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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宫煮酒     软萌女法师txt下载     软萌女法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1章 诈尸

    果不其然,直到摸至那太极盘中的阴阳鱼眼处。浮生感觉到内里明显的凹陷方才恍然大悟的看向其上两尊牛首的第三眼。

    一黑一白,一阴一阳,赫然便是八卦盘上的阴阳鱼眼。

    伸手处,果然轻松地便取了出来。

    浮生将二枚鱼眼稳稳地摁入八卦盘内,只见整个八卦盘咯噔一声便卡入下方凹槽。

    瞬间便听得周遭咔咔咔的机关连动之声大动。

    那幽绿的水池之内咕嘟咕嘟的冒起大量气泡,须臾之间便如同是开了锅一般。

    而那池边的浮桥嘭的一声突然崩塌,断为数截。

    二人一看,这哪里是开门,分明是触发了机关暗器的架势。

    随着碧绿的池水渐渐沸腾之际,只见彼时水中泡着的浮尸突然间便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那极不协调的躯体咔咔咔咔地四下转动着,犹如提线木偶一般。

    泡得发白的一颗硕大头颅被他用一双长臂猿一般的胳膊瞬间扭了过来面向二人。

    浮生顾不得害怕,手持照影一马当先挡在了方凌身前,喊道:

    “姐,你这弄得都是什么鬼?”

    方凌急道:“谁要你乌鸦嘴,如今果然将那鬼怪妖精招来了。”

    浮生闻言,连忙双手合十,大声念叨着:

    “前辈大人大量,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哪里来的便赶快回哪里去吧……”

    方凌心脏砰砰砰地跳得飞快,手心里捏着的全是汗水。

    此间分明就是一个死局,前有拦路虎,后有绝户门,根本就是毫无退路。要么打开此门,要么便只能干掉那浮尸。

    浮生适才刚说完,便见那边的浮尸不仅没有大人大量地退回去,反而扭动着怪异的躯体已然是上了岸。

    浮生见他如此不通情理,遂一个箭步先发制人便已冲了过去一脚踹到那厮胸口。

    谁知这一脚力道虽大,却是犹如踹到了一滩烂泥之中。除了踹出一大波黏腻的绿水出来,连半点作用也没起到,反而被其一把抓住了脚脖子。

    那浮尸手上力量之大几乎将浮生的脚踝生生捏碎。

    方凌见状,飞身便是一道镇尸符,在碰到浮尸面门的刹那间嘭的一声炸响开来。

    只见浮尸那硕大的头颅一顿,动作稍有迟缓。

    浮生趁机咬牙,拼了吃奶的劲儿单腿一个凌空鹞子翻身,挣脱了浮尸的铁掌反身跳出一丈开外,高高地落在平台正中的铜鼎之上。

    反观方凌方才的一道镇尸符,除了令那厮动作稍作迟滞外带烧掉几根毛发之外,竟丝毫未撼动其根本。

    想来只怕是此间阴煞之气太过浓重,符咒祭出后还未及接触浮尸便已被阴气损耗了大半力量,故而在空中便已爆开。

    方凌倒是不信这个邪了,紧接着便尝试着凝聚灵力,试图沟通天地,引七杀入局。

    谁知灵力输出犹如跌入茫茫大海,一时竟不辨乾坤。乾坤不辨,何以引星辰?

    方凌直到此时方才惊觉此间竟是阴阳颠倒,乾坤倒置,五行隔绝。她此生对如此格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怪不得自从踏入此洞,便觉头昏脑胀,处处格格不入。

    突然之间,方凌反应过来,既是阴阳颠倒,乾坤倒置,那么方才的地盘,应该是反过来才对。

    那边浮生手持照影,划破掌心,以血祭器,瞬间便与那浮尸战到了一处。

    浮尸体型怪异,算不得十分灵活。浮生身轻体健,翻转腾挪之间,倒是未见得吃亏。

    须臾,便见那浮尸身上已经挨了两刀。伤口豁开处,大股大股黏腻浓稠的绿色液体溢出。

    而不待其体内尸气散发,却见池面上虚浮缥缈的绿色薄雾如灵蛇一般自伤口蜿蜒钻入那浮尸体内。

    而那浮尸刚刚散去的几分怨毒之气立即便得到了补充,瞬间反扑回来,撕咬抓啃之下立刻便又凶狠了几分。

    方凌眼见浮生处境凶险,抓紧时间抢到那八卦盘跟前,只见经过方才一番轮转,那八卦盘复又弹了出来。

    方凌迅速地将那地盘之数翻转过来,咯噔一声便按了下去。

    然而铜门仍旧毫无动静,只听又是一阵机关连动之后,远处来路方向铁索嘭嘭嘭连响数声,似有什么东西挣断了束缚,大踏步着便向着此处而来。

    片刻之后,果然见那黑洞洞的池子另一端,一体型怪异的黑影蹿动而出。火光映照下只见一个浑身焦黑的死尸快速向二人奔了过来。

    浮生见此情形,大惊道:

    “姐,快别闹了成吗?我错了还不行!”

    方凌尴尬的答道:

    “实在是对不住……你且先忍一忍。”

    眼见那炮烙尸已淌了池水,咆哮着朝这边靠近。

    池水碰到腐肉,便如滚油一般炸响开来。那炮烙尸的腿上立刻便冒起阵阵白烟,顿时皮开肉绽,黑水横流。

    然而他却没有一丝感觉,眼眶中满是阴狠怨毒,直奔二人而来。

    方凌见状,忙取下腰间的酒袋子,伸手扯掉大片经幡,将酒袋中预备用来对付蛊虫的火油迅速地浇在上面。

    眼见那边炮烙尸已经上了岸。

    方凌迎面便奔了过去,仗着身形灵活的优势,便欲将沾满火油的经幡裹在他身上。

    谁知炮烙那厮虽行动不如常人敏捷,却是力大无穷,还未待方凌使出炎火决,便见其双臂鼓动间,那经幡便已碎作数片炸裂开来。

    方凌不想半袋子火油就此浪费了。

    而那炮烙尸挣破经幡,怒吼一声,直取方凌脖颈而来。

    方凌不闪不避,待他冲到近前突然出手,一张镇尸符直取其眉间天灵。

第152章 生人勿进

    要说僵尸之流,命门唯有两处。一处便是喉下三寸,以利器破其怨气可立除之;二是被称为上丹田的额间天灵,为其藏神之处。

    以镇尸符镇之可供人驱使。南方民间常见的赶尸便是延用此法。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方凌冒死祭出的这道镇尸符对炮烙尸竟然并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犹如方才那浮尸一般,除了击溃其额间一股阴气令其动作稍作停滞之外,收效微乎其微。

    反而因为相距极近,炮烙伸手一扫,方凌只觉耳边一股劲风袭来,脑袋嗡的一声便已被扫翻在地。

    方凌大惊,眼前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若说先前那张镇尸符被阴气消耗,那么这张镇尸符却是自己冒死将其直接贴在了他的天灵之上,却为何还是这般势弱?莫非他们根本就不是僵尸?

    方凌脑海中突然间便浮出了魇镇二字。但即便是魇镇对镇尸符也该有反应才是啊。

    所谓魇镇是以巫术将怨灵附着在某一个物体之上,以诅咒之术令其对受术者造成伤害。因其阴毒狠辣,伤人于无形,故而被世人厌弃痛恨。

    说起来巫蛊门历代横遭劫难多与此术有关。历代朝廷禁巫大都起源于一些宫人们私通术士以魇镇之法害人,继而祸及整个巫蛊一门。

    魇镇分为两种,一种是物魇,就如巫蛊之术中常见的制作人偶、纸人,稻草人,以针扎之。

    或是用某种相克的特殊器物埋藏于宅内特定的位置上,阻其生气从而达到害人的效果。就如同秦家当年的鬼尸便是被秦相何在其耳中放入铁针,从而祸及浮生一家。

    另一种则是尸魇,是以前面的物魇再结合移尸走影之术。以尸体为载体,以巫术将怨灵附着于尸体之上。

    一旦被制成魇镇便如妖魔附体,犹如活物一般能走会动,力大无穷。

    而其力量的源泉则来自于灵体的怨毒之气。怨气越重,力量便越大。

    是以,巫蛊师为了制出力量强大的魇镇往往将人施以酷刑慢慢折磨而死,以此积攒怨气。待人死后,再提取灵体置于阴煞之气极重之处吸取能量。

    故而魇镇与僵尸虽有类似之处,却又不尽然相同。他们均没有思想,没有痛感,且力大无穷,靠着一口怨气嗜杀生人。

    但是僵尸吸食人血,有着本能的身体反应。

    魇镇却没有,尸身于他们来说本只是一种载体,这尸身可以是人,可以是猪狗畜生,甚至可以是纸人或者稻草人之类。

    他们除了阴煞怨毒之气以外不需要任何能量补充,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杀人工具。

    对于尸身,僵尸尚有命门所在,而魇镇的命门除了施术之人以外,无人知晓。即使将其尸身毁了,若是没有将其怨灵镇住,那怨灵亦会将人缠住,不死不休。

    对付他们只能尸毁魂灭。然而眼下情形,自己不擅近身搏斗,唯一的优势便是阵法符咒还一个为环境所限,另一个却是莫名失效了。

    浮生一人,且不说他的功夫都是自己所授的花拳绣腿外加自行参悟了爷爷遗留的一些武学典籍而成。可他终究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如何能够力战两只魇镇?

    那边浮生眼见方凌被扫翻在地,怒吼一声,手下立刻便狠厉了几分,一柄匕首挥舞间便将那边浮尸的一只手齐肘斩下。

    继而飞奔而来,将方凌自炮烙尸跟前一把扯开,顺势甩出一丈开外,嘭的一下结结实实地撞在那边的铜门之上。

    方凌龇牙咧嘴地翻身爬起来,抬眼便是浮生初时见到的那行小字:

    “孝子贤孙,生人勿进。”

    方凌原本被炮烙尸那一下打得头昏脑胀,此刻见到这八个字猛然间却仿佛抓住了什么,大脑迅速运转,忽然如梦初醒。

    门上所书“生人勿进”,便是生人不能进去之意,既然生人不能进,那便是死人可进。

    这落蛊洞内室本就是专为死人准备的地方,故而那代表人事的八开之门,当选“死门”才对。

    只见那边浮生一人力战两大魇镇本就力不从心。谁知浮尸那厮因手掌被斩,竟突然暴怒而起,捏着那截断臂竟硬生生地将其撕了下来。

    方凌只见丢在地上的断臂肩膀处异常齐整,断口处皮肉萎缩发黑,并无先前被划伤时那般汁水横流,根本就不像是被其狂怒中扯掉的样子,倒像是多年前便被人齐肩锯掉的。

    方凌瞬间便明白了,怪不得那些尸体形态比例如此古怪,原来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的躯体。而是由数个人拼凑缝合而成。

    怪不得此前自己以符咒镇之,收效甚微,原来这一具尸体内拥有数个怨灵,镇住一个,其它的照常行动自如。

    刚悟出这层,方凌便见那断臂之中,竟无端升腾起一股漆黑的烟尘,烟尘开始迅速凝聚,马上便要化形。

    浮生大惊:“草!这他妈是蚂蟥精么?”

    方凌也是面色大变,想必这便是附着于手臂上的怨灵了。

    当下不敢再耽误,趁着那股漆黑的烟尘尚未化形成功,当下一把抢到那八卦盘前,一边向列位祖师爷祷告着一边伸手便将人盘拨至死门,继而重重地按了下去。

    浮生眼见方凌又转了一回八卦盘,立刻想死的心都有了。然而这回终于未再有机关联动之声。只听铜门咯噔一下应声而开。

    方凌不由得心头爆了粗口,这他妈根本就与奇门之术无关,更与道门八卦没有半点牵扯。

    试想,地盘盘面原本为福泽后世子孙之得位出煞局,后反过来便为艮山坤向,寅山申向,水出乾亥,是为失血攒疾的大凶之穴。

    而星盘之天芮临死门主凶病。神盘之螣蛇主惊虚之象,亦是大凶,现在人事又是死门。

    四盘皆凶方破此门。但凡懂得奇门之术的人,便不会如此选择。

    这巫蛊门真是将奇门八卦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懂便不懂,却还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差点儿将自己二人害死。

    方凌当下将浮生一把抓进门内,正待关闭铜门,却见那炮烙紧随而至一把卡在门缝中拼死往进挤。

    方凌心头火气,索性扯了腰间酒袋,将余下的火油全部兜头倒在那炮烙脸上。

    一次烧不死你便作两回,手上彭的一声腾起一团烈焰嗖的一下便射向炮烙。只见那团烈焰尚未接触到面门便轰的一声烧了起来。

    二人趁机拼了吃奶的力气将那巨大的铜门顶了回去。只听咯噔一声落了锁方才安心下来。

第153章

    然而门内一片漆黑死寂,方才一番打斗,火把早已不知遗落在了何处。

    如今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适才刚刚松下来的一颗心立马又悬在了嗓子眼儿里。

    方凌调集灵力,掌心立刻腾出一团火焰。光亮袭来,吓得缩成一团的浮生慌忙丢开方凌的胳膊,立刻挺直了腰板有些尴尬的道:

    “我不怕!我是以为你怕!”

    方凌只觉好笑。

    “谁要你从来不学炎火决。技多不压身。瞧,关键时候用起来多方便。”

    “玩火尿炕!”

    浮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炎火决虽可生出五行之火,但却不是这么用的,毕竟此间阴阳隔绝,灵力还是要攒到刀刃上的。

    幸好门内两侧便有两只灯奴,方凌赶紧将其点燃。

    在这诡异的洞内,对于黑暗的恐惧不由自主的被放大了数倍,浮生赶紧端了灯盏又将洞壁上高低错落的其它油灯尽数点亮。

    只见洞内呈正八边形修建,算不得宽敞,还无故被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半大陶土罐子占据了多半地方。

    那陶土罐子俱是底子朝上翻过来倒扣着,且底子上仿佛在烧制的过程中便被扎出了许多小孔,密密麻麻的看起来着实让人觉得不舒服。

    被罐子们众星捧月一般呈扇形围绕着的是一座圆形石台,上面俨然一个漆黑的巨大雕花石椁。

    黑漆漆的棺椁并非普通石料制成,看那通透光滑的材质显然是一整块儿巨大的龙晶石所制。

    上面纹饰精美细腻,雕刻也并非普通的仙人祥云,驾鹤西游等图案,而是五个活灵活现手持五毒蛊虫的婴儿。

    本来圆嘟嘟胖乎乎,纯真可爱的婴儿却个个手捧五毒蛊虫,且又被刻画在了此间冰冷的棺椁上,仿佛阴森的停尸台转眼间便成了产床一般,让人内心十分别扭。

    原本憨态可掬,笑意融融的婴儿仿佛下一刻便要长出獠牙,伸出利爪取人性命一般。

    浮生自知在验看尸体一事上不如方凌,便主动让开道让其先行。自己则蹲下身来对周围的陶土罐子来了兴趣。

    “怎么说贺家也是滇南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姐,你说这罐子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值钱的陪葬品?”

    方凌一边顺着几级石阶上了圆台,一边心不在焉的道:

    “最好别动。宝珠配玉匣,就这些个陶土破罐子,我看悬。”

    浮生闻言虽也觉得有些道理,但还是蹲低身子想一看究竟,却是发现那罐子似乎是铸死在地面上的,并不能随意挪动。

    这边方凌上了石台,将四周巨大的琉璃盏一一点亮,整个山洞顿时明亮了许多。

    方凌这才惊觉这里空间其实并不小,只是跨度不大而已,但却十分的高。

    与外面躺倒的花瓶形洞穴相比,里面这洞穴单看则更似一只竖起来的花瓶。

    只见火光辉映中,根本看不到山洞的顶部,只依稀辨得石台上方似乎悬着一只黑色的方鼎。这只方鼎与外间的那只形态相似,材质却是不同。

    远远看去,仿佛倒是跟这石台上的棺椁有些类似。莫非也是龙晶所制?如此便是和棺椁配套的了。

    可是棺椁历来都是配棺材,因为同为盛放尸体之用。在这里怎会与祭祀的方鼎联系在一起?

    就算追溯到贺家老祖宗的时期,方鼎也只是烹煮之用,更是与棺椁风马牛不相及的。

    再看这方鼎四周四通八达地连了许多蜿蜒的铜棍,一直深入洞壁之内,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金属架子。

    只是奇怪的是这个金属架子并没有横向连接,像是一张奇怪的蛛网,光有经线没有纬线一般。

    那铜棍之上每隔一尺左右便悬挂着一只雕刻精巧,形似灯笼的铜制挂件,密密麻麻的悬在空中。

    除此之外,每一根棍子上靠洞壁一侧还有一条画满奇怪符号的皮幡一直从顶上拖到地面。

    方凌此行本就只是为了查看尸体而来,故而对其它东西并不是很在意,遂直奔棺椁而去。

    所幸这里只是落蛊洞,并非墓井,二夫人的尸身也只是暂时存放于此,并未落盖上封。

    只见棺椁内套着一只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其中一位略上了些年纪的女人,面容富态,仪容整洁肃穆,端端正正地躺在里面。

    虽然面色已呈灰白,但皮肤却似乎还保有相当的水分,按压时仍有部分弹性,丝毫看不出此人已死了二十多天的样子。

    但让方凌十分不舒服的是,那妇人脸上即便是上了厚厚的粉妆也依然清晰可见的大片尸斑。

    余啸霆曾言人死后因血液脉行不通,往往会沉积渗透,继而在皮肤表面形成尸斑。

    若是生前受创,例如击打、勒压、捆绑等都会在其尸僵后一一显现出来。就连死亡时的姿势,或趴或躺或仰卧,尸斑都会因此而分布不同。

    就夫人面部明显的血液沉积尸斑来说,她死后应是长时间面部朝下俯卧位。

    而就方凌白日里向送茶点水果的小丫鬟所了解的情况来看,贺涟驰在听见声音后便立刻带人冲了进去。

    可见贺涟驰为了保持现场,竟任由自己生身之母横尸藏宝楼长达一个昼夜,直至贺老门主回来。甚至期间连尸体都未曾挪动,其心冷漠凉薄可见一斑。

    据说夫人是腹部被刺而亡。

    方凌小心的将其衣带解开,只见胸腹尸斑沉积,腹部略有塌陷。而右腹部果真有一道两寸来宽的伤口,且伤口翻卷呈萎缩状,显然是生前造成。

    然而方凌对这个位置却有些疑惑,居然是右腹下侧。

    夫人与自己身高差不多,而贺涟风比浮生还要高出半头。若是二人相向而立,那贺涟风又并非左撇子,若是右手持短刃刺中的该是左侧偏上腹部才对。

    方凌招呼着浮生取了一柄他随身携带的短刀,将伤口拨开。

    只见伤口齐整,窄而薄,确实是匕首一类利器造成。

    方凌以手探入,却发觉此伤口深约三寸,呈斜向上方向刺入,但却仅仅只刺破皮脂而已,并未伤及内脏要害。

    如此之浅,显然并不足以毙命。

    再纵观尸体全身上下,包括背部、脖颈、手臂、腿部外侧,就连最容易出现反抗伤的地方都未见任何痕迹。

    显然凶手是一招致命,然而这一招究竟用在了哪儿却不得而知,总之定然不是腹部的那一刀。

    而且这里面明显有个问题。既然能够一招致命,为何还要在腹部留下一个显而易见但却并不致命的伤口?

    难道是因为凶手所用的手法虽然极其隐蔽,但却容易暴露其身份,故而以此外伤作为掩饰?

    方凌心中突然浮现出蛊毒二字。

第154章 起死回生?

    若说行凶方式隐秘莫测,伤人于无形,世间除了巫蛊之术,还有谁能出其右?

    但若是在滇南使用蛊术怎样才能不被人发现呢?

    方凌脑中突然记起,那日贺涟风在地牢中有意无意地以手指轻点自己头顶。

    当下顾不得其它,赶紧扒开尸体头上浓密的毛发,仔细检查,最终果然在夫人后脑户穴上发现一根极其细小的银针。

    银针纤细,故而即便几近全根没入,却未见出血。

    方凌适才刚刚小心翼翼地将银针用帕子包住取下,眼角余光却瞥见尸体塌陷的胸腹部猛然一动,不禁大骇,惊叫浮生。

    浮生方才正在那边研究着夫人腹部的伤口,自然是看见了那尸体胸腹间犹如心脏跳动般一跳一跳的动静。

    亦是一脸惊恐地道:

    “姐,你又做了什么?她该不会是要活过来吧?”

    方凌没理会浮生这不着调的言论,只正经解释道:

    “我只是从她头上拔下了这个。”

    浮生眼见那跳动越来越有力,惊骇不已,大叫道:

    “我滴个乖乖,死了二十多天的人起死回生了!”

    谁知浮生一句话还未说完,却见那夫人胸腹间方才还颇有节奏的抖动突然间开始变得杂乱无章却起来。

    且越看越不像是心脏跳动,仿佛是里面有什么活物正在挣扎啃咬,就要破体而出一般。

    “妈呀,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浮生吓得大叫起来。

    正在二人惊愕间,却见夫人布满尸斑的腹部突然间从内刺破一道口子,从里面汹涌着便拱出一只拇指大小的淡紫色虫子。

    那虫子头生触角,口器尖厉,身带软甲。

    浮生伏下身子,凑得近了些,只见那虫子通体透亮,内里散发着淡紫色的光芒,随着身体的蠕动,那光芒一闪一闪忽明忽暗,犹如萤火虫一般。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蛊虫吧?”

    浮生抽出照影,欲将那虫子拨一拨,不料那虫子见匕首靠近,突然晃动着触须发出嘶嘶的尖厉叫声。

    而肥胖的身子两侧,忽然剧烈地抖动开来,只见其三两下便抖开了一双将近透明的淡紫色翅膀,扑腾了两下便朝浮生飞了过来。

    浮生大惊,趁那虫子刚刚抖开翅膀,飞行不稳,当下手起刀落,当的一声便将那虫子拍在了地上。

    虫子抖动触须,嘶嘶的叫声更胜,似乎十分愤怒。

    只听伴随着这声声鸣叫,周围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密密麻麻,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同时用爪子挠动铁板一般。

    与此同时,二人只觉一阵百爪挠心,没由来地便觉莫名的心烦意乱起来。

    耳中一片嗡鸣,其中竟似还夹杂着机关铁索之声。

    方凌忙道:“快念静心咒。”

    浮生闻言赶紧默念起静心咒,适才觉得灵台逐渐恢复清明。而那边的虫子趁着二人心烦意乱之际,已然再次震翅朝着方凌袭来。

    方凌手中顿时腾起一团火焰激射而至,那虫子显然惧怕火焰,倏地调转方向朝着半空悬挂着的方鼎而去。

    然而许是才抖开了翅膀,飞行得并不怎么熟练,以至于半路间跌落到了一旁的瓦罐间。

    只见那淡紫色的光芒忽明忽暗间,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嘶鸣声响起,头顶四周一阵剧烈的抓挠躁动之后。

    四周那形似灯笼的铜制挂件纷纷开始摇摆抖动,一时间抓挠声更胜。

    须臾之后,便见头上方鼎之内仿佛开了锅一般,一溜串的蜈蚣、蝎子、蜘蛛、毒蛇等各色毒虫噼里啪啦地便如下雨一般往下掉落。

    方凌自小怕虫子,更怕这些多足的和软体的,偏偏这里一应俱全。

    当下方寸大乱,惊叫一声,一跃而起,一个箭步便跳下石台冲出去将近两丈远。

    那边浮生也是头皮一阵发麻,脱了身上外袍迅速揉在琉璃灯内蘸了火油,也一跃而下。

    眼见那毒虫扭动着身子穷追猛打,朝着二人迅速汇集。

    大量的毒虫前仆后继蜂拥而出,地上很快便形成了一层蠕动的黑甲,犹如一道蜿蜒流淌着黑色毒液的河流顷刻间就要将二人吞噬。

    浮生迅速的点燃外袍,朝着毒虫一通乱扫,方才将那些虫子逼退在数尺开外。

    正在二人尚且还沉浸在毒虫的恐惧之中时,巨大的铜门之外突然传出嘭的一声,继而便见铜门咔哒一声竟被推开了一道缝。

    一条不易察觉的黑影闪过,紧接着便见先前的两只魇镇争先恐后地砸着门嘶吼着便挤了进来。

    浮生大惊,难以置信地骂道:

    “草!这么个破烂玩意儿都会解八卦锁?”

    那边的虫子还犹自纠结成一团一团的,噼里啪啦的掉落,仿佛那方鼎就是个盛产毒虫的聚宝盆一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边浮生眼见前有狼后有虎,一把将方凌拖到洞子边沿,手忙脚乱的将洞壁凹陷处放置的油灯砸进汹涌的虫堆里,急道:

    “爬到上面去。”

    方凌踩着凹槽抓着上面的皮幡在浮生地托举下惊慌失措地往那铜架子上攀去。

    二人多亏在清远山上得了小毛球的真传,手脚并用之下,三两下便翻到了上面。

    只是爬到此处,二人方才惊觉,那密密麻麻的抓挠声竟然都是从身下的铜棍以及悬挂着的铜制灯笼中发出的。

    而这架子本身竟是中空的,似一个巨大的网状管道连通着饲养蛊虫的灯笼和那方龙晶大鼎。

    明白了这一点,顿觉手上仿佛隔着铜管都能传来毒虫挠动的细微的震动,只搅得头皮一阵发麻。

    底下的两只魇镇由于不会攀爬,暴虐地在一堆陶罐中踢打摔砸,发泄着体内难以抑制的戾气。

    只见方才还井然有序摆放在四周的陶罐转眼间便已被砸的稀烂。

    破碎的陶片中,一堆堆蠕动着的各色幼虫涌了出来。

    而那原本铸死在地面的部位被砸烂后露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黑洞,此时洞口也开始陆续地涌出一些业已生长为成虫的毒虫。

    原来整个落蛊洞竟是一个虫洞。

    怪不得外间那么远的甬道上连泥土都全部掺了黑褐色的药粉,而门口又弄出一方毒池以防毒虫爬了出去。

    而此时身下的铜管深入洞壁,想必是与地下的瓦罐连通的。待这些瓦罐中的幼虫长成之后,便经由这个管道进入那只方鼎之中。

    只是为何要这么做?

第155章 姐姐的风骨

    二人还来不及细想,便见一堆瓦烁中,一阵忽明忽暗的淡紫色光点星芒一般闪过,稳稳地落在了那边犹自毫无目地嘶吼着的炮烙尸上。

    显然那虫子相比刚才已然敏捷了许多。

    只见它适才刚刚落稳了脚,便如一只缩小版的猛兽一般撕抓啃咬着那炮烙尸的颅顶。

    尖利的爪子和口器不费吹灰之力便在炮烙的头顶迅速的刨开了一道口子,但见它一头扎了进去,尾须灵活地扭动两下便钻进了尸体内部。

    与此同时,那炮烙突然间便如被人施了魔咒一般,一动不动地就此立在洞穴当中。

    二人正待纳闷,只听嚯的一声,一道道黑烟自炮烙的尸身中迅速地抽离体外。但见八道黑烟迅速凝为形态各异的八只怨灵,自四面八方朝着二人围攻而来。

    方凌惊道:“它在释放怨灵!”

    浮生自进入这洞内,便一直开着天眼聪,岂能不知?

    此时,但见四面八方,隆隆黑烟中八只凶神恶煞的怨灵,气势汹汹地逼了过来。浮生不由惊愕道:

    “草!这虫子来阴的!”

    方凌一时间也是惊慌失措,她虽然早知道这些魇镇以多人肢体合而为一,故而体内断不会只有一只怨灵,但她如何也没想到竟有八只之多。

    这数字猛然间让人觉得有一丝异样。

    人往往被逼至绝境,反而无所畏惧。

    只见浮生大骂道:“管你什么鬼东西,今天小爷管叫你们来一只杀一只,来两只杀一双。”

    但见浮生伸手抓过一条皮幡在手臂上缠了两圈,脚下一个借力,便迎着扑过来的怨灵荡了过去。只闻空中利刃破风声阵阵,一阵鬼哭狼嚎间,两厢立刻便交上了手。

    而剩下的几只怨灵也迅速地朝着方凌这边围攻过来。

    此间阴气浓重,普通符咒已然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而炎火决又太过耗费灵力。

    如今洞内已有两只魇镇,若是全部放出怨灵,则有十六只之多。而自己二人此时天时地利皆不占上风,定然是凶多吉少。

    方凌想到此处,噌的一声抽出短刀一刀划破中指,逼出数滴精血于掌中书符。

    精血所书之新符本就法力强劲,况且书于掌中,只有与恶灵发生接触时方才被触发,故而为洞内阴煞之气损耗的能量便少了许多。

    然而怨灵到底是有形无质,瞬息而至,瞬息而逝,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纵然是二人从小便得了小毛球的真传也到底不是猴子,于这高空之中,适才斩杀了一只怨灵便已开始力不从心。

    而地上那只浮尸也没闲着,极尽破坏之下早已将地上的罐子砸了个稀碎,一堆堆的蛊虫自地下黑洞中爬了出来。

    一时间洞壁上,皮幡上,铜架子上已经到处都是毒虫。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已有数只爬上了方凌所在的铜管。

    方凌见此情形,方寸大乱,一边要对付随时扑过来的恶灵,一边还要以炎火决对付铜管上的毒虫。

    最为关键的是她适才刚刚取了精血,而灵力也在不断使用炎火决与符咒的同时即将消耗殆尽。一个不留神,自身灵体已被怨灵撕出数道伤口。

    此时纵然忍着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烈痛楚,强行调集灵力,也渐渐开始力不从心。

    而浮生那边,面对魇镇,还能凭着身形灵活,兼有照影在手尚能讨些便宜。

    而如今且不说怨灵本身神出鬼没,快如闪电,就是单单脚不沾地,下盘不稳,单手博弈,便受到了诸多限制。

    浮生在灵力术法的运用上远远及不上方凌,很快便在那些怨灵的猛烈撕咬冲击下到了灵力溃散的边缘。

    二人此时已经成了怨灵与毒虫眼里的活靶子,被啃噬殆尽便在瞬息之间。

    浮生望着潮水一般从地洞中涌出的毒虫以及似乎无处不在的怨灵,突然怒喝一声朝着石像般肃立一旁的炮烙撞了过去,借着松开皮幡的力量顺势凌空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身后的几道黑烟立刻如影随形,转瞬即至。

    方凌大喊道:“小心!”

    谁知浮生充耳不闻,硬生生地顶着身后数只怨灵的撕咬,趁着炮烙倒地,欺身上前,手起刀落一刀扎进炮烙那厮的眼眶,刀身没入七寸有余。

    与此同时,方凌只见一只攻到自己眼前的怨灵立刻便涣散开来,随风而逝。剩下的怨灵皆因本体受到威胁,齐刷刷地朝浮生那边激射而去。

    许是凭着少年人的意气,在如此夹攻之下灵魄虽已伤痕累累,不堪重负,却也能勉强保住了三魂七魄不散。

    殊不知,此刻他身上的玲珑琉璃坠中那一滴血红不知何时已然红光乍亮,灼热的温度开始隐隐发烫。

    而远在牢里的贺涟风,此时只觉心口隐痛,气血翻涌间一口鲜血陡然喷出。他脸上浮现出少有的凝重,目光深沉,不知是喜是忧。

    浮生立于毒虫密集的瓦烁残渣之上,上有数只怨灵轮番撕咬,下有毒虫顺着脚面已爬上了裤管。

    而那边的独臂浮尸一见有活物落下,立刻便如见着猎物的猛兽般扑了上去。

    方凌只见浮生抹了一把额前业已被汗水湿透的头发,大喝一声,额前青筋暴起,攒起全身力气将旁边的灯奴一把抗了起来,朝着扑过来的浮尸砸去,硬生生的辟开一条血路,大喊道:

    “姐,快走!”

    浮生此时分明是已经拼上了性命,方凌见此情形,哪肯扔下他不管?

    当下眼一闭心一横,飞身跃起,扯了皮幡一刀划破。顺势扫落洞壁的两盏油灯,灯油倾覆间,皮幡轰的一声烧了起来。

    方凌趁着落地一滚的空档,顺势扫过虫堆。那毒虫对火尤为敏感,顷刻间便逃了个七七八八,在外围形成一个明显的包围圈。

    浮生喝道:“出去将铜门锁死,快!”

    方凌笑道:“我来滇南便是为了找你,要走一起走,你姐姐我岂是那等贪生怕死之辈?”

    浮生急道:“废什么话?快走!”

    方凌似乎打定了主意,道:“今儿个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气节和风骨!”

    浮生怒骂道:“你就蠢死得了!”

    说话间六只杀气腾腾的怨灵业已扑到了面前。

    方凌脑中一顿,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人生三魂七魄,天道使然。即便是制成尸魇,以怨灵为魄也必然是一尸七魄,方能支配形体行动自如。

    而眼前的炮烙尸被自己和浮生连斩两魄还余六魄。这其中却是多了一魄。

第156章 八魄魇镇

    方凌脑中飞速运转之下,立刻明白过来。

    为了尸魇凝聚更多的怨气和恨意,制魇之人必须将阴灵生前所经历的种种折磨和彻骨的仇恨刻进他们的记忆中。

    于是取了三魂之中主德**念的爽灵作为承载怨念与杀戮的载体。

    爽灵又被称之为觉魂或者地魂,属阳中之阴。本来是能够生发仁慈包容,尊道贵德,克制杀盗的意念。

    但若私心欲望太过强烈,就会激发它阴性的一面。继而生发执着妄念,仇恨杀戮等负面情绪。

    制此魇镇之人显然精于此道。

    为了激发出魇镇的最大威力,不惜丧心病狂地对尸首进行分解缝合,甚至还专门将临死前的恐惧与仇恨封印于爽灵,再将其永远地禁锢于这支离破碎的魄体之上。

    故而多出的这一魄并非是魄,而是魂。

    而环顾四面八方,这洞呈八卦八向,正好对应此间八魄,自己竟没看出来,这居然是一个阵法。

    方凌此时方才彻底醒悟过来,营造此间的人不仅懂得周易八卦,简直可以说是深谙此道,登峰造极。

    此前故意将八卦锁的破解之法做成大凶之兆,是因为他根本就是针对道门中人而设的局。这其中究竟隐藏了些什么样的原因不得而知。

    然而就眼下的情况,此人虽然深谙八卦之道,强加出来的这一魄也应了八卦之变数,却也是一大破绽。

    俗话说魂飞魄散,若将此一魂斩杀,则其它七魄不攻自破。当务之急,便是找出此六魄之中隐藏的那一魂才对。

    找出隐遁之魂破局,最快的办法莫过于奇门遁甲。此时,那一魂便是隐遁之甲。

    眼下此洞内,无天地乾坤,无四方八向,故而亦无人事八门。设局之人处心积虑、精心布置,不过是为了要隐藏阴阳五行而已。

    但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衍万物,此乃自然之道。天地万物,宇宙洪荒,无有跳脱此道者。

    此间虽然迥异,却也只是道生万相而已。诸相虽各有不同,但究其根本却也只是万相之一耳。

    唯有拨云见日,窥得此间之道,方能以道制道,立于不败之地。

    方凌脑海中迅速闪过方才种种:从进洞的五具尸体,每具尸体的不同死因,到铜门,八卦锁,再到如今阴阳不通的情况下对方所布之阵法死局。

    忽然,她眼前一亮,豁然开朗起来:那五具尸体竟然是破局之关键。

    自第一具尸体开始,每一具死因都各不相同。水银、木剑、毒水、炮烙、活埋,分明便是为了营造金、木、水、火、土之五行相生相克之相。

    而此时怨灵为炮烙之魄,炮烙对应五行之火,故而他所立之向便为火。

    而火乃朱雀正南之离位,以此便可定南北东西四向排地盘。今日为乙卯日,尚在立冬下元,乾六为首,走阴遁三局,取旬首落坤二宫,走西南生门一气呵成。

    以上种种思考,虽只是脑海一念之间,却也已让那五道怨灵抢得了先机。

    眼看身前一怨灵已扑至面门,方凌却突然转身露出一个巨大的破绽,反身调集仅剩的灵力一道气势如虹的烈焰全力输出。

    只见隐于身后的一道怨灵凄厉的一声惨叫便被湮灭在了璀璨的烈焰当中。

    霎时间便见方才还杀气腾腾扑过来的道道怨灵业已烟消云散。而适才刚刚爬起的炮烙尸也已轰然倒地,再也没有了动静。

    与此同时,方凌却是灵力耗尽,已然跪在了一片瓦烁之上。

    方才情急之下露出的那个破绽到底还是让其中一只怨灵在消散之前钻了空子。

    在全身灵力抽离,无任何回护之力的情况下硬生生地被那怨灵穿透灵台,已是身受重伤。

    只见她精疲力竭的笑道:

    “道生无量法度,区区一虫洞魔窟任你布置如何精妙,终究也不是法外之地。”

    然而虽然斩杀了炮烙,那边却还有一只浮尸,况且先前的皮幡也即将燃尽。随着火焰的减弱,毒虫的包围圈越来越小。

    这边浮生正待将眼前的浮尸逼退,带着方凌赶紧逃出此间。

    却不料还未上前,眼角余光便瞥见炮烙口中吐出一道淡紫色的微光,闪电般便到了浮尸的耳朵上。

    浮生冲上前去,还未来得及出手便被浮尸一膀子扫翻在地。而那虫子尾巴一扭业已钻进了浮尸的耳孔之中。

    只见那虫子故技重施,浮尸周身黑烟翻滚,霎时间便有七只怨灵即将凝实成形。

    浮尸属水,水居正北坎宫,以此为向再次排地盘,以天时取旬首落巺宫,定震位正东之向为生门。

    然而即便推算出位置,方凌此时却已没有余力再出手,唯有大声喊道:

    “浮生,攻右后方震位!”

    浮生本就灵力不济,方才一番恶斗后灵力早就濒临涣散,此时纵然知晓生门,却无奈已是力不从心。

    那边皮幡上的火越来越小,毒虫们跃跃欲试,终于湮灭在一大波虫潮之下。

    方凌未曾料到,自己终究还是栽在了这些全身长满毛毛爪爪的虫子手里。

    世间法则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天命使然这些虫子便是自己一辈子的克星,果真是逃也逃不掉的。

    正待勉力支撑,想要爬起来的时候,却忽然听闻上首方鼎轰隆一声,巨大的火焰腾空而起。

    那鼎内不知是什么东西居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似人声又似虫鸣。霎那间,便见那边的浮尸口中已吐出了那枚淡紫色的虫子,周围虚浮的怨灵立刻便回归了本体。

    只见那淡紫色的虫子仿佛意识到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立刻丢下已然手无缚鸡之力的姐弟二人,冲天而起,冲着烈焰一头扎进了熊熊燃烧的铜鼎之中。

    与此同时,铜鼎一侧的管道上,一蒙面男子白衣飘飘,负剑而立,于冲天的火光中飘然而至。

第157章 来者何人

    看着云虚宫的典型打扮和身量尺寸,方凌心中惊愕,来者莫不是仙越?

    只是这仙越也太过嚣张了,好歹似自己一般换身衣裳行头乔装改扮一番也行。如今这样敷衍地遮个面巾也太不把巫蛊门的人放在眼里了。

    这边方凌脑子里还在晕晕乎乎地胡思乱想着,那边的白衣蒙面侠士早已仗剑而出。

    只见他剑风干净利落,潇洒凌厉,势如秋风落叶,寒霜流雪。

    一阵剑光闪动,便见那浮尸七关要穴俱被刺穿。腥臭的绿色液体喷涌而出,一股黑气就此消散开来。

    方凌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来人一手揽了腰身风一般地出了铜门。

    唯余浮生独自焦灼地矗立在大波虫涌当中孤苦无依的喊道:

    “哎……这位英雄,这边还有一个人!”

    那人闻言,回头瞅了一眼门内,仿佛此时才发现浮生一般。遂飞身扯下悬挂皮幡的铁索嘭的一鞭甩进门内,瞬间便见浮生犹如一个沙包一般被那铁索缠裹着飞了出来。

    浮生就势滚落在地,刚翻身起来便觉头皮一阵发麻。

    那翻腾的绿色池子中正挣扎着向上爬出两具怪尸,正是来路上的水银尸和被活埋在洞壁里的无名尸。如此看来,那剑尸怕也是不远了。

    就在浮生心下狂跳,准备拼死一博的时候。却见先前那白衣侠士已然先行一步。

    只见他单手凝聚法力,凌空书符。所书符咒虽仍是普通的镇尸符,但收尾处却做了个引灵结。

    引灵结方才画完,便见那符咒原本隐隐的灵光突然大现,犹如活了一般朝那边的两具魇镇笼罩过去,同时那人全身上下朦胧在熠熠的灵光之中如飘飘之谪仙。

    方凌整个人都惊呆了,此种灵光外溢的情形自己也仅在几年前有幸见过一人耳。而眼下之人竟以一己之力为源作此符咒。

    要知道阵法也好符咒也罢,均是沟通天地自然,虽需倾注自身灵力,但却终究只是个引子,最终目的是引动自然界的五行之力为力量源泉来镇压对方。

    但此人却以自身灵力作为源源不断的输出体,此种磅礴的灵力,闻所未闻。

    方凌顿时觉得,但凡能活着出了此洞,一定要摆上一桌酒席,好好为自己下药的事情向仙越道个歉,切莫被他记恨了才是。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那边两具魇镇已然被困符中,招架不住之下纷纷开始吸食池中阴灵怨气补充自身能量。

    而这白衣侠士并未打算斩尽杀绝,只一脚将旁边的两尊五毒石像踢入面前的池水之中,腰里拎着尚还晕晕乎乎的方凌飞身踏上石像轻声道:

    “闭上眼睛!”

    方凌但觉身体腾空而起,一股强大而温暖的灵力裹挟着自己,清风自耳边划过,便已到了对面。

    转身再看浮生,只见他犹自拖着方才的铁索套马一般地往那池中的石像上抛。

    好在他手上的准头还是有的,待套上石雕后,借力一跃手脚并用着倒也顺利越过了池子将那两具犹自挣扎的魇镇甩在了身后。

    此时,那白衣侠士已然扔下姐弟二人兀自朝洞口奔去。方凌奋力将浮生拉扯上来,二人互相搀扶着也迅速追了上去。

    追上来人,方凌气喘吁吁地道:

    “多谢先生仗义相救!早知如此,当初万不该将你迷晕了。暂且先给你赔个不是,改日定当好生答谢。”

    只见那人闻言稍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什么其它反应。

    方凌心下一咯噔,看来果然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取得原谅的,还望仙越不是个记仇的才是。

    方凌正准备再赔几句小心,却见他突然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方凌与浮生立刻屏住呼吸,心脏狂跳不止,小心翼翼地挪到那人身后。

    火光之中,远远的一个黑影横挡在三人前面。

    那人将手里火把扔给方凌,疾跑几步,一个飞身踏上洞壁,借力一跃便已到了那黑影之后。然而一剑刺出,那黑影却毫无反应。

    方凌姐弟二人赶紧上前,却见此黑影正是来路上的第一具剑尸。

    想来自己二人共触发了两次机关,前后激发了两具魇镇,而后这几具又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要替他们两个好兄弟报仇来的吧?

    只是这货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情有义的样子。可他又是怎么凭白被人斩杀在了此处?难道洞内还有其他人?

    身后尸吼阵阵,显然已经容不得他们细想,唯有拔足狂奔。

    三人一路疾行,方凌但觉心脏越跳越快,口中喘息越来越急,忽然直觉头脑中一阵针扎般的疼痛便跪倒在了地上。

    浮生赶忙将她扶起来道:“姐,你怎么了?”

    方凌也不知为何,只道是先前受了内伤并未在意,在浮生搀扶下仍坚持着向洞口奔去。

    就在已见到外间天光,快要出得洞口的瞬间,方凌只觉灵魂深处仿佛一阵爆裂,一声熟悉的兽吼炸响在灵台深处。

    方凌又惊又惧,头脑间仿佛要被劈开一般疼痛难忍。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浮生甩开,难以抑制地抱着脑袋大力地撞向洞壁的山石之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嘶吼声,听起来隐隐的竟不似人声。

    浮生见此情形,惊愕地将方凌抓住焦急地喊道:

    “姐,姐,你到底是怎么了?”

    待方凌转过脸来,浮生彻底惊呆了。只见方凌的双眼泛着幽绿色的光芒,一对瞳孔犹如猫一般缩成了窄窄的一条竖线,冷眼望着自己。

    这哪里是人的瞳孔?分明就是野兽。

    浮生顿时吓得目瞪口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前的一切让他头脑一片混沌,他无论如何也难以理解,怎么会变成这样?

    人的外形,野兽的嘶吼,野兽的瞳孔。可是她前一刻分明还是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

第158章 先生可认得岳荀?

    就在浮生愣神的功夫,只见旁边的白衣蒙面人一个手刀便将方凌劈晕在地,口中喃喃说道:

    “到底还是被落了魂。”

    转而又对浮生交代道:“守在此处,切记不可移动她。”

    那白衣蒙面人走了还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但闻洞外一阵噪杂,似是有大批人马靠近。

    浮生此刻走不得的留不得,正在他心急如焚之时,只见外间几十根火把转瞬间已然到了洞口。洞外一人沉声喝道:

    “给我围起来!胆敢擅闯落蛊洞者杀无赦!”

    那人说着便招呼一声,立即冲出几名弟子进洞便要拿人。

    浮生自然是拼死护住方凌,不让他们动其分毫。但奈何双拳难敌四手,且不说他如今已然精疲力竭,便是全胜状态也实难抵挡外面的大队人马。

    就在几人扭打着,眼见浮生就要败下阵来,只见一道白影自洞中急速奔出,众人还未看清其面目,便被一一放倒在地。

    白衣蒙面人捞起地上的方凌似是将什么东西放进其嘴里,而后抱起她便向洞外冲了出去。

    洞口几十号人见此情形一拥而上,领队那人更是首当其冲杀了过来。

    白衣人手里虽然抱着方凌,然而身手却是十分敏捷,速度更是快如闪电,翻转腾挪之间有条不紊,纵使在众人围攻之下亦是从容不迫。

    浮生眼见那人遭到围攻,也立即冲了出来,大喊道:

    “你先带我姐走……”

    那人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浮生,抬脚将面前二人踢翻,几个纵跃便已脚踏清风逃出众人视线之外。

    唯留原地被俘的浮生目瞪口呆地冲着夜幕独自呐喊:

    “……再来救我……”

    然而,除了冰凉的夜风带着滇南独有的湿气幽幽地拍在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方才那人的踪影?

    贺涟风见到浮生时,他已精疲力竭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本来连日赶路风餐露宿的就已经折腾了一路,后又被安排着给贺家做了好几日的苦工,紧接着便是落蛊洞中的一番恶战,拼得一条小命差点力竭而亡。

    如今被逮了,又遭那赫连瑾连打带审地堪堪折腾了两三个时辰。

    此时好不容易到了牢里以为终于能消停个一时三刻了,却奈何贺涟风虽被饿了这许多日,且日日忍受磔骨鞭刑,却仍能一惊一乍地搅得他睡不安生。

    只见他抓着直挺挺躺倒在地上的浮生,摇得都快散黄了。且边摇边大惊失色地叫道:

    “啊……浮生啊,你怎么就这么死了!你死得好惨啊!到底哪个王八蛋干的?我不会放过他的!”

    看此情形如果再不搭理他,浮生只怕自己要被摇散了架,只好闭着眼睛幽幽道:

    “你能不能让我睡会儿,为了救你,我都快累死了!”

    贺涟风急了,越发嚷嚷得大声了:

    “啊?你没死啊?那……那也不能睡,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若是看见一点白光,你可千万不能跟着走。哎,哎,快醒醒,浮生……哎……别睡呀……”

    浮生实在是忍不了了,气得一骨碌爬起来没好气地骂道:

    “你他妈有完没完?我还有气儿呢!”

    贺涟风长舒一口气,双手合十对着虚空拜了拜,道:

    “谢天谢地,你终于活过来了。你说你要就这么死了,是不是算是被我害死的?到了阎罗殿里,我倒反而还欠下了你一条命,岂不冤枉?”

    “你少咒我,小爷我命还长着呢。”

    “不过你这小子也还算得上义气。冲着这份情谊,往后就是兄弟了。你今后就是我风六爷的人,若有人胆敢欺负你,我第一个就去灭了他。”

    浮生懒得听他唠叨,颓然地躺倒在一堆干草上复又闭上了眼睛。

    “刚刚你爹和你大哥联手拷问了我足足两三个时辰,现在又将我关来了这里。你且想想好,他们二人,你要先灭哪一个?”

    贺涟风讪笑道:“……误会,都是误会!咱们不能与他们一般见识不是?”

    浮生有气无力的道:

    “敢情你这兄弟也就是无事时喝喝酒吃吃肉,吹牛打诨,打发打发时日尚可。若有一天落了难了,还真不能指望了你去。”

    贺涟风想了想答道:

    “你这话说得可是不讲良心。我朋友虽不少,平日里前呼后拥咋咋呼呼的一大帮子人。但真正能让我风六爷正眼瞧得上的兄弟却没有几个。

    你算一个。

    不过幸好我也没看走了眼,自从被关到了地牢,也确实唯有你们姐弟俩还记挂着我。倒也没枉费了我跑这一遭。

    不过说起来,你这次究竟是觉得欠我人情还是因为当我是朋友?”

    贺涟风好容易感慨一回,却见那边浮生已经打起了呼噜。遂一脚将其踹醒道:

    “你等着,我肯定能从这儿出去,等我出去以后,你小子就跟着我混吧,怎么样?”

    浮生实在困得不行,若是放在平时,非得爬起来给他两个大嘴巴子不可。但是此刻他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见那贺连风还在不依不饶喋喋不休,只得迷迷糊糊敷衍一声道:

    “好……”

    复又睡死过去。

    滇南城内,某处客栈。方凌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喂了自己一粒味道颇为熟悉的丹丸,丹丸融化间顿觉灵台处一阵清凉舒爽,体内的暴戾之气随之逐渐收敛消失。

    虽然魂魄间那种撕裂般的疼痛逐渐减轻,但睁开眼睛却仍然觉得如坠云端,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席卷而来。

    方凌唯有继续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先生可认得一位名叫岳荀的道友?”

    还未等到回答,便觉昏睡穴上被扎了一针,晕晕乎乎间又睡了过去。

    这夜,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穿过一片又一片的迷雾,迷雾中时不时的传出妖兽嘶吼。她不断地跑啊跑,却始终到不了尽头,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但不知为何,她始终能闻到一股温暖的气味,那气味清淡芬芳,如芝兰玉树。

    她感觉似乎有一个极为信任的人始终萦绕在自己周围,所以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惊慌。只是有些迫切,希望在某一片迷雾的尽头能够看到那张脸。

    她跑了好久好久,终于看见眼前一片明媚,她猛地拨开迷雾睁开眼睛却见自己正躺在一处客栈里。房内并无其它人,只有早上的阳光透过窗户安静而又灿烂地洒在脸上。

    方凌只觉周身像散了架一样酸痛麻木。她稍微活动了下筋骨,又洗了把脸,便急匆匆地出了门。然而眼前的街道,陌生的行人,让她不禁感叹今夕何夕,此地又是何地?

    不过很快便有人告诉她了。

    那几名眼尖的巫蛊门弟子在这附近找了一夜,终于让他们逮着了这个女人。

第159章 暗箭伤人

    方凌被众人呼呼喝喝地架进了巫蛊门。

    正堂之上,贺曜辰端坐首位,两边肃立之人,一是昨日见到的贺涟驰,另一名却是从未见过。

    但看其面貌神情,与贺涟驰有些相似,却比他沉稳许多,想必是贺家大少爷赫连瑾。

    而堂下端坐之人正是仙越。

    贺曜辰瞥了眼方凌,望向仙越道:

    “贤侄的贴身丫头现已毫发无伤的回来了,何不问问她为何昨夜会出现在落蛊洞禁地之内?除了地牢里那小贼,另外一人又是谁?”

    仙越看着方凌眼神复杂地沉声问道:

    “你昨夜干什么去了?可是偷偷去落蛊洞祭拜夫人?”

    方凌还未吱声,却见上首的贺涟驰满脸不忿,一嘴接过话去。

    “仙越兄这是想抵赖吗?好一个祭拜!昨日我大哥以及门下众弟子分明见她与两名男子闯入禁地,搅得整个落蛊洞天翻地覆。

    一名男子携这丫头虽是逃了,但另一名小贼却是当场被擒。

    我娘尸骨未寒,便被这般亵渎。也好,我现在便先拿那名小子血祭我娘,以告慰她老人家在天之灵。”

    方凌忙道:“慢着!我说……我交代就是了。”

    贺涟驰沉着一张脸,不知从何处兀自摸出一条赤色蜈蚣一边把玩着一边瞅着方凌道:

    “好,你若老实交代,我便考虑留你个全尸。”

    方凌瞅着那蜈蚣身上一轮一轮的甲壳和蠕动的身子下密密麻麻的腿脚,脑海中立刻便是昨夜铜管内百爪挠心的声音。

    原本准备好的那一番大义凛然,不卑不亢的说辞瞬间被悉数忘了个干净。她本能地刺溜一下躲到了一旁端坐着的仙越身后胡言乱语道:

    “冤有头债有主,是我们家公子让我去的。”

    仙越一口茶差点呛在喉咙里,扭头小声道:

    “你不是说绝不连累我的吗?”

    方凌小声嗫嚅着:

    “我若说是我自己的主意,他手里那玩意儿一准儿就往我身上招呼了。你不是说左右也是与你脱不了干系的,便当救我一回罢,求你了!”

    贺涟驰嘿嘿一笑道:

    “你不必责怪她,纵然是她不说。在场那么多人也不是瞎子,你身着云虚宫服饰,装模作样仅拿一白布遮面,便当我巫蛊门都是傻子吗?”

    上首贺曜辰却并没有贺涟驰那般激动,只缓缓道:

    “贤侄可还有什么话说?”

    仙越倒也并不慌乱,只凛然正色道:

    “好,那便明说了罢。我们此行就是为了贺涟风而来。在下与他相交一场,不想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贺曜辰眼神陡然一凛,出言虽是威严无限,但却并不震怒,只从容道:

    “巫蛊门虽与云虚宫世交,但擅自置喙别人家事,却是欺人太甚!

    今天若是能给我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便罢,若是不能,便是你云虚宫天大的面子也是说不过去的。”

    方凌抢过话头,防备地盯着一旁的贺涟驰道:

    “我们就一个理由:替活人伸冤,替死者叫屈!”

    但闻嘭的一声,贺曜辰拍案而起。

    “小小丫头,胆大包天!你何以知道那孽障有冤屈?”

    方凌吓了一跳,正待回话,却见贺涟驰手上一动,一点赤红携劲风而来。

    方凌眼见那张牙舞爪的蜈蚣便要飞到自己脸上,惊叫中却见仙越衣衫一动,那蜈蚣便已被掼到了地上,摔成一摊烂泥。

    而仙越额角带汗,手上顷刻间便已乌黑一片。他忙伸手封住手臂大穴,怒道:

    “门主问话我们自当据实以告。但事情未明,三公子何以暗箭伤人?”

    贺曜辰望向贺涟驰眼神凌厉,一字一顿地道:

    “我说过,此事你不准插手。念在你适才经历丧母之痛的份儿上,近日已对你分外纵容,你休要得寸进尺!”

    贺涟驰闻言赶紧垂首肃立一旁,不再言语。

    贺曜辰望向方凌道“

    “你知道什么,便全部说出来。只是你要快些,这赤尾蜈蚣的毒可不是那么容易封得住的。”

    方凌闻言,掀开仙越的袖口,见那黑色果然已蔓延至肘弯处,急忙道:

    “好,我说。我昨夜确实去了落蛊洞。我不仅检查了夫人的尸身,还发现了诸多疑点。”

    贺曜辰手上关节紧了紧道:“有何疑点?”

    方凌上前一步。

    “若贺掌门想要弄个清楚明白的话,我们尚需到案发现场查看当日人证物证。”

    藏宝楼外,白幡素裹,一日未将贺涟风伏法,贺涟驰便命人守一日。任凭里面鲜血遍地,也绝不许任何人清理打扫,唯恐破坏了案发现场,让贺涟风钻了空子。

    在方凌地要求下,贺曜辰叫来了当日在场的几名弟子,将现场情况做了详细陈述:

    当日晚上子时刚过,有人发现有黑影潜入藏宝楼方向,于是在贺涟驰的带领下迅速赶至藏宝楼。

    谁知,进门却见守卫昏倒在地,而贺涟风正带着两名侍卫端立一旁。

    贺涟风声称自己只是前来巡视,并非盗宝。随后二人发生口角,但被及时赶到的夫人制止。

    随后夫人与贺涟风单独在藏宝楼不知说了什么,只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便听楼内机关启动。

    待众人冲进门去时,便见夫人面部朝下倒在一滩血泊之中。

    而藏宝楼的机关铁门业已落下,贺涟风被关在铁门之内,正狼狈不堪,满手血污地被自机关中放出的蛊虫围攻。

    方凌让人将机关铁门重新落下,并以笔墨标出当日夫人遇害的具体位置。观察之后发觉此处现场竟然十分有意思。

第160章 有意思的血迹

    方凌之所以觉得此处现场十分有意思,一是伏尸处距离灯柱虽近,但却还有一臂之遥。

    二是,按钮上的血迹均匀,且边界清晰,却并未有任何指纹,倒像是拿刷子刷上去的一般。

    三是,作为凶器的匕首上的指印自刀尖至刀柄方向依次可辨是小指、无名指、中指、食指,最后为半枚拇指印,换句话说此人是反手握刀。

    方凌仔细地查看了匕首上的血手印,又以帕子包着刀尖在手里比划着握了握,突然便明白了些什么。

    转而问侍立一旁的弟子道:“敢问夫人遇害当晚,风少爷身上可有血迹?”

    一名弟子呈上两件衣物,一为当日贺涟风入狱前身上所穿,一为夫人所穿。

    “风少爷当时着此素色蓝衫,颜色干净,血点极少,但是手上却是血肉模糊。”

    见方凌对着那两件衣物反复查看,一旁的贺涟驰鄙夷道:

    “习武之人杀人不见血又不是什么稀罕事。若想以此替他脱罪,便少在此处浪费我等时间。”

    “公子说的极是!只是素闻以长剑刺喉,一剑毙命,干净利落,且血不沾身,却不知如此精巧又是开了血槽的匕首也能做到这般进退自如。

    我只是一时好奇,为何风少爷手上鲜血淋漓,衣衫上却有些过于干净而已。”

    贺涟驰有些不耐烦道:“你口口声声称他冤枉,难道就只是凭此判断?”

    “当然不止于此!不知谁手上可有与凶器相似的匕首借用一下?”

    当下便有弟子呈上一把差不多大小的匕首,样式口刃大小与凶器均一般无二,都是极为普通的铸铁匕首。

    方凌将刀尖在墨中蘸了蘸,想了想将匕首递给贺涟驰道:

    “三公子与风少爷身高相仿,而我与令堂身高相似,可否请三公子与我一同还原一下当日情形?”

    贺涟驰接过匕首,眼中微寒道:“这有何难?”

    当即抓住方凌便朝着她的腹部一刀递了过去。

    仙越一惊,尚未出手,便见那边方凌已经一把挡住贺涟驰冰冷的手道:

    “三公子可要当心些,众目睽睽之下,万一不小心伤了我,别人当公子有意杀人灭口就不好了。”

    贺涟驰嘴角抿了抿,轻声道:“要取你性命,有的是机会,不急。”

    “这倒也是,不过眼下三公子却是刺错了!”

    贺涟驰疑惑地望着手上匕首道:“如何说?”

    方凌指着自己腹部衣物上的墨迹道:

    “二夫人的伤口在右腹下侧,而你刺中的却是我左腹上侧。”

    贺曜辰眼神微动,硬朗的嘴角微微上扬,却是没有出声。

    只见贺涟驰重新又握了匕首,一手扣住方凌右肩,再次刺了过去,手上尽量刻意地往自己的左侧偏了偏。

    方凌笑了笑,指着自己衣服上的墨迹道:“三公子的准头似乎还是有些不对呢。”

    贺涟驰怒了,扔了匕首道:

    “案发之时,一时激愤,就算是贺涟风也未必能保证每次都刺的同一个地方分毫不差。”

    “话是不错!可是有些动作轨迹,若是过于不便,便是悖于常理,不得不令人深究了。”

    贺涟驰指着方凌衣服上的两点墨迹道:“你别说这两三寸的差别就算是你口中的有悖于常理。”

    方凌望向贺曜辰道:

    “相信方才贺掌门也瞧见了,一般惯用右手的人刺中对方时,被害人通常是左腹部受伤。

    而随着凶手与被害人之间的身高差,加上人在腕部及小臂用力时,手肘会自然弯曲一定的角度,故而伤口可能会在上下位置上有小幅度的差异。

    三公子因为比我高出一头,就如同风少爷与二夫人一般。一般情况下刺中的应是我左侧上腹部。后来虽经我特意提醒,三公子虽也偏向了我左下腹,但是动作上却是十分笨拙别扭的。”

    贺涟驰见贺曜辰有些信服地点了点头,急忙说道:

    “情急之下出手,可能受其它因素影响也未可知,况且我刚才动作何来别扭之说?”

    方凌眼神笃定道:“若三公子方才的体会还不够明显的话,那么请试试如此握刀如何?”

    方凌将贺涟驰手里的匕首调转过来,令他反手握住道:

    “方才三公子拿匕首时是正向,可是根据匕首上的指印,此人却是反向握匕首的。三公子请再演示一遍。”

    贺涟驰将匕首反向握于手中的瞬间,突然便明白了。原来反向握匕首时,不论划、刺、扎,攻击的都是对方上半部分。若要攻击对方下腹并且还要偏向右侧,无论面向对手还是背对对手,动作上都十分不便。

    可以说一般正常人都不会做如此别扭的动作。

    方凌见贺连驰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便不慌不忙地说道:

    “如此不用我多说,相信大家应该也看明白了吧。

    况且我当日检查过夫人的伤口,她右侧下腹伤口十分浅,仅三寸左右,且伤口显示凶器乃自下而上斜向上刺入。

    不知三公子可有一个姿势是可以达到反向握匕首,却能自下而上刺中对方右下腹的?”

    贺涟驰额头突然便冒出了冷汗,但半晌之后却又冷静下来。

    “你怎知匕首上的手印就一定是凶手的?这也很可能是我娘拔刀时所留。”

    “通过上面的一系列推测,这手印自然只能是令堂的!但至于是不是凶手所留,且是刺入时所留还是拔刀时所留一时之间却是难以定论的。”

    众人闻言有些糊涂了,只有贺涟风分外恼怒,喝道:“你这是何意?既然已经断定手印为我娘所留,又说什么是不是凶手的还不确定?你到底想说什么?”

    方凌:“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佩服令堂坚韧的意志。试想一个妇人,手无缚鸡之力,腹部中刀竟能强行拔刀,且能忍住剧痛而不倒地。委实算得上一位响当当的女中豪杰。”

    贺曜辰显然已经对方凌的推测有了兴趣,道:“你何以知道她被刺之后未有倒地?”

    方凌:“贺掌门请看地上的这几处血迹,所有人应该不难看出凶手是在暗门以内下的手。因凶器就扔在此处,既然匕首上最后的手印是夫人所留,那么必定是她拔了刀,并顺手将刀扔在了此处。而拔刀必定会令她双手沾染鲜血。若是此时倒地,无论如何都会留下血手印或是破坏地上自然滴落的血迹形态,但是都没有。所以我判断当时她是站立状态的。”

    贺涟驰已经十分不耐烦了,吼道:“我娘当时是站是躺跟贺涟风是凶手有什么关系?”

    方凌:“三公子请稍安勿躁,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几个问题:

    一是凶手既然存心要杀夫人灭口,为何腹部伤口如此之浅?而且形态自下而上且处于右腹下侧这个十分不合理的位置?

    二是为何凶手刺伤夫人之后,竟然能够放任其继续蹒跚至灯柱处按下机关将自己困住?”

    众人显然也难以解答方凌提出的这两个问题,就是贺涟驰一时间也是被问的哑口无言,无从辩驳。

    方凌见众人心里已经开始起疑,便继续道:“但若是换一个角度,假设这一刀根本就是夫人自己所刺呢?”

第161章 不顾真相

    未等其他人反应,贺涟驰便怒道:

    “满口胡言乱语,我娘自己刺自己?她为何要这么做?她疯了吗?”

    方凌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因为她受到了贺涟风的要挟。她知道贺涟风能拿此事要挟她一次,便能要挟她第二次。

    所以她必须趁贺老门主不在,率先设一个局,一个能将贺涟风一举拿下的局。

    要知道,仅凭藏宝楼盗宝的罪名,对于一向荒唐的贺涟风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

    贺涟驰闻言勃然大怒,当即便要出手取方凌性命。

    但闻贺曜辰厉声喝道:“退下!”

    然而贺涟驰此时已然怒不可遏,根本就听不进任何规劝,只愤然骂道:

    “贱人!休要胡说八道!我现在就杀了你!”

    说着便欲冲上前来。

    说时迟那时快,方凌只觉眼前一闪,贺涟驰便已跪倒在地。

    贺曜辰怒道:“你真当你那些事我全然不知吗?如此造次,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门主?”

    贺涟驰眼眶血红,含泪愤恨地道:

    “爹!我承认,我确实做了不该做的错事,我娘当时也的确被贺涟风握住了把柄,受他胁迫。但他下毒手杀死我娘也是真的啊!

    如今这贱人颠倒黑白,口口声声说我娘是自杀,将贺涟风摘了个干净。试想我娘即便有心设局,又怎会真的置自己于死地?”

    方凌望着声泪俱下的贺涟驰道:

    “三少爷,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从未说过夫人是自杀,我只说那刀伤是她自己所刺。你也知道那刀口尚浅,并不足以立即毙命。”

    “那你说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当时大家亲眼所见,此间只有他们二人,既不是自杀又不是贺涟风所杀,难道还有鬼不成?”

    “你错了!正是因为当时藏宝楼还有第三个人,夫人才会死于非命。”

    贺曜辰面色一变,“你怎知当时还有第三人在场?”

    方凌迈步到灯柱旁,指着当日夫人伏尸处说道:

    “就凭夫人伏尸之处距离暗门机关尚有一臂之遥。就凭这暗门机关上的血迹均匀平整,且边界清晰。

    三公子,这按钮上的血迹是后来涂上去的吧?为何要凃这血迹?因为你也发现了蹊跷对不对?

    你口口声声说要为令堂报仇雪恨,其实眼里心里全是你自己的算计。

    你明知这里可能还有第三人在场,也明知杀害令堂的有可能就是这第三个人,却还要将矛头直指贺涟风。

    你真的只是为了报仇吗?”

    贺涟驰眼神闪躲,却仍旧凶狠地吼道:“你血口喷人!”

    “好!那我便让你心服口服。”

    方凌说着便兀自取来桌上砚台,用毛笔在手指上涂抹了薄薄一层墨汁按在与那按钮材质相似的灯柱之上。

    继而又直接将手指伸进浓墨中,蘸取大量墨汁再按在旁边一处地方以做对比。

    方凌指着那三处印记道:

    “你自己看看,这三处痕迹一样吗?

    指腹因柔软且是圆头有一定的凸起弧面,按压平整光滑的物体所留痕迹必是内深外浅,且会留下清晰的指纹。

    就算液体蘸取过多,覆盖了指纹细节,也会因为液体太过饱满而在中心位置留下一个颜色堆积的色块儿。

    但按钮上的血迹颜色均匀,整块血迹薄厚一致,既无指纹也无按压导致的色块堆积残留,倒像是刷上去的。”

    贺曜辰听到这里,不禁老泪纵横。

    “互相算计,骨肉相残!孽障啊,全都是孽障!”

    贺涟驰还想解释,“不是我,爹,真的不是我。”

    方凌却没有耐心再听他继续辩驳。

    “好,既然不是你,那便是别人。夫人距离这灯柱尚有一臂之遥,不可能按下按钮,而贺涟风既已被暗门困住则更是不可能。

    所以只能是在场的第三个人落下了暗门。”

    方凌说到此处则取出一方白娟,呈上道:

    “而这个人正是以此物杀了夫人。贺掌门可识得这枚银针?”

    贺曜辰接过银针仔细查看,面色阴沉地道:

    “此乃蛊刺银针。你从何而来?”

    “这便是我昨夜擅闯落蛊洞所得。我查验夫人遗体时,发现其后脑发间脑户穴处刺有此枚银针,整个银针全身没入四寸有余。”

    “你是说我夫人是死于此枚银针?”

    “我昨夜检查夫人遗体,发现右下腹伤口薄而浅,且并未伤及脏腑,就算因为失血过多而亡也绝不至于立即毙命。

    而真正的致命伤正是脑后发间的这枚银针。因为银针极细,且又是一招毙命,并未造成出血,故而很难被人发现。”

    贺涟驰显然并不信服。

    “哼,昨夜验尸唯有你一人在场,有什么没什么自然是你一人说了算,就算你悄悄在我娘头上扎一根针又有何人知晓?爹,你休要被这贱人蒙蔽了。”

    方凌看向贺连驰正色道:

    “三公子信不过我可以,但却不能信不过夫人。夫人死于二十余天前,当日银针在其生前便刺入脑户穴,虽未造成大量出血,但针孔必有血点且周围应有少量淤青。

    因血液未能及时排出,如今必已沉积为一小块儿圆形尸斑。

    若是我昨夜新刺入的话,那么因人死后血脉不通,万不会造成出血点也断不会有其它任何皮肤反应。尸体上只能留下一个细小的针孔而已。

    若三公子有所怀疑,可即刻带人前去查验,如有半句不实,我任由你处罚。”

    贺连风显然已经无话可说,却仍自强辩道:

    “即便如此,你又如何断定此枚银针不是贺涟风下得手?”

    方凌万没想到事到如今贺涟驰竟还死咬着贺涟风不放手,有些恼恨道:

    “你就这么恨你的弟弟吗?恨到连真相都可以不要了?”

    “我怎样无需你这贱人置喙。你若是真有证据证明此枚银针并非出自贺涟风之手,便当拿出来就是

    毕竟贺涟风虽然身手不济,但多少也算是习过两天武的,即便被困于暗门内以银针伤人也不是不可能。”

    方凌望着贺涟驰问道:“你真当我没有证据是吗?”

    只见方凌面朝东行至玉雕灯柱前方才停下。

    “不错,暗门以铁条铸成,若是一个身手不错的人,即便困于门内以飞针杀人确实不在话下。

    可是他却绝无可能不偏不倚正向射入立于此处之人的脑户穴。

    若是三公子不信,现在就大可以一试。”

第162章 忘恩负义

    只见暗门呈东西向将前厅与后厅隔断,而夫人当时应该是在刺了自己一刀后,强撑着到达前厅东侧的灯柱旁试图落下暗门。

    暗门之内的人若是想要以飞针伤人,只能自夫人的左侧射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自脑后垂直将银针打入脑户穴。

    方凌回头望了望正后方的横梁和气窗,突然道:

    “若说此间还可藏人的话,门主何不遣人上去看看?”

    贺曜辰给身边弟子递了个眼色,只见那人飞身踏上两边墙壁,几步便已攀上了横梁。那人攀在横梁之上,探出一头对气窗内外仔细查验之后道:

    “回门主,气窗外壁有脚手印记。”

    贺涟驰闻言慌忙道:“一定是贺涟风的同党。没错,他杀我娘盗取降龙木,又串通好了归云山的人来唱这出戏。一定是这样的!

    你们休想三言两语就替贺涟风脱罪!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今日便先取了你二人性命!”

    说罢便朝方凌的脖颈掐了过来。

    仙越虽身中剧毒,可却始终提防着贺涟驰。此时见他动了杀心,立刻便迎了上去,数招之后,贺涟驰便已不敌被擒。

    仙越却因方才一番打斗,中毒迹象愈加明显,眼见嘴唇已泛青紫之色。

    方凌急道:“事到如今,相信贺掌门也是明辨是非之人。我擅闯落蛊洞确实是为了替风六少爷洗刷冤屈,并无恶意。

    且这件事我家公子并不知情,方才大堂之上,是小女妄言了。还请贺掌门快些替我家公子解毒才是。

    至于夫人一事的真正凶手,就我昨夜落蛊洞中所见,此施针之人定然是府上极擅用蛊之人。

    当时我适才刚刚取下银针,便见二夫人胸腹隆起,一只淡紫色的虫子突然破体而出。

    且那虫子并不简单,鸣叫之下,洞内所有蛊虫无不争相维护……”

    贺曜辰突然厉声喝止道:

    “好了!那蛊刺银针乃我巫蛊门专门避蛊之用,何来以此针下蛊之理?此事贺某自有论断!”

    转而对身边一弟子言道:

    “你扶贤侄下去休息,传巫彭为其拔毒。

    至于你,小丫头,你虽替我儿洗刷了冤屈,但却擅闯我巫蛊门禁地,亵渎我夫人尸身。此二者一码归一码,我可以许你家人千金谢礼,但你却必须依照我门规处置。”

    方凌万万没想到贺曜辰堂堂一派掌门竟然如此翻脸无情,放着杀妻夺宝的凶手不管,反而过河拆桥将自己抓来牢里转移众人注意力,以堵悠悠之口。

    想自己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拼了老命地闯那落蛊洞,说起来还不是为了保全他贺曜辰的崽儿?

    贺家这些忘恩负义的老东西,竟变态地扬言要将她制成魇镇世代守护落蛊洞。

    这些个无情无义的东西,若她当真做了鬼也定然不会尽忠执守,保佑他们贺家后人。

    内堂里,贺曜辰与一名清瘦如柴的巫蛊师正在议事。只见那名巫蛊师忧心忡忡的道:

    “门主当真只惩处那丫头一人?当日众弟子可是亲眼所见,闯落蛊洞的共计三人。”

    贺曜辰沉吟道:“涉及两派之事,归云山又岂能容我们随意处置了他们掌门大弟子?

    所幸据现场弟子回禀,他们三人之中,唯有那丫头一人在洞口有落魂之症,可见唯有其一人真正进入过九黎培幽境。”

    那巫蛊师疑虑道:“可是她却被那仙越轻而易举地救了过来。想这落魂潭百年间守卫蛊灵,从未有人能在落魂之后全身而退。如今这仙越,不过云虚宫小辈弟子,何以能到如此境界?”

    “云虚宫久负盛名,百年不衰,果然是深不可测!

    可叹有些人竟还妄想着云虚宫早已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看来即便是年轻一辈亦是其它玄门望尘莫及的。如此,咱们就更不可轻举妄动了。

    至于那丫头,既能解八卦四开锁,还能以一己之力破除我八魄魇镇,怕也不是一般人。

    想那仙越向来极重清誉,何时出门带过丫鬟?就是单单处置了她一人恐怕也是不易的,还须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但无论如何,她既入了九黎培幽境,是万万留不得了。尤其是如今又偏偏遗失了降龙木。

    对于其它门派这降龙木顶多便是一味特别的药材,但于咱们巫蛊门却是奥义无穷。若是他们一行本就是有心冲着此事而来,只怕是后患无穷啊。”

    只见贺曜辰满面愁容地取出一枚银针参详片刻,眼神之中满是疲惫。

    “此事倒是无需担心,我心里已经有数。降龙木的隐秘绝非旁人能够参透的了的。

    普天之下,降龙木唯有我们贺家一脉可以参悟。其他人,无非是先祖灵体的寄生之物而已。倒是不必反应过激了。

    眼下,最让人忧心的莫过于我这一众子嗣。唉!养不教父之过,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眼看着我已年迈,很多事纵然心有余却已是力不足了。夫人的尸毒蛊业已遗失,驰儿却还一门心思的记恨着风儿。

    罢了,罢了,你且先替我去查一查,昨夜我虽令落蛊洞守卫暂隐于密林之外,但谨儿作为首领中间又去了何处?

    切记,此事只宜暗访,切不可为任何人所察觉,尤其是他们兄弟三人。”

第163章 不堪回首

    仙越这边因体力不支,前脚送回房中,巫彭后脚便来了。

    替他细细查看一番之后,便给了两粒药丸道:

    “先生之伤应是几种毒物混合所致,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不过拔毒之后,先生还需卧床七日,待我再开些汤药与先生服用即可清除余毒。”

    “巫蛊门不愧毒门世家,在下领教了。眼下便有劳老先生了。”

    “先生不必介怀,蛊术与道术毕竟不同。我们三公子常年修习种蛊之术,对各种蛊虫均有涉猎。

    能似先生这般,拔蛊之时仍能谈笑风生者,已令小老儿佩服之至。”

    直到巫彭走后,仙越适才松了一口气颓然地倒在床上。经历了方才的蚀骨之痛之后,全身犹如毒虫啃咬一般的症状总算减轻了一些。

    想自己昨夜假意昏睡,后追至落蛊洞,却发现一黑衣人尾随方凌正自启动机关唤醒洞内魇镇欲置二人于死地。

    自己与其两厢交手之下,竟一个不慎被此人以蛊虫所伤。虽然奋力斩杀一只魇镇,勉力逃出洞外,却终因抵不过蛊毒之痛晕倒在密林之中。

    本以为方凌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不想醒来后但见洞口一片狼藉,方才听闻一名假扮成自己模样的蒙面人已将方凌救出,不知所踪。

    如此看来,此事倒是越来越复杂了。

    昨夜逃是逃出来了,但是巫蛊门的蛊毒却是难解,好不容易捱到今日。

    好在大堂之上,贺涟驰莽撞以蛊虫伤人,才让自己有机可趁,假意被其所伤。否则这虫蛊之毒如何解释得清?想必定然会落下把柄,百口莫辩。

    此时最为得意的莫过于贺涟风了。因二人此前多少都吃了些苦头,尤其是贺涟风连日来不仅日日遭受磔骨鞭刑,这几日更是水米未进,若不是他身体健壮怕是早就倒下了。

    但即使如此,也是刚被放出来便开始与浮生密谋着过几日如何带着他们姐弟俩出去逍遥快活。

    还未待二人统一意见,贺涟风的生身之母三夫人却来了。

    房内,三夫人正坐在床边,伸手舀了一勺汤药递到贺涟风嘴边。

    贺涟风与其生母似乎格外生疏,见她碗内黑乎乎的汤药无由来地便是一阵干呕。稍稍喝了口水,强行压下心头翻涌之感便下了逐客令。

    “母亲还是请回吧,这等小事就不必劳烦您了。”

    三夫人不为所动地继续吹了吹手里的汤药道:“你可是在记恨为娘?”

    “不敢!只是整整十三日的磔骨鞭刑也受了,仍能不吃不喝地坚持着没能一命呜呼。都怪儿子这条命太过于硬气了,就如小时候一般,委实让母亲失望了。”

    三夫人放下手里的药碗道:

    “你不必拿话气我,你只需要知道我做任何事都是为了你。

    此次你被老三抓住如此大的把柄,身负人命,且还是巫蛊门的主母夫人。你仍然不知进退,即便关押依旧不知退让,句句顶撞你爹,处处不肯服软。

    我若是不出此下策,让你在你爹面前呈羸弱之态,如何能让你爹心生怜悯,放你一条生路?”

    “呵呵,母亲果然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啊。今日的生路依然是将我往绝路上送。

    依稀记得七岁那年,母亲也是如此给我生路的。日日灌以慢性毒药,以求父亲能来房中多看上一眼。

    整整五个月,母亲终于如愿以偿将父亲的心再次牢牢抓住,我也终于得以不再服食毒药。

    不过母亲可知道,拜您当年那一碗碗毒药所赐,我时至今日还时常心痛难抑,沾不得寒凉。”

    “你只知怨恨为娘。你可知道我在滇南贺家因是外族,不仅处处遭人白眼。就连生了儿子,也不能编入族谱。

    同为人子,你的兄长们就能自小习练巫蛊之术,而你时至今日都从不曾有这种机会。

    当年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均不是善类,又有依仗。而我,除了年轻有些姿色之外,什么都没有。”

    “所以你就利用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将大夫人扳倒?”

    “贺家的人都是吃人的。我们既身在贺家,便也要学会弱肉强食。倘若不如此,恐怕我们母子早就被别人啃的骨头都不剩了。”

    贺涟风眼泛泪光,突然激动地吼道:

    “所以你当初为什么要远嫁到千里之外的贺家,变成和他们一样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三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愤怒惊得一愣,然而却很快平静下来。

    “不论你怎样想,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若是再来一次,我仍然会用同样的法子让我们母子二人活下来。”

    贺涟风目光凄凉,强忍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悲愤,漠然一笑道:

    “母亲真是好气魄!只可惜却偏偏生出了我这样一个窝囊的儿子,还请母亲早日回去歇息吧,以免看得久了令母亲心生不悦。”

    三夫人适才刚出了房门,只见贺涟风便愤恨地将那碗汤药砸在地上,上好的琉璃碗立刻便被摔的粉碎。

    浮生有些尴尬地从后面的屏风转了出来,望了望贺涟风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才见贺涟风凄然一笑道:

    “你也赶紧歇下吧,丫鬟早就收拾好了隔壁的房间。待过几日我好些了再带你们姐弟俩好好逛逛。”

    若是放在往日,浮生定然会没心没肺的走了。可是今日撞见了这么一桩事,仿佛亏欠他的不是他母亲,更像是自己似的。

    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气氛颇为尴尬。良久才道: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听也听了。我也不想占你便宜,要不我也给你讲讲我的那些惨事儿。

    没准儿你觉得这世上还有比你更惨的,心里就舒坦些了。”

    见那厢贺涟风没吱声,浮生便开始娓娓道来。

    虽然时隔多年,但当年的那一把火却让浮生直到现在看见火焰都触目惊心。尽管那些事情时常鬼魅一般不受控制地突然跳进脑子里,但是真正对别人说起却还是头一回。

    本以为霎那间暴露出来的伤口依然鲜血淋漓,却不曾想随着时间的推移,往事虽然历历在目,伤口却早已结痂。

    那些尘封的记忆,在岁月流逝中早已染了尘灰,不再疼痛。

    直至深夜,房中还听贺涟风笑道:

    “没出息的,当年就知道哭,若换做是我,就是那厮死了,也要再鞭一回尸才能解气。”

    “都烧成灰了,还鞭什么尸?况且我当时太小了,我姐说他为了赎罪,将自己的魂魄锁在尸身上一道忍受神形俱灭之痛。

    现在想来或许当时看着他在火里都烧成一截木炭还犹自挣扎翻滚就已经不恨了,只是‘原谅’二字时至今日我却也是说不出口的。”

    “也是,你那时候太小了。我在你那个年纪的时候,还在被人灌药呢。不过,你小子就这德性,不够爽快,说话总是口不对心,别扭!”

    “你又怎样?有本事你不要别扭啊?爹娘老子都在,还装得跟个文人骚客一般无病呻吟,酸不溜丢!”

    贺涟风敲了浮生一记暴栗道:

    “你让我一句能死吗?我好歹也算个伤患?”

    浮生乐了,笑骂道:

    “你大爷的!我眼下不还手就算很是让着你了。你也不看看你比我大了多少?

    日常斗嘴,要讲究公平,让着你就等于看不起你。

    就像我和我姐,我整日里瞧不上她,都多少年了她也没看出来过,还总以为自己厉害,也真是笨得可以。”

    贺涟风突然想明白一个问题。

    “这么说来,其实你和你姐没有半点关系,你们根本就不是亲姐弟对不对?”

    浮生笑道:“你现在才知道?”

    贺涟风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大叫道:

    “那你和你姐,你们从小青梅竹马,你们是不是……”

    浮生踹了他一脚道:“胡说八道什么?我和我姐比亲姐弟还亲!”

    贺连风闻言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笑道:“那我以后岂不是比你亲姐夫还亲?”

    “我呸!找打了是不是?”

第164章 拳头才是硬道理

    这一夜,远在千里之外的清远山乱石岗上。红眼儿飘来荡去的左一个喷嚏右一个喷嚏。

    自从清远山山体垮塌,方凌父女不告而别之后,红眼儿便少了很多乐趣。

    本来与老宋、老贾几个打赌,说好不动如钟,谁输了就要任别的鬼魂吸一口阴气的。

    几局下来红眼儿因为连连不断的喷嚏,已输了十几个回合。

    遂耍赖大骂道:

    “今夜不算,老子不小心染了风寒,先抓个郎中瞧瞧去。”

    徒留老宋老贾在原地莫名其妙。

    “做了几十年的鬼,头一回听说鬼魂还会染风寒的。大哥自从变成这小白脸的模样之后,身子骨是越发得不济了。”

    仙越这边,适才躺了一天便拖着虚弱的身子前去找贺曜辰交涉了。

    只见贺曜辰此时倒是神采奕奕,未见一丝先前之病态,中气十足地道:

    “此番我念及你替我儿查清原委,还他清白,我贺某自当记下你这份情谊。

    但落蛊洞实乃我巫蛊门禁地,如今被人肆意擅闯,灭我魇镇,毁我机关,直搅得天翻地覆。

    我不过是拿了你身边一个小丫头问罪而已,已经算是给两派留足了脸面。贤侄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何以不明白其中道理?”

    “风少爷之事若论起情分,我却是无功不受禄。非要答谢,相信贺掌门心知肚明,该是答谢被你关起来的那丫头才是。

    即便她擅闯巫蛊门禁地,可是说到底也是为了替令郎洗脱冤屈。

    贺掌门深明大义,何以不能让她功过相抵,就此放过她?”

    “我贺曜辰之妻,巫蛊门门主夫人,生不能护她周全,死后还不能保其安宁,任由她遭此亵渎。

    我若不作追究,何以立足于天地?

    况且落蛊停尸之处,自古便是我门中禁地,诸多禁忌,生人只进不出。

    便是扶灵者亦会将魂魄留于落魂池内,世代守护亡灵。

    她一个小小婢女如何能破得了此例?

    当日落蛊洞前救她之人,虽说我也没有切实的证据,但你我心知肚明。

    我念及两派情谊,未与你计较,已算是仁至义尽。

    若是你此番只为此事前来,恕贺某不能答应!

    荷香,送公子回房休息!”

    仙越此时心急如焚,哪里还能安下心来休息?心里只盼着前几日放出的青蚨能早日带回消息,否则便只能兵戎相见了。

    然而这一等就等了五日。

    这几日,方凌心焦气躁,心烦意乱,足足将贺家父子骂了八百遍,终于将那忘恩负义的贺涟风给骂来了。

    贺涟风因为身体底子好,修养了几日便已恢复了往日生龙活虎的模样。

    这一日原本借着宴请姐弟二人以作答谢的名头,再好好与姐姐套套近乎,沟通沟通感情。

    谁知阖府上下遍寻不着方凌,下人们亦是吱吱唔唔。

    回想起来一连几日并未见方凌前来探望浮生,方才察觉其中必定是出了大事。

    一番威逼利诱之下方才逼问出事情原委。原来方凌早已被收押入狱,只待夫人下葬之时便一同活祭。

    贺门主知道贺涟风的脾气,料想其得知此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样的乱子。便下令阖府上下不得向其透露此事。

    是以,过去的几日,方凌在地牢食不果腹,饥寒交迫,浮生和贺涟风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香的喝辣的,过得好不逍遥快活。

    方凌想起自己当日奋不顾身,只身涉险,却救了这么个白眼狼,便满心的愤恨。隔着地牢的栅栏都想扑过去将他咬上一口。

    贺涟风头一回见到如此生猛的女人,唯有远观安慰道:

    “方家妹妹,你且放心,你是少爷我的女人,我定然不会让你枉死。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说完便一溜烟地准备跑路。

    方凌不想此人大话说得响亮,事到临头却一点办法也没有,遂大骂道:

    “臭不要脸的,谁是你的女人?你给我回来!快让你爹放了我!否则我就一把火烧了这里。”

    说到激动处,手上腾的冒出一团火焰便激射到草堆之上。

    谁知那潮湿的草堆被自己暖了几日,如今遇着火便噌的着了起来,不消片刻便已化为一片火海。

    贺涟风在外大喊着着火了。

    两名狱卒本来就是在贺涟风威逼之下放他进来的,如今却不想惹了这等祸事,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贺涟风骂道:

    “还不快将人救出来?此人是我爹点名要在夫人下葬时生祭之人,若是现在提早死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二人闻言,连忙将牢门打开,方凌刚出了牢门突然出手拔出一名狱卒腰间佩刀,一刀架在贺涟风的脖颈上道:

    “放我出去!否则我杀了他!”

    二名狱卒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哆哆嗦嗦,磨磨蹭蹭,只想着门口的守卫赶紧发现异样进来支援。

    贺涟风见状,急得大吼道:

    “还等什么?赶紧把钥匙给她,你们想让本少爷死在她手上吗?”

    二位狱卒真要被眼前这个纨绔少爷给害死了,真想让这女人一刀将他砍死得了。手上却又不得摸出钥匙扔了过去。

    趁着方凌弯腰拿钥匙的功夫,二人突然交换了一个眼色,一左一右两面夹击便冲了上去。

    方凌直觉自己身体一轻,已被贺涟风带得旋风一般飞了起来,抬手出腿,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两名狱卒便已被同时放翻在地,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逃?吓傻了吗?”

    “我一向是靠脑子取胜的,你这样太暴力了!”方凌强自辩驳道。

    “你可知拳头才是硬道理!”

第165章 黄雀在后

    二人一路望风而逃,谁知刚才解决了门口守卫,出了地牢却冤家路窄地撞见了正要过来找方凌算账的贺涟驰。

    贺涟驰可不会顾及贺涟风的小命,巴不得他早些死了才好。此时一见他劫了地牢,挥刀便冲了上来。

    本来贺涟风在贺家众人眼中一向是个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只知吃喝嫖赌的败家子,贺涟驰自然也是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往日碍于他身边一直跟着贺钊,尚且忌惮他几分。如今贺钊被自己亲手折磨得差点儿交待过去,自然是不可能跟着他劫狱的。

    于是心下大喜,当下便提了剑杀了过来。

    贺涟风自然知道,此时此刻对于贺涟驰来说实在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定会痛下杀手对自己处之而后快。是以,也不敢含糊,夺过方凌手中佩刀便迎了上去。

    适才一交上手,贺涟驰便大吃了一惊。这哪里还是往日那个整日只知寻花问柳,身体被掏空的贺涟风?

    这一招一式凶悍非常,刀刀震得人手臂发麻,哪里有半点羸弱不堪的样子。

    想起死去母亲的话,看来自己平日里果真是太小看他了。

    想到这里,只见他袖口微动,一点红光一闪而过,当下便祭出了杀手锏——赤尾蜈蚣。

    只是今日这蜈蚣比前几日被仙越摔死的那只不知大了多少倍,且青头铁甲,威风凌凌,一看便是大有来头。

    虽然论及身手,贺涟风眼下是绰绰有余,但是无奈贺涟驰那一条赤尾蜈蚣却是难缠,刚一出手便将贺涟风逼得接连落了下风。

    方凌眼看此次越狱计划就要断送在贺涟驰的手里,而且恐怕此后地牢看守定然会更加森严,绝难有机会再逃出去。

    只好不顾道门规矩,掐诀念咒,霎时间只见阴风四起。饶是千里之外,红眼儿也果然不负所托,来得尤为的迅速。

    半年不见,红眼儿依然还保持着秦相何的模样,俨然已经将自己当成了他。

    一见方凌,红眼儿犹如见了亲人一般,欣喜若狂道:

    “丫头,总算是想起老子了。说,找老子什么事儿?”

    “怕你深山寂寞,找个架给你打一打,活动活动筋骨。”

    红眼一听有架打,顿时眼冒精光,神采奕奕地望着眼前两名打得不可开交的男人,问道:

    “哪一个?长的丑的还是俊的?”

    “丑的那个,给我往死里揍!”

    贺涟驰听闻这一人一鬼的对话,气得差点吐血。

    奈何这只恶鬼却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一上来便隐匿了身形。一时间神出鬼没,四下偷袭,丝毫不顾江湖道义,尽使些撩阴腿、猴偷桃这等阴损下流招数。

    贺涟驰尚还摸不清这厮底细,一时不查,竟让其几次三番屡屡得手。

    贺涟驰应接不暇之下,慌忙取了显灵水涂眼,奈何鬼魂不受形魄限制,身法太过于诡谲迅速。

    而巫蛊门所学,无论术法还是蛊毒又大都针对形魄,如今突然对上灵体,自己又无法器在手,一时间竟难以招架。

    贺涟风虽然惊异于方凌竟懂得御鬼之术,但眼下却也来不及吃惊,腾出手来便慌忙拉了她往府外逃去。

    浮生早已被贺涟风安顿好了,只待方凌一到,二人快马加鞭便能出城,只要出了滇南,贺家的人行动起来便没有那么方便了。

    以后就算是明知他们身在归云山,却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追到云虚宫去拿人。

    二人翻墙跳出贺府,越过一片林子,眼见就要到达约定地点,谁知身后突然射出两支飞箭。

    贺涟风猝不及防,拍开方凌时自己肩上已然中箭。那边方凌被一把推开之际,一黑衣人却突然于密林间飞身而至,一个手刀便将其劈晕了过去。

    那箭上显然已经淬了毒,贺涟风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眼前却是一阵眩晕继而颓然倒地。

    只见那边的黑衣人慢悠悠地走过来,得意地道:“没想到你的命还真是硬。”

    贺涟风心痛难抑。

    “果然是你!你要对付的不仅是他们,还有我?”

    那人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道:

    “莫非你还天真地以为我只是为了对付贺涟驰?你别忘了,二娘当初是如何坐上主母夫人位置的。”

    “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整个贺家只有你待我如亲人。我也一直将你视为我血肉至亲……大哥!”

    贺连瑾揭下蒙面黑巾,一把掼到地上,愤恨地道:

    “那是因为我当初年幼,无依无靠,无权无势,不得不依附于当时最为得宠的你们。

    但是你们害我娘在贺府失势也是千真万确,二娘更是心狠手辣,直接将她逼死。”

    贺连瑾走到贺涟风面前,蹲下身来红着眼睛怔怔地看着他继续说道:

    “我那时虽然年幼,却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骨。我发誓有朝一日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说着突然伸手猛地将那短箭自贺涟风的肩头拔了下来。

    贺涟风闷哼一声,难以名状的悲伤涌上心头,他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颤声问道:

    “所以,那日藏宝楼内,我发觉有异,冲出来时看见的那个以飞针射杀二娘的人便是你?”

    “是!你当时不就已经有所怀疑了吗?为何不说出来?呵呵,莫非竟是为了保全我?”

    贺涟风凄然一笑。

    “很可笑对吗?我他妈当时还真是为了保全你!不过也不全是。”

    贺连瑾也是一声长笑,却莫名的悲凉:

    “幸亏不全是。你要知道,我是多么处心积虑地在等待这么一个将你们一箭双雕的机会。

    当日我见你一回府便散布消息声称要盗取降龙木,而贺涟驰却信以为真满心欢喜地想以此抓住你的把柄,我便知道机会来了。

    实不相瞒,那小贼是我故意放进来的。

    你知道我一向受他们排挤,只能负责一些看门打杂的活计。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让我发现了那小贼。

    当日他徘徊不走,我一看便知是你此次回滇南要等的人。我也知你等他是为了保全他,否则不会为了让他知难而退而故意去招惹老三。

    所以我故意诱他进门,故意告诉你贺涟驰在外欺男霸女,二娘为掩人耳目灭人满门的事并奉上证据,目的就是为了搅浑这趟水。

    却不想她倒是硬气,不甘心被人随意拿捏,居然想以一招苦肉计令你和你娘就此失势,就像当初对待我和我娘一样。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只可惜你发现的太快了,你冲出来时,她还未来得及落下暗门。我只好提前动手杀了她,并以石子触动暗门将你困住。

    若非如此,相信那丫头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看不出端倪。”

    贺涟风望了一眼那边的方凌,道:

    “就当是为了偿还你多年以来对我的照顾,我娘做的那些事,我替她还了。

    今日你可以杀我。但是此事与她无关,你放了她。”

    贺连瑾大笑道:

    “我的弟弟,你怎能如此天真?她进过培幽境,就算我今日放过她,你觉得父亲能放过她?

    你不会当真以为咱们的父亲只是因为她亵渎了二娘的尸体才抓了她吧?

    父亲是什么人,我知你也知。活着的人都不见得在乎,更何况区区一具尸骨?

    非要置她于死地的原因不过是唯恐她发现了我们贺家的秘密罢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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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女方凌苦苦等待的机缘却是一邪灵凶魂。阴差阳错之下虽为其冲破一叶障目,但却自此结下梁子。
一人一灵,人算不得什么正经人,灵也算不得什么正经邪灵。随着二者争斗不断,方凌也自此揭开了一个精彩纷呈的道修世界。软萌女法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软萌女法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软萌女法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