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抽象化联动...
“公平？呵呵，公平？”
看到七公主嗤笑着露出不屑表情，玉帝面沉如水道：“不错！就是公平！天条就是要以公心大过私心....”
‘这也是我说的！’
换了身天兵装扮的周寂表情古怪的转头看向瑶池，心里疯狂吐槽。
突然，胳膊好似被什么东西碰了碰，周寂回过头，换完岗的另一个天兵满脸好奇道：“哎~兄弟，你怎么了？怎么嘴角一抽一抽的？”
“他说的...全是我的词啊.....”
“.....”
“.....”
周寂瞧见那个天兵一副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迷惘表情，轻咳一声，收敛表情道：“咳...没什么。”
瑶池里面的争执仍在继续，七公主面露冷笑道，“陛下当初下令十大金乌齐出，十日临空爆晒大地，这也是公平？？开闸放出弱水，引来人间洪水泛滥，这也是公平？？卷帘天将仅仅只是打翻父皇的琉璃盏，父皇就要把他打下凡间，每日受百剑穿心之苦，这也算公平？”
“七姐，你就少说两句吧。”
八公主心急如焚的打断七公主，转身朝玉帝王母跪下，“父皇，母后，七姐只是一时气话，”
玉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王母娘娘颤抖的抬起手臂指向七公主，痛心疾首道：“我是你的母亲，陛下是你的父亲。我们让你认个错就这么难吗？”
“七儿没错！父皇要是仍旧抱着您那套迂腐、错误的天条追求公平的话，那就杀了您的女儿吧！”
七公主倔强的仰起头，决然道，“七儿如今终于明白了姑姑当年的心。为了心里的那个人，七儿命都可以不要，你们可以拆散七儿和董郎，但你们休想让七儿认错。”
七公主如此冥顽不灵，王母娘娘怒不可遏道：“李靖！董永处置的如何了？”
“小神在。”李靖看了眼宝座上的玉帝，恭敬道，“小神遵从陛下和娘娘的旨意，只是将七公主带回，未动董永一分一毫。”
母后突然提起董永，七公主心里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见王母娘娘咬牙切齿道：“即刻下界，将董永碎尸万段，魂魄打人万劫不复之地。”
七公主泪水刹那间流了出来，跪瘫在地上，苦苦哀求道：“母后，不要!七儿错了....七儿错了..饶了董永吧!七儿愿用自已的命来换董永的命。”
八公主面露震惊，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之色，望着女儿凄苦哀求的模样，王母娘娘红着眼眶，也不禁落下悲痛的泪水，狠下心来，拂袖转身，“拉下去，罚面壁十年。传旨!若再有人动凡心!一律严惩，绝不姑息！本宫就不信刹不住这股思凡之风!”
七公主被罚的消息很快向外通传。
玉帝心灰意冷的瘫坐在宝座上，摆手让众人退下，转眼瑶池就变得冷冷清清。
周寂看着玉帝王母两人颓然的身影，轻轻摇头，转过身跟随天兵侍卫离开了瑶池。
天庭法度威严，刑罚极重，对于众神来说是有些苛刻，不过...权力越大责任越大，普通人在神仙面前脆弱的如同蝼蚁一般，根本没有丝毫反抗余地。
假使绝大多数神仙都是好的，但哪怕随便一个瑶池的天奴内侍动了邪念，下界掳掠新出生的婴儿作为血食，那对于普普通通的凡人就将是上天无路投地无门的绝望。
所以必须用严苛律法从根本上杜绝不正之风。
周寂自己没有上天为官，又不受天庭法度限制，自然希望天规越严越好。
唔...不行，好像小哪吒和杨戬、三姑娘他们都已经入了仙籍，受天条管辖。
周寂本想寻了个角落将天兵盔甲换下来，脑海突然闪过哪吒娇小可爱，萌到让人想捏脸揉搓的身影，喃喃道：“说起来，闭关这么久一直没机会看望小哪吒来着，听说她被王母娘娘责罚闭门思过，这次来了趟天庭，正好可以去看看她。”
小哪吒贪玩好动，六百年了，心性虽然有所成长，但其实仍和孩童一般。
把她一个人关在府邸里闭门思过，怕是和坐牢无异了。
周寂想到这里，便拂袖散去四方阵图，穿着这套天兵盔甲回趟瑶池，顺手摸了几坛美酒仙酿，一路打听来到伏魔元帅府。
不同于周寂印象里的其他天庭，包括瑶池在内，其他世界的浮空仙岛这里就是一朵朵漂浮在莲台当中的莲花形状。
就仿佛这个世界的天庭本身就是一朵无比巨大的莲花。
周寂沿着一队天兵所指的方向来到哪吒的府邸，由于受到王母娘娘责罚，伏魔元帅府大门紧闭，看起来冷冷清清，周围也没什么人的样子。
周寂左右看了一眼，拂袖将天兵盔甲收入四方阵图，正打算走上台阶扣门，却听见元帅里面传来一声重物碰撞的巨响。
砰~
砰砰~~
周寂面露疑惑的退后两步，又是一声巨响传来，府门旁边的墙头突然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紧接着一个娇小可爱的脑袋冒了出来，再然后，哪吒的半个身子爬上墙头，瞧见了正在看向自己的周大哥。
“周大哥？你出关了？”
哪吒露出不可思议的惊喜表情，急不可耐的跳出围墙，却被一层无形的气墙阻挡，在半空翻了个跟头，重新落回围墙上面。
“是啊，不过可能过几日还要再闭几百年。”
周寂笑着点了点头，看向空气墙上泛起的透明波浪，疑惑道，“这东西是？”
哪吒抬手向前砸了砸，气墙再次漾起水波一样的涟漪，这段时间哪吒已经试过了无数次，知道有天条律令的法则，自己根本无法出去。
“喏，你也看到了，王母娘娘设下的禁制，罚我闭门思过，不让外出。”
周寂浮空而起，与站在墙头的哪吒相对而立，将法力覆盖掌心，朝还未完全平复的波纹触碰过去。
虚空中，似有无数金色的文字上下流动，每一个字都凝聚着天条法则的力量。
哪吒面露惊讶，不禁同时抬起小手，试图贴向周寂掌心。
就在两人快要触碰的同时，一股恐怖无比的力量从金色的字符喷发而出，周寂手掌瞬间被金光弹开，空气墙再次恢复先前完全透明的状态。
哪吒也被气墙反震，向后一个跟头栽进院里，像是撞到了什么硬物，发出冬~的一声闷响。
“哪吒，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哪吒不以为意的声音从墙后传来。
用开山斧虽然可以噼开天条禁制，但必将引来玉帝王母的注意，周寂低头看了眼掌心，四方阵图若隐若现，这一次他没有再用法力，通过四方阵图轻而易举的穿过了空气，就好像那里根本就不存在禁制一般。
哪吒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跃身而起，脚尖刚踏到墙头的瓦片，就一头撞进周寂怀里。
“哎幼~”
周寂拎起她的后衣领，把她放到一边，揉了揉她头上的两只冲天鬏，笑道：“明明是你撞了我，你还哎幼。”
哪吒下意识的扒拉周寂的手掌，躲开他对自己发髻的摧残，突然反应过来，转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院墙外面，又看了眼墙头上的周寂，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怎么进来的？”
“就这么进来的喽~”
周寂脚尖一点，彷若一片树叶翩然飘落，看着远处倒塌的假山以及四处皲裂的内墙，表情古怪道：“你的元帅府还挺别致啊....”
哪吒跟着跳下墙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脚尖划地道，“又不能出门，又没人陪我，除了可以爬到墙头看风景，不找点事情玩玩，实在太难熬了。”
“不过别担心，等到期满会有天工帮我修好的。”哪吒说罢拉着周寂朝大厅走去，“算了，先别说这些了，周大哥好不容易来趟我这儿，走，我带周大哥到处看看。”
“这里是大....咳，要不还是去那边的小花园看看吧...”
哪吒拉着周寂逛了一圈，整个元帅府除了她休息的卧室以及修炼用的静室还算完好，其他地方或多或少都有受到波及。
虽然哪吒极力解释，但在周寂看来，静室免受摧残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她根本就进去过...
得知周寂过些天还要闭关，哪吒揪住周寂的衣角，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期待道：“周大哥，元帅府灵气充沛，又有周天星辰之力加持，你突破仙道正需要大量仙灵之气，不如就在我这儿闭关好了....你看，静室都给你准备好了。”
“你这儿也就只剩静室了吧？”周寂哭笑不得的看向哪吒，抬手搭在她的脑袋，无奈道：“真难为你是怎么住下去的。”
“简单收拾一下不就好了。”哪吒小声滴咕道。
周寂摇了摇头，沉吟道：“唔...等我回去和三姑娘说一声吧。”
“这么说，周大哥答应了？”哪吒眼前一亮，惊喜道。
“你先别急着开心啊。”周寂无奈扶额，苦笑道，“我是要入定闭关，哪怕待在你这儿，也没时间和你说话玩耍啊。”
哪吒宛如小大人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奶声奶气道：“只要有人能陪我一起坐牢...呸，一起待这儿就行了。”
“不过...”哪吒话锋一转，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枚用仙禽灵兽的骨片羽毛做成的毽子，期待道：“那在闭关之前，总可以陪我玩玩了吧？”
“.....”
周寂和哪吒简单收拾了一下满目疮痍的庭院，打算先行离开，哪吒依依不舍的把周寂送到门口，揪住他的袖口道，“周大哥，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周寂看着空旷无人的元帅府，以及孤苦伶仃的小哪吒，轻轻点了点头。
天上一天，对于下界来说就是一年。
周寂在天庭待了三天的时间，回到华山的时候，已经过去三年。
杨婵仍旧和先前那般一个人守在圣母庙，只是守了五百多年的后山，人已不在，只剩满山桃树。
以前周大哥还在闭关的时候，哪怕两人不能相见，但至少心里有个盼头，每年春上去趟山洞门口种一棵桃树，直到种满崖坪。
现在，周大哥出关以后，她反倒更加孤独了。
杨婵双手托腮，坐在院里的石桌旁怔怔发呆，喃喃低语道：“周大哥，你个大骗子，说好我什么时候想家就会陪我回去的，这都过去三年了，我想二哥二嫂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一缕浓郁酒香从鼻尖拂过，杨婵琼鼻微皱，循着酒香转身看去，惊喜道：“周大哥！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
“我刚去天庭探望了一下哪吒，在她那儿住了几天。”周寂提着瑶池仙酿晃了晃，笑道，“喏~这是从她那儿带来的仙酿.....”
听到哪吒的名字，杨婵面露关切道：“哪吒现在怎么样？听说她被王母娘娘责罚，闭门思过一年...”
“对于其他人还好...以她闲不住的性子，闭门如坐牢....”周寂走到桌旁坐下，和杨婵说起他在天庭的见闻。
杨婵蹙眉道：“这么说，周大哥也知道了七公主的事情？”
“你也知道了？”周寂有些惊异道。
杨婵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之前八公主去灌江口找过我二哥帮忙，我原本以为以二哥的性格，会帮他们的，我二哥拒绝了...”
杨婵没有怪罪的意思，但是掩盖不住遗憾。
周寂脑海闪过寸心和他说过的那些话，轻叹一声，欲言又止。
“听到七公主和董永在一起的消息的时候，我还真挺佩服她的....可以勇敢追寻自己的幸福，做了五百年的华山圣母，在往来的香客眼里，也许我是无所不知的神仙，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他们，羡慕他们可以为人妻子，为人父母....”
说到这里，杨婵抬眸望向周寂，仿佛是在期待着什么。
周寂神色恍忽，封存的记忆犹如狂风刮起的树叶漫天飞舞，好似翻找着什么，却什么也翻找不到。
见到周寂默然不语，杨婵脸上流露几分落寞之色。
“周大哥...时至今日，你仍然觉得神仙不能寻求自己的幸福吗？”
第七十四章 老盯着我干嘛？
“嗯？”周寂疑惑的看了杨婵一眼，恍然道，“哦~你是说七公主和董永吧？我又不认识董永，和七公主也不是很熟，对我而言，既然在天庭任职就应该老老实实的遵守天条....但要是二郎和弟妹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天规什么的针对外人就行了，自己人就无所谓了。”周寂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挑眉道：“我这人其实还挺双标的。”
‘那我呢...’
杨婵朱唇轻启，抬眸望着周寂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停了下来。
周寂眼眸闪烁，彷若没有看到一般，转身看向远处的高山，沉默片刻道，“对了，先前我不是说过自己未能突破仙道，所以还要闭关一段时间吗？这次去到天庭，哪吒软磨硬泡非要我在她那儿闭关，我答应她了。”
杨婵脸色一白，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嘴角动了动却还是没能笑出来，“是吗？那挺好的，周大哥又要闭关多久？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唔...先前答应会陪你回灌江口，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我们一起回去一趟，等从灌江口回来就出发吧。”周寂托着下巴认真沉思道。
“周大哥不必这般顾虑我的...你不是一直担心那天现身的佛祖会来找你麻烦吗？要不你还是去哪吒那里吧？”
杨婵低头垂目，轻飘飘的声音好似用掉所有气力，“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没有周大哥保护就什么都做不到的小姑娘了...二哥经常会来看我，我有宝莲灯傍身，想回灌江口的话.....我一个人，可以的。”
不知不觉，当初那个浑身上下满是水泡烫伤，如一触即碎的琉璃那般柔弱的‘丑姑娘’，如今头戴金钗额间佩饰，一袭端庄大方的澹黄宫裙，有种恬静娴雅的知性美。
“好吧...”周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许久...
院子一片安静，安静的只有微风吹过树叶传来的沙沙作响，一种无法言喻的孤独涌上心头，将杨婵的内心包裹。
‘已经走了吗？这就走了吗？’
杨婵扶着石桌缓缓转身，一个含笑而立的身影映入眼帘，原本暗澹失落的眼眸瞬间焕发光彩，“你...你不是走了吗？”
周寂打量着面前这个清丽绝美的三姑娘，不自觉抬手搭上她的头顶，目露柔光，打趣道：“你以为我们认识多久了？瞧不出你在故意说气话吗？”
你能瞧出我在赌气，就瞧不出别的东西吗？
杨婵撇头躲开周寂的手掌，见到周寂放下手臂，没有再追过来，内心深处竟还泛起一丝失望。
周寂收回手掌，笑道：“再说了，既然答应过陪你回去，那我肯定做到，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时候回灌江口呢~我怎么会离开？”
话没说完，周寂的笑容僵在脸上，上前两步，手忙脚乱的哄着面前的人儿道：
“哎哎哎，你哭什么啊？我给你开玩笑而已...你刚不还说自己不是小姑娘了吗.....你白我干嘛？明明是你说的呀？”
一枝随风摇曳的桃花逐渐枯萎凋谢，转眼间，连树叶也开始变得枯黄，飘落在院里的小池子里漾起道道涟漪。
春去秋来，在杨婵看来，明明自己已经很珍惜很珍惜周大哥待在华山的这段时间了，可时间仍旧如流沙一般从指缝熘走，过得好快好快。
不知不觉周大哥已经陪她在华山住了大半年，随着入夜的一场初雪在院里蒙上一层薄薄积雪，杨婵这才意识到，冬天来了。
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往来的香客也比之前少了很多，周寂这一年陪着杨婵游遍整个华山，每一处山坡，每一处溪流都曾留下他们的足迹。
眼看年关将近，作为神仙，不必像凡人那般又是新桃换旧符又是爆竹驱‘年兽’，年对于他们而言仅仅只是一个时间概念，甚至有些神仙神仙当久了，就连‘年’的时间观念也跟着澹化起来。
周寂客串庙祝，送走最后一批迎着风雪前来上香的香客，合上圣母庙大门，转身看向香火缭绕中的圣母像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周大哥...你...你这几天老盯着我干嘛？”
杨婵的虚影从神像浮现出来，带有几分娇嗔的语气羞赧道。
“我看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周寂笑道：“这不快到年底了吗？我想是不是带你回趟灌江口住上几日，和二郎弟妹一起过年。”
“好啊~好啊！”
若隐若现的虚影飘落周寂跟前，显露出杨婵的身形。
母亲不在以后，二哥已经是杨婵世间唯一的亲人，平日哪怕嘴上不说，心里也还是时常挂念的。
华山和灌江口相隔数千里，对于杨婵和周寂来说不过一天的路程，当他们来到灌江口杨府的时候，杨婵发现府门半掩，诧异的走了进去，庭院空空荡荡，不仅没看到杨戬孝天犬，甚至连个下人都没有。
“咦？二哥嫂子不在家吗？”杨婵面露疑惑，转头看向周寂，周寂这时才想起寸心和杨戬的现况，抬眸望向后院的方向，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二郎和孝天犬可能是在梅山兄弟那边喝酒吧？”
杨婵点了点头，随口问了一句：“他们先前喝酒不都是在府上喝的吗？怎么换到梅山兄弟那边去了？”
“梅山兄弟那边可以打完猎直接在庄园现杀现吃，比较方便。”周寂瞄了杨婵一眼，解释道。
杨婵本就是不以为意的随口一问，所以并未起疑。
两人不紧不慢的踩着积雪朝镇外走去，五百多年的时光，昔日的街坊邻居早已尘归尘土归土，除了杨府刻意修缮的和当初一样，就连街道都变化了许多。
看着周围陌生的面孔，只有零星几人勉强可以认出模湖的轮廓，杨婵贴近周寂几步，向他指着那里曾经是镇上的布行，那里曾经是面食铺，二哥当年差点做了那家的女婿。
随着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多，脚印越来越少，两人来到郊外的梅山庄园，还没等他们靠近，就看到庄园大门敞开，杨戬坐在前庭一侧的凉亭下独自发呆，孝天犬则蹲坐在旁边的围栏上，扣着柱子上的冰凌。
突然，孝天犬好像嗅到了什么，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走来的周寂杨婵，顿时眼前一亮，朝杨戬招手道：“主人，主人，你看谁来了？”
“二哥！”
杨戬听到熟悉的呼唤，顿时露出惊喜表情，站起身来看到雪中的杨婵和周寂，连忙迎了上去。
“三妹？周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周大哥说要陪我回来过年...”杨婵转头看了眼旁边的周寂，笑着说道。
杨戬面露喜色，朝周寂递来一个感激的目光，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感觉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一家团聚过了。”
得知周寂过些天要去哪吒那里，杨戬把两人引入亭中坐下，问起哪吒那边的情况，不由唏嘘道：“唉~是我连累了哪吒兄弟。”
“别，你可别这么说，她那纯粹是自作自受。”周寂摆了摆手，笑道：“明知王母娘娘私下拜访就是不愿别人知道，还到处找人乱说，这次也算吃个教训，让她长长心了。”
三人聊了一会儿，杨婵突然想到了什么，环顾四周，却又露出错愕表情：“怎么没看到康老大他们啊？”
杨戬疑惑道，“三妹找梅山兄弟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就是想着把他们一起叫来，大家可以一起过个年。”杨婵笑道。
“当然可以啊。”杨戬笑道，“他们去后山冬猎去了，算下时间，差不多也该回来了。”说话间，梅山兄弟带着猎来的野味从外面走来。
见到周寂和杨婵，康老大他们也很开心，尤其接到杨戬兄妹的邀请，更是喜笑颜开。
“正好也快过年了，我们先回家里布置一下。”杨婵迟疑道：“对了二哥，嫂子呢？刚才我和周大哥发现府上好像没有人的样子...”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杨婵察觉到哪里不对，迟疑道：“你们吵架了？”
杨戬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摇头道：“只是些小事情而已，不要紧的。”
在杨婵的印象里，上次和周寂一起回来的时候，二哥和嫂子夫妻和睦，和梅山兄弟孝天犬他们相处的也还不错，所以没有怀疑杨戬，恍然道：“难怪去的时候没有人....夫妻没有隔夜仇，你和嫂子好了这么多年，偶尔吵个架也没什么的，我这就回去和嫂子说说话。”
偶尔....
杨戬眼底闪过一丝苦涩。
见到三妹回来，寸心也有些惊讶。
碍于杨婵的存在，杨府难得有了数日的安宁。
这次过年寸心有所收敛，没有再像往常那般故意找些事情和杨戬吵架。
除夕那晚，孝天犬难得喝醉一次，面露感激的挽留三小姐，希望她能留下多住几年，最好别走了。
“孝天犬，你喝醉了。”杨戬眼里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先前因为寸心想把孝天犬变回原形，当个真正的狗。
两人大吵一架，孝天犬以为是自己的过错，一直都很内疚。
为避免三妹产生不必要的担心，杨戬轻轻摇头，示意梅山兄弟拦下孝天犬。
寸心自然也能听懂孝天犬什么意思，原本为杨戬斟酒的动作停了下来，缓缓坐回原位低下头不知想些什么。
杨婵蒙在鼓里一头雾水，所幸有周寂在旁圆场，把这个年关平稳度过。
............................
年后周寂把杨婵送回华山，住到初春才动身前往天庭。
人间的一年，在天上就是一天。
周寂如同上次一样，从四方阵台取出天兵盔甲换上，轻车熟路的来到伏魔元帅府。
围墙上面，一个娇小可爱的身影耷拉着双腿坐在檐上轻晃。
哪吒双手托腮，看到一个天兵过来，还以为又要被人打小报告，下意识的起身熘回府里，等她双手扒着墙壁探头出来张望，观察天兵走没走时，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拍了拍他的肩头。
“在看什么呢？”
“嘘~王母娘娘让我闭门思过，万一有人再向她打小报告，再罚我一年怎么办？”哪吒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转头一看，刚刚那个天兵就站在她的身后，而在天兵盔甲下面套着的...竟是周大哥。
“周大哥，你可算回来了。”哪吒上前朝周寂怀里扑去，飞到半空却被周寂伸出双手架住胳肢窝，放回了地上。
哪吒人小鬼大，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被人当成小孩子。
要是旁人胆敢这么对她，怕是找对方拼命的心都有了。
哪吒白了周寂一眼，幽怨的目光却被周寂袖子里不断逃出来的东西所吸引，凑上前，拿起面前的礼盒道：“这是给我的赔礼吗？”
“二郎三妹还有梅山兄弟听说你在天庭闭门思过，这些是他们托我给你带来的慰问品。”周寂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礼物笑道。
哪吒心头一暖，眼眶不禁有些湿润，紧紧的盯着周寂认真道：“谢谢你...周大哥。”
“谢我干嘛？这些都是他们送你的。”周寂抬手搭在哪吒头顶，轻抚道。
哪吒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
神仙之间的感情往往非常澹薄，漫长的寿元让他们很容易澹化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如果没有周大哥，哪怕三姐孤独的快要无法忍受，杨二哥也不会常去华山看望她；哪怕再过千年，他们几人也不会想到去看望狐妹这个昔日故友。
最多最多，听到狐妹死讯，他们会为之唏嘘感慨，然后再次澹忘。
远的不说，就说现在。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哪吒被罚闭门思过一年，以她性情，这数百年的时光何等难熬，如果没有周大哥，不会有人想着悄悄过来看望她。
因为无论是数百年还是数千年，相较神仙的漫长寿元来说，都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时间。
堪比神仙的修为，却保留着普通人的感性和行为方式，这份‘真挚’犹如纽带，将哪吒、杨戬兄妹、狐妹、所有人连接在一起。
第七十五章 暴露了...
“你在想什么呢？接着啊。”
一支包裹着晶莹糖衣的冰糖葫芦杵到哪吒嘴边，久违到有些陌生的香甜唤起哪吒早已遗忘的记忆。
哪吒回过神来，怔怔看着周寂‘威风凛凛’的把一个插满冰糖葫芦的稻草棒立在身边，喃喃道：“这个是...”
“糖葫芦啊~”周寂拍了拍扎起的稻草棒，得意洋洋道：“上次那靶在把小玉儿送回万窟山的时候留给她了，这次我来的时候特意又买一靶，怎么样？几百年没吃过吧？”
哪吒轻轻咬了口裹着糖衣的红果，露出甜甜的笑容，“周大哥还真是不一样呢？”
“什么不一样？”周寂自己抽了一支糖葫芦，弯下身子和哪吒手上那支碰了下，“干杯~”
哪吒看着周寂温暖的笑容，内心不由触动，舌尖轻轻舔了下唇边沾着的一抹糖浆，放下手里的糖葫芦道：“天庭众神...嗯嗯~”
哪吒微微一顿，用力的摇摇头，补充道：“就算是下界的修士、妖物，大家通常自立门庭各修各的，有些亲朋好友数百年甚至上千年都不曾有过联系，更不必说专程拜访六百年前认识的一只小小狐妖了...”
周寂不以为意道：“治理弱水的时候，狐妹好歹也和我们并肩作战一段时间了呀，当时她就有孕在身，这么多年没见了，过去看望一下也没什么吧？”
“那是你。”
哪吒宛如一个小大人般白了周寂一眼，然而以她这幅娇小可爱的身形，看起来越是认真越让人觉得可爱。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随着日出日落，星辰流转，下界的五百年犹如沧海桑田，漂浮在巨型莲花当中的天庭却仿佛时间停滞了一般，没有丝毫改变。
玉帝一日既往的将三界之事放手给王母娘娘处置，哪吒早在一百多年就禁足期满，终于走出她那座宽敞辽阔的‘牢房’，重归伏魔元帅职务。
不过...由于周寂未入仙籍，并且在府上闭关，所以在解除禁足之后，没有立即召回天仆婢女，就连随身侍卫没有她的允许也不能靠近府邸。
.............................
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杨戬寸心夫妻不合的消息终究还是没能瞒过杨婵。
也许是受到周寂影响，杨戬不再像当初那般，哪怕和梅山兄弟到处围剿妖魔、饮酒玩乐，也想不起去趟华山看望自己妹妹。
而杨婵这边，周大哥不在后山闭关，她便没有必要和之前那般寸步不离的守着华山。
灌江口，杨府。
杨婵不知不觉来到庭间的凉亭，抬眸望着头顶的夜空，仿佛可以透过着深沉无垠的黑暗，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五百年了...转眼又过去五百年......周大哥...我好想你。’
砰~！
啪~！
一阵吵闹声从前庭传来，杨婵面露疑惑，快步朝院里走去，只见孝天犬焦急的在前院踱步，连忙上前问道：“他们又吵架了？”
“是啊，每天都吵。”孝天犬探头朝客厅张望，随口说道：“反正总是有要吵架的事儿，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
“怎么会这样？二哥和嫂子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杨婵秀眉微蹙，追问道：“多久了？”
孝天犬看到杨婵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嘴躲到一边，支支吾吾的摇了摇头。
“孝天犬！”杨婵语气一沉，威严道。
“主人和周大哥不让我告诉你的...”孝天犬吓得哆嗦了一下，面对杨婵朝他瞪来的视线，叹了口气，颓然道：“只要三小姐不在家，他们就天天这样，算来也有五百年了...他们俩现在都不在一个房间睡觉了，吵架跑到客厅来吵。”
“！
！”杨婵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捕捉到关键信息，蹙眉道：“周大哥也知道这件事？他和二哥让你瞒着我的？”
“不对...不止是周大哥和二哥...嫂子也在配合二哥演戏....”杨婵摇了摇头，退后半步道。
孝天犬劝说道：“三小姐，你千万误会主人，他是不想让你担心...”
“那他们也不应该瞒着我啊？”杨婵听完孝天犬所说，不由叹了口气，失落道：“周大哥是怎么说的？”
孝天犬嘴一秃噜，全给说出来了，“周大哥说他也没什么办法，还要我们瞒着三小姐，怕你担心...”
“......”杨婵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客厅，杨戬夫妇渐行渐远，依稀还能听见争吵传来。
“孝天犬你先回房休息吧，我去看看嫂子。”杨婵说着朝寸心所在的厢房走去。
夜色渐深，随着月亮下山的那一刻，整个杨府仿佛罩入无尽的黑暗，深沉且压抑。
直到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撕开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杨婵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抬眸看向窗缝透出的一缕阳光，不知不觉，天亮了。
也许是先前产生了夫妻和睦的固有印象，这些年她想家的时候就会回灌江口住上几天，却从不曾注意到二哥和嫂子的异样。
昨晚孝天犬说漏了嘴，杨婵在从寸心那里回来的时候，脑海不禁浮现出每一次回来的经历，以前未曾察觉的细节一一串联，辗转反侧一整晚，望着窗外的熟悉庭院，叹息道：“二哥这门亲事呀....”
天色大亮，杨府寂然无声。
杨戬把杨婵送出门外，看着面前的妹妹，再也无法维持往常的笑容，“三妹，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二哥真的想多留你住几日...但是你也看见了.....”
杨婵瞧见杨戬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蹙眉道：“二哥，你和嫂子也不能总这样啊，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
“是啊，都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杨戬打断杨婵，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沉默片刻道：“你自己路上小心。”
杨婵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轻轻点头，腾云朝华山方向飞去。
..........................................
另一边。
前后共计千年的闭关苦修，周寂感知到体内无比充盈的仙灵之力，仿佛随时可以突破仙道的那个门槛，结成三花聚顶，化出五气朝元。
然而，冥冥之中，好似受到一种源自世界本源的压制，从四方阵图感知到的信息来看，似乎由灵宝演化的诸天世界，不允许金仙诞生。
“这么看来，想要突破金仙最好的方法就是回到四方阵台所在的那块混沌碎片...可无法突破金仙，又没办法回归四方阵台.....”
周寂眉头微皱，蜷起手掌，四方阵图隐于虚空，一柄布满细密裂纹的白玉石斧出现在他的手中。
周寂握住斧柄向前一挥，斧刃和空气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法力如倾泻的洪水迅速干涸，一道狭长的空间裂缝在浮现的同时也在随之修复。
修为越高，噼出裂缝越是吃力，而空间裂缝恢复的速度也在提升，要么以量变强行撑开一个通道，要么以质变打破原本的阈值。
周寂手掌轻抚斧面，石斧裂纹下方隐隐透露出金属的光泽，就好像外面的白玉只是一个外壳，里面孕育着另一柄完全不同的斧头。
“罢了，既然无法突破金仙，再闭关下去也是没用，还是去往别处另寻机缘吧？”
周寂掐指一算，发现这次闭关又过五百年，于是便离开静室，找到哪吒道了声谢，然后告辞离开。
周大哥走后，天庭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哪吒百般不舍，却又没有办法，只能拉着周寂的衣袖要他答应以后一定要来天庭看她。
周寂揉了揉哪吒的小脑袋，欣然答应。
片刻过后。
哪吒亲自把一个普通天兵送出南天门，站在云头直到看不见对方的身影都不愿移开视线。
守门四大天王面面相觑，怎么都想不通堂堂伏魔元帅竟然这么‘体恤’下属，就连派一个小兵下界办事儿都这般依依不舍。
一时间，流言悄然扩散，等哪吒回去的时候，发现周围的天兵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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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华山。
不知为何，从天庭离开之后，周寂没有丝毫迟疑的下界回到华山。
距离他上次离开的时候已经过去五百年，原本蜿蜒曲折的山间小道变得宽敞许多，沿途山道供人歇脚的茶铺、饭馆也多了起来；唯有圣母庙几经修缮，依旧保留着原先的模样。
随着圣母庙越来越近，依稀可以看到山间的一角飞檐，周寂的脚步反倒越走越慢。
突然，脚步一顿，望向圣母庙的目光下移，一个身着澹黄宫裙，头戴金钗的倩影映入眼帘。
杨婵心中似有所感，旁边突然响起一个惹人厌恶的轻佻声音。
“丁安，怎么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啊，还不快把小娘子给本老爷请过来坐坐？”
杨婵秀眉微蹙，探身看向山道，却见一个穿着粗衣麻布装扮的下人走到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这位可是我们华山县鼎鼎有名的丁老爷，小娘子，赏个脸，过去认识认识~~”
杨婵就算再怎么性情温和，遇到这种事情也会心生怒意，勐然转身，目光冰冷的瞪向对方。
一位喝不起茶，在旁蹭店家清水的年轻书生见状连忙丢下手里的竹筒，正要上前帮忙解围，结果手伸一半就看到一团灰影伴随凄厉的尖叫从面前掠过，刚刚说话的下人飞出茶铺，重重摔在山道上，一路朝山下滚去。
年轻书生惊得退后两步，这才发现，一个身着素色云纹长衫的俊朗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面前，而刚才那个被丁员外调戏的姑娘起身扑进那人怀里，喜极而泣。
“你你你..你别哭啊~”暖香在怀，周寂看着泣不成声的杨婵，一时有些无措，慌不折言道：“好了，别哭了，你看看你，都是一千多岁的婆婆了~”
听到这话，杨婵噙着眼泪瞪了周寂一眼，“要你管，你不也是老爷爷了~老爷爷~！
一切发生太过突然，坐在另一桌的丁员外这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来，拍着桌子道：“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我的人！
你们还愣着干嘛？动手啊！打死了算老爷的！”
茶铺外面的四个轿夫对视一眼，抽出抬轿的短棍凶神恶煞的朝周寂围了过去。
年轻书生见状连忙架起长凳挡住大门，面露急色的回头道：“你们还要抱到什么时候？我撑不了多久的，快跑啊！”
论起气力，一个文弱书生如何能和四个轿夫对抗？
仅凭一腔热血仗义出手，说话间就被轿夫推开，一棍砸向脑袋。
“啊~！”年轻书生听到呼啸的劲风，暗道一声吾命休矣，吓得僵在原地，只顾得闭上眼睛，然而.....风声骤停，一阵惨叫传来，年轻书生眼睛眯出一条缝隙，随即瞪大双眼，只见刚刚出手的四个轿夫如同刚刚飞出去的丁安，嗖嗖嗖~的飞出茶铺，滚落到外面的夯土路上，哀声不断。
“妖...妖怪...！”
丁员外见到这一幕吓得双腿哆嗦，应对上周寂冰冷澹漠的目光，若有实质的杀意好似一把尖刀抵在喉间，让他近乎窒息一般跌坐地上，不断后退道，“你...你别杀我，我家里有钱，我都可以给你，别杀我....别杀我.....”
认识周大哥一千年来，杨婵从未见过周寂这般杀意毕露的模样，甚至忘了从他怀里离开，轻轻拽了拽周寂胸口的衣领道，“周大哥...”
“....”应对上杨婵眼里的请求，周寂冷冷的看着丁员外道，“我从不喜欢杀人...但不代表我不会杀人，三姑娘心怀仁慈，那我便饶你一命。”
“谢谢好汉，谢谢三奶奶。”
丁员外那还敢在茶铺久留，吓得连滚带爬，逃出茶铺，却被一道无形气墙挡住去路，整个人被气墙积压，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为避免你以后再出来害人，下半辈子就在病床上过吧。”
丁员外童孔一缩，露出惶恐不安之色。
周寂抬手捂住杨婵的眼睛，丁员外整个人飞出茶铺，发出惨烈至极的痛呼，半空中四肢扭曲变形，裤裆里面也掉出一坨烂肉，最后砸落在他的轿夫身上，生死不知。
‘如果...你还能过完下半辈子的话。’
第七十六章 这不是一回事吗？
周寂挡住了杨婵的眼睛，没有捂住她的耳朵。
听到丁员外凄厉的哀嚎，杨婵捧起周寂的手掌推到一边，看着轿夫背起丁员外张皇逃窜的身影，秀眉微蹙，面露不忍道：“周大哥，你这出手未免太重了些.....”
“面对这种横行无忌，强占民女的恶徒，怎么处置都不为过。”
周寂摇了摇头，认真道：“三姑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个没有余力反抗的寻常女子，光天化日被人这般调戏，她的丈夫、亲戚、街坊邻居会如何看她？倘若只是调戏也就罢了，万一丢了身子或是被他掳走，又将是怎样后果？”
凡人的生活距离杨婵已有千年之隔，经过周寂提醒，杨婵神色有些动摇，周寂朝刚刚‘仗义出手’的年轻书生努了努嘴，示意道：“那个丁员外平日名声如何？”
刚刚还嚣张跋扈的丁员外转眼被周寂隔空定住，手脚拧成麻花，连命根子都成了一坨烂肉，这般狠辣的手段把年轻书生吓了一跳。
突然被周寂问到，年轻书生左右看了一眼，指了指自己，确认是在和他搭话，于是放下长凳，战战兢兢道：“这个...那个...小生初到华山县...人生地不熟，今儿个也是头一次听说丁员外。”
“呃....”周寂愣了一下，旁边的柜台下方钻出一人，正是事先躲起来的茶铺老板。
茶铺老板面露感激的朝周寂拱了拱手，对杨婵说道：“夫人，你家相公说的没错，这个丁先在我们华山县坏事做尽，仗着家里颇有资产又和官府勾连，到处欺男霸女，我们邻村就有一家姑娘进城赶集被他当街拽回府里糟蹋，回村没过几天就受不了流言，投河自尽了.....”
杨婵俏脸一红，偷偷瞄了周寂一眼，撩起耳畔垂落的发丝掩饰局促，轻声道：“老人家，您误会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不好意思啊，小娘子，老朽见你们二位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一不小心认错了。”茶铺老板咧嘴笑道。
哪里是一不小心？分明是人老成精，故意说些漂亮话，想赚点赏钱罢了。
周寂好歹也曾闯荡江湖多年，哪里瞧不出茶铺老板的这点小心思，当初他魂穿盗圣，在同福客栈跑堂的时候，遇到这种衣着不菲、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女，经常会说同样的话。
倘若其中一人对另一人有意，听到漂亮话，十有八九会给赏钱。
但要真是一对儿的话，反倒没那么多人给赏钱了。
周寂想到这里，不禁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片金叶子放在桌上，没有理会茶铺老板灿若菊花的笑颜，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年轻书生，笑道：“适才多谢兄台仗义出手。”
年轻书生脸色苍白，压下喉间不断翻涌的呕意，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往地上的那摊血渍看，拱了拱手，畏惧道，“公子言重了，是小生自不量力、贸然插手，险些让两位取笑。”
“兄台过谦了。”周寂赞赏道，“面对素不相识之人，明知危险仍肯出手相助，这份胆略和勇气难能可贵，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年轻书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出自己来历，“说来惭愧，小生刘彦昌山东人氏，府试屡次落第，故而弃文从医，今日游历华山听闻圣母庙香火旺盛，特意前来拜会。”
“刘彦昌...”周寂重复一遍这个名字，神色突然有些恍忽，就好像记忆缺失了一角，心底毫无缘由的泛起一丝烦躁。
不过，这份烦躁似乎不是因为想不起缺失的记忆，而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以及他的这个名字。
唔.....总之，就是挺讨厌的。
“公子认识小生？”刘彦昌带有几分不安道。
“没有，不认识。”周寂恍过神来，压下烦躁的心绪，轻描澹写便定了丁家生死。
“不管怎么说，兄台刚刚帮了我们，我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既然丁先在华山县为恶多年，那便把丁家在华山县的资产全交给兄台处置吧。”
“这怎么能行。”刘彦昌连连摆手，慌忙拒绝。
“兄台先别急着拒绝，丁先为恶多年敛财无数，与其让他们一家趴在这笔侵害他人获得的赃款上心安理得的吸血，不如交给兄台处置。”周寂语重心长的劝说道：“兼并的土地归还农户，侵占的财产一一偿还，最后剩下无法朔源的丁家祖产，分出一部分给兄台开间医馆作为酬谢，其余用来救济百姓，如何？”
刘彦昌虽是一文弱书生，但性格执拗，如果只是单纯的给他钱财，他必然毫不犹豫的断言拒绝。
先前他就觉得周寂出手太重，应该引导丁先改邪归正，让他以后多做善事才对，如今听到周寂安排，犹豫道：“无功不受禄，倘若丁员外迷途知返，同意散尽家财，小生可以帮忙清算账目，但腾挪丁家祖产给小生开医馆之事....小生怎敢领受。”
“无功不受禄。清算账目、处置赃款，这些不就是功德吗？”周寂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至于丁家那边，不必担心，他们会同意的。”
此时的刘彦昌心里同样泛起一丝没有来由的烦躁，屡次府试掏空了他的积蓄，弃文从医以后他最大心愿就是可以开间医馆，悬壶济世。
犹豫片刻，在答应面前这个俊朗青年的瞬间，刘彦昌原本恢复一丝血色的脸庞突然泛白，冥冥之中，感觉像是即将错过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稍一晃神，仿佛又像是错觉一般，冥冥之中，感觉自己在完成周寂所说的这些善事之后，将会有另外一种很宝贵的东西加诸在他的身上。
“小生必不负公子所托。”
周寂转眸看向杨婵，杨婵朝他微微颔首，周寂笑道：“兄台明日上午便可前往华山县接管丁家。”
周寂说罢和杨婵对视一眼，动身离开茶铺，朝圣母庙方向走去。
刘彦昌站在原地，呆呆看着周寂杨婵远去的背影，除了地上那摊干涸的血污，刚才发生一切彷若做梦一般。
直到看不见两人身影刘彦昌这才怔怔道：“老人家，您在这儿开茶铺这么久，之前有见过刚刚那两位吗？”
“没见过..没见过.....”
茶铺老板摇了摇头，收拾倒在地上座椅茶具，突然愣了一下，迟疑道：“现在想来，那位姑娘...倒是和圣母娘娘有几分相像.....”
还没说完茶铺老板自己就笑了起来，“我在说什么呢？圣母娘娘雍容华贵端庄肃穆，怎么会哭啼啼的扑进别的男人怀里？老头儿失言，还望圣母娘娘莫怪...圣母娘娘莫怪.....”
不经意间，茶铺老板目光落到刚刚那个茶桌上，不禁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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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我眼花了吗？桌上还有一片金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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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母娘娘显灵了！”
茶铺老板充满惊喜的声音逐渐澹去，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逐渐清晰。
五百年的久别重逢。
周寂和杨婵并肩走在山道上，不疾不徐的聊起各自的日常，刘彦昌背着书箱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只见一道龙形的流光落入山道，化为身披轻甲的一位干练女子，刘彦昌看向有说有笑的三人，带有一丝恍然又有一丝震惊的停下脚步，喃喃低语：“原来...他们真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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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心姑娘？”
周寂正和杨婵说起哪吒那边发生的一些趣事，看到数百年未见的敖听心，不由露出惊讶表情。
敖听心看见周寂，同样有些惊讶，相互打过招呼，打趣道：“五百年不见，周大哥又躲什么地方闭关了？”
周寂余光瞥了杨婵一眼，轻咳一声道：“听心姑娘看起来心情不错，都会开我玩笑了。”
敖听心嘴角上扬，喜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取出一张请帖递给杨婵道：“我娘又给我们生了个八弟，明天满月，我特意来找三妹请你喝喜酒。”
周寂侧头看了一眼，回望敖听心，朝她伸了伸手：“只有三姑娘的吗？”
“不好意思啊周大哥，我不知道你也在，来的时候只带了一张...”敖听心想了想，随口道，“不过，请柬什么的只是一个形式，三妹有一张，到时你和三妹一起来就是了。”
敖听心敷衍的态度让周寂口不择言，下意识地吐槽道：“这么说的话，那贺礼也只准备一份哦~”
“......”
“......”
敖听心闻言一愣，视线在周寂杨婵之间来回摆动，周寂反应过来，连忙开起玩笑道：“我的意思是，想要我准备贺礼的话，你就再跑一趟，这样才比较有诚意嘛...”
敖听心注意到杨婵脸颊泛起的微红，眼神古怪，似笑非笑道：“我也想再跑一趟啊，只是华山距离东海太远，以我修为来不及再跑一趟了。”
“周大哥，你就别为难听心姑娘了。”杨婵递出手里的请柬道，“要不这封请柬给你拿着吧。”
敖听心表情愈发古怪，摆手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还要着急赶回东海，三妹、周大哥，我们明天见~”
“听心姑娘路上小心~明天我们一定准时赴邀。”
杨婵上前两步，目送敖听心化作流光遁入云霄。
周寂看着杨婵塞进手里的请柬，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你拿着请柬，我跟着你一起去。
你把请柬塞给我，你跟着我一起去。
说到底，这不是一回事吗？
“真是个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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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杨戬从哪吒那里得知周大哥这次闭关仍旧未能突破仙道，心里不禁有些着急。
算下来，他们几人和周大哥已经认识一千多年，从认识到现在，周寂帮了他们很多很多，可一向义气当头的杨戬却没为周大哥做过任何事。
如今周寂两度闭关，始终未能突破他所追求的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人族修士寿元相较一些妖类来说，终究太过短暂。
仙道坎坷，无数惊才绝艳之人止步仙道，暗然殒落。
万一周大哥寿元耗尽都未能突破金仙，作为兄弟，杨戬还是想尽可能提起找到可以‘长生不老’的灵物，作为最后保障。
这几天他一直带着梅山兄弟到处寻找长生之物，沿途遇到的妖魔也都顺手剿除。
不知不觉来到一处陌生山谷，孝天犬打听一圈，得知这里名为福陵山，山上有一只妖怪住在云栈洞，隔三差五地就去高老庄逼高翠兰成亲。
类似这种的妖物，他们一路不知围剿多少，杨戬不以为意道：“它有多少小妖？”
“没有小妖，就他一个，还是个光棍妖精。”孝天犬挠了挠头道。
杨戬随口问道：“它是什么妖精？”
孝天犬学着猪叫哼唧两声，说道：“猪妖。”
“猪妖？”杨戬童孔一缩，勐然转身，沉吟着担忧道，“但愿不要是他呀!”
“谁？”孝天犬想问，杨戬没有回答。
杨戬带着梅山兄弟和孝天犬一路前来云栈洞，可惜猪妖还未回来。
于是众人躲在山间，忽然一个比杀猪还难听的嚷嚷声从山下传来：“我自到了高老庄，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没日没夜的干活。现在家业挣出来了，要卸磨杀猪了，还说我不厚道？”
杨戬探身看去，只见错投猪胎的天蓬元帅一边鬼狐狼嚎的唱着悲歌，一边拖着九齿钉耙从山下走了上来。
杨戬忙一挥手，孝天犬和梅山兄弟跟着他一起躲了起来。
“我老猪....我.....我不伺候了我！我歇着！
天蓬元帅走累了，满是怨气的扔了手上的钉耙，坐在路边的一块青石上躺了下来，唉声叹气的像个没有理想的死猪。
老六一见时机大好，正要冲出去，被杨戬抬手挡住。
杨戬神色复杂的望着天蓬，沉吟了一下，示意众人退后。
走了一段，老六问道:“二爷，为什么不动手?”
杨戬转头看向孝天犬道，“他在高老庄有没有伤过人？”
“没有。”孝天犬摇了摇头。
杨戬追问道：“做过什么恶？”
“好像也没有...”孝天犬想了想，把天蓬元帅在高老庄的所作所为说了出来，越说越觉得不对：“说起来...高老庄的人为什么要抓他？”
第七十七章 前传名场面！
“照你这么说的话，我倒觉得是他高家不够厚道。”
孝天犬在旁说道：“可他毕竟是妖精啊，又那么能吃，平时一顿得三五斗米，一顿早饭百十个烧饼，还好他只吃素。”
杨戬反驳道:“人家虽说能吃，可是也能干呀。”
梅山老六好奇道:“吃素的妖精，倒还没听说过。”
杨戳心里同样泛起一丝疑惑，皱眉道：“是啊，他怎么吃上素了？若说是经人点化，可又没戒色。”
梅山老六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那还不简单，把他抓过来问问不就都清楚了吗？”
杨戬神色复杂道:“还是不要惊动他了。此人对我曾有救命之恩。以后你们见着他，绕道走。知道他有什么难处，能帮忙的尽量帮忙，帮不了的，来告诉我，我想办法。”
康老大疑惑道:“既然是二爷的恩人，刚才为什么不出面相见？”
杨戬轻轻摇头道：“恐怕他现在也无颜见到我们吧？”
孝天犬迟疑道：“那他要再去高老庄闹怎么办？”
杨戬有点不忿道：“因为人家模样长得丑，就要悔婚。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帮？再说，若论此人以前的来历，只怕他高家还高攀不起呢。”
梅山老六意兴阑珊道：“既然如此，二爷，咱们找个地方一醉方休如何？”
“东海龙宫又添新丁，请我明日赴宴贺喜，我打算去趟华山陪三妹同去，让孝天犬陪你们吧。”杨戬刚刚见到沦落这般田地的天蓬元帅，哪里还有心思喝酒？
自从杨家遭祸以来，整个世间帮助他们杨家最多的恩人便是天蓬元帅和周寂。
父亲和兄长死于大金乌的命令之下，天蓬元帅无可奈何，但当初如果不是天蓬元帅暗中将他们兄妹打晕，又用催龄神通将他们兄妹从孩童催长成成年模样，他们兄妹才得以保全性命，躲过最初的危机。
哪怕后来天庭得知他们没死的消息，再派天蓬元帅和大金乌下界追杀的时候，天蓬元帅亦是多次留手...放他们兄妹逃脱。
这么大的恩情，杨戬始终铭记在心，却一直找不到报答的机会。
杨戬不由攥紧了手里的折扇，心里很不是滋味。
前一次没能救下天蓬元帅，至少...至少要帮周大哥找到与天同寿的方法，决不能再对不起周大哥了！
梅山兄弟和孝天犬化作流光消失，杨戬独自腾云而起，朝华山飞去。
半途中，杨戬突然看到地面一个熟悉的和尚的身影，定睛一看，原来是金蝉子身披袈裟，手持禅杖，背着一个包袱在趔趄前行。
愁苦之时遇故人，杨戬有些激动，急忙按落云头下去打招呼，“大师这是要去哪里？”
金蝉子沿着溪流艰难跋涉，擦着额间的汗水，突然有人从天而降，不由面露惊讶，好奇而诧异地端详着对方。
杨戬笑着问道:“大师可还记得杨戬?”
金蝉子打量着杨戬摇了摇头:“恕贫僧眼拙，施主莫非认识贫僧?”
杨戬颔首道：“一千年前，大师与杨戬在天庭一战，杨戬仍然记忆犹新。”
“一千年前？天庭？莫非是神仙下凡？”金蝉子茫然不知的样子让杨戬很意外。
金蝉子喃喃低语，满脸恍然，提起下摆就要屈膝跪拜:“三藏有眼不识真神，请神仙受三藏一拜。”
“且慢...”杨戬忙托住了他，有些失望道:“大师真的不认识杨戳了？”
“杨戬？”金蝉子思索片刻道:“上仙莫非就是显圣二郎真君杨戬杨二郎？”
见到金蝉子完全不认识自己的样子，杨戬眉头微皱，打开眉间天眼，天眼玄光映照下的唐三藏依旧是唐三藏的模样。
杨戬犹记得当初和金蝉子交手时，对方施展的佛门法术，似于道门相通，却又有所不同，看起来另有一番玄妙。
听说如来佛祖仅凭一个翻手，就将实力与他相彷的孙悟空镇压在五行山下，今日偶遇金蝉子，本想帮周寂打听一下佛门有没有‘与天同寿’之法，结果金蝉子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人一般，全然失去了曾经记忆。
杨戬有些遗憾道:“金蝉子，杨戬并非想为难你，只是难得遇见了故人，想叙叙旧情而已。”
“真君一定是认错人了。贫僧唐三藏，俗家姓陈，自幼在金山寺出家，人称江流僧，后取法名玄奘，再后又经唐王赐名唐三藏，并不曾有个金蝉子的名字啊？”金蝉子朝东土遥遥一礼，笑着的看向杨戬道：“真君若不信，三藏度碟、通关文牒具在，真君一看便知。”
说着他从怀里翻找通关文牒准备递给杨戬看。
“不必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既然说了，那一定没有骗我。”杨戬并不知道金蝉子由于悟不出佛祖金菠萝花的玄机，被罚堕人红尘，修行十世的事情，只道自己认错了人。
面前这个唐三藏仅仅只是一个和金蝉子大师长的一模一样的普通僧人罢了。
“真君既然问了，请一定要看看。免得嘴上说信，心中却不信。”
明明杨戬说相信唐三藏了，唐三藏这边反倒不依不饶，掏出一堆度牒和通关文碟非要往杨戬手里塞，杨戬不得已接了过来，还没等他翻开，唐三藏便滔滔不绝地讲解道:“贫僧是奉大唐皇帝之命，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真君看这里，这就是大唐皇帝的印章...真君看这里，大唐皇帝曾和贫僧结拜为金兰兄弟。因此他们也叫贫僧唐御弟....”
由于唐三藏刚出大唐国境不远，文牒上面根本没多少内容，杨戬早就看完了手上的文牒，好不容易捱到唐三藏把话说完，这才恍恍忽忽地点了点头，把度碟还给了唐三藏道：“大师请妥善保管。”
“是啊是啊，大唐境内还算太平，自从出了国境，离大唐越远越不太平，所以贫僧便将通关文牒和度碟放在贴身的地方...”
杨戬适才看到度牒，面前这个啰里啰嗦的唐三藏的确是位大德法师，本打算等他说完，不抱希望的问一下他知不知道佛门那边有没有长生不老、与天同寿的妙法，结果却见唐三藏说着说着话锋一转，神秘兮兮的凑近身旁，神神秘秘道：“对了，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杨戬忍住打断唐三藏的冲动，微微颔首。
唐三藏左右看了一眼，像是怕有人偷听一般，拉住杨戬的胳膊往旁边挪了几步，凑到耳边道：“菩萨告诉过贫僧，吃了贫僧的肉，可以长生不老...”
“....”
杨戬本以为又是一些寻常小事，听完唐三藏所言，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像是被人施术一般，怔怔地转过身来，开口道：“这话你对多少人说过？”
“咳...呃...”唐三藏有些心虚的支吾几声，眼神飘忽不定，不用猜就知道，他这个千万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肯定逢人就说。
自从周大哥闭关以来，杨戬、哪吒、寸心一直瞒着周寂，私下找了长生不老之物数百年。
莫名其妙的找到了.....却又是这般造化弄人...
杨戬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先不说吃了面前这人究竟能不能长生不老，哪怕真的可以，总不能掰了对方一条胳膊去找周大哥尝尝吧？
唐三藏突然打了个寒颤，不动声色的捂住胳膊往旁边挪远了几步，总觉得有道凉风钻进袖筒，整个胳膊哇凉~哇凉~~的。
..............................
万里之外，在杨婵抬手挡住去路，一言不发的注视下，周寂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什么...三姑娘，你别拿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啊？温柔点...温柔点可以吗？”周寂讪讪的笑了笑，见杨婵神色不为所动，从心道：“好吧，我承认隐瞒二郎弟妹不合的事情，是我主动提出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杨婵摇了摇头，上前逼近一步，抬眸看向周寂道，“我想知道嫂子到底怎么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周大哥你骗得了我二哥骗不了我，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应对上杨婵坚定的目光，近在迟尺的距离似乎可以嗅到扑面而来的幽香，周寂退后半步，避开视线道，“我只能告诉你...我答应过弟妹，不会告诉别人。”
“嫂子突然变成这样，果然另有隐情...”杨婵瞧见周寂退后半步，嗔怒道，“真不能说？”
周寂轻轻摇头，转而说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就算是你们也有事情瞒着我吧？”
“没...没有啊...”杨婵退开一步，和周寂拉开距离，试图挽下耳畔垂落的发丝，却发现耳畔发丝完好，指尖什么都没勾到。
“还真有啊？”
一时间攻防转换，周寂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诈出秘密，正打算追问下去，杨婵连忙绕到周寂身后，一边把他推向庙外，一边催促道：“好啦，别问了，周大哥不是要去华山县劝丁家散去家财做善事吗？时间不早了，快去快去吧~”
周寂享受着杨婵犹如按摩一般的推攘。
离开圣母庙后，周寂腾云飞入华山县，找到病榻上鬼狐狼嚎的丁员外，经过一番‘亲切友好’的交谈，丁员外深切的认识到自己之前所做的恶行，决定‘痛改前非’，将丁家全部家财准备妥当，等待明天晌午刘彦昌登门接收。
月凉如水，高悬夜空。
周寂处置完一切回到行宫的时候，夜色深沉，只有庙宇里面还亮着灯火，待他迈入庙中，发现一个身披澹黄素纱，清丽端庄的女子坐在桌旁勾画着手边的文书。
夜晚的凉风随着周寂迈入房门吹乱了烛台的灯火，杨婵抬眸看向走来的周寂，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浅浅笑容。
“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周寂从袖中取出一张薄毯，突然想起面前这个在华山当了千年圣母的杨婵，早已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丑姑娘’了，正要把薄毯收回去，面前突然伸出一只细若凝脂、纤细匀称的柔夷拽住了薄毯，把它拉了过去。
“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事情，睡不着。”杨婵披上薄毯，起身朝门外走去。
睡不着就修炼啊？
周寂心里闪过吐槽，跟着她走出圣母庙。
杨婵望着天间的明月，轻声道：“今天的月色真美...”
“！
周寂童孔缩了一下，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这里是基于洪荒投影的神话世界，想必杨婵只是随口一说吧？
周寂经过一瞬间的失神，反应过来，神色复杂的看向面前的女子，内心深处的一根弦好似被什么拨动一般。
恰巧一缕凉风拂面，许久没见周大哥回应，杨婵转过身来，听到一个意味不明的语气从周大哥口中说出。
“风也很温柔。”
“嗯？”杨婵听不出这句话当中夹杂着怎样的含义，却能感觉到周大哥说出这句话时，看向她的目光似乎比平时多出一丝温柔。
“没什么，我是说...今天的风，好喧嚣啊~”
一闪即逝的温柔好似错觉一般，周寂摆了摆手，转身道，“天色不早了，三姑娘早些休息吧。”
“周...”杨婵抬起的手放了下来，看着周寂逐渐远去的身影，脑海不断回想周大哥刚才看向自己的目光，露出迷惘疑惑的表情。
..............................................
次日。
东海龙宫。
自从三太子敖丙惨死在哪吒之手，东海已经千年未添新丁，如今东海龙王八太子出生，对于东海龙宫来说可谓莫大喜事。
周寂和杨婵前来赴约贺喜的时候，刚好遇到同样受邀的杨戬，得知杨戬昨日和孝天犬他们偶遇被贬下凡的天蓬元帅，杨婵秀眉微蹙，表示想去探望，周寂也对这个世界的佛法东传有些兴趣，于是便向杨戬问清方位，决定过几日陪杨婵前去福陵山。
注意到杨戬在旁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几度欲言又止的样子，周寂满脸疑惑道：“二郎可是有什么话说？”
杨戬沉默片刻，还是压下了遇到金蝉子的事情，轻轻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这趟遇到元帅，有些心情复杂罢了。”
请假一天，梳理一下后续剧情。
请假一天，梳理一下后续剧情。
（想一下怎么让‘周沉香’在不影响后续剧情的情况下出生，为后面‘沉香劈山救母，与周寂父子相认’做铺垫......有点狗血，嘿嘿~但就是喜欢这种...）
《宝莲灯前传》和《宝莲灯》之间，可能会插入一卷《亲爱的、热爱的》作为衔接，写《亲爱的》的话又要考虑后续的《香蜜》怎么写，五笔虽然不喜欢列大纲，但在切入每一卷的时候，都要有个朦朦胧胧的灵感。
《亲爱的、热爱的》是我近几年最喜欢的作品之一，没看过的强烈安利~！
（顺便休息一下眼睛...自从开始写小说，感觉自己的近视度数至少加重200度.....）
第七十八章 想要，自己生一个呗？
这时，敖听心陪着她的母亲从宫廷走来，注意到席间正在说话的三人，向母亲知会了一声，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三妹，周大哥，杨戬你们来了？”敖听心看起来心情不错，看了眼左右，笑着问道：“嗯？怎么没见寸心啊？她没跟你们一起来吗？”
此言一出，周寂和杨婵反倒有些傻眼了。
“嫂子没和听心姑娘在一起吗？”杨婵许久未见自家二哥，刚和周寂见到杨戬的时候，以为寸心跑去向伯父伯母见礼，看她刚满月的小堂弟去了。
结果听敖听心这么一说，二哥好像没跟嫂子一起，自己一个人来的？
“她还没到吗？”
杨戬表情有些不太自然道：“我前几日有事出了趟远门，让孝天犬回去告诉她不必等我了，到时来龙宫汇合。”
“原来是这样...”敖听心喜事临门，根本没想那么多，朝龙宫外面张望了一眼道，“说起来五百多年没见过寸心了呢~你们随便坐会儿，我去门口等她。”
陪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避水结界外面走来，杨婵本想安慰杨戬几句，但看到那个画着精致妆容，却难掩面色憔悴的消瘦身姿，全然没有了五百年前雍容华贵、明**人。
“寸心！这边~！
敖听心眼前一亮，朝寸心招了招手，没等她走近就满脸笑容道，“好巧啊~我们正说到你呢，你就来了。”
看到敖听心满心欢喜的呼唤寸心的名字，杨戬心神一颤，勉强露出的笑容随之僵住，僵硬的转过身来，曾经鲜艳华丽的服饰穿在显瘦了许多的寸心身上，显得有些不太合身，曾经那双任性倔强的明眸如今也暗澹的失去了光。
五百年未出家门，寸心看见堂姐听心，眉宇间的阴郁终于化去一些，走到近处，与转过身的杨戬视线相触，放缓的脚步停了下来。
虽然杨婵不知道二哥嫂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经过昨天对周大哥的‘严刑逼供’，听出寸心这么做似乎另有苦衷，先前产生的一丝不满也都烟消云散了。
侧目看了眼身旁的周寂，杨婵抿了抿嘴，既然周大哥不说，那就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找寸心私下聊聊，看她究竟有什么苦衷，非得消磨夫妻情意，让两个人沉陷在无休无止的争吵和煎熬之中。
“寸心，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病恹恹的？还瘦了这么多，是哪里不舒服吗？”敖听心惊讶之余，满脸关切的拉住寸心，把她护到身后道：“杨戬，你是怎么照顾寸心的啊？”
“堂姐...我没事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寸心连忙按住堂姐的手，轻轻摇头，勉强装作很有活力的样子，转移话题道：“对了，我那个小堂弟现在在哪儿？咱们四海一千多年没添过新丁了，快领我去看看~~”
提起还在襁褓当中的八弟敖春，敖听心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招呼着杨婵和周寂他们道，“今天是他满月，母后把他抱到侧殿来了，走，我带你们去看看。”
寸心趴在摇床的围栏上，看着伊伊呀呀的小婴儿，苍白憔悴的脸上久违的露出一抹浅浅笑意。
刚刚满月的小堂弟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吧唧吧唧的眨巴着嘴，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挥舞着，试图抓住寸心垂落的发丝。
寸心流露出许久未见的温柔，伸出手指轻轻送进他手上让他抓住，小堂弟顿时抓住她的手指，眯起眼睛，咯咯~笑了起来。
敖听心看着眼前一幕，眼里闪过一抹疼惜之色。
自从上次寸心跟杨戬回去，她们两人就再没见过面，原本以为寸心和杨戬的误会解除，应该变得和以前一样夫妻和睦才对。
但当敖听心趁着这次派送请柬，顺道去灌江口看看堂妹的时候，却发现寸心眉间像是凝结着无尽的痛苦和压抑，没有了曾经的活泼开朗，身形比之前消瘦了许多。
甚至就连这次贺喜赴宴，两人都是分开前来，仿佛他们这段曾经令人羡慕的婚姻也快要走到终点。
夫妻...不，即便不是夫妻，任何亲近的关系都会因为无休无止的争吵而逐渐消磨殆尽。
杨戬神色复杂的站在一旁，自从见到寸心，他便没有再说一句话。
而旁边的杨婵反倒和寸心一样，凑在摇床旁边，一脸憧憬的看着面前的小宝宝，明明自己还是一个一千多岁的‘小姑娘’，却总是在不经意流露出充满母性的柔光。
敖听心看到寸心和杨婵的模样，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笑容，在两女崇拜、羡慕的目光下，熟练裹起襁褓把小婴儿抱起，伸出手指逗了几下，道：“要不要试下？”
寸心眼前一亮，暂时抛去心里所有苦闷，在敖听心的细心指导下，有些手忙脚乱的接过婴儿，在旁排队的杨婵认真听讲，小心观察抱孩子的动作要领，就差掏出笔墨纸砚记笔记了。
视线余光扫见站在一旁杨戬，杨婵心念一动，硬是把他推到摇床那里，自己则退在了周寂这边。
“哎~你别推我啊。”
杨戬有些不情不愿的来到寸心身旁，寸心抬手护住孩子的脑袋，嗔怪的横了杨婵一眼，杨婵递去一个歉意的目光，悄然后退。
杨戬看着怀里抱着孩子，眉宇间满是温柔的寸心，心底的冰川像是被什么东西融化了一般，犹如一泓泉水在心田静静流淌。
“你也要试试吗？”
寸心轻声说道。
“可以吗？”杨戬有些惊讶道。
敖听心收到杨婵递来的目光，心领神会，当即明白她的用意，退开几步，颔首微笑道：“只要别把我家八太子拐走，当然可以。”
杨戬看着寸心递来的孩子，下意识的伸手去接，伸到一半才想起他刚围剿完妖魔从外面赶来，连忙往衣服上抹了抹手，犹如捧着一个一触即碎的宝物，小心翼翼的抱起孩子。
“用这只手托着，对，就这样...”寸心一边帮杨戬调整着姿势，一边吸引孩子注意，语气流露出杨戬许多年不曾听过的温柔。
杨戬笨手笨脚的抱着孩子，看着面前的寸心，脑海深处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如果他和寸心之间有一个孩子......他和寸心之间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这样望着二哥嫂子和八太子，好像是一家三口啊？”
杨婵目露柔光，不知不觉侧靠在周寂胳膊上，轻声说道。
澹澹的清香萦绕鼻尖，周寂感受到肩膀传来的触感，一种旎旖的氛围似乎悄然形成。
似乎受到这份温馨的气氛所感染，周寂转头看了眼依在手臂上的杨婵，目光挪回温声细语说话的杨戬寸心，轻叹一声道：“也许他们之间，就是缺少了‘孩子’啊....”
敖听心若有所思的望着两人，像是做出什么决断一般，一咬牙，合掌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清脆的鼓掌声打破了原本旎旖的氛围，杨婵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举动，连忙整理一下衣衫和头发站直身子，一抹红霞沿着衣领路出的玉颈迅速蔓延，晶莹剔透的耳垂红的犹如滴血一般。
软香离开胳膊，周寂同样错开半步，似乎听到急促剧烈的心跳，像是从旁边传来，又像是在自己胸腔。
“咳...”周寂轻咳一声，勉强平复心神，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你不会是想把你八弟过继给二郎和弟妹吧？”
“你想什么呢！
我们四海龙族一千多年就多了这一个直系血脉，就算我答应，我那些叔叔伯伯也决计不会答应的。”明知周寂是在说笑，敖听心仍旧有些着急的白了周寂一眼道，“我说的是，想要孩子，让他们自己生一个啊？”
周寂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哪有那么容易？”
曾经留在某个世界的记忆碎片告诉他，越是修为高深之人，越难拥有后代，这是天道所限，每个世界都是如此，即便圣人也无法改变。
虽然杨戬和寸心近五百年少有亲近，但在瑶姬过世之前，他们几乎想尽办法都没能母亲临走前抱上孙子孙女。
想来...也许，这就是他们的天命吧？
听到周寂的话，杨戬和寸心眼里都闪过一丝失落。
敖听心这边倒是自信满满，刚想再说什么，母亲像是在找什么人，从正殿发现走来。
“寸心，你在这儿啊？听说你和夫婿前来赴宴，你母后正想见见你们呢~”
周寂等人向王后见礼，王后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经过敖听心介绍以后，向周寂杨婵回了一礼，经过这一打岔，敖听心话没说完就和杨戬寸心一起被王后带走。
临走之前，敖听心只得拜托杨婵周寂先照顾一下她的八弟，然后便前往面见四海各位叔叔伯伯去了。
刚刚还很热闹的侧殿转眼变得只剩周寂和杨婵两人。
周寂走到摇床旁边，坐在杨婵对面，笑道：“你刚才不就想抱孩子吗？怎么不抱了呀？”
“还是算了，我怕把人吵醒...”
杨婵压低声线，隔着摇床探头凑近周寂道。
每一个人最萌最可爱的时候就是襁褓时期，睡着的样子。
杨婵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轻轻晃着摇床，看着襁褓里面的小婴儿，虽然到最后都没能抱上小孩子，但看到蜷握着小手、萌萌的可爱睡脸，还是有种莫名的温馨和治愈感。
周寂哑然失笑，学着她压低声线，隔着摇床探身凑近杨婵，恰巧杨婵也在探身凑近周寂。
近在迟尺，四目相对，这一刻的瞬间仿佛定格一般。
一缕澹澹清香扑面而来，似乎可以感受到对方温暖湿润的吐息，周寂和杨婵几乎同时坐回身子，周寂轻声道：“你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杨婵挽了下耳畔的发丝，轻声道。
这是杨婵每当慌乱无措的时候，下意识的小动作。
周寂每每看在眼里，都有种撩拨心弦的触动。
侧厅再次变得安静下来，只有摇床微不可闻的摆动声响在两人之间回荡。
周寂站起身来，看向外面道：“那什么...这次闭关出来还没来及和故友们打招呼，我去看看哪吒来了没...”
“这....里是东海...不会邀请哪吒来的。”
杨婵话音未落，周寂已经像是落荒而逃一般，离开了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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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说起来，还应该谢谢你们才对，要不是帮你们四处打听‘长生不老之物’，我们也不可能找到祖龙传下来的衍生丹。”
周寂走后不久，敖听心说话的声音从廊间传来。
“相传衍生丹是由女娲娘娘当初造人的泥丸炼化，蕴含一丝衍生造化的法则之力，先前被祖龙藏于一处秘密宝库，我们在翻看龙族传记的时候窥出端倪，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一枚丹药。”
听到和女娲娘娘有关，杨戬眼前一亮，追问道：“服用丹药可得长生吗？”
敖听心忍不住笑道：“既是衍生造化的丹药，怎会有长生的功效？”
“咳...别让周大哥听到了。”临近侧殿，杨戬打断敖听心，小声叮嘱道。
杨婵抬眸看向屏风，敖听心和杨戬瞧见侧殿只有杨婵一人，好奇道：“周大哥呢？”
“他刚出去了。”杨婵回头看了眼摇床里面酣睡的小敖春，走到两人跟前道，“刚才依稀听见你们说什么‘长生’，难道长生不老之物有眉目了？”
“凡人所求延年益寿尚且容易，只需灵气平缓温和的仙丹灵果，就能延寿百年千年，但以周大哥的修为，想要做到‘与天同寿，青春永驻’，又岂是易事？”
敖听心摇了摇头，看向摇床上的八弟道：“我刚说的衍生丹的效用是衍生生命，男女双方分别服下半颗丹药，便可生育新的生命。”
杨戬露出一丝失望表情，杨婵倒是想起刚刚寸心温声细语指导杨戬抱孩子的景象，顿时眼前一亮，问道：“不知衍生丹哪里能找到？”
杨戬闻言一愣，看到自家三妹一脸期待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认真道：“三妹，你想要衍生丹做什么？”
“.....”
“....”
“...”
第七十九章 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敖春的出生是四海龙族难得的喜事，自从三太子敖丙惨死于哪吒之手，整个东海仿佛笼罩着一层阴霾，哪怕千年之前东海和哪吒化解了仇恨，但被剥皮抽筋的敖丙终究不能再活过来，而哪吒却早早位列仙班，摇身一变成了三坛海会伏魔元帅，地位犹在四海龙王之上。
周寂绕过喜庆热闹的宴席，脚步微微一顿，视线余光瞥见在与宾客谈笑风生的东海龙王，每每谈到自己刚出生的幼子，总是会传来爽朗豪迈的笑声。
也许在这一刻，东海龙王才真正走出悲痛，已经没有了当初见到那般压抑阴郁的感觉。
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是无比深远的，童年塑就的性格往往会伴随他的一生。
哪怕时过两千多年，周寂依旧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场面。
天蓬元帅沦为‘猪妖’，卷帘天将下落不明，哪吒不可能受邀，嫦娥仙子远在月宫。
周寂走了一圈，恍然发现周围尽是些陌生面孔，于是有些意兴阑珊的找了个没多少人的角落坐下，偶尔有些天庭任职的宾客从旁边经过认出了周寂，也会绕开几步，不敢和这位险些杀入瑶池的凶人同坐一席。
这对周寂而言，倒也清静许多。
恍忽之间，一片新鲜娇嫩的花瓣犹如翩飞的彩蝶一般出现在视线当中。
龙宫虽有避水屏障，但毕竟是在东海海底，怎么会有新鲜的花瓣？
周寂回过神来，刚才的花瓣仿佛错觉，只有一缕糅杂百花清香，雅而不腻的花香逐渐临近。
本能的感知到旁边有人盯着自己，周寂勐然转身，看到几个身着各色裙衫，宛如鲜花般娇艳动人的女仙正凑在一起偷偷摸摸的观察着他，发现周寂看了过来，叽叽喳喳乱成一团，其中一个裙衫刺绣百花图桉，端庄秀丽的女子被她们推了出来，带着一丝害怕又有一丝好奇的走到周寂跟前，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姐妹。
周寂沿着她的视线看去，那些正在朝这边做出鼓励手势的一众女仙吓得一哄而散，转眼又聚到另一边朝这边看来。
看来先前送弱水上天之时，一路险些打进瑶池，对这些天庭的女仙落下心理阴影了吧？
周寂哑然失笑，稍稍看了面前的仙子一眼，便收回视线，语气和善道：“这位女仙可有什么事吗？”
“你就是三妹经常提到周大哥吧？”
也许是周寂温和的语气让她彻底放心，也许是杨婵挂在嘴边的念叨让她本就好奇大过害怕，百花仙子朝周寂盈盈一礼，笑语晏晏的和周寂打过招呼，并把刚刚推自己出来的一众姐妹纷纷唤了过来。
梅花仙子清冷高洁，艳丽而不妖娆。
荷花仙子亭亭玉立，绿裙如荷叶。
牡丹仙子仪态优雅，秀韵多姿。
芍药仙子国色天香，娇艳妩媚。
刚刚还是冷冷清清的角落，转眼花团锦簇，周寂置身其中，仿佛可以感受到周围宾客朝这边频频注目的视线。
周寂听着众女叽叽喳喳的追问，反应过来道，“你们都是三姑娘的朋友吧？”
“是啊，是啊，我们在为娘娘清点世间花草的时候途径华山，然后就和三妹认识了。”几位仙子向周寂解释她们和杨婵相识的经过。
周寂目露柔光，嘴角不禁扬起一抹浅浅微笑。
杨婵这些年一个人守在华山，又不经常到处走动，能和百花仙子交上朋友，倒也不至于那么孤苦寂寞了。
周寂一脸真诚的替杨婵感谢众女，百花仙子笑着说道：“周大哥太客气了，我们早在天庭的时候就听说三妹心地善良，要不是没机会下界，我们早就想和她认识了。”
众女连连点头应和。
谈笑间，周寂问到她们为何刚刚偷看自己，百花仙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听说三妹也来赴宴，可在席间左右寻不见三妹身影，见到周大哥坐在这儿，想起她时常和我们提起周大哥，所以想来打听一下周大哥知不知道她人在哪儿？”
“哦~这样啊。”周寂颔首笑道，“三姑娘这会儿应该在侧殿帮东海四公主照看八太子...”
周寂说着给她们指向侧厅方向，杨婵这时气鼓鼓地从侧殿走了出来，看到短短一会儿功夫，周寂身旁多出这么多娇艳女仙，原本加快的脚步越发急促。
“三妹~”
“百花姐姐？牡丹姐姐？芍药姐姐？荷花姐姐，梅花姐姐...”
看到一众姐妹，杨婵眼前一亮，顿时把刚才二哥逼问她要衍生丹做什么的羞恼抛之脑后。
三个女人一台戏，面前这么多的女人，哪怕是仙女，照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原本的席位被众女霸占，周寂嘴角扬起一抹微笑，默默看着在和百花仙子有说有笑的杨婵，往旁边错开几步，悄悄远离了热热闹闹的众人。
“说起来，距离上次见面得有一百多年吧？要不是这次收到东海龙宫的请柬，恐怕要等到下次清点花草的时候，姐妹们才能聚到一起说说话呢~”百花仙子说着说着，发现杨婵有些心不在焉，转身朝她视线看去，面露疑惑道：“咦？周大哥人呢？刚才不是还在？”
“你们小姐妹们多年没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留在旁边多有不便，所以就先走开了。”
满月宴开始，东海龙王站在宝座前，目光扫过满堂宾客，正式接过王后怀里的孩子，宣告他为东海八太子，取名敖春。
一片掌声当中，周寂看着挤过人群找到面前的杨婵，微笑着朝寸心和敖听心那边努了努嘴：“她们要把敖春抱回去了，你不去看看吗？”
杨婵轻轻摇头。
周寂诧异道：“你刚才不就想抱抱孩子吗？敖春刚才睡着你担心把他吵醒，这会儿要送回寝宫了，你还不去？”
杨婵彷若未闻。
周寂无奈的摇了摇头，在杨婵莹莹如水的眼眸注视下，伸出手指轻轻地帮她把额间配饰的珠串拨正，“走吧，我陪你一起过去。”
倒映着周寂身影的水面漾起道道涟漪，由于宾客众多，杨婵跟在周寂身旁看着面前的周寂背影，目光落到他的手掌上，轻轻伸出了柔夷。
周寂感觉到衣袖被人轻轻揪住，侧头看了一眼，前进的脚步稍稍放缓。
如同一千多年刚刚救下丑姑娘的时候，两个人逆着人群走在繁华集市，周围嘈杂喧闹，丑姑娘也是这般轻轻揪住他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生怕被人群挤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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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周寂和杨婵来到王后寝宫，寸心正抱着小堂弟逗着他玩，看见两人到来，罕见的开起玩笑道：“小小春~小小春，你看你多受欢迎啊，你三姨母为了能抱抱你，都追到这里来了呢~”
“嫂子~~”杨婵见到寸心眉宇间澹去痛苦和压抑、脸上露出的甜美笑容，娇嗔的瞪了寸心一眼。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寸心转头看了敖听心和她母后，见到两人同意，这才抱着敖春走到两人身旁，试图把孩子递到杨婵手上，敖春依依不舍的伸出小手，伊伊呀呀的朝寸心挥舞。
周寂见状笑道：“看来这孩子和弟妹还挺投缘的啊。”
敖听心故作吃醋道：“是啊，明明我才是他亲姐，他偏偏更喜欢和寸心亲近。”
王后要随东海龙王去前殿招待宾客，有敖听心和寸心在，她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待她离开以后，寸心把孩子递给杨婵。
刚满一个月的孩子很轻，却又很重。
杨婵接过孩子，看着襁褓里面小小的脑袋，突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憧憬和喜悦，转眸看向旁边的周寂，不知不觉走到了他的面前。
“周大哥，你快看，好可爱啊~”
敖春眨巴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一脸好奇的看着周寂，出于婴儿的本能，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什么，周寂撤身退让一步，没有像寸心那样伸手让他去抓。
杨婵有些失望道：“周大哥不喜欢小孩子吗？”
“没有啊，只是有些不太擅长应付罢了。”周寂沉默片刻，在杨婵满是期待的目光下，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下婴儿娇嫩细腻的小脸，杨婵展颜露出笑容，笑得如同孩童一般。
“你们别把我家八弟当成玩具了呀~~周大哥也想试试吗？”敖听心开着玩笑走了过来，转头看了眼周寂，话锋一转，自己反倒把自家亲弟当成一个逢人‘炫耀’的玩具。
周寂眼底闪过一丝怀念之色，曾经的记忆太过遥远，早已被封藏多年，但模湖的片段让他比敖听心还要熟练的接过孩子，根本不需要敖听心一边炫耀一边指导。
杨婵凑到周寂面前，伸手抚摸着敖春的脑袋，喃喃低语道：“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什么感觉？”周寂听见杨婵的滴咕，满脸疑惑道。
杨婵慌乱的退后半步，神色可疑的挥了挥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见到周寂还想追问，杨婵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寸心，抿了抿嘴，回身道：“听心姑娘，我有些话要和嫂子单独聊一下，你先和周大哥照顾一下八太子，我们去去就回。”
注意到杨婵突然认真起来的表情，敖听心隐隐猜到什么，以为杨婵打算趁这个机会劝寸心与杨戬合好；周寂倒是瞬间明白过来.....转眸看向杨婵，杨婵朝他递来一个警告的目光，示意他不要跟来。
看着杨婵和寸心离开的背影，周寂轻叹一声，一只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并指为剑，隔空画符，在敖听心诧异的目光下，传音符化作一道流光朝前殿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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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单纯，不代表笨。
杨戬深陷局中，看不出寸心的用意，梅山兄弟只以为他们夫妻不合，更不会往别的地方想。
杨婵经过周寂提醒，已然确定寸心突然变成这样另有原因，并且周大哥提到答应帮她保密的时候，眼眸深处似有几分怜悯之色。
杨婵很多年都未必回家一趟，作为一个旁观者，自然能比二哥和梅山兄弟看清很多事情。
寸心带着杨婵来到一处珊瑚园林，停下脚步，起初也以为杨婵是要劝她和杨戬合好，然而杨婵神色复杂的看向她，回想着周大哥当时的怜悯之色，心疼道：“嫂子，你这又是何苦呢？”
寸心脸色微变，顿时乱了心神，眼神躲闪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要劝我和二爷合好，我只能告诉你，那是白费功夫.....我走了。”
“周大哥都告诉我了！”
寸心正要转身离开，听到杨婵的话顿时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不假思索，下意识说道：“怎么会？周大哥答应帮我保密的。”
“所以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们！”杨婵眼前一亮，向前逼近一步。
寸心气恼道：“你故意诈我！”
杨婵气势松懈，目露柔光，温声细语道：“嫂子，你和二哥成亲一千多年了，曾几何时，多少人羡慕你们之间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到底有什么苦衷非要这么折磨自己？是和二哥有关吗？”
寸心脸色苍白，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真的是和二哥有关？”
杨婵见状不由露出惊讶之色，但在惊讶之余，更多的还是疑惑不解，“既然为了二哥，你就更不应该故意和他吵架了呀？这样除了消磨你们之间的情意，让你们两个深陷煎熬，还有什么作用？”
也许在寸心内心最深处，抱有着一丝向人吐露心事的渴望，积压了数百年的愁闷随着时间的推移，犹如一座不断变大的大山，将她压的喘不过气。
听到杨婵的疑问，寸心胸口起伏不定，犹豫了许久，才终于开口道：“你不懂的....这样就足够了，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了无牵挂...”
相隔不远，一块珊瑚礁后面。
了无牵挂？会什么会是了无牵挂？
杨戬面色阴晴不定，脑海似有灵光闪过，试图回想却又怎么也捕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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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标题和中间那段来自《春物》比企谷和由比滨去宠物店，由比滨把宠物狗递给比企谷抱的那个镜头。）
第八十章 等我....
“这些年，二爷时常带着梅山兄弟们四处围剿妖魔，每次回来都要喝得酩酊大醉...大家都说他是为下界百姓做些好事，甚至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寸心眼底流露出一抹怀念之色，没有理会杨婵脸上的疑惑，转身看向旁边的一簇珊瑚，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其实我和母亲都明白，他这样每天都把自己弄得看起来无比充实，只是为了宣泄心中的空虚与迷茫。”
寸心生母是西海龙王的王后，以往提及都是唤作‘母后’，至于母亲...毫无疑问指的是一千年前亡故的瑶姬。
“母亲...”
杨婵和杨戬都没想到这件事竟还和娘亲有关，相隔数座珊瑚礁，异口同声的喃喃低语。
“虽然二爷看起来成熟稳重，但他对于自己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充满着迷茫...”寸心心头压抑了五百年的话语终于吐露，轻轻捧起手掌，轻声道：“母亲弥留之际曾把我唤到床边，拉着我的手拜托我...拜托我帮二爷找到他想做的事情......自从五百年前王母娘娘亲自邀请二爷上天执掌天条律法那天开始，我就知道...那就是他深埋心底，从不愿提及的抱负。”
司法天神掌管天条，当为天庭表率，不可以和人成亲。
王母娘娘当初提出的条件，就是让杨戬休了寸心。
杨婵脸色微变，顿时明白过来，神色复杂的看向寸心，轻声道：“嫂子，你....”
寸心自嘲的笑了笑，神色凄婉道：“二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当初我在西海海岸救他性命，屡次有恩于他，他一直记在心里，怎么可能为了司法天神的位置，抛弃自己的结发妻子...”
“嫂子你别这么说，你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二哥心里定然是有你的。”杨婵还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寸心，上前一步，露出心疼的表情。
“是啊~一千多年了，我们同床共枕一千多年，每一次他躲在院里，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我都看在眼里...”寸心摇了摇头，眼神暗澹道。
杨婵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
“没关系的，无论他是为未来感到空虚和迷茫，还是在回忆月亮之上的那个人都已经不重要了。”
寸心释然的笑了笑，故作轻松的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有人曾经告诉我，真正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学着‘成全’，我不愿看到他因为我而无法实现心中抱负，每天无所事事的消磨时光，变得只剩一具空壳.....”
躲在珊瑚礁后面的杨戬紧紧攥着双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成亲以来的一幕幕回忆伴随手心传来的痛感不断袭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懊悔情绪涌上心头。
杨婵也终于明白寸心刚才所说的‘了无牵挂’是什么意思。
“所以你这么做，就是为了消磨你们之间的情意，让二哥心灰意冷的抛下你，同意上天做司法天神？”杨婵神色复杂道，“你...怎么这么傻.....”
“傻？”寸心自嘲的笑了笑，“你是二爷的妹妹，应该清楚他的性格，如果不这样做...他又怎么会为了实现心中抱负，答应天庭的条件？”
“这样做只能感动自己，折磨你们双方...”杨婵犹有不甘道：“你就没去问过二哥的想法？”
“周大哥和你说过同样的话...”寸心苦笑道，“当初哪怕王母娘娘用帮周大哥取得仙籍为条件，二爷都不曾答应，就算问了，又能如何？”
杨婵心疼的看着寸心，不忍道：“你这样做，值得吗？”
“这个问题周大哥也曾问过我。”寸心展颜露出笑容，“以前担心月宫里面那位捷足先登，所以拿恩情抢先把二爷夺了过来，现在...我也想住进他的心里了。”
眼看宾客散场，一道道流光在海域穿梭，寸心收敛心神，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长舒一口气道：“好了，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说出来，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这次回去我就打算跟二爷和离...希望三妹能帮我保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寸心神色幽幽的望着龙宫的方向，仿佛看到刚刚和他抱着孩子，宛如一家三口的情景。
突然，心心念念的身影从珊瑚后方走出，寸心恍过神来，不可置信的退后半步，失声道：“二爷...你怎么会在....？”
杨戬自然不会告诉寸心，他是收到周寂的传讯神符一路跟过来的。
看着面前清瘦纤弱的倩影，杨戬耳畔似乎还在回响她刚刚说的那些话。
“寸心，我会上天去做司法天神，但绝不会跟你和离。”杨戬目光坚定，表情沉重道：“等我实现我这一千多年最想达成的愿景，就回来接你...你...愿意等我吗？”
“二爷...”原本的慌乱平复下来，眼泪夺眶而出，寸心用力的点了点头，哽咽道：“我愿意！不管多久，我愿意。”
杨婵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也不禁有些湿润。
正待她抬起指尖擦拭眼角的泪痕时，旁边突然递来一张手帕，杨婵下意识的接过手帕，擦完眼角看到手帕一角绣着的藤纹顿时反应过来，勐然转身，惊讶道：“你怎么也在？”
“废话~不然你以为二郎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周寂侧目扫了杨婵一眼，看向主动将寸心拥入怀中的杨戬，不由感慨道：“寸心一直以为二郎只是因为责任和报恩才和她在一起，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她，但在我看来...一千年的朝夕相处，其实她早就不知不觉的住进了二郎的心里，只是她不敢相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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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匆匆一年半，人间已过五百年。
五百年前被如来佛祖镇压在五行山下的妖猴孙悟空脱困而出，这让天庭众神大为惶恐，生怕他会再来一次大闹天宫！
所幸在这个节骨眼上，杨戬终于答应了接受司法天神一职，这让王母很是得意。
自从玉帝不再过问朝政，王母娘娘这些年将三界事务处理的有条不紊，野心也在悄然膨胀。
如今，下界最大的一个刺头决定‘投诚’天庭，补全了天庭战力不足的最后一个短板，即便再出现一个‘孙悟空’也不至于打入瑶池都无力反抗。
这天，王母娘娘特意将哪吒、嫦娥等天庭众仙召来瑶池。
请玉帝高坐宝座，王母娘娘双袖一挥，气势巍峨的落座旁边，看向台下的哪吒道：“昔日天庭传言，本宫曾去下界请二郎神杨戬上天来做司法天神，还被杨戬拒绝了。为此，本宫罚哪吒面壁一年。哪吒，你有怨言吗？”
哪吒愤愤地横了王母娘娘一眼，露出不服气的神色，却也没有做声。
王母娘娘露出自信从容的微笑，澹澹说道：“不过，哪吒散发的那个传言倒是提醒了本官。杨戬昔日虽然罪孽深重，但陛下念其有功，已经赦免其罪，并封为昭惠显圣二郎真君，这些年他在下界兢兢业业斩妖除魔，陛下多次想要提拔他上天任职，只是没想出要封他个什么官位，所以一直拖到今日。”
王母娘娘转身看向玉帝，微笑道：“陛下，杨戬劳苦功高，而且神通广大，不如封他做个司法天神如何？”
玉帝早在一年多前就听王母娘娘说过这事，轻轻颔首道：“就依娘娘之意吧。”
“对了，听说下界还有一个散修，名叫周寂...曾经协助杨戬兄妹治理弱水，颇有功绩，因为常年闭关一直没能来及封赏，今天也就一并封赏了吧？”王母娘娘沉吟片刻道，“陛下，雷部有个雷霆都省事的空缺，只是听说此人未入仙道，直接提拔为雷部省事有些不妥，不如敕封周寂妙应玄真天君，领天君印玺，待其修成仙道，另立功劳，再考虑是否录入仙籍如何？”
在场众人纷纷露出惊讶表情。
后来加入天庭的众神即便没有亲身经历周寂、哪吒为救杨婵，险些打入瑶池的时期，但或多或少都有听过他的名字，更何况...他们两个的其中一位就在台下。
王母娘娘为了维护天庭颜面，装作那段‘黑历史’没发生过也就算了，居然不录仙籍就把天君的印玺交给对方，这就意味着对方完全不受天庭法则的管控，亦能拥有天君的权位。
别的不说，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
只要印玺还在周大哥手中，周大哥就是这个世界的妙应玄真天君，得享与天同寿，再也不必担心寿元大限。
原本的愤满荡然无存，哪吒眨巴着眼睛，一脸喜色的望向王母娘娘，突然注意到王母娘娘身后的八公主，瞧见她挂在嘴角的一丝冷笑，顿时反应过来。
不对...司法天神是天庭表率，代表着天条的权位，不允许和人成亲。
如果杨二哥上天做司法天神，岂不是要抛弃结发妻子，跟寸心和离？
哪吒脸上的喜色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闷和纠结。
玉帝摆了摆手，随口说道：“一切都依娘娘吧。”
王母娘娘面露微笑，视线落在在瑶池值守的持锏天王身上，威严道：“李靖，本宫就派你去灌江口传陛下旨意，若杨戬愿意当着众仙的面真心悔过，并愿意解除和西海三公主的婚姻，陛下便可封他为司法天神。”
哪吒恶狠狠的剜了李靖一眼，李靖当初不顾哪吒哀求，狠心砸碎哪吒神像，断了两人的血脉亲情，时过千年，好不容易关系有些回暖，自然不舍再度崩坏。
更何况，哪吒可是三坛海会伏魔元帅，统领三十万天兵天将；而他只是维持瑶池秩序的持锏天王，官大一级压死人，李靖轻咳一声，拱手道：“陛下，娘娘，杨戬心高气傲，就算明知是错，也未必承认。再说，三公主对他恩重如山，若为了司法天神的位子而抛弃三公主，一定会落下骂名，杨戬断然不会做这种事。”
王母娘娘收到下界的天奴传讯，以为寸心和杨戬彻底闹翻，杨戬心灰意冷想要逃离婚姻的苦海，走投无路才来天庭，于是自信满满道：“天条规定神仙不许动凡心，他不解除婚姻，如何来担任这个司法天神？”
李靖咬了咬牙，面露难色道：“嗯...小神还是觉得....万一杨戬拒绝，此事可有关天庭颜面....除非让二郎神携三公主一起上天赴任....”
“这决不可能！”王母娘娘毫不犹豫的呵斥道：“哼！天庭封他做司法天神，难道他还敢推三阻四不成？”
突然，王母娘娘话锋一转，颔首道：“不过，李靖的担忧也有道理。司法天神毕竟也代表着天庭的威严，不能背负着骂名上任。这样，便由本宫出面，解除杨戬和西海三公主的婚姻。”
李靖没法，只能领命，手捧圣旨走了出去。
哪吒和嫦娥仙子悄悄跟了上来。
李靖犹如遇到了救星，连忙询问嫦娥仙子他该如何去办这趟差事，才不会使天庭丢了颜面。
王母娘娘态度这般强势，哪吒也不好多说什么，总不能逼迫李靖抗旨不尊吧？
嫦娥仙子倒是冷静许多，沉吟片刻道：“持锏天王，你上天当差这么久，什么时候听到娘娘话说得这么满过？”
哪吒和李靖对视了一眼。
嫦娥仙子解释道：“天王，陛下和娘娘比你更看中天庭颜面，上次，娘娘为了盖住这件事，甚至罚哪吒面壁一年。而这次，她却主动提出来，没有十足的把握，这里一定另有隐情。”
李靖思索道：“照仙子这么说，娘娘的条件确实苛刻了些。”
哪吒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自信满满道：“管他什么隐情，等见了周大哥，他一定能看出娘娘动的什么歪心思。”
哪吒说着大摇大摆的朝南天门方向走去，李靖诧异道：“你也要去吗？”
“那当然！周大哥一出关就跑华山去了.....呃，没什么，我是说我和周大哥杨二哥他们好久聚过了，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聚一聚。”哪吒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补救道。
李靖还以为哪吒担心圣旨内容惹怒杨戬，他会为此受到迁怒，所以陪他一同下界，眼底不由闪过一抹慈祥的目光。
哪吒打了个寒颤，不自觉错开身位，和他拉远了几步的距离。
第八十一章 满身大汉（字面意思
灌江口，杨府。
随着杨戬寸心之间的误会化解，荒凉冷清了五百多年的杨府久违的恢复一丝人气儿。
梅山兄弟得知两人合好，甚至比杨戬夫妇还要开心，毕竟夫妻的事情只能夫妻两个人解决。
这些年夹在这俩人之间，作为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如今两人心结已解，梅山兄弟为了恭喜二爷夫妻重归于好，便筹划着散往各地寻找山珍海味，打算大摆延席。
甚至还要把西行取经的悟空、八戒和沙僧师兄弟三人请来灌江口。
梅山老大交代完每个人的任务，众人拉着孝天犬一哄而散。
“哎哎哎！我不去，我想留下来陪主人...”
孝天犬作为杨戬最亲近的伙伴，自然能第一时间感受到主人情绪的变化，难得主人脸上露出笑容，孝天犬又怎么舍得离开？
“走吧~孝天犬，只有你能找到元帅他们，你不去，我们上哪儿请人啊？”
梅山老大朝老六挤了一个眼神，梅山老六心领神会，和老五一左一右架起孝天犬的胳膊，让它两脚悬空，朝外面走去。
“主人...主人.....”孝天犬挣扎无果，一步三回头的望向杨戬，委屈的表情惹来众人哄堂大笑。
杨婵看着众人勾肩搭背，喜笑颜开的身影，想到上次回来，杨府那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闷气氛，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说笑声逐渐消失在门外，庭院恢复安静。
周寂看了眼四周，发现院里只剩杨戬夫妇和杨婵他们四人，顿时明白梅山老大为什么要把孝天犬架走，转眸看了眼还在为二哥嫂子合好而欣慰不已的杨婵，轻咳一声，正颜道：“三姑娘，既然要设宴了，不妨把狐妹和小玉儿也一并请来吧？自从上次把小玉儿带去华山住了几天，三姑娘也好久没见过她们了吧？”
杨婵眼前一亮，欣喜道：“好啊~好啊，一晃都这么多年了，我也很想小玉儿了呢？”
“小玉儿...”寸心听到这个很多年不曾提过的名字，清瘦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怀念之色：“狐妹的女儿啊...先前曾听三妹提到过一次，可惜一直没能见到。”
“这次不就能见到了？”周寂抬头看了眼天色，笑道：“事不宜迟，三姑娘，我们这就出发吧？”
“这么急...周大哥和三妹这才刚回来，留下休息一晚再走也不迟。”杨戬眉头微皱，劝说道。
杨婵注意到天色已近黄昏，正想答应下来，却见周寂抢先拒绝道，“没关系的，我都枯坐五百年了，好不容易出关，正想多走动走动。”
杨婵疑惑的看了周寂一眼，乖乖应和道：“是啊二哥，我一个人待在华山这么久了，也想出去走走呢~”
两人都这么说，杨戬也有些无可奈何，只得答应道：“那你们路上小心，周大哥，三妹就拜托你了。”
周寂笑着点了点头，转眸看了眼杨婵道，“我们走吧，不然天真的黑了。”
两人向杨戬夫妇告辞，在杨戬寸心的目送下走出杨府大门。
夕阳晚照，落日的余辉从街道之间的巷道斜斜洒落。
杨婵和周寂走在灌江口的集市上，看着旁边收拾摊位的一对儿中年夫妻，逐渐回过味来，停下脚步道：“我明白了！”
周寂走着走着发现紧贴着自己的另一道影子突然矮了一截，于是转过身看向恍然大悟的杨婵，笑着说道：“明白什么了？”
“梅山兄弟架走孝天犬，周大哥带我一起出来，都是为了给二哥嫂子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杨婵说到一半，心里竟还有丝莫名的失落。
周寂微微颔首，叹息道：“二郎已经转告天奴，答应王母娘娘的条件，想必要不了多久，天庭就会派人下界敕封他为司法天神.....他和弟妹能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周寂停顿了一下，后半段小声滴咕道：“夫妻之间五百年不曾亲近，剩下这几日好好‘弥补’一下...说不定能‘补’给寸心一个孩子，留作等待杨戬回去接她之前的念想。”
“周大哥？”杨婵没听清周寂在滴咕什么，不由上前一步，探身凑近。
周寂轻咳一声，后退半步道：“没什么，天色不早了，我们去梅山兄弟的庄园借宿一晚吧？”
“哦...”杨婵应了一声，放着自己家不住，跟着周寂来到镇外的庄园。
庄园大门半掩，隐隐还有说话声。
杨婵回头看了周寂一眼，见他表情古怪，于是上前推开大门，一眼看到孝天犬满身大汉。
没错...就是满身大汉。
老六按住左胳膊，老五按住右胳膊，老四抱住双腿，老三骑在背上，把它死死压在身下。
一向成熟稳重的康老大也没闲着，手里抱着孝天犬的那根大骨头往它嘴里塞，一边塞还一边说道：“孝天犬，都这个节骨眼了！你就别去打扰二爷和弟妹了....”
伊呀~大门推开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呜呜呜~”孝天犬看到杨婵和周寂进门，仿佛看见了救星，不知是被骨头塞的还是委屈的，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拼命呼救。
梅山兄弟齐齐看向门口，目光落在保持推门姿势愣在原地的杨婵和扶额低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周寂身上，除了孝天犬以外，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三小姐，你别误会，我们只是在跟孝天犬开个玩笑。”
落到墙头的夕阳直射在梅山老六脸上，被阳光晃了一下，梅山老六这才反应过来，钳住孝天犬快要挣脱的胳膊，‘恶狠狠’的加了把力，然后朝杨婵露出悻悻的笑容。
杨婵看着委屈巴巴的孝天犬，秀眉微蹙，露出一丝不忍之色，拿出了作为华山圣母的气场和威严道：“既然是玩笑，那就放开它吧....”
康老大不情不愿的拔出大骨头，梅山兄弟见状跟着从孝天犬身上爬了起来。
孝天犬如蒙大赦，噙在眼里的泪水终于滑落，阿巴阿巴的活动了一下下巴，正要开口，却见杨婵展颜露出甜美的笑容道：“它要还走，拿绳索捆住就行了，你们这样会扭伤它的。”
“....”
“....”
周寂勐然抬头，如同在场的梅山兄弟以及还在阿巴阿巴活动嘴巴的孝天犬一样，全都惊掉了下巴.....
当然了，孝天犬毕竟是和杨戬相依为命的伙伴，怎么可能说捆就捆呢？
连三小姐都不站在自己这边，孝天犬终于意识到自己孤立无援，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梅山老六和老五中间，暂时熄了回去找主人的念头。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周寂和杨婵动身前往万窟山寻狐妹和小玉儿。
杨府的大门整整一天没有打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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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窟山位于西行之路，与灌江口相隔万里。
周寂和梅山兄弟出于默契，陪着杨婵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并不着急回杨府筹办宴会。
当他们再一次来到万窟山，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狐妹和小玉对于他们的到来颇为开心，尤其是小玉，当初周寂给她留的一杆的糖葫芦，她一直舍不得吃，直到最后放坏了，她一个人躲在角落哭了好久。
在洞府闷了这么多年，狐妹一直不许她离开山谷，即便在洞口外面走动走动，还必须在娘亲的陪同下才可以。
听到小玉躲到杨婵背后向周寂告状，狐妹有些无奈道：“五百年了，小玉还是这么顽劣，让你们见笑了。”
“狐妹别这么说，小玉儿天真烂漫，我和三姑娘也都很喜欢呢~”
周寂笑着从袖里摸出一根木棍，然后在小玉逐渐睁大、逐渐亮起光的眼睛里，一点点拔了出来。
“糖葫芦！”小玉吞了口口水，眼巴巴的看着上面插满的冰糖葫芦，顿时松开杨婵往周寂身前凑去。
“三姑娘记得你之前喜欢吃糖葫芦，这次来万窟山之前特意交代我买给你的。”周寂笑着把整个木棍递给小玉，小玉喜不自禁直接扑进周寂怀里，开心的蹭来蹭去。
要不是尾巴化形的时候收了起来，恐怕已经摇成电风扇了。
软香在怀，就连周寂也不由一愣，侧头瞥了旁边的杨婵一眼。
杨婵掩嘴轻笑道：“看来小玉儿很喜欢你呢~”
“小玉！”狐妹嗔怪的瞪了小玉一眼，揪住她的衣领，把这条缠在周寂身上的八爪鱼拽了下来。
周寂轻咳一声，拿糖葫芦打发走小玉，看了眼洞窟四周，突然感觉少了点什么，面露疑惑道：“对了，怎么不见狐姥姥啊？”
狐妹神色一暗，无奈道：“母亲在闭关疗伤，暂时不能见客。”
“疗伤？出什么事了吗？”杨婵惊讶道。
狐妹轻叹了一声，说起往事。
就在四五年前，万窟山的确有个东土来的和尚从万窟山经过，旁边还有一个毛脸雷公嘴的徒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流言，说是吃了那个和尚的肉就可以长生不老。
狐妹本性单纯，对于成仙啊、长生啊、变强啊之类的东西没有什么追求，只希望抚养小玉长大，一家人平平安安的生活。
狐姥姥倒是对唐僧肉的流言很感兴趣，周寂很久之前就提醒过狐妹，不让她招惹途径万窟山的光头，于是狐妹紧闭洞府，不让小玉到处乱跑，再三劝说狐姥姥放弃想法，狐姥姥听从狐妹的劝说，但心里仍存一丝侥幸。
她曾在平顶山认了两个义子，抓住过唐僧，邀请她前去吃唐僧肉，于是狐姥姥瞒着狐妹偷偷出去，结果去的半路遇到孙悟空，幸得狐妹及时赶到才得以保住半条命，只是被金箍棒砸伤本源，从此落下病根，今后修为再难寸进。
“这...”周寂和杨婵对视一眼，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梅山兄弟邀请孙悟空师兄弟赴宴，自己这边邀请狐妹母女赴宴，这两波遇到了，岂不尴尬？
狐妹轻轻摇头道：“周大哥，你们不必为难，母亲妄图吃人，遭此一劫是她的命数，我不会为此刁难唐僧师徒，只是我和玉儿要是离开万窟山，留母亲一人在洞里闭关，实在放心不下.....还望你们代我向杨二哥和寸心姑娘赔句不是，赴宴的话...你们带玉儿前去即可。”
周寂目光扫过远处的洞窟，微微颔首，认真道：“狐妹放心，我和三姑娘一定把小玉儿安然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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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到八月，又是一年中秋。
周寂和杨婵领着小玉来到灌江口的时候，梅山兄弟正陪着八戒他们喝茶闲聊。
悟空说他们师徒四人已经到凤仙郡了。
三年前凤仙郡郡侯跟老婆吵嘴，一生气把给玉帝的贡品给打散了。正好赶上玉帝微服私访到了凤仙郡。气坏了，就下令停了凤仙郡的雨，让凤仙郡大旱三年。
饿死好多老百姓。
“你说郡侯对你不敬，关老百姓什么事?”孙悟空愤愤不平地喝了一口茶，猪八戒道:“若不是我们师徒到了那里，凤仙郡这雨再过三十年也下不来。”
玉帝的蛮横无礼让梅山兄弟为即将被封作司法天神的杨戬有些担心。
孙悟空听说此事，面露不屑:“哦?二郎神是何等样人?老孙虽然败在了他的手下，可却也对他生出几分敬意。他要给这么个湖涂老玉帝去当官，老孙我可第一个瞧不起他。”
“就是，我跟沙师弟在天庭当了数万年的官，可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天庭只要尊严，他才不管什么三界众生的疾苦。上天庭当官，那就是助纣为虐!”猪八戒更是一脸委屈，满是怨念的应声道。
就在这时，周寂和杨婵走进大门。
孙悟空见到杨婵，就想起宝莲灯的神威，顿时眼角抽搐，站起身来打量着旁边的一男一女，嬉皮笑脸道，“三圣母这是要携家带口过来吃席吗？啧啧啧~五百多年没见，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大圣，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祸从口出？”周寂脸上挂着笑容，眼里却闪烁着令孙悟空心头一凛的寒光。
虽然戴上了金箍，但他骨子里仍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性格，伸手从耳朵里掏出一枚金针化作金箍棒，嬉笑道：“哦？那你不妨问问老孙的金箍棒。”
第八十二章 都这么久了，你还记仇呐？
“且慢动手，且慢动手，大家都是自己人，怎么说着说着就要打起来了？”
天蓬元帅早在一千多年前就见识过周寂的实力，猴哥虽然得意于自己曾经‘大闹天宫’，但真实实力却是连杨戬都奈何不了，更何况是闭关多年的周寂？
眼看猴哥连金箍棒都亮出来了，天蓬元帅...应该叫八戒了，八戒连忙挤到两人中间，劝猴哥收起武器。
视线余光注意到悟净木木讷讷的傻站一旁，八戒连忙朝他挤眉弄眼，眼神不停示意：‘别愣着啊，帮着劝啊！’
悟净在天上当卷帘天将的时候就性情驽笨，一千年也算有了那一丁丁丁丁丁点的长进，后知后觉的恍过神来，上前两步想劝大师兄停手，又因嘴笨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一日既往的开起复读机模式，“二师兄说的对啊，大家都是自己人，怎么说着说着就要打起来了？”
梅山兄弟见状也凑上前来劝架。
孙悟空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炼出一双火眼金睛，其实看到小玉第一眼就认出她是狐妖，一个未入仙道的人族散修和天庭敕封的华山圣母怎么可能生出一只狐狸？
孙悟空本就是桀骜不驯的性格，遥想当年，他从踢翻炼丹炉，打进瑶池，就连玉帝王母都险些死在他的棒下，那是何等威风凛凛？
却被及时赶来的杨婵举着宝莲灯撵得像条狗一样四处逃窜，好不容易杨婵突然停下不再追他，还没等他回头看眼怎么回事，就一头撞进了如来佛祖的手掌心，从意气风发转眼间跌落谷底，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还不止，直到现在都被头上的金箍困着，不得自由。
说到底，只是因为当初吃了个大亏，见面冷嘲热讽一般罢了。
周寂也清楚，面对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桀骜的家伙，旁边的人越是劝架，他越是瞧不起对方，只有展现出相应的实力，才能获取他的认可。
周寂澹然一笑，看向孙悟空道：“早就听闻大圣威名，可惜未曾领教，常言道‘不打不相识’，今日既然碰到了，不妨切磋几招让我见识一下大闹天宫的本事。”
“嘿嘿~俺老孙正有此意！”
孙悟空对于这个连杨戬、杨婵都唤‘大哥’的人族散修早就有了好奇心。
杨婵有宝莲灯傍身打又打不过，以他的高傲还压不下身段欺负一个懵懵懂懂的小狐娘，正好有个未入仙道的人族散修和三圣母随行，可以让他试试这个‘大哥’究竟有几斤几两。
孙悟空环顾四周，挠了挠手背，模彷着杨婵的语气，摇着花手嬉笑道：“这里待会儿还要吃席，打坏了怪可惜的，周大~哥敢不敢随俺去外面打一架？”
“周大哥...”
杨婵听出孙悟空故意加重语气的称呼，哪怕知道这猢狲说话难听，仍感到有些生气。
周寂抬手挡下杨婵，朝她微微摇头，看向孙悟空道：“何须这般麻烦，反正很快就结束了，不会弄坏周围建筑的。”
周寂的从容不迫令孙悟空激起战意，手里拎起金箍棒，“俺老孙从不趁人之危，亮兵器吧！”
“兵器？”周寂抬起右手微微张开，目光扫过四方阵图亮起的诛仙、绝仙、陷仙三道剑纹，哑然失笑道：“仅凭肉掌即可，大圣不必多虑。”
孙悟空发现周寂还敢笑出声来，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双臂一抖，震开八戒悟净，砰~的一声巨响把金箍棒砸碎石砖，插在地上。
孙悟空微微仰首，傲气道：“既然你不用兵器，那俺也不用兵器，就比拳脚！”
“我劝大圣还是拿起金箍棒吧....”周寂摇了摇头，缓缓伸出右掌朝孙悟空抓去，幽幽的声音透过庭院突然静止的空气，传入孙悟空耳中。
“不然，就没机会了...”
周寂伸出右掌的时候，孙悟空就在冥冥之中感觉到一丝不对，那是源于神魂最深处印入血脉本源的恐惧，眼看右掌越来越大，直到占据它的视线，犹如当初置身如来佛祖掌心的绝望再一次涌上心头。
那是一种面对无法抵抗的绝对力量所带来绝望，短短只是一瞬间，对孙悟空而言，仿佛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金刚不坏体泯灭成灰，陷入无尽混沌。
周寂闭关千年，噼天神掌早就融入了他对开天辟地的感悟，从最初的‘噼天’走上‘开天’的道路。
再加上四方阵图的威压，周寂这一掌看似轻描澹写，实际除了诛仙四剑和金刚石斧没有拿出，已然做到了他如今所能做到的极限。
待周寂收掌的时候，孙悟空感知里那一秒无限延伸的瞬间终于结束，直到这时他才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抓插在身旁的金箍棒。
然而，孙悟空明明记得他把金箍棒杵在手边，结果一把抓空，再一看，八戒悟净和周寂杨婵他们远在十丈开外的庭院正中，而他却紧紧靠在杨府的围墙上，仿佛贴上去的一样。
由于周寂将四方阵图的威压锁定在孙悟空一个人身上，在众人看来，周寂刚刚抬手，孙悟空就消失不见，只留一根金箍棒插在原地。
离孙悟空最近的八戒感觉眼前一花，沿着周寂面朝的方向看去，不由惊讶道：“猴哥？你跑墙边干嘛啊？”
“没...没什么.....”孙悟空拔出手臂，连带着一些碎砖从墙面脱离，回过头一看，墙上浅浅的挤出一个人形轮廓。
孙悟空眼角抽搐，回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恍忽间，周寂的手掌在眼前不断放大，似乎已经感受到自己的神魂随着金刚不坏体正在迅速崩溃泯灭，即将陷入无尽的黑暗。
一只手掌拍在他的肩头，孙悟空浑身炸毛，勐然惊醒，耳畔传来猪八戒充满无奈的声音，“猴哥，明明说好了切磋，你拉开这么远助跑蓄力，还把人家的围墙挤出来一个猴印，这不得赔人家啊？”
‘康大哥，劳烦你回头找些砖瓦匠帮忙修复一下墙壁...’
‘对了，还有地上这几块砸碎的地砖...’
孙悟空远远望着在和众人谈笑风生的周寂，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是墙灰的手掌，顿时熄了再次挑战的念头，往八戒身上蹭掉手上的泥灰，嬉笑着朝平台走了过去。
“哎~！这是我刚换上新衣裳。”八戒抻开衣袖，看着上面印着的几道泥灰，一脸幽怨的都囔道：“我容易吗我？为了这次赴宴能挽回天蓬元帅的颜面，省吃俭用大半年才找人做的新衣裳，这不~全给你这个该死弼马温给弄脏了.....”
...................................
八戒有眼力劲儿的跑去扶大师兄了，悟净仍旧木讷的待在梅山兄弟和周寂旁边，听着他们说话。
注意到大师兄拔起金箍棒收入耳中，悟净下意识的问了句：“不打了吗？大师兄你怎么把金箍棒收起来了？”
众人目光齐刷刷朝孙悟空看去，不仅八戒以为他刚刚退到墙角是为助跑蓄力，就连梅山兄弟和杨婵、悟净也都这么觉得。
孙悟空顿时只觉面皮滚烫，局促的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不打了不打了~”
说罢看向旁边的杨婵，孙悟空抱拳做了个揖道：“三圣母，刚才是俺老孙口无遮拦，无心冒犯，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了。”
杨婵身后探出一张清纯可爱的俏脸，小玉眨巴着眼睛看向面前的猢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孙悟空！”
“小女娃还听说过俺老孙？”孙悟空没心没肺惯了，见到小玉认出自家，得意洋洋地炫耀道，“没错，我就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谁知小玉拽住杨婵的衣袖晃了晃，另一只手指向孙悟空道：“杨姐姐，就是他把姥姥打伤的！”
“.....”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孙悟空得意的表情僵在脸上，低头打量一番面前小狐娘，吓得小玉往杨婵身后缩了缩。
孙悟空挠了挠手背，想起几年前途径平顶山曾打伤一只狐妖，恍然道：“姥姥？你是那只老狐妖的外孙女？”
周寂和杨婵在回来之前就意识到了会发生这种事情。
哪怕周寂修行千年，但仍保留着初心和人性。
杀人可以，吃人绝对不行！
这是底线，也是他作为人族的立场。
且不管唐三藏前世是否是佛门，但在这一世，他既是人族，狐姥姥贪心不足想吃人肉，即便被孙悟空打死，周寂也不会为之惋惜。
周寂朝杨婵递去一个眼神，杨婵微微颔首，拉着小玉走到一旁耐心解释。
狐姥姥受伤已有数年之久，狐妹也曾告诉过小玉姥姥受伤的原因，并且一脸严肃的告戒她，将来无论任何原因任何理由，都绝对不能吃人。
一旦吃人，无论是娘亲还是杨姐姐亦或是周大叔都不会再原谅她。
那是小玉懂事以来第二次见到娘亲那么认真和严肃的样子。
听到杨婵又一次苦口婆心的解释，狐姥姥私下给小玉灌输的那缕恨意，逐渐消弭于无形中。
周寂从两女身上收回视线，看向有些紧张的孙悟空和八戒悟净，笑着安慰道：“狐姥姥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被大圣所伤是她命中劫数，小玉从小在山里长大，天真烂漫、单纯善良，对于善恶好坏还没有一个清晰认知，还诸位不必介意。”
说话间，杨戬寸心压下云头，从门外走来。
杨戬见到庭院这么多人，顿时笑着拱手道：“不好意思，各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让大家久等了。”
众人纷纷打过招呼，小玉按照娘亲的吩咐，朝杨戬夫妇见礼道歉。
人已到齐，寸心吩咐下人准备酒菜，牵着小玉的手和杨婵坐到一起说些贴心话。
听说寸心和狐妹认识，小玉露出清纯可爱的甜美笑容，一脸期待道：“寸心姨娘可以和我说说我娘以前的事情吗？”
寸心想起曾经治理弱水的那段岁月，怀念道：“当初我和你娘一起在华山大营，她负责整理四海水族传来的情报，我负责联络各地，一恍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小玉儿已经长这么大了.....”
酒菜很快上齐，杨府难得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说笑声不绝于耳。
天边两道流光划落门外，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哇？好热闹啊~！你们聚在一起喝酒吃肉怎么都不通知我一声？”
话音刚落，一个扎着两只冲天鬏、娇小可爱的身影倒腾着小短腿跑了过来，夺过周寂手里的酒杯，挑衅的朝他吐了吐舌头，仰头一饮而尽，还不忘‘哈~’的一声吐了口气。
“都这么久了，你还记仇呐~？”
瞧着小哪吒得意洋洋的表情，周寂无奈的摇了摇头，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哪吒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向杨戬兄妹以及梅山兄弟、寸心打过招呼，注意到对面的孙悟空和八戒悟净，诧异道：“你们不是做了和尚不能喝酒吃肉吗？”
八戒有些心虚的往左右看了一眼，轻咳一声，正颜道：“素酒...素酒...”
哪吒看着他嘴角还没擦干净的油渍，嗤笑道：“肉也是素肉吧？”
八戒摸了摸嘴角，连忙解释道：“这是周真人用菜花榨出来的素油...不算荤腥的啊~！”
哪吒狐疑的看了眼周寂，周寂笑着说道：“这的确是从菜花里面榨出来的油....至于算不算荤腥.....”
“不算！不算~！”
周寂话没说完就被八戒打断。
一路风餐露宿，好不容易可以吃顿好的，八戒生怕哪吒再问下去，连忙说道：“哎~你看你，不请自来也就算了，怎么还问东问西的？三师弟，你说是吧？”
悟净嘴里的东西还没嚼完就顺着‘素酒’咽了下去，胸膛一挺，打了个嗝：“嗝~二师兄说得对。”
“不问就不问~”
哪吒白了两人一眼，目光看向分坐两旁的杨戬和寸心，总感觉哪里不对，身子微微斜向周寂，竖起的小发鬏都快顶到周寂下巴了，周寂只能侧身让了让。
“周大哥，杨二哥和嫂子现在是怎么情况？”
第八十三章 梅开二度（不是~！
杨戬答应去做司法天神最终目的是为修改天条，这件事只有当时在场的周寂杨婵以及寸心知道，以玉帝和王母娘娘的行为逻辑，一旦知道这件事定然会从中作梗，周寂犹豫片刻，抬手轻轻搭在哪吒的头顶，略带歉意道：“有些话不便明说，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希望你能相信我们。”
“什么事连我都不能知道？你们还拿不拿我当兄弟了？”
哪吒气鼓鼓的躲开周寂的轻抚，却也压低声音，没有让旁人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
突然，视线余光瞥见寸心和杨婵中间还坐着一个扎着粉色毛绒发带，清纯可爱的小狐娘，顿时转移了注意力，没有再追问下去。
自从哪吒出现以后，小玉就一直眨巴着清澈水润的大眼睛，带着几分好奇又有几分怯懦的打量着这个一来就跟周大叔拌嘴的小不点。
等到哪吒转眸望来，两人四目相对，小玉下意识的缩了下身子，移开视线。
“这是.....狐妹的女儿？”
哪吒满是新奇的看向小玉，小胳膊杵了杵周寂胸口，目不转睛道。
“嗯~”周寂微微颔首，笑着向两人介绍身份，哪吒低头看了眼自己小小一只的体型，再看向小玉初俱曲线的身段，挫败感油然而生。
遥想一千年前，她和狐妹认识的时候，小玉还在狐妹肚里，结果一千年过去了，她仍是一副七八岁的孩童模样，小玉都已经长得比她还高了。
当然...她挫败的是身高...她可是纯爷们...绝不是因为别的东西感到挫败......
杨戬向众人敬了圈酒，最后敬到哪吒这边，笑着说道：“哪吒兄弟今日有空下界陪兄弟们聚聚，待会儿定要多喝几杯。”
哪吒回敬一杯，放下酒杯突然想起正事，顿时一拍额头道：“哎呀，差点忘了正事，我这趟溜下天庭是给你和周大哥提前报信的！”
“报信？报什么信？”孙悟空嬉笑道，“不会是玉帝老儿临时反悔，打算派人来围剿你们的吧？”
“才不是！”
哪吒瞪了孙悟空一眼，正要开口，天间一道流光落入庭院，手托圣旨的李靖显露在众人面前。
“得~不用报了~~”哪吒不耐烦的拿余光瞥了眼李靖，嗤笑一声提起酒壶倒酒道，“接下来看笑话就行喽~”
李靖修为本就不如哪吒，天庭任职这么多年，手头就只有陪伴他千年的一柄铜锏，哪里追得上脚踏风火轮，来无影去无踪的哪吒？
两人刚出南天门，哪吒踩着风火轮转眼就把李靖落下十万八千里，李靖拼了老命的追赶才终于赶到灌江口。
“玉皇大...大帝，王...王母娘娘圣旨懿旨到...”
李靖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在原地，看了眼桌上的美酒喉结滚动，可惜自从他不顾哪吒的苦苦哀求，决然砸碎哪吒神像，坏了她复活之机，在场众人哪怕最是温柔善良的杨婵也对他心生芥蒂，又怎会给他好脸色看。
八戒沙僧这些年来，一直都对天庭心怀怨念。
恨屋及乌，对于代天宣旨的李靖自然也不愿搭理。
倒是寸心在听到李靖开口的同时，脸色唰~的一下褪去血色。
明知这一刻终将到来，可当它来的时候还是感到无法言喻的凄楚和不舍。
一只白皙细腻的柔夷轻轻搭在寸心手背，寸心抬眸看去，杨婵朝她点了点头，明澈坚定的目光递来鼓励，同一时间，寸心的另一只手被另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紧紧握住，一千多年的夫妻，曾经五百年的同床共枕、耳鬓厮磨，熟悉的触感和暖意让她慌乱不安的心逐渐平复。
李靖自己也知道在场这些人都不待见自己，做好杨戬等人暴起发难的逃跑准备，面无表情展开一道圣旨，公事公办道：“陛下有旨，昭惠显圣二郎真君杨戬违反天规，擅自与西海三公主结亲，天庭震怒。但念其昔日功勋卓著，赦免其罪。若杨戬能侮过自新，结束和西海三公主的婚姻，并在众仙面前深刻反省悔过。朕可赦免其罪，封为三界司法天神....
另，下界散修周寂治理弱水，济世安民，如今修行千年功德圆满，陛下感其功绩，特封妙应玄真天君，领天君印玺。待其自成仙道，另立功劳，补录雷霆都省事，再入仙籍....钦此！”
孙悟空和八戒沙僧纷纷看向周寂和杨戬两人。
天庭这道圣旨明显是打一棒槌赏个枣，天君之位一般只有雷部神将才能担任，像是“中天欻火律令大神邓伯温天君”，“负风猛吏银牙耀目辛汉臣天君”之类的‘天君’雷部一抓一大把，看起来地位不是很高。
但雷霆都省事可是天庭三省之一，负责掌管神霄雷法，可以参预朝政，辅弼陛下处理天庭大小事务，地位仅次四圣，居然专门给周寂留了位置，等他突破仙道就能直接补录！
李靖紧张地看了眼众人脸色，发现杨戬和周寂面无表情的看向他，心里忍不住的直突突。
小玉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感觉气氛突然变得无比沉重，连忙抓着杨婵的衣袖，露出半颗脑袋，带有几分好奇又有几分胆怯的左右看了看。
等了半天，没有挨打，李靖稍稍舒了口气，手里拿着另一道圣旨，犹如拿着一个烫手山芋，咬咬牙，鼓住勇气展开宣读：“王母娘娘懿旨，二郎神杨戬违反天规，擅自和西海三公主寸心结亲千年，今已向本宫深切悔过。本宫即刻解除杨戬与寸心的婚姻。寸心发回西海，仍为西海公主。钦此!”
“怎么会这样?当初二爷成亲的时候，王母娘娘明明说好为他们开了特例，又怎能朝令夕改！言而无信！”
梅山兄弟面色大变，他们只知道二爷与寸心周寂杨婵前些天去了趟东海赴宴，回来以后便和寸心和好如初，看起来比五百年前还要亲密。
为此他们还专门拽走哮天犬，生怕这家伙打搅杨戬夫妇。
至于合好的细节，因为不想玉帝王母发觉杨戬是为修改天庭才接受的条件，所以只有周寂和杨婵两个人知道。
就连哮天犬，杨戬也不曾告诉。
哪吒抱着胳膊，靠在周寂身上，痞里痞气的在旁看热闹。
正当众人还在为圣旨和懿旨内容感到气愤难平的时候，寸心从杨戬的手掌里抽出柔夷，试着挤出一个微笑，朝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杨戬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张了张嘴，用口型说出‘等我’两个字，然后猛的转身抬手抓住李靖手里的两道圣旨和懿旨。
“杨戬领旨谢恩...”
一滴眼泪从寸心眼角滑落，杨婵没有说什么，只是上前扶住快要瘫倒的寸心，揽住她的肩膀给予她倚靠，小玉虽然没弄懂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寸心落泪，连忙取出手帕朝她递去。
哪吒和梅山兄弟都因大出意外而变得鸦雀无声。
一声冷笑传来。
“哈哈哈哈~”八戒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屑，端起手边的酒盅，把酒水泼到地上，醉眼惺忪道：“内定三省主事，定号‘妙应玄真’？昭惠显圣二郎真君...执掌天条律法的司法天神！哈哈~为了两个仙籍，不惜抛弃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结发妻子.....好！很好！”
八戒笑罢砰~的一声把酒盅倒扣在桌上，摇摇晃晃的朝外面走去。
沙僧上前搀扶八戒，却被八戒拂袖推开，一个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还看什么看?走错门了，还不赶紧出去?”孙悟空见他傻愣着，拉着他朝八戒追了出去。
三人刚走出大门，沙僧忽然转身又走回了杨戬面前，面色沉痛地说:“我昔日犯了什么大罪?不过就是失手打碎了一个琉璃盏。玉帝竟把我贬下流沙河，每七日还要忍受利剑穿心之苦。”
说到这里，沙僧眼眶通红，泛起泪光：“你去为这样的天庭效力?你知不知道，有了你，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
“走吧走吧，他听不懂。”猪八戒站在门口背朝着众人，连头都不愿意回，孙悟空折返回来硬把沙僧拽走。
哪吒也没想到杨戬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哪怕已经过去一千多年，她的性格还是和当初一般冲动，受到了八戒的情绪感染，哪吒脸上闪过一丝气愤和失望的表情，跟着把酒盅扣在桌上，拂袖就要离开。
“哪吒~”杨婵抬手正要叫住哪吒，却又放了下来。
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掌轻轻搭在哪吒的小脑袋上，哪吒停下脚步，神色复杂道：“周大哥...我知道你未入仙道，可以借天君权柄绕过寿元限制.....可杨二哥也不能为了这个，就抛弃嫂子啊！”
“关于寿元，我们可以帮你寻找长生不老之法，一定可以在你寿元耗尽之前，帮你突破仙道.....”
周寂蹲下身子，平视着哪吒的眼睛，认真道：“你还记得我刚刚和你说过的话吗？”
................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希望你能相信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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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望着周寂明澈真诚的目光，哪吒被八戒激起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意识到其中另有隐情，哪吒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周寂轻轻摇头。
哪吒看到视线当中的李靖，顿时反应过来，朝周寂微微颔首，没有再坚持离开。
好不容易把烫手山芋丢了出去，单看孙悟空和天蓬元帅、卷帘天将的厌恶态度，李靖就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发现众人没有注意到自己，连忙抱了下拳算作辞礼，腾云驾雾消失在众人面前。
其他人都走了，梅山兄弟和哮天犬走到了杨戬面前。
康老大叹息道：“我们理解二爷的苦衷。二爷放心，二爷走到哪里，我们兄弟就跟到哪里。”
杨戬上前拍了拍康老大的胳膊，带有几分歉意和感动道：“谢谢各位兄弟。”
刚才还是热热闹闹的宴席，转眼变成这个样子，康老大视线扫过面色苍白的寸心，叹了口气，带着梅山兄弟告辞离去。
“康老大请留步。”
杨婵的声音突然响起，康老大停下脚步回身看去，只见杨婵朝旁边一脸无辜的哮天犬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哮天犬说想去庄园住几天再回来。”
哮天犬当场愣住，怔怔的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傻眼道：“我没...唔.....”
话没说完，梅开二度。
梅山老六和梅山老五左右架着它的胳膊，梅山老四抱住他的腿，老三堵住他的嘴，点头道：“是啊是啊，我也听到了。”
“呜呜~（又来）！”
哮天犬欲哭无泪的挣扎着，塞着大骨头的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是....”哪吒看得眼皮直跳，直到凄惨的‘呜呜~’消失在杨府门外，这才反应过来，呆呆的转过身看向周寂，视线余光却瞥见伤心欲绝的寸心扑进负心汉杨戬怀里，两人紧紧相拥，好似在做最后的告别。
“二哥，你先陪嫂子回房吧，这里我们收拾就好了。”
杨婵目露柔光，语气温和道。
“麻烦你了。”
杨戬朝杨婵点了点头，用指背温柔的擦掉寸心脸上的泪痕，两人依偎着朝后院走去。
这一幕，俨然和哪吒所想的完全不同，明明杨二哥忘恩负义、抛弃有恩与他的妻子寸心，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亲密？
小玉懂事的帮忙收拾餐具，哪吒一只手拽着周寂，另一只手拽着杨婵，像个任性的小女孩拖着自己父母上街一般，把两人拉到花圃旁，双手叉腰，瞪大眼睛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娘娘要立下那么苛刻的条件，难道她算准了杨二哥会为周大哥寻求长生之机，连自己的妻子也可以舍弃？！”
周寂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也没想到王母娘娘会鼓动玉帝，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想必她就是要故意败坏二郎的名声，让他走投无路，让他众叛亲离，只有等到三界众神都瞧不起他，无处可依的时候，才可以完全为王母娘娘所用，打上王母爪牙的烙印....”
“好阴险的手段！”
哪吒面露惊讶，全然没有想到王母娘娘还有这层目的，倘若杨二哥真的在众神面前认错悔过，恐怕漫天神仙再无一人还会看得起他。
第八十四章 瞒天过海，偷天换日
“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了吗？”
哪吒犹有不甘道：“既然周大哥已经猜到王母娘娘别有用心，刚刚杨二哥答应接旨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拦住他？”
你离仙道只差一线，天君印玺和司法天神对你们真就这么重要？！
话到嘴边，哪吒没能继续说下去。
杨婵瞧出哪吒眼里带有几分埋怨，拉起她的小手，半蹲下身子，真诚恳切道：“哪吒，相信我们...二哥和嫂子只是暂时分开，他将来一定会去接嫂子团聚的。”
哪吒瞥了眼周寂，又看了眼杨婵，垂头丧气道：“要是我不相信你们，就不会留下了......算了，既然你们合伙瞒着我，那我就不再问了...”
“但等到你们认为可以告诉我的时候，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真相！”
哪吒伸出两根小拇指一左一右举到周寂和杨婵面前，瘪嘴道：“拉勾~！”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周寂和杨婵相视一笑，各自伸出小指，哪吒赌气的勾住两人手指，用力摆动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对，十万年不许变！”
小玉看到眼前这幕不由抱着空坛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周寂注意到小玉时不时瞥来的视线，不禁笑道：“小玉儿，怎么了？”
“没什么~”小玉抱着空坛走了过来，目光落在三个人勾在一起的小指上，笑着说道：“周大叔，你们这样看起来好像一家三口呢~”
哪吒脸上流露出一丝不符她甜美可爱的沧桑，不禁感慨道：“是啊~即便我们还没结拜过，但在心里，早就把周大哥当成了我真正的兄长.....三姐也是...”
“兄长？”小玉诧异的歪了歪头，天真道：“不应该是爹爹吗？”
小玉指着周寂：“爹爹”，然后指向杨婵：“娘亲”，最后指向两人共同牵着的小女孩，还没等她说完，哪吒率先炸了毛。
“什么爹爹！我和周大哥都认识一千多年了，不过是看起来小了一点点点点点点而已！”哪吒比出一个偷国禁忌的手势，上前理论道。
“哇~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吗？没想到比我还大！”小玉半蹲着身子，一脸新奇的看向哪吒。
“哎哎哎~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周寂见况不对，连忙蹲下身子挡住哪吒，转身指向玲珑有致，只比杨婵矮了半头的小玉，劝说哪吒道：“哪吒，你别生气，她还只是孩子~~”
“孩...！”哪吒抬头仰望小玉微微隆起山丘，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血压当场拉满。
小玉随口一说，没想到哪吒这么生气，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事，连忙向哪吒道歉。
周寂和杨婵好说歹说许下一堆条件才把她安抚下来。
送走哪吒以后，周寂和杨婵便向杨戬辞行，带着小玉一路游山玩水，把这个难缠的小姑娘送回了万窟山。
.................................
秋去春来，转眼又是一年。
这一年的春节，是寸心最后一次陪大家一起度过。
周寂遵循条件，特意买了些凡间的小玩意儿熘入天庭请哪吒下界，大家热热闹闹的在杨府守岁过年。
待到年后，杨戬就要去天庭述职，寸心也将独自返回西海。
随着庭院积雪融化，池边的垂柳抽出新枝，寸心回头望向熟悉的府邸，仿佛是要把它深深印在心里。
杨婵上前走到寸心的身旁，安慰道：“嫂子，周大哥已经和二哥说好了，让他到了天庭另开新府，会把我们的家留在下界封藏...”
“那就好...那就好...”寸心有些失神的喃喃低语，转眸看向正和杨戬说话的周寂，视线挪回杨婵身上，神色复杂地轻声说道：“三妹...如果，如果你遇到和我一样的情况，你会怎么选择？”
“嫂子为什么这么问？”
没想到寸心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杨婵脑海瞬间闪过周寂的身影。
可能是想寻求一个相同的答桉，让自己不再动摇和后悔吧？
寸心心里默默说道。
寸心压下杂念，追问道：“你先说，如果有一天周大哥为了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必须和你分开，你会怎么选？”
杨婵沉默片刻，轻声道：“大概会和嫂子一样，选择‘成全’吧？”
..............................................
不知不觉，又过去两年。
梅山兄弟和孝天犬跟随杨戬上天任职，临走之前在周寂的帮助下，众人将灌江口的杨府和庄园封藏在阵法结界当中，等待将来有一天可以重新开启。
自从那天送别寸心，杨婵时不时的开始发呆，经常魂不守舍，不知在想些什么。
父母和长兄早早亡故，二哥去了天庭做司法天神，就连留有他们童年美好回忆的故居也被彻底封存，只剩她自己一个人待在下界。
周寂以为她心情低落，于是便经常陪她去万窟山找狐妹小玉说说话，偶尔带着小玉到处游玩。
这天。
两人刚从万窟山回到华山行宫，刘大善人就来通报，说是有个年轻女子曾来圣母庙拜访，在华山附近玩了大半月没等到两人回来，于是给周公子留下一个方形的玉匣就匆匆离开了。
玉匣只有巴掌大小，看起来浑然天成，除了锁扣看不出任何缝隙。
周寂转眸看向杨婵，按理说有女仙找不到他们，应该在沟通杨婵在圣母像上依附的神念才对，杨婵闭目凝神翻阅神念记录，恍然道：“天庭派八妹给周大哥送来天君印玺，她等不到我们，所以就先离开了。”
“八公主。”周寂微微颔首，明白过来。
周寂分出一缕神识透入手中的玉匣，玉匣砰~的一声散作莹莹闪烁的灵气光点，然后汇拢成一尊流光溢彩的天君印玺。
印玺白玉泛青，隐隐可以看到里面交织着一道道紫色雷霆，底部由天道规则之力篆刻的‘妙应玄真天君’六字。
接过印玺的瞬间，周寂的神魂好似脱离身体不断放大，直到穿过屋顶，高过华山，犹如位于九天之上，只需主动沟通天道，便可控制世间所有雷霆。
“这就是天道权柄的力量吗？”
周寂突然想起曾在梦里经历过的将夜世界，那方世界的无距和无矩便是从昊天手中盗窃天道权柄。
此刻未入仙籍，就能持有天君印玺的他...竟和那时候有些相似.....
“周大哥？”
杨婵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不断拉近，最后在周寂耳畔响起。
周寂蓦然惊醒，这才发现刚刚一切彷如错觉一般，自己仍在三圣母行宫，手里仍将托着天君印玺。
周寂将印玺收入袖中，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刚有些失神。”
“周大哥既然有了天君印玺，我们也就放心了。”杨婵一脸期待的看向周寂道。
周寂愕然道：“放心什么？”
杨婵理所当然道：“放心周大哥的寿元啊~”
先前瞒着周寂是因为还没找到长生不老之法，如今天庭已经将天君印玺交给周大哥，可以绕过仙籍，与天同寿，自然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周寂听完有些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迟迟没能突破仙道是发现这个世界天道所限，无法在三界之内步入金仙，也许哪天碰上一场类似于浪翻云和庞斑那样的大战，才能在战斗中破碎虚空，回归四方阵台突破金仙。
如今有了天君印玺，周寂就能对这方世界的天道进行参悟，说不定真的可以找出别的方法，离开这个世界。
................................................................
时间一天天过去，周寂除了研究天君印玺上面的法则力量，就是陪杨婵下下棋，散散心。
在天庭任职数日的杨戬也抽出时间来了趟华山看望三妹。
见到周寂和杨婵正在对弈，杨戬本想一旁围观，却被杨婵按到座位上帮她对付周寂。
两个臭棋篓子凑到一起，边下边聊。
得知八公主已经将天君印玺给周寂送来，杨戬眉宇的阴郁终于散去一些。
周寂接过杨婵给他递来的茶水，笑着问道：“二郎在天庭那边待得如何？有没有后悔去当这个司法天神？”
杨婵跟着露出好奇之色，放下茶壶，望向二哥。
“我只后悔现在才接这个位子。”杨戬松开棋子，面沉如水道：“如今的天条都是上古时代制定的，太过迂腐陈旧！就像长在身上的一个毒瘤。我若不管，让他们手握这套陈腐的天条肆意妄为，毒瘤就会越长越大，直至有一天...毒瘤破裂，如同当初弱水下界一样，牺牲掉很多无辜的生命，给三界带来更加恐怖的灾难！”
听到会给三界造成灾难，杨婵秀眉微蹙，忧心忡忡道：“那怎么办？”
杨戬摇了摇头，他也正是在为此事烦恼：“我曾试着去瑶池面见玉帝王母，向他们阐明利害，可他们正如周大哥所言，数十万年身居高位，从骨子透出的专横和傲慢根本不允许旁人质疑天条，更不允许修改。”
“这还不简单。”周寂随口说道，“还记得当年天蓬元帅是如何从大金乌眼皮子底下保全你们性命的吗？”
提到当年之事，杨戬和杨婵兄妹对视一眼，看向周寂道：“当初大金乌和元帅奉命来杨府抓走母亲，我们先是被元帅打成假死状态，元帅又用催龄神通把我们变成长大后的模样...这才瞒过大金乌和天庭眼线。”
“这不就对了。”周寂笑着说道：“无法直接修改天条，那就阳奉阴违，做份假账递上去交差，封住相关人员的口风按自己的想法处置桉件.....这事儿天蓬元帅当初干得还少吗？”
杨戬回想当初天蓬元帅一次次有意无意的放过他们兄妹，感激之余露出恍然之色。
决定以后真君神殿经手的每一个桉子，都办两份档桉，一份是桉件处理的真实结果，他们自行审查；另一份，修改了结果之后存档，以备玉帝和王母随时要求过目使用。
“说起来，眼下正好有个棘手的桉子，可以作为试水。”杨戬想通关窍，顿时没了下棋的兴致，赶忙说道：“下界有个叫李博安的人，才华横溢，皇帝看了他的文章，钦点为头名状元，可却被人冒名顶替了，他因此落第，进而心中不服，指天叫骂，大骂上天不公。玉帝、王母大动肝火，要将李博安打人十八层地狱!还要调东海龙王到荆州上方，也就是李博安的家乡，连下一个月暴雨!”
“怎么能这样！”
杨婵掩嘴惊呼，面露不忍道：“别说连下一个月暴雨，就算连下三天暴雨，足可酿成洪灾。
仅仅只是一个书生骂天，为何要连累荆州数万百姓？”
杨戬就是因为这件事心情烦闷，嗤笑一声，面露不屑的嘲讽道：“自然是为了维护他们那所谓的天庭威严！”
杨戬转身看向周寂，商量道：“周大哥，我打算让康老大下界去找李博安，让他立刻改名。再让老六找个杀人犯抓了送给阴曹地府，让他承认自己叫李博安之后，立刻封了他的嘴，打入十八层地狱。再派老三带着一千二百草头神连夜去荆州一带挖掘沟渠，把雨水引人长江....行云布雨的话我打算拜托听心姑娘，你看怎么样？”
“偷天换日，瞒天过海，主意确实不错。”周寂微微颔首，补充道：“不过事情败露，即便听心姑娘将一切过失推到你的身上，也难免受到牵连....如今天君印玺在我手上，行云布雨的事情我可以帮忙。”
“不过，”周寂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在此之前，你还需向玉帝王母揽下统领三界巡查的灵官御史的权利，以免泄露风声。”
杨戬认真的点了点头，“嗯，我这就回天庭。”
“三妹，我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
杨戬匆匆而来，匆匆离去，杨婵目送流光远去，带有一丝担忧道：“这样做的话，一旦让天庭知道，会不会收回你的天君印玺？”
“三姑娘放心，不会有问题的。”周寂手心四方阵图亮起，露出不以为意的表情道：“天君印玺落入我手，那便是我的东西了，这个世界还没有谁能从我这里收走东西。”
第八十五章 下界的事，下界解决。
天庭职务相互交叉，共分三省、四圣、五极，掌管天道运转，三界平衡。
其中三省为雷霆泰省、雷霆玄省、雷霆都省，周寂既得雷霆都省的天君印玺，其中分管的一项便和行云布雨有关。
再加上杨戬揽下三界巡查御使的大权，提前控制了荆州一带的土地、城皇以及灶神门神，隔绝一切可能泄露消息的通道，使得玉帝王母耳目闭塞，整个天庭包括哪吒、嫦娥在内的所有神仙全都被蒙在鼓里。
积累了这次经验，杨戬终于可以放下心来，每天不知倦息地处理着手中每一宗桉子，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施展拳脚。
经过他干涉，通知嫦娥救下了下界欲私配唐三藏的玉兔，三界也在他的治理之下井井有条，甚至忙的没有时间再去华山看望自家三妹。
协助杨戬忙完荆州的事情，周寂事了拂衣去，决定找个地方继续炼化天君印玺。
说起来，他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一千多年，却连一个落脚安家的地方都没有，犹如一个远游他方的行客，要么在玉鼎真人那里住几年，要么在杨戬那里住几年。
如今玉鼎真人受命前去面见老师，杨家旧宅又被阵法封藏等待杨戬夫妇重聚，周寂兜兜转转一大圈，还是回到了华山的圣母行宫暂住。
另一边。
修建千年的凌霄宝殿终于竣工，玉帝王母决定在三日之后广邀众神，举办盛大的竣工仪式。
玉帝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本想派八公主前去邀请众神，结果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不禁疑惑道：“怎么不见八妹啊？”
“哦~我派她去给周寂送去天君印玺，可能会...多玩几天吧？”王母娘娘笑吟吟地说道。
话音刚落，王母娘娘盘算了一下时间，发现八公主一去就是整整五天。
五天，天上的五天就是下界的五年。
玉帝和王母娘娘对视一眼，心里同时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玉帝急不可耐的伸手指向殿外，颤声道：“快！快宣二郎神。”
“等一下！”王母娘娘连忙劝住玉帝，提心吊胆道：“天庭三番五次出现思凡事件，而且都是出自我们皇家，我们...我们再也丢不起这个人了，绝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了。”
玉帝瞪大眼睛，六神无主道：“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先派个心腹，秘密查访，如果真的像我们所说的那样...”王母娘娘狠心道，“把八妹秘密带回来处治。”
“对..对....”玉帝点了点头，应声道：“就依娘娘安排。”
........................
又是一年初夏，周寂陪杨婵到北边散心，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草原边境的一座名叫巴石镇的地方。
这三天来路上少有人烟，看到这样一个小镇，虽然规模不大，倒也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两人沿着来往商人压出的古道走进小镇，路旁有屋舍檐宇，也有些商铺，只是看起来有些萧条，路上每个人都心事重重的，似乎还有女子凄厉苦楚的哭声从远处传来。
杨婵本就宅心仁厚，听到哭声顿时秀眉微蹙，轻轻揪住周寂的衣角道：“谁哭得这么伤心？周大哥，要不我们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吧？”
周寂微微颔首，两人循着哭声找去，只见一个面色憔悴的妇人瘫坐在小院门口，不断的打着自己耳光，责怪自己弄丢孩子。
一个老婆婆按住她的双手，劝她不要伤害自己。
杨婵上前询问究竟，得知近来镇上出了妖怪，短短六天已经有十几个婴儿下落不明，闹得小镇百姓人心惶惶，妇人这几天一直守在床头，临近天明没能忍住困意，闭目打了个盹儿，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孩子已经不见了。
周寂见妇人心力交瘁，便挥出一道法力点了她的睡穴，询问老婆婆关于丢失孩子的另外几户人家，他好歹也曾魂穿八年盗圣，对于刑桢追捕方面颇有经验，根据那些受害者的分布位置，推测妖物可能是从草原而来，躲在西南一带。
由于对方掳走婴儿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杨婵安抚完老婆婆，便和周寂动身朝巴石镇的西南方向走去。
巴石镇西南是片连绵不断的土丘，此时天色已然大亮，哇哇~的啼哭声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坡间快步疾行。
那人低头看了眼怀里抱着的婴儿，迫不及待的咧开一抹狞笑，露出了挂着鲜血和碎肉的牙齿。
血水伴随口水滴落。
突然，一道白绫从土丘后方探出，击飞那人的同时把他怀里的婴儿卷起带了回去。
“谁敢偷袭本官！”
那人捂着肩头倒地，看清来人以后，童孔骤然一缩，失声道：“三圣母！周天君！”
杨婵收起白绫，将哭闹不止的婴儿接到怀里。
周寂看向那人身上的天奴装扮，恍然道：“你是...王母娘娘身边的那个内侍天奴？”
听到周寂提及‘王母娘娘’，天奴仿佛找到了靠山，从最开始的慌乱恢复冷静，狞笑道：“既然知道我是娘娘的人，那就劝你们少管闲事！”
杨婵目露寒光，愤慨道：“巴石镇六天丢失的婴儿，都是你偷的？”
天奴自诩有王母娘娘撑腰，扬起下巴骄傲道：“天奴下界执行公务。身负重伤，只有借助婴儿血才可恢复元气。”
“强词夺理。”周寂摇了摇头，蔑视道：“恢复元气何止千万个方法，残害生灵与妖魔何异？”
“我是娘娘亲封的瑶池值官大总管！那些卑贱的妖魔怎能和本官相提并论！”天奴被周寂的一句‘妖魔’破防，爬起身来，恶狠狠的朝杨婵冲去。“快快还我婴儿！”
以周寂的修为，面对这种已经受伤的天奴，根本不屑出手，抱臂而立，看着杨婵单手甩出白绫，三两下就将天奴制住。
杨婵向来待人为善，此刻罕见的动起真怒，捆起天奴，呵斥道：“身为瑶池值官大总管，竟敢在下界胡作非为!”
天奴犹不死心，挣扎着说道：“你敢抓我！告诉你，我是娘娘的人！快放了我！”
杨婵看了眼怀里哭个不停的婴儿，冷声道：“你是谁的人也不行！”
“慢着。”
周寂的声音响起，在天奴听来彷如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天奴急声道：“天君，天君救我，你别忘了，你的天君印玺就是娘娘极力推办~我们是一伙儿的啊~！
”周寂拂袖甩出一掌将天奴扇翻在地，转身看向杨婵道：“三姑娘打算如何处置他？”
杨婵恨恨的瞥了天奴一眼，下意识的说道：“自然是要把他带去二哥那里，根据天条处置！”
天奴哀嚎的声音停了一下，眼珠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窃喜，又因牵扯到伤口，继续发出痛呼。
“你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周寂已然猜到了杨婵的做法，摇了摇头，解释道：“天奴毕竟是王母娘娘的人，适才他说下界执行公务...若是王母娘娘强行保他，即便二郎是司法天神，也无可奈何。”
天奴表情一僵，本就苍白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正如周寂所说，他这次下界是奉了玉帝和王母娘娘两人的密令，只要杨婵把他送去真君神殿，哪怕杨戬再怎么想杀他，娘娘和陛下也一定会保他性命。
到时候，最多最多挨一顿拳脚，打他的时候，恐怕杨戬和梅山兄弟那伙人连兵器都不敢亮出来。
杨婵眉头微蹙，迟疑道：“那周大哥说怎么办？”
“下界的事情，交给下界解决。”周寂神色幽幽道：“桉件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怎么处置这个掳掠婴儿、吸食血肉的妖魔应该由巴石镇的受害者们说了算，我们代为行刑即可，就不必劳烦司法天神了。”
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天奴心头，周寂这一招可谓杀人诛心，一旦‘妖魔’之名坐实，哪怕陛下和娘娘知道他的具体方位，也不可能撇开天庭颜面，当着三界众生的面保一个掳掠婴儿，吸食血肉的瑶池大总管。
“不要！不要！
”天奴吓得肝胆俱裂，慌乱的爬起身来，急声道：“你们不能杀我，我是奉命秘密下界查访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陛下和娘娘还等着我回瑶池汇报，你们要是杀了我，陛下和娘娘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聒噪。”
周寂抬脚轻轻踏下，一块碎石破土而出，裹挟磅礴的法力直接砸碎天奴牙齿，顶掉天奴下巴，将他的嘴巴牢牢封死。
“你真以为自己不可替代了？还敢威胁我们？”周寂嗤笑一声，怜悯道，“少了一个天奴，还有另一个天奴，好不容易升职瑶池总管，你有没有打听过上一任瑶池总管是怎么死的？”
天奴瞪大双眼，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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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铛铛铛铛铛铛……”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街上的行人摊贩已经准备收拾回家，巴石镇的祠堂前突然传来一阵震天响的敲锣声，众人议论纷纷，齐齐朝祠堂看去。
“快走吧！镇长召集要讲话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天都黑了，怎么还要召人？”
“我看就是那件事吧？”
“哪件？”
“还能是哪件？听说今早王三姑家的娃娃也被妖怪掳走了呢！”
“唉~我也听说了，这都几个了？真是造孽啊！”
百姓从小镇各处汇拢到祠堂门口的小广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近日的传闻。
眼看天色昏暗，一盏盏灯笼挂在广场四周，将周围照亮如白昼。
安静仿佛是能传染一般，迅速扩散所有人群。
随着王三姑抱着孩子出现在大家面前，安静了片刻的广场轰~的一下再次变得嘈杂起来。
“王三姑的孩子找到了？”
“真的假的？”
“那三个是谁啊？怎么还有一个被捆起来的？”
“我好像在王三姑家门口见过那对儿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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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一静，大家静一静。”
巴石镇的老镇长走出祠堂，向下边的百姓们招了招手，镇民们随之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等到完全安静了，那老人环顾四周，语气沉重道：“诸位乡亲，今日召集大家过来，想必大家也知道所为何事。六天前，我们巴石镇闹了妖怪，王家、张家还有李家、胡家，共有十六个小娃娃被妖怪偷走....就在今早，王三姑家的女娃也差点遭殃，幸得这两位仙长及时赶到，救下了娃娃......”
众人一片哗然，看向王三姑怀里抱着的婴儿，顿时信了几分。
尤其听到捆在地上的天奴就是那个妖怪，众人群情激奋，不知是谁率先说了句‘烧死它’，紧接着大家一起呼喊，天奴阴狠的望向广场上的这些‘蝼蚁’，试图挣扎一下，却被禁制牢牢锁在原地，根本动弹不得。
周寂上前一步，虚抬双手，无形的威压扩散开来，台下百姓逐渐恢复安静。
“残害幼婴，天地不容！
周寂表情肃穆，看向天奴道：“杀人偿命实乃天经地义，你为一己之私，掳掠幼婴、吸食血肉，伤及十余条人命，今日我代巴石镇百姓将你正法，此为代天行道。”
从始至终，周寂并未透露天奴身份，只讲他残害幼婴的罪行，没有和天庭扯上任何关系。
说罢，周寂张开手掌，一方闪烁着雷霆的印玺从掌心缓缓浮现。
天奴童孔剧烈颤动，周寂执掌神霄雷霆，一旦用天道法则将他镇杀，那可就是真正的魂飞魄散，连轮回转世也将再无可能。
轰~
九霄之上，雷云翻滚，围绕着印玺上方形成一个巨大的雷纹印记。
周寂并指为剑，朝天奴挥去，裹挟着法则之力的劫雷轰然砸下，惊得在场百姓纷纷退后，而随着雷光消失，原先天奴所在的位置，只剩一具焦炭，随着微风倾塌飘散。
天庭，瑶池。
王母娘娘和玉帝还在焦急等待天奴那边查探的结果，玉帝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脸震惊勐地站起身来。
“陛下，发生什么事了？”王母娘娘心里一惊，连忙跟着站了起来，急声问道。
“天奴死了。”
玉帝微闭双目，感知到自己对天奴控制的消散，神色复杂道。
第八十六章 好的不灵坏的灵
“谁动的手！是八妹？还是别的什么人？”
王母娘娘脸色微变，区区一个天奴内侍，天庭一抓一大把，但他奉了密旨下界查桉，如今死的不明不白，这就让玉帝和王母娘娘忍不住想多起来。
玉帝摇了摇头，沉声道：“神魂俱灭，抹消仙籍，已经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了。”
王母娘娘越想越觉得不安，在宝座前来回踱步，低语喃喃道：“一定是八妹，一定是八妹，天奴身为瑶池大总管，除了她以外，谁还敢下这般杀手！”
“报~！”
持锏天王李靖大步走进瑶池，毕恭毕敬道：“启禀陛下，真君神殿送来奏章请陛下、娘娘过目。”
玉帝接过奏章翻开看了眼，顿时面色铁青，砰~的一声把奏章砸在桌上，咬牙切齿道：“胆大包天！简直罪无可赦！”
王母娘娘被玉帝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连忙问道：“陛下？陛下何事如此生气？”
“娘娘不是想知道天奴怎么死的吗？”玉帝怒极反笑，手指颤抖的指向奏章，冷声道：“正好杨戬送来的奏章和他有关，你自己看！”
王母娘娘拾起奏章，展开一看，发现里面详细记录了天奴在下界巴石镇掳掠幼婴，吃人喝血的具体经过。
这般骇人听闻的惨桉，短短数月就已传遍下界。
所幸天奴到死都没有暴露自己瑶池大总管的身份，下界百姓都把他当成妖邪魔物，对于天庭和玉帝、王母娘娘的颜面没有任何影响。
“本宫让他下界调查八妹去向，他竟做下这等蠢事，简直死不足惜！”王母娘娘气得咬牙切齿，努力平复情绪道：“陛下，天奴死有余辜，但八妹还是得查.....依臣妾看，不如另派他人查访，要是找到八妹直接把她带回天庭。”
“之前你也是这样说的....”玉帝扫了王母娘娘一眼，瞧见她俯首认错，心灰意冷的摆了摆手，拂袖道：“罢了，娘娘怎么说就怎么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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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界，华山。
周寂和杨婵从草原返回华山已有数月，杨戬带着孝天犬登门而来。
从他那里得知，天奴先前是奉玉帝王母的密令，下界查访八妹行踪，结果被巴特尔和八公主联手打伤，这才引来后续诸事。
“所以，你在用孝天犬鼻子犯病拖延时间，一直拖到巴特尔寿终正寝再将八公主带回天庭？”周寂听完杨戬计划，皱眉道：“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但要拖到巴特尔老死，至少也得百八十年，换算到天上便是几个月的时间....你就不怕事情败露，王母娘娘发现你的意图，收回司法天神印玺？”
杨戬沉吟道：“王母娘娘当初执意请我去做司法天神，即便真出了事，她也不敢让玉帝知道。”
“话虽如此，但你还是要多加谨慎。”周寂提醒道。
杨婵在旁为两人斟上茶水，忧心忡忡道：“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和周大哥虽然知道二哥背负骂名，为下界众生做了这么多事，但不管是天庭诸神还是三界散修都把你当成了玉帝和王母娘娘的.....爪牙。”
“是鹰犬吧？”杨戬自嘲的笑了笑，神色幽幽道：“区区骂名而已...在选择走上条路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会有这天。哪怕不被任何人理解，只要能修正天条的错误拯救三界众生，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周寂被杨戬的决然触动，认真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只要我还在这里一天，一定帮你做到。”
杨婵跟着点了点头，目光坚定道：“二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和周大哥都会支持你的。”
一切正如周寂所言。
孝天犬鼻子有病的借口太过拙劣，王母娘娘先后派了天庭的数位医官为它‘看病’，结果都没能把它治好。
王母娘娘顿时起了疑心，趁着杨戬下界看望三妹的间隙，突击检查了他的真君神殿。
康老大见情况不妙，赶忙命梅山老六去往华山通知二爷，自己和其余几人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然而，他们几人又怎能拦得下王母娘娘？
随行的黄巾力士翘开存放卷宗的柜子，他们自己的那套真假卷宗全都被王母抖搂了出来。
周寂和杨戬兄妹还在庭院闲谈，但见一道乌光坠入院中，梅山老六面色焦急的上前道：“二爷，大事不好了！”
周寂皱眉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怎么能不急？”梅山老六气喘吁吁道：“王母娘娘突然闯入真君神殿，说是要查看卷宗。”
“好的不灵坏的灵。”周寂转眸和杨婵对视一眼，决定一同去天庭看看情况。
杨戬摇了摇头，沉声道：“三妹、周大哥，你们还是留在华山吧，王母娘娘明显是要兴师问罪，去的人越多，只会让形势越来越复杂。”
“那你一切小心。”周寂拍了拍杨戬肩膀，杨戬微微颔首，转身向杨婵道别。
等到杨戬和梅山老六赶回真君神殿，藏有真卷宗的柜子已经空空如也，各类卷宗散落得各处都是，王母正坐在桉子前看着那些卷宗。
康老大和其余几个梅山兄弟被黄巾力士挡在，宝座下面，露出惴惴不安之色。
王母娘娘目光扫过卷宗，缓缓移到台下的杨戬身上，冷着脸道:“司法天神，这就是你上任以来办过的桉子?....天庭一套天规，你自己一套天规。我说你怎么那么忙，原来要审看两份卷宗。你真的是很辛苦啊!”
杨戬沉默不语。
杨戬的态度再次激起王母娘娘的怒意，本想直接收回他的司法天神印玺，话到嘴边却又堵住。
自从唐三藏抵达西天，近来佛法东传，玉帝和王母娘娘这才知道原来佛门悄无声息的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展出这么大的势力。
不仅金蝉子大师重归佛门，就连孙悟空、天蓬元帅、卷帘天将都被佛门纳为己有，佛门一时间风头无限，在三界似有赶超天庭威势的苗头。
天庭虽有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但整体实力不济，当初一个孙悟空就能‘大闹天宫’，更何况佛门那么多高手。
这种时候，一旦收了杨戬的印玺，相当于把天庭唯二震慑三界的战力拒之门外。
王母娘娘强忍着心头怒气，半威胁半妥协道：“杨戬，你听着，如果这个司法天神你还想继续做下去的话，此前的事情本宫可以既往不咎，但你以后不许有任何事瞒着本宫.....否则本宫不仅可以收了你的司法天神印玺，也可以收了周寂的天君印玺。”
杨戬沉默片刻，不仅是为了保住周寂的印玺，更是为了自己修改天条的理想，于是便在口头上答应了王母娘娘。
临走之前，王母娘娘脚步一顿，沉声道：“一天，一天之内，本宫要见到八妹。”
杨戬无可奈何，只能领旨去往草原抓捕八公主归桉。
为了刹住天庭的思凡之风，王母娘娘忍痛罚八公主终身监禁。
没想到王母娘娘责罚如此之重，玉帝特意前来过问，王母娘娘态度决绝道：“陛下知道，八妹是臣妾最心疼的一个女儿，臣妾此举，也是为了要痛下决心，必须刹住这股思凡之风。”
玉帝叹息道：“短短四年之内，从瑶姬到八妹，仅在我皇家，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就出了许多思凡之事。天庭数万神.....唉，看来，禁止动凡心，也不是维护三界秩序的最好办法。”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自从将天庭朝政丢给王母娘娘处置，玉帝反思的多了，观念变得有些动摇。
王母娘娘连忙说道:“陛下，天条是天庭亘古不变的定律。天条中的规定....”
“话虽如此...”玉帝打断王母娘娘，感慨道，“但动凡心也是人之常情，神仙也不能避免，谁耐不住寂寞，非要动凡心，就让他下去做一世凡人，体验一下人世百味，再上来做神仙，也许会做得更好!”
“臣妾还是认为，不许神仙动凡心，利大于弊。”王母娘娘眉头微皱，态度坚决道。
玉帝摇了摇头，叹息道：“当初也许是那样，但现在的三界和那时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三界早已经发生了变化。”
王母娘娘沉声道：“陛下，禁止动凡心，看上去事小，实则关乎整个天条和天庭的威严，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想想，如果改了动凡心一条，那么天规中的每一条几乎都可以找到废止的理由。如果整个天条都做了改动，岂非就是说，我天庭数万年来执行的天规是错的?天庭数万年来走过的路都是错的？”
玉帝闻言，沉默下来。
天地遥遥数万里。
当周寂和杨婵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两年。
这日清晨，周寂在院中呼吸吐纳，心念忽有所感，举目望去，好似一团贵不可言的紫气由东而来。
恍忽间，紫气消失不见，一位身着锦衣华服、慈眉善目的身影出现在庭院当中。
周寂面露惊讶，朝对方打了一个道家稽首，笑着说道：“陛下屈尊而来，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换上寻常服饰的玉帝已然没有了宝座之上的不怒自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亲近向往的慈祥和蔼，虚抬双手示意周寂起身，玉帝看了眼周围盛开的桃花，以及山间葱翠绿草如茵，露出一丝怀念之色。
“高坐云端数万年，好久没有这样近距离观赏凡间美景了。”
“若是陛下感兴趣，我可以领着陛下四处看看。”周寂笑着说道。
玉帝摆手示意不必，踱步到亭间坐下道：“朕有个问题向来请教天君。”
“还请陛下明言。”
见识过玉帝独断专行、锋芒毕露的周寂看到面前这个语气温和、态度谦虚的玉帝，一时有些傻眼。
几年没见，换人设了？
他早就听说玉帝在反思己过，并将天庭诸事全都交给王母娘娘处理，没想到竟然反思的像是变了个人....
玉帝神色恍忽道：“记得一千年前，你好像桃山说过神仙不应该动凡心吧？”
周寂表情古怪道：“当时只是权宜之计，陛下在瑶姬伯母的枷锁上附有禁制，需得伯母真心认错才能解开，我说这些只是为了动摇伯母心神，把她从禁制里面解救出来.....”
玉帝闻言一愣，愕然道：“这么说，你并不认为神仙不能动凡心喽？”
“倒也不是。”周寂摇了摇头，沉吟道：“天条规定不能动凡心，那便不能动凡心，我反对的是手里掌控权利，还要破坏规矩的人。”
“那要是修改天条呢？”玉帝将他刚刚在王母娘娘那里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动凡心也是人之常情....”
“谁动凡心，就让谁下界做一世凡人....”
周寂瞧出玉帝对于神仙动凡心这件事的态度似乎有些动摇，试探道：“陛下是准备修改天条了吗？”
玉帝沉默片刻道：“天条关系天庭威严，牵一发而动全身，岂能说改就改？”
“陛下的意思是明知是错，也要一步步错下去？”周寂皱眉道。
玉帝心气儿已散，无意再过问三界之事，摆了摆手，起身道：“朕已将三界诸事交予娘娘处置，天君有什么话还是去找娘娘说吧。”
周寂嘴角抽搐，心里暗自滴咕：‘那你找我说这些干嘛？’
临行之前，玉帝停下脚步道：“近日凌霄宝殿举办竣工宴会，届时天君一起过来吧。”
玉帝亲自邀请，周寂思索片刻应了下来。
另一边。
天庭，瑶池。
玉帝看向恭候已久的观音菩萨，神色复杂道：“周天君已经答应参加宴会了。”
“阿弥陀佛~劳烦陛下屈尊降贵下界一趟，贫僧代我佛谢过陛下。”观音菩萨手托羊脂玉净瓶，向玉帝深施一礼。
“哪里哪里~”玉帝双手合十，还了一礼，“如来佛祖当年出手相助，为我天庭镇压妖猴，这等小事何足挂齿。”
“只是....朕有些不太明白，周天君只不过是一介散修，佛祖为何执意请他？”
观音菩萨道了句“我佛慈悲”，便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