,但却并没有一丝退缩之意,只见他眼珠翻转,突然便从口中发出尖啸虫鸣。

    洞穴四周立刻便传来一片此起彼伏的回应之声,仿佛突然找到了方向。

    很快,方凌便听得四面八方,虫潮涌动,好像要将这洞穴彻底淹没一般,细雨一样的响声密密麻麻地由远及近,很快便已看到了星光点点的斑蛾出现在了甬道尽头。

    二人忙向安全屋内退去。谁知那边周放众人早已挡住门口,任凭二人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肯放二人进去一步。

    周放的担心也不无道理,那虫子奸猾狡诈见缝插针,他二人在外打斗许久,谁也不知道是否再有虫子偷摸又钻了空子。

    那厢仙瑜一把推开身前弟子,提剑便走了出来,边走边骂道:“不就是一堆虫子吗?缩在一间门都没有的破洞子里死都死的窝囊!”

    周放不可思议地望着仙瑜,只觉这话谁说都可以,偏偏自他仙瑜的嘴里说出来便让人觉得无比的讽刺,他莫不是忘了这门是被谁率先砸出一个窟窿来的?

    仙瑜被周放盯得一时也有些心虚,只好找补道:“就算这破门有一半的责任在我身上,我如今守在此处替你们做了这先锋,便是要死也是我先死一步。”

    转而大踏步朝着仙裴走去,“你说得对,无欲无求也便无忧无惧。”

    仙裴大笑道:“大丈夫生而无畏,何惧生死?”

    虫潮转瞬即至,平日里流光溢彩的景象此刻却让人只觉汗毛倒竖。飞舞的斑蛾箭一般向二人扑了过来,空气中斑蛾身上飞扬抖落的粉尘开始大量聚集。

    方凌忙提醒二人道:“这粉尘……有毒。我的嗓子……还有长亭君的眼睛……皆为此害。”

    仙瑜闻言,抬手扯下一截袍袖,一分为二,扔给仙裴一条,自己一条。

    但男人外袍不似女人内衬,本就质地厚重,再加上此地深处洞穴之内,即便旁边就是熊熊燃烧的火堆,经这一蒙也立刻便觉朦胧一片,哪里还能正常视物?

    好在方凌先前被点了金蚕泪,一时三刻倒也并未有太大影响,危急关头倒还能似当初地牢一般给二人及时指点方位,最起码能让二人有的放矢。

    仙瑜与仙裴不愧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知己,一招一式,一拳一脚皆配合的天衣无缝。

    这边仙瑜刚刚使出御风之术将那些斑蛾禁锢在风阵之中,那边仙裴立刻便掐出一记烈焰将其焚毁。

    但斑蛾不是重点,它们最多只是标明猎物的先头军罢了。很快大大小小的跳蛛以及各色的甲虫随着斑蛾的不断指引开始涌入这狭小的甬道。

    周放那边还有剩余的药香,他忙命人点上,一股浓郁厚重的味道立刻逸散开来。

    外面是刺激进食的巽烟,内里是镇静催眠的药香,一时之间那虫潮似乎也全然陷入两难,不知该进该退,先吃还是先睡。

    但周放所带药香终究有限,在不断涌入的巽烟催动之下,那药香的味道终于被掩盖殆尽。

    汹涌的虫潮如黑色的海浪一般灌了进来,先前劫持方凌的那名弟子已然被淹没其中,虫潮迅速地在那位置隆起一个黑色的球状物紧紧将那名弟子包裹其中。

    待它们再次散开之时,唯见森森的白骨随着虫潮涌动上下翻滚。

    众人一片骇然。但眼下却再没了别的法子,似乎一切都已走到了绝境。

    “周放!你还想这样袖手旁观到几时?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唇亡齿寒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浮生忍不住吼叫起来。

    “伱觉得在这样的虫潮之下便是我们全都一起上又能撑得了多久?”

    “撑多久算多久?也总好过在这里看着什么都不做的强吧!”

    “你既觉得冲出去白白送死好过躲在这里,那大可以试试看,我绝不拦着!”

    周放知道浮生既和仙裴等人同是来自于归云山,脑子怕也同样是那等转不过弯儿来的傻子脾性,当下也不打算再费口舌。

    浮生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贺涟风,回过头来望着周放道:

    “若你最后有法子出去,定要带上他。你现下与黎宗算是彻底撕破了脸,李承晏不会放过你。

    但若是巫蛊门想保你,在远离中原的滇南,纵使黎宗权势滔天想找出一个人来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完这些,浮生扒开门口的弟子毅然决然地冲了出去。

第292章 君子死知己

    望着那边抵死奋战的几人,周放突然有些气恼。

    他只是生来谨慎,无论何时都尽量选择一个万全的办法,如今却被这群傻子无端耻笑成窝囊。就连浮生都要过来糟蹋两句。

    若是放在以前,他自是不会在乎这些不相干的人怎样想。

    可不知怎的,许是最近跟这群傻子待得太久被传染了,此刻的他偏就无论如何再也忍不下去了。

    望着那边正自酣战的浮生,周放咬牙切齿地道:“凭什么我要躲去滇南?”

    说完,他便提着佩剑与剩下的几名弟子一道冲了出去。既然退无可退,不如孤注一掷。

    贺涟风心急如焚地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打斗声和嘶吼声,有的撕心裂肺,有的惶恐怯懦,有的不畏生死,有的空洞绝望。

    贺涟风能听见外界的一切声响,能感受到所有人的无助和绝望,但唯独却醒不过来。

    他的灵魂仿佛被困在一个漆黑的角落,这里既没有边际也没有光亮,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虚无。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连动一动小拇指都做不到。许是身体太过紧绷的缘故,导致当初被浮生种蛊母时划开的三处伤口开始缓缓渗出血水。

    浮生只觉肩头一沉,回身便已恶狠狠地掐下前方来人的脖颈,猩红的眼睛外早已看是出半点浑浊的眸光。

    我自嘲地笑笑,若说大时候还会没一些妄想,可今时今日我早已绝了那念头。

    就在贺涟风觉得自己的灵力精血堪堪慢要被吸食殆尽的时候,意识猛然一个恍惚。

    是近处,虫潮还没将众人围困在了中央。仙裴满脸血污,右边的胳膊是知何时已然被连根斩断。汩汩的鲜血顺着胡乱扎住的袍袖淌湿了半边身子。

    眼后地狱特别的血腥场景让我禁是住一阵干呕。

    我被这灼冷的温度烫得心神错乱,突然眼一睁竟直愣愣地坐了起来。

    但贺涟风私以为,既是那蛊虫率先召唤的自己,这么必定也是是甘愿被困于方寸之间,自己是它此刻唯一的载体,它需要自己的灵力精血。

    我听到自己喉咙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腿脚是受控制地站了起来,一脸狰狞地往逐渐围拢过来的虫潮走了过去。

    那血水浸湿了衣襟,染红了大半的胸膛,就连藏着玲珑扣的内袋也被血水浸透。

    总是能指望从未将我当作自己人的巫蛊门会是惜与黎宗结怨救自己于水火。

    虫潮来得慢,进得更慢,只是过须臾之间便已进了个干净。

    “此时再是骂他几句讨个本儿回来,你怕死前给来世留上因果。”

    我这双手早已被脓血腐蚀得筋骨可见,直勾勾地伸出来犹如恶鬼特别。

    “君子死知己,含笑赴黄泉。与我们死在一处,倒也算幸事一件。”

    小小大大的血泡肉瘤特别吸附在身边一名倒上的弟子身下,身体下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各色的甲虫,没的深入皮上,没的则紧紧吸附在伤口破溃处贪婪地啃咬。

    贺涟风倒也是恼,只哈哈小笑道:

    “都我妈什么时候了,还没空挤兑老子?!”

    众人是明缘由,却都是约而同地将我围在中间,尽力为其护法。

    贺涟风握着浮生这已然露出白骨的腕子,艰难地道:

    须臾,但见贺涟风额头热汗涔涔,神色高兴是堪。然而我却额头青筋毕露尽力憋着一口真气是散,以全力控制着这金甲蛊虫与自己融为一体。

    就在这尖啸声响起的瞬间,整个洞穴突然安静上来,原来混乱的虫鸣和沙沙作响的动静一瞬间全部销声匿迹,仿佛时间突然停止了特别。

    这弟子分明还活着,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腿脚被虫子蛀成白骨,红红白白的皮肉筋膜上面涌动着的全是蛆虫特别恶心的活物。

    转眼间,是论是嘴巴还是耳朵抑或是眼睛鼻子便仿佛都成了虫子的通道特别,成群结队的虫子结束小量的退退出出,忙碌地啃噬着我的内脏。

    只没贺涟风自己知道,我的意识正在逐渐涣散消失,那意味着我的灵智被这该死的金甲蛊虫控制了。原本尚没些血色的脸迅速灰败上去成为一具两会的尸首。

    那从刚才身边的弟子被啃噬殆尽,而自己毫发有伤便可见一斑。

    这弟子绝望地嘶吼着,可张张嘴,上一刻立即便没虫子自这鲜血淋漓的口中爬出。

    所没人看到那一幕都欣喜是已,贺涟风是愧为巫蛊门的人,虽然坊间传闻我因为血统是纯从大便是被宗门认可,并未传承巫蛊之术。

    可然前呢?

    我淡笑一声,望着手外这兀自发烫的玲珑扣神色释然道:

    随着贺涟风的一步步逼近,这些虫子竟发出类似于蟋蟀特别颤抖的鸣叫,纷纷两会瑟缩着往来路进去。

    浮生还未回过神来,倒是周放率先开了腔。

    “怎么?他们同生共死,倒把你托付给周放这個奸险大人?”

    很遗憾,那两样贺涟风现上都是具备。

    级别越低的蛊虫越难训化,要么从大炼化要么具没两会的掌控能力。

    但就刚才的情形来看,仿佛一切都是谣传,我是仅懂得蛊术,还是个中低手。

    满目的血色让贺涟风的眼睛也染下了浓重的戾气,我紧了紧手中烙铁特别滚烫的玲珑扣,只见内外金光流转呼之欲出。

    但那金甲蛊虫既为贺千秋毕生心血所炼化,必然比是得其我两会虫子,想要操控它谈何困难?

    理智告诉我自己那副残躯已得下天眷顾侥幸是死,绝对经是起再一次的折腾。而自己身种蛊母,便是此刻还尚未成形,这些虫子也并是敢对自己上手。

    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尽数惨死,自己则在那暗有天日的洞穴之中等待救援吗?况且蛊母一旦成形,自己将会如许嵩之一样被其操控永有回转之日。

    贺涟风依稀感觉到一阵温热自胸口处蔓延开来,越来越冷,很慢便似这处揣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特别。

    说完只见我拿开浮生的手,盘膝坐上,随着手下指诀地掐动,我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明亮上去。仿佛没一只看是见的精怪正在吸食我的精气特别。

    浮生早已杀红了眼,哪外还管什么毒是毒的,伸手便将几个紧紧吸附在仙裴伤口下的血泡直接捏爆。

第293章 喘息之机

    他艰难地转过身来,方凌眼神极好,一眼便瞧见贺涟风瞳孔内一片褐黄,内里隐隐藏着的蜂窝状构造竟与螳螂的眼睛一般无二。

    方凌连忙上前,一把抓住步履艰难的贺涟风急切地问道:

    “你怎么了?”

    贺涟风歪着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方凌在视线中变幻成无数个影像,每一个影像看起来都无比的美味。

    他喉头滚动,本能地想象着咬破方凌的喉咙鲜血骤然吸入时的滋味。

    他突然一把扯过方凌,张嘴便咬上了方凌的脖颈。

    浮生见状大叫道:“贺涟风!你他妈干什么呢?”

    贺涟风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爆喝惊出一身冷汗,一把推开方凌,顺手夺过其手中匕首,一刀扎入自己鸩尾穴。

    妄图以此唤醒心智。

    然而他身体太过虚弱,在两股力量相互博弈的过程中,瞬间产生的巨大消耗让他突觉心口一阵腥甜。

    众人是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是有论是什么事,现上总归是没了片刻喘息之机。

    到底还是承受不住。

    除了残渣和细碎的火焰,被一同被拍在洞壁烂成一滩肉泥还没有数的流光斑蛾和各色的蛊虫,整个洞穴仿佛都变成了荧光的世界,空中随风狂舞和洞壁拍散的满是荧光。

    原本正自休息的众人被这逐渐浓郁的恶臭熏醒。

    只没地下残留的肢体和白骨以及众人身下刺目的鲜血提醒着小家,刚才这一幕是少么的惨烈。

    就在所没人都以为再有任何希望的时候,突闻以为阵阵虫鸣缓切而又紧迫地响了起来,一声声摧肝裂胆。

    方才还混乱一片的甬道此刻仿佛有没事情发生特别,有比的安静。

    此时的周放只疲惫地闭着眼睛靠墙坐着,再也是说伤患会拖累小家的混账话了,因为现在所没人都是伤痕累累。

    所以爷爷所说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植怡心中没些担忧,在那地上你能想到唯一能使那些虫子如临小敌的恐怕只没长亭了。

    此刻,我彻底的陷入了昏迷,再也有没转醒的迹象。

    方凌伸手探了探鼻息,倒是没的,只是十分强大。

    只没方凌明白,你那弟弟原不是那般是靠谱的性子。你嗓子是坏,此刻虽已能勉弱说得出破碎句子,但也懒得与浮生废话,只道: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经过刚刚一瞬间的放松,所没人的精力似乎都再难提得起来,小家疲惫地喘着粗气有力地望向白暗中一点点靠近的虫潮。

    平台下依稀可见一人长身玉立,一手掐诀,另一只手持法器,周身熊熊的红莲业火在阴暗的洞穴中格里醒目。

    “长亭君那号人物也放臭屁?”

    随着贺涟风的骤然倒地,方凌听到远处黑暗中又开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众人刚刚放回肚子里的一颗心瞬间又悬了起来。

    风暴正中正是先后摆放龙晶石棺的这处平台。

    植怡腿脚是坏,拼命的时候自然是帮是下什么小忙的,此时倒成了临时的赤脚医,拿着匕首一个个地替我们挑出皮肤上的虫子。

    扑鼻的恶臭猝是及防地被直愣愣刮入肺外,仿佛直接给肺外塞退了只死老鼠以为令人作呕。

    方凌突然更加确定了,长亭知道流光斑蛾爆裂开来的这种恶臭不能吸引虫子。

    洞内的小火早已是复方才这般猛烈,取而代之的是冷浪滔天的飓风裹挟着零星的火焰和燃烧殆尽的残渣海浪以为疯狂地拍击在洞壁之下。

    浮生适才刚刚急过劲儿来,没些是明所以地兀自咕哝着。

    除了仙瑜在提到长亭时颇少疑虑,其我人倒并未过少坚定。

    “你们要尽慢与长亭君汇合。”

    方凌是禁没些感慨,原来是论立场与否,只要符合了当上的利益,刚刚还各为其主斗得是可开交的人转眼间便能统一战线达成一致。

    众人是知道那厮是因为消耗过度全然有了思考能力还是方才被这虫子蛊了脑子,听那话的意思,仿佛似长亭君那种法力低绝的人物都该是吸风饮露,连放个屁都该是香的才是。

    贺涟风初时还只是昏昏沉沉时而糊涂时而昏迷,方才突如其来的“回光返照”虽然暂时吓进了虫潮,但也将众人吓了一跳。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恶臭味儿也越来越浓烈,众人的心跳也逐渐紧了起来。

    他只当自己的精血早已被那金甲蛊虫吸了个干净,不想竟还有富余。

    所幸周放上来时带没下坏的金疮药。

    “是长亭君!”方凌激动地说道。

    原本悉悉索索的声响突然缓切了起来,方凌听着这声响正在一点点远离,直至最终彻底消失。

    贺涟风以后便帮你那样挑过,如今自己做起来倒也是重车熟路。

    他不禁嘴角泛起一抹自嘲,随即整個身体轰然倒塌。

    此人是是别人,正是植怡薇。长亭回来了?

    当终于从甬道的尽头探出头来的这一刻,众人只觉灼冷的罡风仿佛烧红的刀子特别划过脸庞。

    许是实在累得狠了,一四个人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下,谁也有没少说一句话。

    方凌原以为人生在世再小的事莫过于生死,但经历越少却越是迷茫,虽然你现上还想是明白,但执念那东西总归是超越了生死的存在。

    甬道内的虫子仿佛被这恶臭的味道和催命般的鸣叫尽数吸引,众人一路下并未遇到太小阻碍。

    这味道本就霸道突出,又兼甬道内并是通风散气,以至于众人并是需要没方凌这样坏的嗅觉也能闻着味儿一路追踪过去。

    植怡扯了布条为仙裴包扎着肩膀处的断口。

    安静的甬道内只远远传来这一声紧似一声的虫鸣,许是属实遇到了硬茬,这虫鸣叫得撕心裂肺。

    “谁放屁了?怎么比你放的还臭?”浮生嘟囔着叫道。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那种担忧愈加弱烈,突然你嗅到一股正常难闻的味道自甬道口飘了过来,是流光斑蛾。

    说实话,若非那气味实在太过下头了些,就眼后如此盛景堪称美轮美奂。

    这是方才被小量虫子钻入皮上,整个手臂被蛀空,眼看着便要沿着手臂钻入肩膀时,被我自己一剑斩上的。

    如此浓烈的味道,是知我踩爆了少多流光斑蛾才能搞出那样的阵仗?

第294章 将军神像

    他手持噬魂灯,周身灵力化为熊熊烈焰被源源不断灌入神灯,灯火渐明的瞬间,周遭罡风中细碎的魂灵微光仿佛道道“涓流”一般被噬魂尽数吸收。

    众人看着看着便觉那明灯微光深邃而又神秘,目光一旦接触便仿佛被一种莫名的魔力强烈地吸引,移都移不开来。

    方凌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待自己神思清明之时,只觉眼睛上一只温暖的手掌正自虚虚地捂着,方凌一动立刻便撞到了后面那人宽厚的胸膛。

    “醒了?早就给你说过,噬魂灯不能这么盯着看。凝神静气,方可护灵台不乱。”

    耳边长亭熟悉的声音悠悠传来。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方凌只觉眼内一片湿润,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肆地哭过了,不论在别人面前还是在长亭面前。

    长亭似乎感受到了手掌上温热的水汽,缓缓道:

    “吓坏了吧?是不是又暗自埋怨了我许久?不过我这次是真的被困住了。”

    许是感受到了对方对自己的依赖,长亭言语间除了担忧和歉意竟还隐含着些许的喜悦。

    就眼下双方的身份,方凌自是没什么立场跟他撒泼打滚索要什么安慰的,至于埋怨那更是少年时候随心随性任性妄为罢了。

    但历经种种,方凌渐也明白了什么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此时见长亭问起,方凌只得顾左右而言他道:

    “贺涟风的状况……很不好。”

    “所以你是因为他才哭了?”长亭语气明显淡了几分。

    “我……”

    方凌适才刚刚开口,长亭却抢先道:

    “方才被许嵩之骗了,从那甬道进去非但没有找到出口反而被困了许久。怪我,耽搁了时间,你带我看看他情况如何了。”

    长亭说着放下手来,手中噬魂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收了。

    周围的罡风也渐渐停了下来,不知那如潮的蛊虫被方才的动静吓住还是怎么回事,总之此时的洞穴竟再没响起一声虫鸣,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方凌静下心来,缓缓睁开眼睛,这才看到长亭原本如雪一般的衣衫如今早已染上大片的血污。

    “你受伤了?”

    方凌伸手扯过长亭胳膊想要查看他腰里的伤势。

    谁知长亭抽手躲开道:

    “我受不受伤的又有什么打紧?”

    言语间颇有几分怨气。

    此情此景,照说方凌属实不该生出如此哭笑不得的情绪,但长亭便是这样的脾性,如果此时不顺毛先捋一捋,后面还不知道要闹多久的别扭。

    “给我看看!”

    方凌软了声气,她自以为是顾全大局才顺着长亭的性子,可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说出话来的同时眼里不自觉的也带了些许笑意。

    长亭依旧蒙着那半片布料,自是看不见方凌眼里的笑意。

    只侧过身来,很是有几分气性地扭过头去,但抬起胳膊,却将腰里伤口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方凌面前。仿佛展示什么十分体面的勋章一般。

    方凌瞧着那创口虽然不大,但破口处有明显撕裂伤并不十分规整,且伤口颇深。显然是被箭一类的暗器射中又被强行拔了出来。

    这种伤外面看不出什么,但却要防止内里恶化。

    方凌有些担忧地压了压周围逐渐红肿起来的皮肤紧张地问道:

    “疼吗?”

    “疼!”

    方凌又扩大了范围按了按边缘的其他地方,继续问道:

    “疼吗?”

    “特别疼!”

    方凌疑惑地看着长亭,随手又按了按,再次问道:

    “真的疼吗?”

    “真的疼。”

    若是说红肿处疼些还说得过去,可如今方凌分明按压得是外围的好皮。且瞧着长亭那岿然不动,丝毫没有一点疼痛反应的脸色,怎么看怎么不像“真的疼”的模样。

    方凌虽说是个好脾气的,但此情此景之下也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继续讨好卖乖。说起话来自然也就不如方才来得柔和。

    “贺涟风情况真的很不好,如果再这样耽搁下去,我怕……”

    方凌一语未毕,长亭突然接过话茬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如他疼?”

    “你不要再闹了……”

    方凌还要再说,却被长亭打断。

    “既然如此,那就快带我去找他。”话里话外似乎很是不耐烦。

    方才被噬魂灯迷了心志,方凌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来的这平台之上,至于贺涟风等人,此时想起更是不知被遗落到了何处。

    方凌忙朝方才的甬道望去。

    这一望适才发现大火过境,烧掉了蛛网一般四处缠绕的鬼爪菌丝和倒垂下来的树根藤蔓。现如今又被长亭弄出的罡风那么一吹,原本覆盖在洞壁那层厚厚的灰烬被吹得四散零落。

    整个洞穴这才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一尊依着岩壁开凿出来的巨大将军神像也随之显现了出来。

    怪不得此前方凌等人从那崖壁之上一路爬过感觉时有凹凸不平的落脚点,也怪不得浮生此前能在此处找到一个凹进去的藏身之处。

    原来正是拜这隐藏在鬼爪菌丝深处的将军神像所赐。

    这神像开凿得并不精细,只依着山石走向大致凿出個人形。

    再加上年深日久,又被那满洞的鬼爪菌丝以及蛊虫荼毒,如今更是没保留下什么细节,只依稀瞧出其顶戴头鍪,身披战甲,足蹬宝靴,虽依旧威风凛凛却也只是重意不重形罢了。

    而这将军神像的两处眼窝正好便是此前分别爬过的两处甬道口,一个是与长亭出来的那个,另一个是方才与周放等人出来的那处。

    如今这两点暗芒仿佛地狱恶鬼一般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平台。

    方凌看着看着,只觉那眼神之中仿佛真有一道凌厉的目光正在打量注视着自己。

    那目光毫无感情,冷冽非常,直瞅得方凌浑身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突然,方凌瞧着那巨大的将军神像眸光一动,她惊呼一声连忙抓紧了身旁长亭的衣袖。

    长亭正暗自生着闷气,突闻方凌如此动静,没好气地道:

    “怎么了?莫不是贺涟风死了?”

    “没有!他活了!”

第295章 关心则乱

    那微动的眸光不是别人,正是贺涟风自那将军神像的眼窝里犹如蜘蛛壁虎一般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

    他举止古怪,丝毫没有半点平日里那慵懒贵公子的体态习惯。

    许是被方凌的惊呼声吓到,他移动迅速,身处绝壁却如履平地。

    而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此时的贺涟风正在忙忙碌碌地搬运一个手脚头颅随意耷拉着的……人。

    瞧着那倒垂着的头颅,随着贺涟风的动作毫无生气地左摇右晃着。

    这哪里还是什么活人,分明是一具尸体。

    方凌直觉脑子里嗡的一声,不由压低嗓音,颤抖着说道:

    “他非但活了,还精神得很。”

    贺涟风警觉性极高,注意到这边始终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一动不动地蛰伏在那处甬道口许久。

    见二人未有什么动作,这才叼着尸体爬了出来。

    尽管方凌此刻已然尽力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惹得那边贺涟风对着这边二人发出一声低吼,似乎想要震慑住二人一般。

    长亭岂是随便两声吼叫便能震住的人?

    听出这低沉的兽吼声近在咫尺,长亭立刻噤了声,随即摸出一枚珠钗,抬手处一枚晶亮的珠子已然脱手射了出去。

    贺涟风纵身一跃避过珠子,转头便已扔了尸体朝着二人扑了过来。

    长亭抖开长剑,朝着那边呼啸而来的劲风迎了上去。

    贺涟风动作奇快无比,招式却并不如此前那般张弛有度。只挥舞着一双爪子或抓或挠或掐或掏,总之全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正经招式。

    但他胜在动作迅猛,灵活有力,便是没有任何武器傍身也能凭着一双铁甲空手接白刃。

    长亭此前与贺涟风交过手,只知他招式刚猛迅捷,诡谲多变,却从未想过他能诡谲到全然没有章法,一心全在对方脖颈心脏等命脉。

    但凡武者,因为从小练习拳法剑法,大都虚实结合,虚以诱敌实则制敌。

    便是急于速战速决,只用杀招,也大都注重以巧取胜。

    或头顶卤门百汇或后腰命门,总之绝对不会是所有人都会凭着本能去防备的脖颈心脏。

    意识到此人并非贺涟风,长亭手上立刻便凝了大量灵力,朝着猛然扑过来的人一个寸劲只取其腋下极泉穴。

    贺涟风似是根本不懂得点穴之术,极泉穴被破,顿感心痛难抑,眼中褐黄色的眸光一淡,意识得以片刻清醒,立刻大叫道:

    “岳长亭,快杀了我!”

    长亭脸色微变,听这声音分明又是贺涟风无疑。

    他稍作迟疑,顿时明白了其中缘由,长剑指着贺涟风正要动作,却被方凌一把抱住了胳膊。

    “不要,一定还有得救的。”方凌急道。

    “他自己都觉得无解了。”

    “浮生也曾被寄生过,浮生能好他就能。”

    方凌固执地说道。

    缓过这一时,地上的贺涟风眸光中的清明稍纵即逝,转瞬间便已又变成一片褐黄。

    只见他突然暴起,趁着长亭分心与方凌说话的空档,尖利的指甲仿佛铁刺一般猛然扎入长亭腰间。

    长亭闷哼一声,抬脚将其踹倒在地。顺势一把掐住了贺涟风的脖颈。

    另一只手迅速凝结灵力转眼间便已封了其神藏穴,然而原本顺势准备落在霊墟穴上的指尖却最终没有落下。

    只左右开弓按住其肩头,一声惨叫过后贺涟风的两条胳膊已然被卸了下来。

    一口气做完这些,长亭适才腾出手来捂着腰间伤口问道: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杀他?是因为关心则乱吗?”

    方凌知道此次是自己误了事,连忙蹲下身子想要查看伤口,可长亭却别过身子,冷声道:

    “按住他!”

    方凌听着长亭不容拒绝的口吻,知道再不能误了正事,连忙上手便要将正自尖啸怒吼的贺涟风按住。

    “小心点,他会咬人!”

    长亭虽然有些不悦,但还是出言提醒道。

    “嗯。”

    长亭一手捂着腰眼,一手摸上贺涟风的脉搏,须臾之后才道:

    “他这身子已近油尽灯枯,但这虫子却威猛强劲,他是怎么招惹上的?”

    方凌并不知道金甲神蛊重焕生机之事,只当还是因为浮生受许嵩之蒙骗给贺涟风种下的蛊母惹了事,于是便将先前的经过对长亭讲了一遍。

    “若是重新培植的蛊母,绝不可能短时间内发展到如此程度。”

    长亭显然有些不信。

    方凌有些吃惊,因为整个洞穴除了蛊母能吓退所有虫子之外,再无其他了啊。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连忙腾出一只手来扒开贺涟风胸前衣襟,摸索着将他内袋中的那個玲珑扣翻了出来。

    只见原本金光四溢的玲珑扣早已空无一物。

    “金甲神蛊!”方凌喃喃道。

    “什么?”

    “是贺千秋的金甲神蛊。”

    “贺千秋的金甲神蛊在此处?”

    长亭除了明显的吃惊之外更多的还有激动。

    方凌忙将长亭离开后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捡重要的全都说了一遍。

    长亭听完沉吟良久才道:

    “怪不得他会出现在附近,原来是因为贺千秋。”

    “谁?”

    方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不必知道。”

    方凌见长亭果然是生气了,遂不敢再作声,只抿了抿唇死死按住贺涟风等着长亭发话。

    “贺涟风的蛊我解不了,只能回巫蛊门求他父亲。

    不过你大可以放心,以这金甲神蛊的本事方才绝不至于轻而易举地被我拿住。

    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贺涟风的身体太过羸弱,经不起折腾。

    所以这蛊虫多少还是顾念着他的身体的,暂时不会轻易让他死,除非找到下一个合适的宿主。

    但这么多人却单单只寄生在几近油尽灯枯的贺涟风体内,看来传闻果然不假,金甲蛊虫只认贺家血脉。”

    方凌本就有腿伤在身,没有支点手里自然使不上什么力气,勉强按着贺涟风等长亭说完这许多话便渐渐有些坚持不住了,不禁急道:

    “那他如今这副模样……该要怎么处理啊?

    总不能让人一直这样……按着。”

    方凌气喘吁吁地问道。

    “你说周放有药香?

    如果还有剩余,我可以将这蛊虫暂时封印在他体内。

    出了这洞穴再找到合适的药材替他续命,一路撑到滇南应该没有问题。

    不过周放他们人呢?”

第296章 圈养口粮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周放方凌适才想起自己被那噬魂灯迷到了此处,怎不见其他人的踪影?

    “噬魂灯迷人心志取人魂魄难不成还讲究亲疏有别?为何单单只有我被迷到了此处?”

    方凌挠了挠头,兀自有些不解地说道。

    “所以在你心里,你是亲,他们是疏?”

    方凌自以为便是长亭不喜欢自己,但多少也有了这么久的交情,比起周放等人自然是亲近一些的,所以她这话本不该被挑出毛病。

    但长亭这个人平常便不怎么讲道理,如今自己又害他受伤生气,自己便是说什么他都定然会鸡蛋里面挑骨头的。

    与其说多错多,还不如不说。

    长亭等了许久不见方凌答话,心里刚刚浮出的一点希望又彻底沉了下去,不禁没好气地道:

    “你就没想过技不如人这四个字?”

    此话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

    无论是周放还是仙瑜,抑或是其他弟子都是正经拜师,一步一个脚印系统修炼出来的底子。

    只有自己连個正经师傅都没有,武学招式也好,法术灵力也罢从来都是东拼西凑,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学什么不学什么,全凭自己喜好,先学什么后学什么全无计划,单看先翻到了哪本书抑或是红眼儿先出了什么损招。

    长亭这话说的虽有些伤人,但方凌却不得不承认,只得点点头道:

    “哦,原来如此。”

    “所以说宁愿承认自己不如人,也不愿意承认是因为跟我更加亲近?你就没有想过浮生的修为还不如你?”

    方凌属实有些搞不懂长亭了,说自己不如别人的是他,指出此话另有悖论的还是他,反正话都让他说完了。

    这让方凌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得老实说道:

    “这不都是你说的吗?”

    “怎么?我说的伱就信?”

    长亭似乎复又提起了兴趣。

    “嗯。”

    方凌垂着头颓丧地应了一声。

    “那我说我比贺涟风更痛,你怎么就不信?”

    方凌当真是十分无语了,他怎么小肚鸡肠地到现在还在计较这件事?

    况且在她眼里,长亭从前向来不是个爱争胜负论长短的人,为何最近突然仿佛转了性子一般。

    先前在永陵城里便因为与长极真人谁更胜一筹而使性子,如今又为了与贺涟风比谁疼一点跟自己闹脾气。

    方凌属实是越来越搞不懂他了,争论修为高低武功强弱她还能想得通,但争论谁伤的重,谁更疼,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没事找事。

    但这些话暗自腹诽便罢了,无论如何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长亭见方凌又不说话了,只好加重了语气强调道:

    “以后不许反驳我。”

    “哦,我知道了。”

    做错了事就得立正挨打,方凌一向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现在无论长亭提出什么匪夷所思的要求,此刻都得乖乖听话。

    长亭似乎终于满意了,这才掐了指诀点在贺涟风的眉心,随着嘴里口诀念动手上丝丝缕缕的灵力快速钻入贺涟风体内。

    贺涟风也逐渐安静下来,褐黄的眼眸渐渐失了焦点,变成一片茫然。

    方凌终于松下一口气来。

    浮生醒来的时候只觉颈侧酸胀疼痛,伸手一摸只触到一片黏腻的水渍。四周漆黑一片,自己身上不知压着什么东西,浑身动弹不得。

    浮生伸手推了推,软乎乎暖融融,竟似是个大活人。

    浮生咳出喉头淤堵的湿气,喘着粗气怒道:

    “谁他妈压在我身上,重死了!”

    “嘘……”

    只听身上那人做出一个噤声的指示,继而沉默良久似是正在留意着周围动静。在终于确定周围没有危险时,方才压低声音道:

    “贺涟风怕不是个妖怪?”

    “什么?”

    浮生闻言忍不住惊声叫了起来。他承认自己已经够不靠谱的了,可是此人说话好似比他还离谱。

    果然,旁边立刻便有人开始反驳:

    “他是被蛊虫寄生了。”

    听着声音似是仙瑜。

    “可是一般的蛊虫吸食血肉没错,它们可不会圈养啊!”

    先前说话那弟子又开了口。

    “而且他还将我们每个人的脖颈都咬开却每个人都只吸几口血,现在又将我们搬来这里,显然是为了养起来做口粮的。”

    “嘘……别说话,外面有打斗声。”

    此时说话的是周放。

    浮生这才惊觉,原来其他人早就醒了,唯有自己醒来的最晚,这才错过了众人口中贺涟风变成妖怪的事。

    可是贺涟风怎么可能是妖怪?

    浮生犹豫着摸了摸颈侧尤有鲜血渗出的伤口,转头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沫,便是贺涟风长出獠牙此刻当着自己的面咬上他一口,他秦浮生也绝不相信贺涟风是头妖怪。

    “我靠!谁他妈乱吐唾沫?”

    又是仙瑜的声音。

    浮生之前被蛊虫寄生就与仙瑜打过一架,此刻无论如何决不能重蹈覆辙,故而连忙也假装跟着骂道:

    “就是!怎么这么没素质?这黑灯瞎火的吐到别人怎么办?”。

    可仙瑜不知道是谁吐的,身上压着的那人却是知道。听到身下浮生居然如此不要脸地胡乱甩锅,顿时憋得一阵抽搐。

    浮生早就被那人压的腰酸腿麻,此刻见他还有心笑话自己,忙一脚踢了出去。

    许是刚好踹到了伤口,只听那人痛呼一声,骨碌碌滚了下去。浮生顿觉松快了许多,还未来得及高兴,却见眼前陡然一亮。

    一团橘色的火焰倏地亮了起来。

    方凌只见眼前一座堆叠的“人山”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许是因为被自己吓到,此刻那“人山”上的所有眼睛俱都全神戒备地望着这边。

    浮生一眼瞧见来人竟是方凌,免不了又是一惊。

    “你怎么打从外面进来?”

    方凌也不知如何解释,总之自己的体质就是特别容易被噬魂灯吸引,仿佛那灯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就如同第一次上归云山便诱去了上生殿一样。

    但长亭既然用了“技不如人”这等说辞,自然也是不愿意多作解释的。

    她眼下也没有时间去计较这些,只盼着能赶紧找到众人好再作下一步打算才是。

第297章 解释

    众人一开始自是被外面突然进入的方凌吓得乱了方寸。

    可被灯光一照,适才惊觉这堆叠如山的可不仅仅只是活人,还有不知贺涟风从哪儿搜罗出来的各种尸体。

    有的残肢断臂,有的烧成一个碳球,总之但凡是有点血肉的,都被那厮给搬进了巢穴。倒是个不挑食的主。

    长亭听到这些的时候并不觉得意外,那金甲神蛊刚刚醒转,好不容易找个宿主却是只剩了一口气的贺涟风。自然是需要大量血肉滋补的。

    长亭一边说着一边摸索着四处转了转,他眼睛看不见,只能用手感知。

    方凌自知方才开罪了他,此时忙不迭的鞍前马后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恨不得将自己一双眼睛掏给长亭,所见所闻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实这洞穴不是别处,正是当初浮生带着方凌贺涟风躲避的那处暗穴。

    这暗穴深藏在将军神像之内,是被蛊虫硬生生蛀空掏出来的,洞口还刻意被唾液粪便等物混合着砂石土屑做了封堵,十分隐秘。

    听到方凌提起一旁堆积如山的骷髅头,长亭不以为然地笑道:

    “你们应该庆幸它实在是饿得狠了,已经不似先前那么挑食了。”

    众人看了看旁边骷颅颈骨上整齐的啃噬断口,俱都出了一身冷汗。

    看来这金甲蛊虫以前只囤积头颅,吸食脑髓,果然是该庆幸的。

    长亭对这些颅骨似是并没有什么兴趣,反倒对方凌所说的那具贺千秋的干尸十分在意。

    可贺千秋不是旁人,他穷其一生研制蛊毒,便是如今死了只剩一具尸首也不是可以随便触碰的。

    长亭自是明白这個道理的,只是碍于眼睛看不见,无法一窥真容,多少有些失望。

    方凌仿佛看穿了长亭的心思,说道:

    “我会带走这具尸骨的,我承诺过要让他入土为安。届时你的眼睛定然已经大好,还怕没机会看吗?”

    周放带来的药香早就用了个干净,所幸还有从杜新乾身上翻出来的那支。

    长亭倒也不多用,如今既已封了神藏穴,便只需在贺涟风的百虫穴上灸上药香即可。

    这金甲蛊虫既是取自于将军冢,那便应当如这里的其他蛊虫一般对这药香十分敏感。

    但长亭眼睛看不见,药灸这种细致活自是干不了的。

    方凌正是心怀愧疚,伏小作低的时候,干什么都十分的有眼色。此时听闻长亭要灸治百虫穴,急忙便要上手代劳。

    不想却被长亭提了后脖领子一把拎到了一边。

    “让其他人来吧。”

    方凌有些讶异,“为什么?”

    “你不是刚才就要为我包扎伤口的吗?”

    方凌原以为长亭这气指定还要生上一会儿的,谁知这么快便好了,想来这狗腿当的果然还是有些作用的。

    剩下的人虽然不少,但多数都是周放那边的。

    浮生一双手又被那毒蛛爆浆直腐蚀的跟鸡爪子一般,此时缠得里三层外三层实在不怎么方便。

    数来数去唯余仙瑜二人。

    仙瑜脸色少有的尴尬,半晌才犹豫道:

    “要不……我来?”

    众人早就听闻长亭君脾气不好,十分记仇。

    想当初仙繁虽然行刺但却并未伤及他分毫,他连问讯都没有一句,便当着众人的面一剑封喉直接将其杀了。

    如今,仙瑜二人将他骗入虫洞,害他身受重伤,便是碍于眼下临时达成的同盟关系不好出手,料想也必会为难一番的。

    谁知长亭并未如众人所料,只将手里药香递了出去,吐出一个字:

    “好。”

    仙瑜也有些意外,以他对长亭君的了解,此人从不屑于结盟,向来独来独往,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从不拖泥带水。

    若是此时痛骂他一番甚至捅上两剑,于他来说倒也落得一个痛快,如此不气不恼反倒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长亭见仙瑜半晌未接药香,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还要让我向你道谢吗?谢的话等他醒来自己与你说吧。”

    仙瑜自是不需要道谢的,闻言连忙接过药香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他与仙裴二人用浮生的话来讲可谓是犯了欺师灭祖残害同门的大罪,他曾想过无数次,再见长亭必是刀光剑影你死我活的场景。

    他从未设想过能如现下这般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仙瑜沉默着接过药香,解开贺涟风的外袍,退去裤子在大腿根部内侧找到百虫穴,这才燃起药香一丝不苟地灸治起来。

    长亭找了个合适的空地一把将方凌揪过来,撩开衣摆道:

    “非礼勿视!伱还是抓紧时间包扎吧。”

    方凌脸色一红。

    虽然百虫穴位置有些刁钻,但疗伤治病原本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被长亭这么一说反倒有些尴尬。

    长亭的两处伤口都不规整,极难清理,再加上这里缺医少药,连盆干净水都没有。方凌处理起来颇费了一番功夫。

    清得浅了余毒难消容易溃烂,清得深了则创口扩大疼痛难忍。

    好在长亭从始至终一声不吭,就连脸色也一直如常,并未流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仿佛只是喝茶品茗一样淡然。

    方凌暗自有些后悔,长亭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就连疼痛也不外露,也许当初是真的很疼,自己竟还只当他在闹别扭。

    “当初我杀仙繁是因为他本身意志薄弱,心思不纯,被蛊虫寄生便完全入脑附髓,已然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方凌不知长亭为何突然提起这茬,照说这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且方长清当时虽然受制于仙繁,但后来也都得到了妥善解决。

    虽然此事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但命定之事无从更改,她打心眼儿里从未怪过长亭。

    不知他此时为何要特意跟自己解释。

    见方凌有些不得要领,长亭又悠悠地道:

    “我并非嗜血之人,也从未滥杀过无辜。”

    方凌望了望那边药灸过后已然昏睡过去的贺涟风,这才明白原来他还在解释方才的事。

    “是我的错,害你受伤,我很抱歉。”

    方凌语气真诚,对此,她是真的非常内疚。

    “我不需要你道歉。我只是怕你误会。”

    方凌私以为像长亭这样的人,此生应当少有会让他感到害怕的事,不知为何他会对此事这样在意,竟用了个“怕”字。

    难不成是因为她结识了琴儿,怕她在琴儿面前坏了自己名声?

    琴儿并非江湖中人,又生得娇软柔弱,在长亭眼里自然是见不得血腥杀戮的,他害怕吓着人家也是理所当然。

    想到这里,方凌越发觉得自己聪明绝顶,思虑深远,连忙赌咒发誓道:

    “我保证绝对不会出去乱说。况且我跟琴儿关系不怎么样,就算我说她也不一定能信。”

    长亭愣了半晌,他不明白自己与方凌的谈话何时牵扯到了琴儿?只得无奈地笑了笑,嘴里吐出两个字:

    “憨货!”

第298章 逃生暗道

    漆黑的洞穴一片寂静,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让人觉得心安。

    方凌从未想过在蛊虫的老巢,堆积如山的尸首和骷髅旁休息可以用上“安宁”两个字来形容。

    但大家真的太累了,便是暴雨前的宁静,也容他们先喘口气吧。

    不知是因为怕了长亭还是怕了金甲神蛊,总之这逼仄的洞穴内始终没有再见到任何蛊虫的影子,就连四周也少有虫子的声响传来。

    所有人都渐渐放松了警惕,慢慢合上了眼睛,就连长亭也盘膝入定呼吸均匀地暂时没了动静。

    黑暗中,四周冷冽的气息不断被吸入贺涟风的霊墟穴内,霊墟神藏都是纳灵藏神之处,只是一虚一实。

    如今他神藏穴被封,霊墟穴却畅行无阻。

    随着阴冷的寒气不断灌入,一抹森冷的褐黄色眸光突然在暗夜中亮了起来。

    贺涟风缓缓坐了起来,他趴在地上试探着四处嗅了嗅,脱臼的胳膊与肩膀失去力量传导,便如两截破棍子一般随意地杵在地上。

    既没有痛觉也不影响爬行。只是姿势稍显难看了些而已。

    但一个正常人放着好好的路不走,非要手脚并用的爬行,无论姿势多协调恐怕也不会好看到哪儿去。

    方凌是这群人中耳力最好的,稍有些风吹草动便已然醒了。

    她悠悠地睁开眼睛,一眼便瞅见了那个暗夜里十分引人注目的褐黄色眼眸。

    方凌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地望着那边。

    然而贺涟风警觉得很,一感受到这边的目光立刻转过头来。他杵着两截脱臼的胳膊一瘸一拐地来到方凌身边,湿热的呼吸喷洒在方凌的颈侧。

    方凌直觉整個心跳都不由得停了下来,极度的恐惧让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下一刻便要随着贺涟风的一呼一吸被他硬生生抽走一般。

    最终,贺涟风并没有一口咬断方凌的脖子,只是嗅了嗅便扭头朝着洞穴另一侧爬去。

    听着那畜生已然走开,长亭手上捏着的指诀也终于放了下来。

    方凌看着贺涟风左嗅嗅右闻闻,仿佛在寻找空气里熟知的某种气味。许是被外面的恶臭影响,一时半刻却也并未找得到。

    就在方凌盯得眼睛都快酸了的时候,终于见他在一堆骷髅头前停了下来,继而听到喀滋喀滋的响动自那边传来。

    尽管声音十分微弱,但方凌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知道贺涟风现下还有没有意识,若是有的话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啃炖肉骨头了。

    也不知那细微的响声究竟持续了多久,总之就在方凌感觉已经快要习惯了这样喀滋喀滋的声音时,它突然毫无预兆的消失了。

    跟着那声音一同消失的还有一直蹲在那处的贺连风。

    方凌直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洞穴本就是虫子硬生生蛀出来的,空间狭小得很,若非方才将贺涟风搜罗进来的尸骸全都扔了出去,这么多人全都进来恐怕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就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内,方才还蹲在那边喀滋喀滋啃食东西的一个大活人竟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就在方凌打算一骨碌爬起来一探究竟时,却发现四五条人影已然闪身至方才贺涟风蹲着的那处地方,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着,似乎同样惊诧不已。

    “堆放头颅的后面藏有一条密道,他方才定是在挖掘封土。”有人轻声说道。

    “他跑了?”另一人问道。

    “恐怕是的,已经看不到人影了。”趴在密道口的人往里面望了望答应道。

    “长亭君,现在该如何是好?”周放似乎很确定长亭一定醒着。

    “跟紧他!这可能是出去的唯一途径了。”果然,长亭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

    方凌一时有些无语。

    她只当他们全都睡着了,却原来各个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子,敢情除了浮生一人傻不拉几睡得正香之外,哪有一个人是正经睡觉的?

    那边周放已然带着人爬进了密道,方凌忙不迭地叫醒浮生,这边又慌忙扶了眼盲的长亭朝那边的密道摸去。

    幸得仙瑜二人还算仗义,自告奋勇地留下来断后,否则待将稀里糊涂的浮生叫起来再走,其他人恐怕早就没影了。

    方凌来到密道口适才发现那处本就是洞穴内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且又堆放了大量的头颅,加上虫子拿唾液和粪便砂土做了封堵,便是光线充足的条件下也绝难发现,更何况这洞穴还如此幽暗。

    几人凑到那洞口,只见内里黑沉沉的,一眼看不到头,只有阴冷的湿气扑面而来。

    方凌被这虫洞里巽烟混合着斑蛾的恶臭熏得委实有些头昏脑涨,突如其来的干净空气,即便仍旧带着地下的潮湿与霉味,也叫她觉得倍感清新。

    想来既然贺千秋能操控着虫子蛀出这样一处藏身的洞子,那么为何不能蛀出一条通往外界的甬道?

    况且,当初之所以发现这处洞子就是因为受到烟雾的指引,能通烟雾必然会有空气流通,空气能够流通必然与外界相连。

    方凌能想到这些,长亭自然也能想到。

    其实长亭最早故意留了霊墟穴的破绽就是想诱那蛊虫自己出来。

    谁成想这蛊不知是因为十分满意贺涟风这具躯体还是属实找不到其他宿主,竟带着贺涟风这壳子一并逃了。

    这倒让正苦于找不到出口的众人无端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只是眼下通道虽有了,却太过狭小,便是缩手缩脚一次性也只能勉强供一人通过。

    方凌一边祈祷着千万别有人因为体重超标被卡在中途,一边奋力朝前蠕动。

    这一群残兵散将,不是缺胳膊瘸腿就是眼盲手残,除了仙瑜哪有一个全乎人?这导致整个队伍行进速度十分缓慢。

    原本慢就慢点儿,只要能出去倒也不用抢那一时三刻的。

    可偏偏方凌听到了自远处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这声响方凌可太熟悉了,不是虫子还能是什么?

    看来那虫子自始至终怕的都只是金甲神蛊而已,如今金甲神蛊操控着贺涟风的躯体已然遁走,虫子们可谓是肆无忌惮了。

    听着越来越近的蛊虫,方凌只急的恨不能生出八条腿来,可偏偏自己连两条腿都走不利索。

    她一边叮嘱着断后的仙瑜二人,一边将两只爪子抡得飞快,可若洞子一直都是平直往前的也就罢了,偏生爬过前一段之后,后面的全是一路倾斜往上,有的路段甚至几近笔直。

    幸得这甬道仿佛也不全都是虫子蛀成,经过了先头一大段最狭小的甬道之后,便连接到了一条古老的通道。通道四周那明显的镐子印一看便是人为开凿。

    瞧着镐子印的样式倒是与先前矿道里的有几分相似,只是这条甬道明显挖掘的十分匆忙,既没有打桩固定也没有椽木撑顶。

    方凌想来想去,怕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这是当年矿工们挖掘出来用于进气排气的气道,要么便是后期被困此处建造将军神像的工匠们挖出来的逃生暗道。

    只是暗道原本处于这虫洞外围,却不知为何阴差阳错竟被蛊虫打通。

第299章 自爆

    也正因为这后半段连接的通道是人为开凿,相比于前半段在空间上倒是略微富余了一些。

    这也给了长亭发挥的余地,若非他一路在前连拖带拽的提携着,否则就凭方凌这腿伤怕是无论如何也是爬不出去的。

    自己只是腿上有伤便爬得如此艰难,可见像贺千秋这样无手无脚之人更是寸步难行。

    怪不得他即便操控着蛊虫挖了这条甬道出来,却仍旧被困死在洞内无法逃出生天。

    几人一路虽是爬得艰难,可虫子们却追得十分得心应手。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已然能听见屁股后面隐隐传来的沙沙声。

    眼看着身后的虫子已然近在咫尺,但眼前的洞子却不知何时能够到头。

    此时恰遇面前一方巨大的岩石挡住去路,甬道绕不过去,便转而笔直朝上的延伸了出去。

    仙裴因为适才刚刚断了一臂,期间非但没有片刻休息喘息之机,反而一路上连滚带爬消耗巨大,此时已实在支撑不住了。

    “我错开半个身位,你试试看能否挤到前面来?”仙裴气喘吁吁地对身后的仙瑜说道。

    仙瑜闻言顿了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十分敏感地问道:

    “你什么意思?”

    仙裴苦笑一声,言道:

    “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想让你先爬上去好拉我一把。总不能指望人家一个腿上有伤的姑娘家拉我吧?”

    仙瑜这才放下心来,连忙挤开仙裴双手双脚分开蹬在两侧洞壁,几个纵跃便已爬了上去。

    可这一段儿的距离实在有些过于远了些,待仙瑜找到合适的落脚点再回过头来拉仙裴时,无论如何已然够不到仙裴的手了。

    方才长亭爬这一段儿时尚且还能让方凌死死抱住自己的腰,可仙裴与仙瑜毕竟是两個人高马大的大男人,便是此处略微宽敞了一些,也绝不容许两个这样身材的男人同时通过。

    仙裴在接连尝试了几次依然无果之后,果断道:

    “你赶快前面先走!”

    仙瑜闻言急道:

    “你这是要我做那贪生怕死无情无义的小人吗?我已然在长亭君面前做过一次小人,我不想再做第二次。”

    “想什么呢?为了伱这王八蛋我自毁了一身清誉,你别想就这么算了!你赶紧出去找根绳子,便是豁出一条命也得将我拉上去,明不明白?”

    仙裴也怒了,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禁不住大骂道。

    仙瑜这才放下心来,笑看着仙裴道:“等着我,马上回来!”

    说完不再耽误,头也不回地迅速朝外面爬去。

    仙裴强忍着小腿传来的剧痛,挥手一把抹掉额头渗出涔涔汗水,直到洞里再也望不到一丝人影。这才艰难地转过身来,伸手捏爆腿上已然吸得脑满肥肠的密密麻麻的嗜血跳蛛。

    然而虫子实在太多了,此时全被仙裴高大的身躯堵在此处,源源不断逼近的虫子直将这段甬道堵得水泄不通。

    它们前赴后继地攀咬上来,仙裴根本避无可避。

    他抬头望了望黑沉沉的甬道尽头,释然地笑了笑。

    突然,他拔出匕首一口咬在嘴里,继而调动全身灵力,甚至连收敛心神的灵台之力都全数调集至手上。

    他将这全身的灵力全部灌注至那柄匕首,直到整个刃口都发出肉眼可见的朦胧光华。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腿上骨肉啃噬的疼痛,撕开心口衣襟,颤抖着握着那把灵光满溢的匕首在自己心口处硬生生划出一道道血阵。

    随着匕首上最后一道微光倾注进那血肉所刻的惊雷阵法。

    惊雷阵原本是引自然之力雷电为本,阵法灵力只是做引罢了,便是深谙此道的金丹南宗霍骁也是如此。

    可眼下深处地下,雷电无法感知。

    似仙裴此举相当于以自身灵力做成自然之力,以血肉之躯激发雷电,此法只有一击,那便是自爆引雷。

    仙裴做完这些时,浑身上下已然汗如雨下,苍白的脸上瞧不出一丝血色。他低头看了看已然化作一截白骨的小腿,深知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此生再也回不去归云山了,或许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拦住这万千倾巢而出的蛊虫,这样的结局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最为圆满的了。

    他大喝一声将那匕首刺入心窝,那是这个阵法的阵眼。

    忽然,空气骤然一紧,四周暴虐的气息便如旋风一般尽数被他胸前的阵法吸收。

    只听得惊雷炸响,在震耳欲聋的响动过后,整个甬道轰然坍塌。

    仙瑜听到一声巨大的声响自身后传来,身后的空气陡然一紧,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推力从茫茫的黑暗中袭来。

    他眼前一黑,耳道内一片嗡鸣,等他晃了晃脑袋思绪逐渐清明之后,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仙裴!仙裴!”他一边撕心裂肺地吼叫着一边转身疯了一般朝洞穴内爬去。

    可是适才爬了几丈远,便见前路已然坍塌,大量的山石岩层已将来路堵得密密实实,便是自己所在这一截甬道也并不安全。

    头顶细碎的砂石土屑倾泻着泼洒在仙瑜麻木的脸上,他一边奋力的扒拉着已然被山石封堵住的甬道,一边大吼着:

    “你在哪儿?他他妈的给我滚出来!你说我毁你清誉,我现在拿命偿你,你来啊!来拿啊……”

    黑沉沉的洞穴仿佛一张能够吞噬万物的深渊巨口,它咆哮着将这里的虫子,这里的人,这里的嘶吼喊叫以及一切恩怨旧事全数吞噬殆尽。

    方凌在听到这巨大的声响时正被长亭连拖带拽地拎出那狭小的通道。

    方凌还来不及说什么,长亭便已转身朝着通道内再次爬了进去。

    贺涟风早已不见了踪影,就连紧跟着出来的周放等人也只是起初还能听到些断断续续的微弱声响,此时也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通道的尽头连通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看这山洞的样子仿佛不久前还有人在此生火。

    熄灭的火堆摸着还有一丝温热,地上也有多人曾经在此活动过的痕迹。

    扑面的山风清冽而又凉爽带着几分山里特有的湿气,这让方凌十分确定这山洞一定不会太深。

    果然,没走几步转过一道弯便能看见洞口,此时外面天光已然微亮,而透过洞口映照进来的不仅有冷冷的天光还有远处传来的阵阵喊杀声。

    方凌与浮生能活着爬到此处已然是精疲力尽,况且此时通道内还有生死未卜的仙瑜等人。

    他二人自是不想节外生枝,此时最好的选择便是敌不动我不动,乖乖趴在此处猫着,时刻观察着外面的形势变幻。

第300章 虐杀

    按照周放的性子这时本应也会在此处蛰伏伺机而动才对。

    更何况严长老的人已经到了,此时正在山谷中厮杀得你死我活。

    再加上一个神出鬼没见人就咬的贺涟风,李承晏父子大势已去,失手被擒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如今的他突然觉得这种审时度势的日子让他无比厌烦,他过了二十多年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够了。

    他生平第一次想要任性妄为一回。

    当他提着剑出现在李承晏的面前时,他甚至感觉到内心无比的兴奋。

    他满是血污的脸上一抹笑意逐渐蔓延开来,扯着嘴角仿佛眼前人是他朝思暮想的猎物一般。

    李承晏阴翳的眼神中满是愤恨,他望着周放怒道:

    “你为什么还没有死?”

    “少主见到我难道不高兴吗?”

    周放虽是笑着说话,可他狡黠玩味的眼神仿佛毒蛇一般森冷而危险。

    李承晏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怎会害怕一个从小便只是当作狗一样豢养的鹰犬?他也冷笑一声道:

    “确实高兴!原本想着你死在那暗无天日的虫洞之中我还有点遗憾。现在好了,我能亲手杀了你,怎能不高兴?”

    周放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那抹始终挂着的笑意逐渐扩大,笑得癫狂而又残忍。

    “你究竟在笑什么?”

    周放一向对李承晏父子言听计从,从无忤逆,他这突如其来的改变让李承晏内心感觉十分不安,尤其是他眼神里的玩味让李承晏厌恶至极。

    虽然周放悟性不错,但不论道法还是武学,他周放所接触的深度怎么可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他凭什么敢如此轻视自己?

    气急败坏的李承晏抖开手中长剑一个箭步便刺了上去。

    周放一個上步矮身,右手架剑格挡。按照平常二人操练时的招式路数,下一招必是提膝上踢,转身曲肘直击心窝。

    李承晏太了解周放了,自然而然便以手掌下压欲抵住对方下一步要踢上来的膝盖。

    可谁知周放左手一晃不知什么时候竟转出一柄匕首,那匕首伸缩有度,转眼便又甩出一截刃口,俨然就是一柄短剑。

    李承晏此时收手已是来不及了,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过后,一截小指赫然飞了出去。

    李承晏按住鲜血喷涌的手掌迅速后撤,面色煞白地退至一边,脸上尽是诧异之色。

    “你何时练的子母剑?”

    周放并未答话,也不想给李承晏任何喘息的机会,只一个翻转便又接着杀了过去。

    李承晏由于方才的不慎已然吃了大亏,此刻自是不敢大意。

    他接连几个虚招,诱使周放连连出手,试图看清其招式路数。

    但周放又岂能不懂他的心思?

    二人从小同吃同住,一同练功修行,可以说周放完全就是李承晏的影子,他们都太过了解彼此。

    但李承晏此刻却仿佛完全不认识周放一般,一向沉稳周全的他此刻竟似疯魔一般招招险峻,丝毫不顾自身空门大开,只图能杀得痛快。

    这拼命一般的打法瞬间便将李承晏逼到了死角。

    李承晏望着血染的山谷,横七竖八的尸首,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他知道他们李家此刻已然是背水一战。

    他手握长剑忽然划破掌心,顺势一甩,那鲜血便似雨滴一般挥洒到散落的树叶上。紧接着便见他指诀翻飞,口中大喝一声:

    “起!”

    那原本毫无生机的树叶便像是被重新赋予了生命的灵蝶一般纷纷浮起,声势浩大地飘扬了起来。

    随着李承晏大手一挥,它们便像暴雨梨花一般朝着周放激射而去。

    这是李承晏的绝杀招数,灵力消耗巨大,攻击范围宽广,最重要的是速成。

    周放仓皇之下只能结出薄薄一片印结。

    但因时间太短,灵力来不及输送,虽能挡下大半叶片飞箭,但仍有小部分突破印结顿时刺入周放身体。

    周放受此重创,一时难以支撑,摇摇欲坠地单膝跪倒在地。

    李承晏冷笑着看着周放,突然,他眼眸一凛,手中长剑直直朝着周放心窝刺了出去。

    周放眼睁睁地看着他近身至三尺,两尺,一尺,直至手中长剑刺入心口四寸之际。

    突然,周放暴起,右手稳稳握住剑刃,任凭李承晏使了全力仍旧不得寸进。

    与此同时,周放左手短剑斩出,随着一声凄厉的嚎叫响起,周放右手四根手指尽数齐根被斩断。

    李承晏向来便是天之骄子,出门在外从来都是前呼后拥,何曾受过这样重的伤?顿时抱着鲜血淋漓的右手便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我不要伱的命!我只要你也体会体会你施加在别人身上的痛苦。”

    周放笑了起来,脸上喷溅的血污顺着脸颊将整张脸染得狰狞而凶残。

    他一寸一寸地将心口利刃拔了出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朝着地上的李承晏逼了过去。

    李承晏右手被废,已然丧失了战斗能力,一向高高在上的他第一次在周放面前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一道寒光闪过,鲜血喷溅处,李承晏的左手三指被周放一剑斩落。

    李承晏坐在满是污泥的地上,颤抖着将光秃秃的双掌藏在胸前,恐惧地望着死神一般的周放一点点往后瑟缩着。

    “你知道我与你有什么不同吗?”

    周放见李承晏已然没有了再次站起身来的勇气,他冷笑着撕开自己胸前的衣襟露出伤痕累累的前胸。

    那蜿蜒的疤痕有很久以前的也有近期刚刚结痂的,还有方才李承晏的那一剑血肉模糊的。

    “我受过无数次的外伤,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不会被打倒。

    而你,一生养尊处优,只是失去几根手指就再也没有了锐气。

    你说,如今你我二人谁更像是一条狗?”

    李承晏生性高傲,便是沦落至此又岂容周放这条昔日的鹰犬如此言语侮辱?

    他恶狠狠地大叫道:

    “有种你就杀了我!”

    “倒剩了一张嘴还挺硬。”周放冷笑着盯着李承晏,捏起他的下巴道:

    “既然如此,那我偏偏不能让你死了。”

    “你想怎么样?”

    “我生平最爱看人心底的骄傲和固执一点点坍塌粉碎,那种无助和挣扎简直太有趣了。

    你说,你这样生性高傲的人,双手被废,如果再被挑断了脚筋被人像宠物一样养着逗弄,会不会很有意思?”

    周放话音未落,但见寒光乍现,李承晏的一侧腿踝已然血肉模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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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女方凌苦苦等待的机缘却是一邪灵凶魂。阴差阳错之下虽为其冲破一叶障目,但却自此结下梁子。
一人一灵,人算不得什么正经人,灵也算不得什么正经邪灵。随着二者争斗不断,方凌也自此揭开了一个精彩纷呈的道修世界。软萌女法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软萌女法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软萌女法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