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一束丁香花
华山，三圣母庙。
杨婵神色落寞的走在行宫外面的一片丁香花园，澹雅的花色和远处娇艳的桃花相映生辉。
不知不觉，她已经待在华山五百年。
五百年的时间对她来说实在太过漫长，周大哥闭关这么多年迟迟动静，二哥杨戬又一直在灌江口陪着夫人寸心和梅山兄弟，自从四百七十年前母亲过世，她回灌江口奔丧的时候见过二哥一面，之后杨戬就再没有来华山看望过她。
“周！.....二哥？”
一缕微风拂过，缭乱杨婵耳畔的发丝，杨婵心中忽有所感，难掩激动的转过身，沿着掠过耳畔的丁香花瓣向半空，视线中...两道熟悉的身影翩然飘落，逐渐合拢成一人。
“三妹原来在这里啊。”杨戬脚尖轻轻一点，浮空飘落，拂袖散去清风，捕捉到杨婵眼底一闪即逝的失望，嘴角扬起的微笑顿时变得有些错愕。
“三妹是不是有些不欢迎我啊？”
杨戬摊开双手，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着装，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五百年来，这还是杨戬第一次来华山看望杨婵。
正如之前所说那般，他什么都好，心存大爱，体恤苍生，对兄弟有情有义，却总是会不自觉忽略身边的人，看起来年纪轻轻就独当一面，为人处世成熟稳重，感情方面却是一个晚熟的半大孩子。
时隔多年和三妹重逢，杨戬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在寸心的调解下也有了一丁丁~丁点进步，稍作思考.....‘恍然大悟’。
“是二哥的错，三妹是在埋怨二哥这么多年一直没来看你吧？”
“怎么会！”
这下轮到杨婵傻眼了，愣了下神，忍不住笑道：“二哥能来看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埋怨呢？”
“那就好，我去行宫没找到你，还以为你在故意躲着我呢。”杨戬笑道。
“每天待在行宫，有些烦闷，出来散散心罢了。”杨婵回头看眼建在远处山坡的三圣母庙，高墙红瓦，宛如囚笼一般。
想来可笑，整座华山又何尝不是天庭为她圈定的囚笼呢？
走出行宫散心，就好比是从一个小囚笼走到一个大点的囚笼，接受了天庭敕封的神位，她便只能在十万天兵的‘保护’下，待在这里。
杨戬不理解杨婵心中烦闷，指尖碰了下腰间别着的宝莲灯，顿时想起正事，摘下来递给杨婵道，“对了，孙悟空已经被哪吒兄弟押送天庭，宝莲灯也该物归原主了。”
得知花果山的妖猴被擒，哪吒没受什么伤，杨婵轻抚胸口，放下心来。
二哥好不容易来看她一趟，虽然只是因为不想随哪吒上天面见玉帝，找个归还宝莲灯的理由顺道来的，但杨婵还是非常开心。
两人边走边聊，杨戬问起有关周寂之事，抬眸看向隐入云雾的华山，关切道：“周大哥一闭关就是五百年，也不知现在怎么样？”
杨婵压下心底寂寥、失落的情绪，脸上挤出一个轻松灿烂的笑容，展颜道：“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二哥也不用太担心了，周大哥当初闭关的时候不是说了吗？这次闭关少则三五百年，多则三五千年，反正我们已经入了仙籍，时间太久也没什么的~~只怕到时我们容颜依旧，周大哥出关的时候就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了。”
杨戬受到感染，跟着露出笑容，佩服道：“还是三妹看得开...”
看得开吗？
杨婵喃喃低语，撇过头，掩去眼底的一抹暗然凄楚，回头看向杨戬，重新露出笑容，故作轻松道，“别说那个躲在后山睡大觉的家伙了，说说你和嫂子吧？这些年相处的可好？”
神经大条的杨戬就没有自家妹妹那种‘不想家人担心所以报喜不报忧’的顾虑了，停下脚步抬眸看向天际，叹息道：“她还是老样子...虽然表面上都听我的，但其实还是想让我上天做官......这次征讨孙悟空就是如此....”
杨婵一直守在华山，这五百年和寸心只在母亲快不行的时候回灌江口相处过一段时间，但那时她的心思全都放在母亲身上，和寸心接触的少，所以并不清楚寸心经这些年经历过爱情滋润，心态上发生的重大转变。
听着杨戬的烦恼，杨婵还以为寸心仍和以前一样，只能根据自己五百年前知道的寸心，开解道：“三公主也许只是想得到更多人的尊重，才希望你能上天做官。如果你给她的爱，能让她觉得比那份荣耀更重，她一定会放弃那个想法。”
“母亲和周大哥跟你说过同样的话。”杨戬愣了一下，洒然道。
“周大哥还说让你正视自己的身份转变呢~你听了没？”杨婵白了杨戬一眼，转身走到花圃，折下一枝丁香花递给杨戬道：“把这个送给她。其实，感情也像这束丁香花一样，你不管它，很快就会凋谢。如果你能悉心呵护，它就能开得久一些。”
杨戬怔怔的接过丁香花，上下打量着多年未见的三妹，调侃道:“你一个没嫁过人的大姑娘，好像比我更明白两口子之间的事。”
杨婵轻摆衣袖，神色幽幽道：“一个人待了这么久，想的自然也就多了一点，旁观者清罢了...”
杨戬摇了摇头，唏嘘道：“幸亏你没嫁人...前车之鉴呐。”
杨婵心中似有触动，背过身子，抬眸看向藏在晚霞当中的华山，暗然落寞道：“看来，我这株丁香，只能自生自灭了。”
杨戬正在低头看着手中的丁香花，听到自家三妹的低语，似乎察觉了什么，勐然抬头。
没等二哥开口，杨婵转移话题道，“时候不早了，二哥，你也该回去了。”
“你烦我了？”
杨婵叹口气，唏嘘道：“我巴不得你永远住在我这里。我一个人冷冷清清，一年到头也没个人说话。”
杨戬疑惑道：“为什么不四处走走?”
杨婵神色幽幽道：“去哪里呀？天庭一向视我们兄妹和周大哥为眼中钉，华山外面驻扎十万天兵，如果他们趁我离开的时候惊扰到周大哥闭关，坏了周大哥的修为，那他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我去把他们赶走！”杨戬沉声道。
“别~”杨婵摇头道，“他们也是听命行事，如今我们知道这些人的存在，未必是件坏事，倘若赶走了他们，天庭悄悄派来别人暗中监视，我们就陷入被动了。”
“.....”
杨婵说的不无道理，她有宝莲灯傍身，莫说十万天兵，就算杨戬自己也绝非她的对手。
眼看夕阳西落，天色渐晚，杨戬带着那束丁香花返回了灌江口。
杨婵恋恋不舍地送杨戬离开，夜幕漫过远山桃林将她吞没，无尽的孤独和寂寞再次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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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这么多吧，休息不足导致用眼过度，右眼一阵阵的刺痛，本来打算周寂出关的，看来只能等到下一章了。）
第五十九章 听我说谢谢你~
寸心真的很好哄，一束丁香花，一句温声细语的关切便能抛开种种不愉快，欢喜雀跃如孩童一般。
杨戬想起曾经答应寸心只要她想回西海便随时陪她回去，也曾许诺过带她周游三界，朝游沧海暮苍梧，于是便趁着这个机会抛开心中所有郁结，开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带着她乘风而去，决定先从名山大川开始游玩。
而此时，开了四十九天的蟠桃大会终于落下帷幕，天蓬元帅醉酒调戏嫦娥的事情败露，玉帝和王母娘娘大为震怒，看着被押解瑶池的天蓬，王母娘娘毫不掩饰脸上的失望，训斥道：“天蓬，把脸抬起来。”
天蓬元帅这会儿的酒气也已全部散去，低着头，懊悔道：“小神！没脸....”
“你个无耻之徒，你没脸？你把天庭的脸丢尽了！”玉帝指着天蓬元帅，怒声道，“黄巾力士！将天蓬给朕打下凡间！永世不得再为天庭所用!”
天蓬闻言，惊愕地抬起了脸。
嫦娥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连忙请求道:“陛下，天蓬只是酒后失态。望陛下收回成命。”
“嫦娥...”王母冷冷的瞥了嫦娥一眼，讽刺道:“看来你被调戏得心甘情愿呐？”
嫦娥秀眉微蹙，一时不敢多言。
几名黄巾力士将天蓬压向斩妖台，嫦娥面露不忍，一路跟了上去。
“放开！不用你们，我自己来！！”
天蓬元帅双臂一震，将押解自己的黄巾力士震开，走到云海之畔转身想要再看嫦娥一眼，却又觉得无颜面对，只能撇过脸，用视线的余光扫向那一抹皎洁如月的纯白裙角。
“仙子！仙子...仙子，天蓬对不住仙子，你别记恨天蓬...别记恨天蓬.....来世再见吧。”
转过身，天蓬元帅最后一次看向嫦娥，仿佛卸下万钧重担，心中豁然一轻，语气平稳，目光坚定道：“我天蓬，从此以后什么都不怕了。仙子，我们来世再见吧....”
天蓬元帅脸上扬起一抹释然的微笑，潇洒的张开双臂，仰面向后倒去，好似一块巨石砸进水面，厚厚的云海被炸出一个巨大窟窿。
云雾四溅开来，沿着四周漫散，嫦娥上前两步，沿着砸开的云层向下看去，就在天蓬元帅即将消失在视线尽头的时候，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直接撞飞了天蓬元帅。
嫦娥仙子掩嘴惊呼，看着偏移轨迹，不知落到何处的天蓬元帅，眼里满是担忧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持锏天王，速速查探天庭何事发生？”
这颗火球自三十三重天外坠落，玉帝和王母娘娘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连忙派李靖前去查探。
李靖领旨前往三十三重天，还没飞到一半就看见本应被太上老君用炼丹炉炼化的妖猴孙悟空竟然毫发无损的出现在他面前，正与哪吒等人交手。
七七四十九天的焚烧不仅没有坏他修为，反倒令他实力大涨，四大天王、二十八星宿、哪吒合力抵挡都不能将其拦下。
其中一个星宿被孙悟空打下云层，眼看金箍棒迎面砸来，急声道：“持锏天王，快来助我！”
李靖吓得肝胆俱裂，他当初只是‘父凭子贵’才得以来天庭当个守卫领班，自身修为浅薄，又没什么强大法宝，单凭一柄铜锏，参与到这种程度的战斗纯粹找死，于是远远停了下来，伸手扩声道：“各位上官顶住！小神这就去回禀陛下！”
所幸哪吒掷出乾坤圈，及时挡下孙悟空的这一棒，而在瑶池那边。
“陛下，不好了，孙悟空打翻炼丹炉，连败哪吒四大天王二十八星宿，正朝瑶池杀来！”
“什...什么！”玉帝脚下一软跌坐在长榻上，颤巍巍的抬手指向瑶池外面，几乎没有过脑，下意识的说道：“卷帘，护...护驾！”
王母娘娘探身道：“陛下，卷帘天将打碎琉璃盏，已经被您打下凡间了......”
玉帝转头一看，这才发觉平时一直有人随行的身侧，如今只剩空空荡荡的角落。
没等他想太多，哪吒灰头土脸、跌跌撞撞的闯入瑶池，顾不得通传，急声禀报：“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二十四员雷将也快支撑不了多久了！”
“哎呀~！快去调别处兵马护驾啊！”玉帝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拍了下大腿，不耐烦道：“对，天蓬呢！快去把天蓬叫来！务必要顶住孙悟空，不能让他打进瑶池！”
李靖面露迟疑道：“陛下，天蓬元帅也被您打下凡间了...”
“卷帘和天蓬怎么了？”哪吒面露惊讶，失声道。
“哎，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王母娘娘急得站起身来，语无伦次道：“陛下，赶紧派那个谁谁谁下界去请杨戬兄妹啊！”
“对对对，娘娘说的对，那谁谁谁...”玉帝连连点头，指向李靖道，“就你了，速速前往灌江口和华山请杨戬兄妹！”
李靖领旨转身朝灌江口赶去，可当来到杨府，却发现杨戬夫妇云游未归，就连哮天犬也在梅山兄弟那边，对于他这个‘持锏天王’根本不屑一顾。
李靖只能转而去往华山，杨婵对李靖没有半分好感，背过身子，拂袖道：“杨婵法力低微怕是帮不了天庭，李天王还是请我二哥去吧。”
“三圣母，小神知道三圣母还在为哪吒的事情记恨小神，可那件事都过去几百年了，哪吒现在也还好好的，那件事小神是有不对，可三圣母也得掂量掂量事情轻重不是？”
李靖知道杨婵本性善良，怀有一颗仁慈之心，继续劝说道：“三圣母既已成神，应当知道众神各司其职，才能维持三界平稳运转，万一天庭出了什么事儿，对于三界众生来将是一场浩劫啊！”
杨婵眉头微蹙，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回头看了眼云雾缭绕的华山深处，微闭双目，缓缓睁开，隐去眼底的犹豫，转回身道：“我是为三界众生，而不是为了天庭。”
“是是是，三圣母心怀三界、大爱无疆。”李靖面露喜色，连忙在前带路。
两人御风而起，朝瑶池方向飞去。
漫天云雾好似焚江煮海般翻腾不已，在纷杂灵力的浸染下化作五颜六色的彩霞，朝山间的一处洞府迅速收拢。
周寂心中似有所感，缓缓睁开眼睛，沧桑的眼眸逐渐恢复明澈清亮，原本宽敞空旷的山洞不知何时爬满了纵横交错的茂盛藤蔓，围着他盘坐的石台一路向外延伸，早已将山洞入口封堵的严严实实，只余散碎的阳光透过狭小的缝隙落在舒展的嫩芽上，露珠晶莹剔透，倒映出周寂缓步走近的身影。
周寂小心避开地上的藤蔓，不忍踩到任何一缕藤丝、一片枝叶。
走过的劲风摇曳着嫩芽，露珠跌落在周寂脚边，盘根错节的藤蔓也像是活物一般，收缩着藤枝左右避开，为他让出一条通往洞口的路。
由于五百年的生长，藤蔓实在太过繁茂，等他走到山洞洞口的时候，一条垂落的藤枝还未完全缩到石壁，周寂不自觉露出温柔的微笑，指尖轻轻触碰嫩芽，嫩芽张开双叶好似轻轻抱住他的手指，“这些年都是你们在一直陪着我吗？”
嫩芽依依不舍的松开双叶，好似随风摇曳般指向山下。
周寂沿着它的视线看去，不自觉怔住了。
繁花灿烂，五百五十三棵桃树铺满整个山坡。
有风吹过，粉色的花瓣漫天飞舞，周寂沿着花瓣铺成的长毯穿过桃林，一路朝山下的三圣母庙走去。
“已经过去五百年了吗？”
周寂上次出关看到山坡的二十多棵桃树就意识到三姑娘每一年都会种下一棵，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虚空大梦的闭关，没想到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周寂看着近在咫尺的行宫，心里好像压着一块什么东西，感觉沉甸甸的。
微闭双目，周寂缓缓舒了口气，抬脚迈进庭院，周围的一切和五百年前几乎没什么两样，只是院里的树粗壮了些.....石桌刻下的棋盘磨平了一些。
周寂缓步走到桌旁，伸手拂过桌上浅浅的沟壑纹路，转身看向另一侧的拱门，正好和一个探出脑袋张望的身影对视。
“哮天犬？”
“周.大..哥？”
哮天犬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一只手扶着门框探出半个身子努力向前张望，结果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倒去。
周寂哑然失笑，拂袖一扫，化出一缕清风将他扶起，闪身出现他面前道，“你怎么在这儿？”
“谢谢...”哮天犬拍了拍身上的草叶尘土，仔仔细细又看了一眼，这才露出惊讶的表情，“周大哥，你从关里放出来了？”
“什么叫我从关里放出来了？这叫出关。”
毕竟五百多年没有和人说过话，周寂无奈扶额，随口吐槽了一句，看了眼左右道：“你平时不是跟二郎形影不离的吗？你都来了，怎么不见他的身影，是和三姑娘出去了吗？”
“主人没来，他带着三公主回西海了...”哮天犬有些委屈的耷拉着脑袋。
“唔...回去看看岳父岳母也挺好，看来这么多年，他和寸心的关系总算融洽了一些...不枉我和伯母的一番教诲。”
周寂欣慰的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哮天犬道：“那是二郎派你来的？”
“啊对！”哮天犬想起正事，解释道，“主人听说卷帘天将因为失手打碎一只琉璃盏就被天庭贬下凡间，每七日要受百剑穿心之苦；天蓬元帅因为醉酒失态，调戏嫦娥仙子，也被天庭贬下凡间，永世不得录用。特别特别生气！派我来找三小姐，让她不要上天掺和天庭的那些烂事儿。”
周寂目光一凝，卷帘天蓬下凡，距离这个世界的西游也就不远了....
哮天犬见周寂若有所思的样子，探头朝里张望道：“对了，周大哥，三小姐呢？”
“你没见到她吗？”周寂恍过神来，疑惑道，“你来时没用神通定位吗？”
“主人说三小姐就在华山，所以我就赶过来了...”哮天犬摇了摇头，无辜道：“庙里没找到，所以才来后院的。”
周寂心念微动，突然意识过来，皱眉道：“哮天犬，你快用神通看看她现在在哪儿？”
“天地无极万里追踪~！”
哮天犬点了点头，上下左右闻了一圈，抬头望向天际，“在天...”
话音未落，一道流光冲天而起，沿着他指着的方向划出一道长长的尾光残影，话音落下的同时，只剩一枚璀璨光点，消失不见。
“上....”
狂风掀起的花瓣正好飘落哮天犬嘴里，哮天犬连忙合上嘴，低头连啐了好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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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孙悟空被炼丹炉烧了七七四十九天，虽然是太上老君有意饶他，但也确确实实惹出他的火气，这番脱困，出手招招狠辣，天庭众神节节败退，转眼只剩哪吒一员战力。
王母娘娘和玉帝还在等李靖请来杨戬兄妹救驾，只见一抹乌光撞飞沿途兵将，砸落銮驾对面的石桌，显露出一个浑身烧的乌黑，只有两只眼睛放光的妖猴。
玉帝即位的数万年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打进瑶池与三界之主当面对峙。
王母娘娘吓得缩了缩身子，提起衣袖遮挡脸庞，玉帝也有些坐不住，下意识的喊了声‘卷帘护驾’。
可惜...空空荡荡的角落再没有人回应他了。
“嘿嘿嘿，玉帝老儿！俺老孙又回来了~！”孙悟空掀起一只石凳架在桌上，翘腿坐了上去，朝着玉帝王母嬉笑道，“老玉帝，你都在上面坐数万年了，不如把位子让给俺老孙坐坐？”
王母娘娘放下衣摆，冷着脸看向口出狂言的孙悟空，冷漠的目光带着几分轻蔑，全然没有了刚刚受到惊吓的模样。
哪吒紧追着孙悟空赶来瑶池，横枪挡在玉帝王母面前，认真道：“陛下和娘娘放心，有哪吒在，一定会保护好陛下和娘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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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莲灯系列的哪吒可爱是可爱，但实力确实挺水的...大概连前五都排不上。）
第六十章 那倒不必。
“咦嘻嘻嘻~诶嘿嘿嘿~~哦哈哈哈~~~”
孙悟空乐不可支的摇着花手，跳下石凳换了个姿势坐上，摇着凳子嗤笑道：“你个小娃娃净说大话，你都说你败给俺老孙几次了，上次要不是三...三..三圣母.....啊对，三圣母借给你一个什么灯，便是连你那二哥小小圣俺老孙也一并拿下~”
“孙悟空，你休得猖狂！”
哪吒小脸气鼓鼓的瞪向孙悟空，脚尖侧踢枪柄，借势一跃而起，火尖枪划出一道笔直的流光朝孙悟空面门刺去。
“嘿嘿，来得好~”孙悟空从倾斜摇晃的石凳滑了下来，抡起金箍棒将石凳砸向哪吒，同时一脚踩塌桌子，身影暴突出去，和哪吒战至一处。
当初哪吒潜入天庭假扮玉帝被发现，要不是天蓬元帅放水，怕是连南天门都出去。
如今面对盛怒的孙悟空，即便她用尽手段，短短三五十回合就已陷入颓势。
“小哪吒，快快闪开！看在玉帝老儿给你论功行赏的时候，你不冒认贪功的份上，俺老孙不愿与你作对.....”
孙悟空一棒荡飞火尖枪，看向连退五步，双手颤动不已的哪吒，金光闪烁的眼里闪过一抹赞赏。
哪吒强忍着双臂传来的酸楚疼麻，横枪挡在玉帝王母面前，倔强道：“除非我死！”
“啧~”孙悟空挠了挠头，有些烦躁道：“那老孙就成全你！”
说罢，孙悟空一步踏出，瑶池为之一震，常年悬浮在地面的云雾伴随着劲风犹如翻江倒海般向四周翻涌而去，
金箍棒光芒乍现，裹挟劲风尖啸涨大数丈，推金山倒玉柱一般朝哪吒和她身后的玉帝王母砸去。
这一击，她接不住。
金箍棒的阴影遮天蔽日，哪吒感受着磅礴无匹的威势，紧了紧手中的火尖枪，心里也不由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陛下~！”王母娘娘吓得往后缩了缩身子，侧头看向玉帝，只见玉帝整个人瘫坐长榻上，下意识的抬手护在头顶，躲闪的目光里写满了惶恐畏惧。
哪吒抿紧双唇，架起火尖枪，已经做好拼死一战的准备。
随着金箍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汹涌澎湃的气浪犹如一座大山压在哪吒肩头，近乎要把她碾碎。
周大哥...对不起，没能等到你出关，邀你来元帅府玩了。
三姐...对不起，辜负了你当初为我殚精竭力四处奔走的辛苦劳累。
杨二哥...对不起，恐怕兄弟不能陪你‘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
娘......对不起，孩儿这两世最对不起的就是您了...
“哪吒！”
“哪吒！”
就在兵器交触的前一刻，瑶池外...两个声音同时传来。
一个是陪伴她三年，帮她修建行宫、收集香火，她心里最感谢的人；一个是砸毁她神像，和她断绝亲缘，她曾经最痛恨最厌恶的人。
砰~
一声清脆声响，碰撞的火花在哪吒的视线余光一闪即逝。
铜锏脱手而出，高高飞起。
李靖捂住扭曲成麻花状的胳膊，一脸悲痛的望向金箍棒下的哪吒，瞠目欲裂的向前伸手。
嗡~
一簇七彩神光从他身旁喷涌而出，杨婵举起宝莲灯从李靖身侧飞过，落在瑶池正中，蕴含无尽威能的神光笼罩四周，带着莫名的威严肃穆，让人从心底感到敬畏。
金箍棒被一种玄之又玄的力量缓缓托起，孙悟空看向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子，眯了眯眼，视线停留在她手上握着的宝莲灯上，顿时认出对方身份，闪身跳回石桌旁边，蹲在其中一块碎石上，打量道：“嘻嘻~真是有趣~！看来你就是那个什么三圣母了？”
“哪吒？你怎么样？”
杨婵没有理会旁边那只妖猴，收起宝莲灯的神光，转身看向哪吒，不由露出心疼的表情。
哪吒拍着小胸脯，安慰杨婵道：“三姐，你别担心，我好好的呢~没事~~”
话是这么说，但她平日扎在头顶的两只冲天鬏其中一个已经有些松散，握着的火尖枪微微颤动，身上虽然没有明显伤势，但看起来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注意到旁边看过来的关切目光，哪吒看向扶住肩膀躲开眼神的李靖，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神色，抿了抿嘴，生硬道：“谢谢。”
李靖闻言一愣，不可置信的转过头。
自从当初砸毁哪吒神像，与她断绝亲缘以来，这是哪吒第一次向他道谢。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哪吒就撇过头，继续和杨婵说起现场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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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在花果山不识灵宝，被哪吒用宝莲灯唤出神光制住，他心里就颇为不服，哪怕被关入了炼丹炉里煅烧的时候，他都还在琢磨，又要一日逃脱升天，必定下界去趟华山找那宝莲灯的主人分个输赢。
如今三圣母亲至，孙悟空又惊又喜，见她不理自己，又生出几分恼意。
杨婵正在和哪吒说着话，听到狂风呼啸而至，连忙将哪吒护在身后，举起宝莲灯朝孙悟空照了过去。
孙悟空在花果山的时候已经吃过一次亏，刚才全力一击又被宝莲灯的玄妙力量生生挡下，自然不会再有小觑之心。
只见他脚步灵动，闪身化出虚影，躲过映射而出的一道神光，试图欺身上前时，却发现宝莲灯流光溢彩，杨婵有神光庇护，即便是他也不得近身。
孙悟空急得抓耳挠腮，却又无可奈何。
所幸杨婵向来不喜欢与人相斗，出手多以自保为主，就算操控宝莲灯释放神光，手法也是简单粗略，战斗经验几乎没有，只要谨慎一些不被神光直接照到，她也奈何不了孙悟空。
孙悟空久攻不下，渐渐失了耐心，金箍棒砰~的一声杵在地上，指着杨婵道：“你这小娘子，就知道凭法宝之利，有本事我们各自丢了武器，赤手空拳来战？”
“三圣母，他是在故意激你！千万不要上当！”
王母娘娘面露急色，生怕杨婵上当。
这么粗浅的激将法自然骗不过杨婵，杨婵轻轻摇头，蹙眉道：“大圣修为高深，小女子自愧不如，小女子此行也不是为了和大圣争个高下胜负而来。”
玉帝这会儿回过神来，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种丢了面子之后的恼羞成怒，指着杨婵道：“三圣母，你还和这个妖猴废什么话？朕命你速速把它拿下！”
杨婵停顿一下，第二次见到自己‘舅舅’，还是那么的.....傲慢专横。
没有理会玉帝的训斥，杨婵心里轻叹一声，看向孙悟空道：“天庭维系三界运转，一旦发生变故，对于人间来说，都会是一场浩劫，还请大圣体恤三界众生，就此退去吧。”
“不行！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在场众神脸色微变，王母娘娘急声道。
孙悟空眼珠一转，嬉笑道：“三圣母...现在想来，你应该就是那个二郎小圣的妹妹吧？在花果山的时候，俺老孙曾和他打过一架，确实是个人物。
听说你们娘是玉帝老儿的亲妹妹，因为思凡下界被玉帝削去修为、仙籍，追杀了你们兄妹十几年，就连你爹和你大哥都被玉帝老儿给卡~杀了.....啧啧啧~要是你娘知道你们兄妹如今在为你们血海深仇的仇人效忠，怕是棺材板都要气得翻过来吧？”
此言一出，就连一向温柔善良的杨婵脸色都不禁有些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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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寂穿云破雾，转眼来到南天门外，由于天庭动乱，南天门外重兵把守。
一阵剧烈晃动从脚下传来，周寂抬头看去，只见瑶池方向一个灰影腾空而起，紧接着瑶池绽放万丈毫光，七彩的神光将整个天际照亮，周寂一眼认出那是宝莲灯的光芒，顾不得让天兵通传，直接闯入天宫朝瑶池方向飞去。
“啧~什么人？给俺老孙让开！”
孙悟空嘴损惯了，本想挤兑一下杨婵，却不料把她惹怒，生气的女人实在太过可怕，哪怕他七十二变神通、铜皮铁骨之躯都难敌宝莲灯的玄妙神光。
眼看七彩神光就要追上自己，孙悟空哪还顾得上逼玉帝退位，头也不回的朝南天门外飞去。
迎面撞见一个身着素色云纹道袍的陌生男子朝他飞来，孙悟空呲了呲牙，舞动金箍棒试图将其砸开，然而对方竟然只是拂袖抬手，好似随手一挥，没用什么力气就握住了金箍棒，反手将他砸落在凌霄宝殿的殿前高台。
“你又是什么人？”
孙悟空翻身而起，一脸戒备的看向周寂，不由泛起懊恼情绪。
两度上天两度反下天庭，孙悟空自认为摸清天庭，除了天蓬元帅和哪吒有些实力，其他一众天兵天将皆是乌合之众。
然而...先有一个二郎小圣和他大战三百回合，两人神通功法极为相似，好似出自一人所教。
然后又有一个三圣母，手里拿着个古里古怪的宝莲灯，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这会儿，又来一个陌生男子，单手抓住金箍棒反将他砸落地面。
“周大哥.....！”
三圣母的声音从殿前的台阶下方传来，孙悟空暗道不好，抬脚正要逃走，却发现前路被堵，后路被堵，两侧是正在修建的凌霄宝殿，周围已无退路。
孙悟空踏步一跃而起，朝三十三重天飞去。
回头看了眼站在殿前长阶上下两端，隔着千层石阶遥遥对视的两人，心里暗自滴咕。
这两人果然认识...只是为何没有追来？
罢了罢了~没想到天庭竟还藏有这么多高手，看来当个玉皇大帝是没戏了，还是回花果山潇洒去吧~
孙悟空摇了摇头，掉转方向朝南天门飞去，待他穿过云墙，一个数十丈高的金色身影从虚空浮现，长道一声‘阿弥陀佛’，挡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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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号声震万里，传遍整个天庭。
瑶池那边，玉帝面露惊喜道：“阿弥陀佛？是金蝉子和观音菩萨曾提过的‘佛祖’？哎呀~那佛祖终于来了，有佛祖在，一定能把那妖猴拿下！”
王母娘娘心有余季的轻抚胸口，迟疑道：“可是陛下，三圣母不是已经把孙悟空赶出去了吗？”
“光赶出去有什么用啊？杨婵抗旨不尊驱赶妖猴，朕还没治她的罪呢！”玉帝拍了下桌子，气愤道：“这次孙悟空是走了，要是改天它再杀来，总不能每次都要去华山请人吧？”
话音刚落，一员天兵快步朝瑶池走来，禀报道：“陛下，陛下！下界散修周寂，硬闯南天门，杀到天庭来了！”
周大哥来了？
哪吒瞪大眼睛，难掩惊喜之色。
“什么！”
玉帝还没坐下缓过气儿就再次惊得站起身来，一个妖猴孙悟空已经把天庭闹得一片狼藉，如今多出一个周寂，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莫急，臣妾相信周寂绝非这种趁火打劫的人。”王母娘娘眉头微皱，拍了拍玉帝的手腕，安慰道，“臣妾两次请他上天做官都被他拒绝，臣妾相信，他对三界之主的位置并无兴趣，也不是那种肆意妄为，主动惹祸的人。”
“陛下，娘娘所言极是！”哪吒不想周寂惹来玉帝嫌恶，连忙帮衬道，“周大哥是个好人！想必是听说孙悟空作乱天庭，不愿看到天庭动乱影响下界众生，所以前来帮忙的！”
玉帝平复心神，将信将疑道：“你们倒是对他挺有信心。”
王母娘娘微微颔首，笑道：“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请他过来，一问便知。”
“唔...那倒不必了。”
因为瑶姬的事情，玉帝并不是完全不信任周寂，但毕竟天庭刚出孙悟空这档子事儿。
玉帝稍作迟疑，目光落在哪吒身上，沉声道：“哪吒，速去拦下周寂，问清擅闯天庭缘由回来禀报！”
哪吒抱拳领命，急不可耐的朝瑶池外面跑去。
而此时的凌霄宝殿。
长长的石阶仿佛连通天地，连通着长阶两端的两个人。
听到熟悉的呼喊，对于闭关近六百年的周寂来说，明明只是恍如隔日，却仍勾起他嘴角的浅笑，映入他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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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最后一句‘映入心田’的时候，突然有种背叛了某人的感觉.....明明决定让某人下线，但还是时常想起.....现在看来...某人不仅种在了周寂的心里，也在五笔的心里长出了藤蔓。）
第六十一章 不应该是这样.....
“周大哥~！”
杨婵痴痴望着长阶尽头的周寂，还没等她看清究竟是不是做梦，眼前就只剩一层朦朦胧胧的水汽，就连人影都看不真切，只能忐忑不安的提起裙角，轻轻的犹如试探一般，向前迈出脚步，登上长长的、长长的云阶，试图接近一步。
随着脚步越来越快，清风扬起她身后的长发，云雾抚过她眼角的泪痕，杨婵不顾一切的朝台阶上方奔赴。
看到杨婵这么激动，周寂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脏没来由的揪了一下，嘴角的浅笑渐渐收敛，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他只是诸天世界的一个匆匆过客，从不曾属于任何一个地方。
凌霄殿前还在修建的九百九十九个台阶杨婵已经登上九百多个，周寂站在原地，低头看向向杨婵延伸而去的石阶，双腿好似灌入铁汁水泥，艰难的抬起脚尖，却又更加艰难的收了回来。
千年的时间太过漫长，记忆的负荷也在修为的累积中不断加重。
周寂曾在识海深处封存过几段记忆，每一段都是伴随一个女子走过一生...
凡人的寿元长不过百年，他可以陪伴对方走到生命的尽头，不留遗憾。
唯独这次.....
“三姑娘，好久不见。”
周寂嘴角仍旧扬起往日温润和善的微笑，就如同面对梅山兄弟、孝天犬那般朝杨婵颔首行礼。
杨婵很希望自己能像小女孩一样扑进周大哥怀里，更希望自己登上长阶的时候，周大哥也能走下长阶和她双向奔赴。
但看到周寂眼里透露出的疏远和客套，嘴角的那抹微笑像是一盆冷水浇在杨婵头顶，让她不自觉的放缓脚步，踩上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停了下来。
“啊...嗯....是啊~好久不见了呢~~”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杨婵试着挤出笑容，患得患失的模样哪还有刚刚撵着孙悟空四处逃窜的威武霸气。
周寂张了张口，看到杨婵眼底的失落，撇过头，转身看向孙悟空消失的方向，沉默片刻道：“适才逃走的那个就是孙悟空吧？不知发生何事？三姑娘为何要追赶他？”
杨婵这会儿心神紊乱，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深吸口气，勉强维系情绪道：“孙悟空大闹天宫，试图抢占玉帝之位，我担心天庭动荡会引来三界劫难，所以前来帮忙。”
“那你...”周寂转头看了杨婵一眼，话到嘴边却又停了下来，转而说道，“那你就不必担心了，天庭会有办法的。”
“阿弥陀佛~”
话音刚落，天外金光乍现，佛光透过云墙显露出一个通天彻地的巨型佛影，周寂目露精光，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杨婵也顾不得心里的委屈，讶异的抬头看向远空，蹙眉道：“那个是...金蝉子？”
“金蝉子可没有这般实力。”周寂摇了摇头，腾空跃到凌霄宝殿的飞檐最高点，隔着层层云雾远眺佛影所在的方向。
是他吗？
好像不是...
周寂张开手掌，四方阵图在手心若隐若现。
这尊佛影虽然强大，但却没有当初那只佛目越界带来的恐怖威压，看来只是如来佛祖的一个诸天投影罢了。
周寂稍松口气，并没有完全放下警惕。
毕竟那只佛目既然可以越界感应诛仙四剑的气息，就意味着佛门势力已经完全渗透这个世界，一旦暴露，佛目的主人随时可以降临。
要是以往，周大哥一定会关心她有没有受伤才对。
杨婵抬头看向自顾自飞上屋顶周大哥，抿了抿嘴，安慰自己周大哥只是闭关太久，关系生疏罢了，相处一段时日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
想到这里，杨婵原本的委屈和难过顿时消减许多，脚尖轻轻一点，拂袖飘到凌霄殿顶，浮空而立，并排站在周寂身旁，注意到他撇头看向自己，顿时露出一个温柔恬静的微笑。
一道流光从瑶池方向疾行而来，直接朝周寂怀里撞了过来。
天庭派人偷袭？
周寂眉头微皱，正要抬手把对方拎起，待到看清来人之后，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张开手臂抱住飞扑过来的小哪吒，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
“周大哥~！你可算出关了，你是不知道，你这一闭关就是五百年，想死我们了。”
“我也没想到这次闭关竟然用了这么长时间，五百年没见，这些年过得可好？”周寂抚了抚哪吒头顶，突然发现她的一只发鬏似乎歪了，双手夹着她的胳膊把她抱了起来，瞧见她灰头土脸的模样，脸上笑容收敛，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哎~别说了，那孙悟空果然厉害，连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都没能把他烧死，反倒给他炼出一双火眼金睛，他这一路打入瑶池，要不是三姐及时赶到，兄弟这条命就要搭上了。”哪吒摆了摆手，转而问道：“对了，周大哥，你不是一直在华山闭关吗？你又是怎么找到这儿的？难道三姐走的时候，给你留了字条？”
哪吒一句惊醒梦中人，杨婵还在为周大哥对待哪吒和对待自己的态度不一而感到吃味，听到哪吒的提醒，突然反应过来，诧异道：“对啊？我走的时候又没留信，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周寂随口说道：“孝天犬告诉我天庭出事，所以我来看看情况。”
“哦...”杨婵隐去心底的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低头应了一声。
哪吒拍了拍胸口，笑道：“我就说嘛~周大哥是个好人，肯定是来帮忙的。”
说话间，震耳欲聋的轰鸣从远处传来，一只遮天蔽日的佛掌撕破云海，反手落下，化作一座五行山将孙悟空压下云端，不知落往何处。
漫天的云层被佛掌撕碎，数百丈高的佛祖金身映入众人眼帘。
哪吒瞪大眼睛，抬头望着面前这个庞然大物，惊骇之余又有些疑惑道：“他是不是在看向我们这边...”
周寂透过佛祖的童孔，仿佛看到一个闪烁着佛光的‘卍’字佛印朝他笼罩而来，随着佛印越来越近，恐怖的威压近乎要将他碾碎一般。
耳畔似乎有个声音不断提醒，如来佛祖已经发现他了，以他实力根本无法阻挡如来佛祖的卍字佛印，一旦佛印落下便是神魂也会被佛光泯灭，只有展开四方阵图，取出诛仙四剑才能噼开佛印，寻得一线生机。
“周大哥...周大哥...？”
佛光笼罩的视线里，一簇微弱的七彩光芒映入眼帘，周寂下意识的追寻着七彩光芒，朝它伸出手去，好像听见杨婵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逐渐接近。
紧接着，佛光砰的一声涣散开来，一张娇羞妩媚又略显疑惑的清丽容颜映入眼帘，杨婵脸颊微红，却又没有躲开视线，莹莹如水的眼眸漾起秋波，轻声道：“周大哥？你...怎么了？”
“嗯？”
周寂瞬间清醒，转头看去，正在复原回笼的云墙哪还有佛光佛印，早已不见佛祖金身的身影。
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梦幻，让人无法分清现实。
“不好意思，在想些事情，有些走神。”
周寂心里一沉，意识到佛门似乎怀疑到自己头上，只是还无法确定，所以才用梵音佛印引他出剑。
倘若刚才没有从幻觉惊醒，恐怕拔出诛仙剑的那一刻，佛目的主人就会跨界而来，抢夺他手中的三柄剑。
对了...我是怎么醒过来的？
好像是看到宝莲灯的七彩神光.....然后伸手去抓......
周寂抬起手掌，杨婵的手臂也跟着抬了起来。
周寂这才发现，他在佛光当中抓起的竟然是杨婵的柔夷。
杨婵有些羞赧的瞄了哪吒一眼，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小手，周寂感觉到她抽离的动作，连忙松开手掌，认真解释道：“不是那样的...三姑娘，你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我刚才......”
哪吒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嬉笑道：“你刚才突然抓住三姐的手，难不成是喜欢三姐？”
“让你在这儿起哄~我都说了...不是那个意思。”周寂不顾小哪吒的挣扎，伸手揉乱哪吒另一个发鬏，哪吒好不容易扒开周寂的大手，气鼓鼓的等了他一眼，突然看到周寂拂袖张开一道结界，将三人笼罩其中。
“周大哥..这是？”
杨婵放下捧在胸口的柔夷，有些疑惑的看了眼四周。
周寂不断为结界加持术法，转身看向两人，一脸严肃道：“抱歉...刚才是我说谎了，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刚才我不是走神，也没有想事情，而是被佛祖金身暗算，陷入幻觉当中.....”
周寂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
目光扫过杨婵，再次感到心里一揪，周寂压下所有情绪，面沉如水道：“总之...你们和杨兄弟都是我朋友，我对三姑娘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原来是这样啊？其实我也觉得周大哥突然有点不对劲，原来是被那个什么佛祖暗算了呀？”哪吒恍然大悟道，“这么说了，你之前说的...‘可能出现的强敌’指的就是佛祖喽？”
周寂微微颔首，强调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你们为我保守秘密，万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
哪吒晓得利害，用力的点了点头，抬手立誓道：“周大哥放心，就算是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哪吒也绝不透露半句！”
杨婵脸色苍白，伤心之余更多的还是担心周寂安危，关切道：“这件事二哥知道吗？佛祖实力深不可测，反手就将孙悟空镇压下界，周大哥与他为敌岂不是很危险？”
“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这次有三姑娘相助，应该打消了佛门对我的怀疑，短时间不会再出什么事了。”周寂挑了些能说的告诉两人，隐去有关佛目和诛仙四剑的事情，安慰道：“至于二郎，有机会我再亲自告诉他吧。”
天庭诸事已了，周寂也没有面见玉帝王母的打算，于是撤去结界和杨婵启程返回下界。
哪吒把两人送到南天门，返回瑶池复命。
得知周寂闯入南天门是为帮助天庭处置孙悟空而来，玉帝和王母娘娘终于放下心来。
王母娘娘看着正在清扫收拾的瑶池，目光看向远处残垣断壁的长廊、宫殿，惊魂未定说:“陛下啊，这次孙悟空之乱给了天庭一个巨大的教训，陛下不可不吸取啊。”
玉帝沿着王母娘娘的视线看去，顿时明白过来:“你是说...我天庭仍旧缺少一个能真正震慑三界的战神？”
王母娘娘点了点头，沉吟道：“而今的天庭虽说兵强马壮，但仍旧给孙悟空闹了个天翻地覆。孙悟空能大闹天庭，那二郎神呢？倘若他们有机会联起手来.....”
接下来的话，王母娘娘即便不说，玉帝也能想到。
玉帝后怕不已的擦去额间冷汗，唏嘘道：“幸亏啊，当初灌江口、华山和梅山没有一起造反啊！”
王母娘娘趁势说道：“如果天庭有杨戬兄妹在，孙悟空就不可能闹出这么大乱子。”
见玉帝不语，王母娘娘劝说道，“在下界，已经数百年过去了。陛下和他们兄妹的矛盾，也该缓缓了。”
“唉，朕何尝不知。”玉帝无奈道，“可杨戬桀傲不驯，处处跟朕作对，当初大金乌杀了他父兄的陈年旧事这么多年他还记恨在心，又怎么会允许他妹妹来天庭做事？”
王母娘娘眼珠一转，试探道：“若是他们兄妹不同意，那周寂怎么样？”
“唔...周寂......”提到这个名字，玉帝心情就颇为复杂。
“朕曾一度让娘娘代理朝中事务，娘娘处理得井井有条，心思之缜密，让朕自叹不如。天庭实力大增，朕以为可以傲视三界，又开始独揽大权，没想到，又出了个孙悟空之乱。”玉帝叹了口气，落寞的摆了摆手：“看来..朕真的应该好好反思一下他在桃山的那些话了...”
王母娘娘连忙安慰道:“陛下不必自责。”
玉帝扶着桌子，颓然的站起身来朝后殿走去：“朕想闭关自省一段时间。天庭事务，就由娘娘代为处置吧。至于周寂和杨戬兄妹....就依娘娘的意思。”
第六十二章 是这样吗？
南天门外。
周寂和杨婵御风飞往下界，远远看到杨戬带着孝天犬正朝这边飞来。
“二哥~~”
不知为何，明明已经是个几百岁的‘老婆婆’了，看见自家二哥焦急赶来的身影，杨婵从刚才到现在，对于周寂冷澹态度所积压的委屈随着一声‘二哥’全都爆发出来。
杨婵拂袖压下云端向杨戬跑去，经过周寂身旁的时候，还不忘都嘴瞥了眼，眼里隐隐泛起泪光，又有几分赌气的成分。
哼~让你刚才不理我！
“周大哥~！”
杨戬眼前一亮，径直从自家妹妹张开的手臂旁边经过，露出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轻轻的捶了一下周寂肩膀，喜不自禁道：“哈哈~！这么多年不见，想死兄弟了！”
周寂看着面前一袭黑衣黑袍、成熟洒脱的杨戬，笑道：“山中不知日月，转眼已是五百年，好久不见，二郎看起来成熟稳重一些，心性倒是没什么变化。”
“周大哥不也一样？”杨戬上下打量一眼，惊喜道，“五百年容颜未改，看来要恭喜周大哥突破仙道，得获长生了？”
“仙道哪有那么容易？”周寂摇头苦笑，手掌轻抚心口，低头看去，“我只是寿元比旁人稍长一些罢了，不入仙道，寿元终有尽头，并非真正长生。”
“这...”杨戬表情有些凝重，张了张口，脑海闪过劝周寂放弃金仙大道的念头，随即挥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周大哥既然选择了这条从未听过的仙道，他又有什么资格劝周大哥放弃？
大不了.....大不了另寻他法，反正长生不老又不是只有突破仙道才能做到，杨戬心中暗自决定，等他回去就动员梅山兄弟和西海势力，哪怕再找上五百年...也要帮周大哥找到长生不老之法。
周寂瞧见杨戬目光闪烁，并不清楚他这会儿在想什么，还以为话题有些沉重，不由摆了摆手，笑道：“哈~算了，不说这些了，二郎这些年过得可好？”
“平日闲来无事和梅山兄弟四处打猎，偶尔陪寸心回西海看看，过得倒也自在。”杨戬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谈说话，杨婵有些尴尬的放下手臂，听着两人交谈的内容，不由浮现出疑惑的表情。
“哎，孝天犬...”
注意到旁边的孝天犬，杨婵心念一动，把它拉开几步，转头瞥了周寂杨戬一眼：“不是二哥请周大哥过来的吗？他们怎么看起来好像刚见面的样子？”
“没有啊？”孝天犬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和主人在西海龙宫的时候，西海龙王告诉主人孙悟空在天庭作乱，猜到玉帝可能会派人请三小姐上天，所以叫我先行一步，到华山拦住天庭的人，劝你别去帮忙。”
“也就是说，周大哥和二哥没见面？他是听你说的？”
杨婵隐隐好像猜到什么，心脏好似停了半拍，暗澹的眼眸亮起期待的光芒。
“是啊，是啊。”孝天犬点头道：“我赶到行宫的时候，刚好遇到周大哥，当时三小姐已经不在华山了，周大哥让我用神通追踪定位.....”
“咳...咳...”周寂注意到旁边两人的对话，轻咳几声，朝孝天犬瞪了一眼，撇下杨戬朝两人走去。
还没等他靠近，就有一阵香风扑面，扬起的秀发扫过鼻尖。
杨婵上前一步，甩给周寂一个后脑勺，饶有兴致的看向孝天犬，似笑非笑道：“然后呢？”
杨婵感兴趣的表情顿时激起孝天犬的表达欲，虽然不知道周大哥突然在咳什么，但这无关紧要，孝天犬浮夸的伸出手指比划道：
“三小姐，你是不知道，我刚寻到你在天庭，话还没说完，旁边‘嗖~’的一道流光飞了出去，眨眼就没了。”
“....”
“....”
一时间，先前的委屈伤心全部消散。
杨婵转过身，气鼓鼓的抬起眼眸，直直盯着周寂的眼睛，好似在质问着什么。
四目相对，相对无言。
“在聊什么呢？”杨戬跟着走了过来，笑着问道。
“....”周寂轻咳一声道，“听说孙悟空大闹天宫，踢翻了老君的炼丹炉，实力定然非同小可，二郎与他交过手，应该清楚吧？”
杨戬眉头微皱，沉声道：“唔...不错，我在花果山和他打过一场，此人修为与我相当，出手不循章法。”
周寂神色肃然，悲天悯人道：“天庭维系三界平稳，我虽然也不喜欢现在这个玉帝，但如果让孙悟空打杀了他，必将引来三界动荡，尤其凡间...说不定会有浩劫发生。”
杨戬赞同的点了点头，看向杨婵道：“三妹。你平日不喜与人争斗，虽有宝莲灯傍身，但没有和人交手的经验，幸好这次周大哥碰巧赶到.....”
原本的烦闷、委屈荡然无存，杨婵俏脸一红，没有向二哥炫耀她刚撵着孙悟空四处逃窜的辉煌战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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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烦躁，文笔太差...写不出想要的效果，大概意思有传达出来吗？就是那种带点狗血又有点撩人心弦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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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送陛下~”
王母娘娘起身和众神恭送玉帝远去，直到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这才挺直身子，双袖一摆，踱步到往日玉帝所坐的位置上，指尖轻抚扶手棱角，转过身缓缓坐下。
坐在这个位置上，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王母娘娘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窃喜，随即收敛平复，板着张脸看向台下道：“哪吒留下，其余爱卿先退下吧.....”
“是，娘娘~”
众神感觉到王母娘娘身上突然多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气场，各自对视一眼，犹如面见玉帝一般，毕恭毕敬的行礼告退。
哪吒不明所以，疑惑的转头看了眼众人，隐隐瞧出有哪里不对，却又具体说不出来。
待到台下只剩哪吒一人，王母娘娘脸上带有几分威严道:“哪吒，本宫问你，杨戬和寸心两口子，这五百年来的感情怎么样？”
哪吒起初以为王母娘娘留下自己是想问有关‘周大哥’的事情，她刚在凌霄殿前立誓为周寂保守秘密，这会儿心里还在忐忑如何瞒过娘娘，听到娘娘问的竟是杨戬寸心，不由愣了一下，支吾道：“嗯....杨戬家里不是有灶王爷吗？灶王爷对杨戬家里的事了如指掌，娘娘应该问他才是。”
王母娘娘皱眉道：“灶王爷被他们堵上了耳朵，蒙上了眼睛，又瞎又聋，什么也不知道。”
哪吒破罐破摔道：“那小神也不知道。”
王母娘娘冷冷的瞥了哪吒一眼，威胁道：“本宫知道你跟他们私交甚好。杨戬成亲的时候，陛下明令禁止任何人前去道贺，违者以抗旨罪论处。而你...非但去了，还替人带了一份贺礼。你当本宫不知道？”
天蓬元帅不也去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哪吒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想到被贬下界的天蓬，抿了抿嘴，沉默下来。
“本宫念你年幼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王母娘娘展颜露出微笑，原本凝重的气氛随之缓和不少，“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本宫只是想找你打听一些稀松平常的小事，不会坏了你们的义气，也不会让你为难。”
哪吒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不过希望娘娘的问题不要太过分。”
王母娘娘脸上的笑容更盛，彷作无意道:“其实本宫就想打听打听，他们是很恩爱呢？还是.....其实你不说本宫也知道，什么样的夫妻能恩爱五百年？一般人早就烦死了。”
哪吒歪了歪头，诧异道：“没有啊，二哥二嫂很恩爱的呀？偶尔是有些小吵小闹，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过夜就没了。”
“这不可能！”王母娘娘勐然起身，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缓缓坐了回去，滴咕道：“感情只会带来一时的愉悦，消磨殆尽，剩下就只有煎熬了.....普通人熬个三五十年差不多就熬到头了，他们都在一起五百年了...怎么可能还会恩爱？”
不可能，绝不可能。
王母娘娘摇了摇头，沉声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怕你担心，所谓‘恩爱’其实都是故意演给你们看的？”
“这是真的！”哪吒少年心性，见到王母娘娘质疑气鼓鼓道，“二哥这些年除了和梅山兄弟孝天犬他们围剿妖魔，就是带着二嫂四处游玩，说是曾答应陪她周游三界，朝游沧海暮苍梧，娘娘随便派个人下界打听便知。”
没想到五百年的时间都不曾燃尽杨戬和寸心之间的感情，王母娘娘原本对劝杨戬上天还有着九成胜算，倘若哪吒说的都是实话，胜算就只剩不到五成。
王母娘娘平复心绪，安慰道：“哪吒为我天庭出生入死，我又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那都是小神应该做的。”哪吒抱拳一礼，试探道，“娘娘要是没有别的事，哪吒就先告退了？”
“别着急，先等一下。”王母娘娘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继续问道：“周寂这五百年，又在做什么？”
“娘娘不是有听说吗？周大哥这些年一直在闭关修炼...”哪吒心头敲响警钟，提高警惕道。
“闭关.....”
华山周围驻扎十万天兵，周寂避世五百年的消息她和玉帝早已知晓。
听到哪吒的回答，王母娘娘微微颔首，这件事其实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那你刚才找到他的时候，他可修成仙道？”王母娘娘向前探身，下意识的抓紧桌角，紧紧盯向哪吒。
哪吒心里稍松口气，摇头道：“这个他说了...五百年前，他距仙道只差一线，闭关五百年，仍然差那一线。”
“也就是说，他还没有成仙？”王母娘娘眼前一亮，合掌笑道。
注意到哪吒表情古怪的看向自己，似乎以为她是在幸灾乐祸，王母娘娘轻咳一声，端起架子，威严道：“唔...行了，本宫知道了，适才大战辛苦，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娘娘。”
哪吒抓了抓头，想不通王母娘娘为什么要问她这些问题，行礼告退之后，目光扫了眼深宅大院的元帅府，转头看向南天门的方向，嬉笑道：“反正周大哥也出关了，想不通的话，找他问问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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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界，灌江口。
自从杨戬寸心成亲之后，杨府已经好多年没有这般热闹了。
见到周寂回来，梅山兄弟特意搬来珍藏多年的美酒，在寸心的张罗下，大摆宴席，决定喝他个三天三夜。
周寂看着桌上摆放的一排酒坛，哑然失笑，“这哪是庆祝我出关，分明就是你们几个肚子里的馋虫叫了，自己想喝吧？”
“都有，都有~”梅山老六的话引来哄堂大笑。
寸心端着托盘走来，为众人摆上酒盅，梅山老六道：“二嫂，酒盅喝着不起劲，换个压手的大碗来。”
“是啊二嫂，换大碗来。”梅山老五和老三跟着说道。
“好好好~”
五百年没见，寸心一袭华服，挽着妇人的妆发，言谈眉宇间多出一种成熟娇艳的气质。
周寂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可以看出，这些年杨戬和寸心夫妻感情还算融洽，至少有了身心的交流，这个敏感脆弱的大小姐，再不像当初那般时时刻刻感觉不到安全感了。
这里面，除了他和杨婵的开解，应该还有瑶姬的功劳.....
想到瑶姬，周寂环顾四周，却又为之恍然。
询问杨戬得知消去修为和仙籍的瑶姬寿元与凡人无异，五百多年前就已归于尘土。
周寂叹息道：“那你们可曾找过伯母的轮回转世？”
杨戬轻轻摇头，看着手里的酒盅道，“母亲临终之际将三妹托付与我，并且再三拒绝，不让我和三妹去冥界为她修改生死簿，更不许寻她转世.....”
周寂虽然不喜欢饮酒，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拍了拍杨戬肩膀，端起酒盅和他碰了一杯。
“好你个周大哥~！当初不许我喝酒，如今反倒自己喝上了~！”
一个娇小可爱的身影压下云头，风风火火的闯入大厅，看着满桌的好酒好菜眼前一亮，挤到周寂和杨戬身旁坐了下来，“杨二哥，为周大哥接风洗尘为何不叫上我啊？”
第六十三章 你想帮他找到长生不老的宝物？
“玉帝心胸狭隘、刚愎自用，要是闻见哪吒兄弟身上沾染酒味，怕会连累兄弟。”杨戬笑着解释道。
“他才没闲心管这个呢~~陛下经历孙悟空之乱决定反思己过，刚把朝政丢给王母娘娘，自己闭门思过去了。”哪吒一边说着，一边眨巴着眼睛朝桌上飘忽，看到周寂跟前的酒盅顿时两眼放光，正要抢过来喝，才发现杯子已经空了，于是可爱的瘪了瘪嘴，一只手撑着桌子朝杨婵递了过去，“三姐，给我倒一杯呗？”
从第一次见到哪吒转眼过去六百年，这份萌娃娃一般的天真可爱依旧没变。
周寂目露柔光，不禁露出宠溺的微笑，向后仰了仰身，任由她隔着自己，从面前的桌上探身向杨婵讨酒喝。
“你呀~~嫂子不是已经给你拿酒盅来了吗？你怎么还抢周大哥的？”杨婵无奈的瞪了哪吒一眼，夺回周寂的酒盅，放到自己的酒盅旁边。
哪吒试图把酒盅摸回来，结果体型受限，小短手怎么都够不着。
明明只要起身从周寂身后绕过去就能轻易拿回来，却又像是赌气一般，非要隔着周寂探身去够。
看着眼前不断摆动的两只冲天鬏，周寂无奈摇头，伸手一拎，揪着哪吒的后衣领犹如拎起一只小猫咪一样，把她提起来放回座位上。
寸心走到门口从下人手里接过托盘，转身看到眼前一幕，忍不住笑道：“这是在闹哪样呀？哪吒兄弟怎么还爬桌上了？”
杨戬也不禁笑了起来，接过寸心手里的酒壶酒盅，斟满一杯道，“哪吒兄弟，周大哥难得跟大家喝一回酒，你就别抢他的酒盅了。来，我敬兄弟一杯。”
“这还差不多。”
哪吒一脸豪气的和杨戬碰了下杯子，朝周寂递去一个挑衅的眼神，举杯一饮而尽，还不忘露出意犹未尽的回味表情，感叹一句，“好酒~”
寸心回到杨婵身旁坐了下来，提起酒壶道，“三妹，这么多年没见，我们也喝一杯吧？”
杨婵有些出神的看着自己二哥和哪吒周寂三人之间的嬉戏玩笑，听到寸心的声音，恍过神来，连忙应了一声，伸手去拿自己的酒盅。
然而...刚刚为了不让哪吒抢周大哥的酒盅，她把周寂的酒盅放到了自己手边，结果现在手边摆着两个空酒盅，一时竟分不出谁是谁的了。
这个？还是这个？
没有迟疑太久，杨婵悄悄的瞄了眼正和哪吒说话的周寂，随便选了一个拿起，旁边却伸出一只熟悉的大手，抢先按住了她选定的酒盅。
“三姑娘，谢谢。”
在杨婵有那么百万分之一失落的视线里，周寂拿回酒盅朝她颔首道了声谢。
“没关系的~”杨婵笑了笑，看向哪吒道，“哪吒一个人待在天庭，好不容易能和大家聚聚，难免有些兴奋过头了，还请周大哥不要见怪。”
酒盅碰触红唇的那么一瞬间，杨婵心里又闪过百万分之一的懊恼。
杨婵啊杨婵，你在想什么呢？！
杨婵俏脸一红，像是想到不该想的事，不由暗啐了自己一口。
寸心瞧见杨婵脸上泛着红晕，连发丝间若隐若现的耳垂也红的好似滴出血来，还以为她喝醉酒了，又好笑又担心道：“这些年三妹酒量倒是远不如从前了，我已经让下人安置好房间，要不我扶你回房休息一会儿吧？”
杨婵用手背碰触一下脸皮，滚烫的犹如发烧一般，连忙平复心神道：“不..不用...可能是酒太烈了...一时没喝习惯。”
寸心观察杨婵，看到她虽然脸颊泛红，但眼神清明，不像喝醉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叫下人换来容易饮用的果酒，帮她夹菜，聊起这些年的经过。
“哦？这么说来，你这次下界其实是王母娘娘默许，让你来探探口风。”
周寂听完哪吒所说，眉头一挑，沉吟道。
“什么口风？”哪吒放下酒盅，迟疑道，“我只捡了能说的告诉娘娘，那些只要她随便叫人下界打听一下自会知晓，多余的一句也没说呀？周大哥....我是不是被骗了？”
周寂哑然失笑，摇头道：“被骗倒不至于，顶多算是被算计了。”
“那不还是一回事？”哪吒露出懊恼之色，哪还有心思喝酒，一脸愧疚道，“抱歉...我.....”
周寂轻轻抚向哪吒头顶，微笑道：“你也不必太过自责，王母娘娘心机极重，城府深沉，问你这些其实就是想让我们知道，进而探探我们的口风。”
杨戬眉头微皱，同样露出不解之色。
周寂根据王母娘娘性格和行事习惯，以及现有情报，虽然已经隐世闭关五百多年，但对于事情脉络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依二郎和哪吒所说，天庭众神归位，三百六十五位正神愣是拦不下一个孙悟空，若非请来三姑娘，怕是天庭数十万年的威名都将毁于一旦。”
周寂神色幽幽道，“孙悟空之乱不仅挫败了天庭威名，更是打破了玉帝和王母娘娘高坐瑶池的安全感。”
哪吒疑惑道：“孙悟空不是已经被佛门的什么佛祖压到五指山下了吗？”
周寂嗤笑一声，不屑道：“那是佛门的佛祖，又不是天庭的佛祖。”
杨戬听到这里，隐隐好似猜到什么，却又无法确定，“周大哥的意思是...王母娘娘担心将来再出现一个‘孙悟空’，所以想招我们上天护卫天庭？”
周寂微微颔首，抬眸看向门外的无尽苍穹，仿佛来到瑶池台下，正前方便是高坐长榻、仪态威严的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先是询问二郎和弟妹成亲五百年相处是否融洽，是想知道你们的婚姻有没有走到尽头，如果婚姻尽头，你们两人每天在一起感到的只有痛苦煎熬...她便有充足把握劝你上天报效天庭。”
“至于我....”周寂自嘲的笑了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哪吒既然告诉王母娘娘我这次闭关近六百年都没能突破仙道，想必她会以‘长生不老’为条件，劝我录入仙籍。”
‘长生...不老’
听到这个词，正和杨婵说话的寸心心里好似被什么东西触动一下，在场众人也都停了下来。
之前送弱水上天，众人为救杨婵快要打入瑶池的时候，王母娘娘出面代表天庭敕封，梅山兄弟以及杨戬兄妹、哪吒都有受到仙籍敕封。
寸心好歹是西海三公主，即便没有仙籍，但龙族寿元漫长，‘年纪轻轻’的她对于长生没什么概念，却也不想看到数千年后自己垂垂老矣，二爷仍旧青春‘不老’。
而周寂....在众人眼里，唯有他仍保留着凡人之躯。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保持六百年容颜不改，但不管怎样...未入仙道，寿元终有尽头。
倘若他一直无法突破仙道，终有一日.....将迎来身死道消，轮回转世的结局。
..........................................
夜深人静，烛光摇曳。
寸心在梳妆台旁卸完妆，注意到杨戬坐在窗前满面沉思的模样，试着适应了五百多年，还是有些吃味，起身走到杨戬身旁，瘪嘴道：“今天不是朔月吗？能看到什么啊？”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杨戬无奈的看了寸心一眼，突然想起什么，牵起她的柔夷，不顾她的抗拒把她拉到怀里，询问道：“对了寸心，听说四海龙宫收集了天下奇珍异宝，你有没有听说过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宝物？”
“长生不老？世间哪有这样的宝物？”寸心摇了摇头，不假思索道，“不过令人延年益寿的灵果仙丹倒是有些...”
杨戬想起母亲生前，寸心从西海带来的那些宝物，失望道，“那些东西只对常人有效，修为越高效果越弱，以周大哥的修为，怕是全无用处.....”
寸心恍然道：“你是想帮周大哥寻找长生不老之法？”
杨戬点了点头，沉声道：“从白天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周大哥帮了我们杨家太多太多，我们兄妹承了周大哥莫大恩情，这么多年不知如何报答，如今他修为限于瓶颈，不知何时才能突破仙道，至少提前帮他找到长生不老的灵果仙丹，也算有备无患。”
“恐怕要让二爷失望了...”寸心有些担忧的看向杨戬，蹙眉道：“就如二爷所说，延续寿元的灵果仙丹通常修为越高效果越弱，能让周大哥这般修为的高手长生不老，想必极为稀有.....婆婆健在的时候，我就回西海找父王母后问过此事...父王召集叔伯们商量了很久，最后都没有什么头绪...”
“这样啊...”杨戬有些失望道，“难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寸心轻轻搂住杨戬，安慰道：“二爷也不必太过失望，三界何其广袤，四海打听不到并不代表让人长生不老的东西并不存在，有可能还没等到宝物出世的时候，说不定再过个五百年，它就出现了呢？”
明知寸心是在安慰自己，杨戬心绪也轻松了许多，嘴角露出浅浅笑意，顺着话题道：“是啊~说不定，要不了五百年，周大哥就突破瓶颈，修成仙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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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另一边，侧院厢房。
周寂躺在床上正要入睡，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恶寒，还是那种喉间翻滚，让人生理不适的恶寒。
坐起身来闭目修炼，发现心绪紊乱，于是起身走出门外，打算散散心再回来。
细入弯钩的弦月挂在夜空，不知何处飘来的乌云挡住本就暗澹的月辉，四周一片昏暗。
夜深人静，远处另一边的侧院传来梅山兄弟此起彼伏的鼾声。
看来他们还是没能痛饮三日，第一天就全给干趴了。
周寂停下脚步，摇了摇头，负手朝庭院方向走去。
近六百年没来灌江口，杨府宅邸几经修缮，仍保留着杨戬兄妹童年生活过的模样。
那是他们兄妹最幸福，最怀念的一段回忆，所以再次回到灌江口，杨婵还是忍不住走出房门，怀念的走在当初和大哥二哥嬉闹的长廊间，看着母亲曾抱着她哄她入睡的凉亭。
昏暗的夜幕下，眼前所有都无法看得真切，天边的乌云缓缓移动，弦月微弱的月光下，凉亭另一侧，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杨婵下意识的开口道：“周大哥？”
周寂脚步一顿，心念流转，两道微弱的火光从身体两侧亮起，逐个点燃路边的石灯，一路朝凉亭对面的身影延伸而去。
火光浮空流动，小路两旁的石灯逐个点亮，好似两条并行的长线一直延伸到杨婵身旁。
杨婵看了眼左右亮起的石灯，沿着石灯点亮的小路走向周寂，两人同时在凉亭停了下来。
周寂看向火光下杨婵恬静柔美的脸庞，好似要被她眼底倒映的火光吸引，侧头移开视线，看向微波荡漾的水池，随口道：“这么晚了，三姑娘还不睡啊？”
“好久没有回来过了...看到房间布局、庭院砖瓦，不禁想起娘亲，有点睡不着.....”杨婵轻声道。
“伯母...”周寂轻叹一声，看着水面不断被涟漪打碎的杨婵倒影，张了张口道：“我听二郎说了.....节哀。”
“都过去五百年了，哪还有什么节哀不节哀的？”杨婵发现周寂突然变得嘴笨，原本还有些感伤顿时放松许多，转身看向笼罩在夜幕下的庭院，“就是有些怀念罢了....在华山的时候，我经常会做梦，梦到二哥..梦到爹娘...梦到这里.....一晃五百年没有回来，所幸这里仍保留着当初的样子...”
周寂看着杨婵单薄纤弱的身子，不知不觉伸出手掌轻轻放在她的头顶。
杨婵疑惑的看了周寂一眼，周寂沉默片刻，轻声道：“你二哥肯定很希望你能经常回来看看的。”
那你呢...
你能陪我一起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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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解释一下：ntr是剧毒，毒中毒，本书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桥段.....要不然前面《赘婿》卷的时候，周寂也不会因为苏檀儿和若若长得一模一样就要和她在一起。）
（至于刘彦昌.....刘彦昌是谁？有人认识吗？）
第六十四章 这么快？
“三姑娘？三姑娘？？”
见到杨婵呆呆的看着自己，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开口，周寂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杨婵蓦然惊醒。
杨婵撩了下耳畔随微风轻拂的发丝，眼眸漾起莹莹如水的微波，轻声道：“不好意思啊周大哥，刚才在想些事情，有些失神了。”
周寂还以为杨婵仍在为以前的事情伤心难过，开起玩笑道：“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想起来了...这不是我在天庭说过的话吗？”
“这怎么一样？”杨婵白了周寂一眼，“你那是故意骗我们，我是真的在想事情。”
两人一边闲谈一边在庭间漫步，周寂闭关的五百多年，每当杨婵感到孤独寂寞的时候，都会用周大哥曾教过她的幻术化身演练‘久别重逢’时应该说的话。
或是伤感，或是嬉闹，或是沉重，或是故作轻松，然而...真当两人独处，在夜晚的庭院闲谈散步时，曾经的那些演练全然派不上用场。
不知不觉来到侧院，周寂抬头看了眼升到中庭的弯月，在侧院的拱门门前停下脚步，轻声道：“夜深露重，天色已晚，三姑娘还是先回房休息吧。”
“啊？嗯...周大哥晚安。”杨婵环顾四周，才注意到周围熟悉的布置，抬脚迈入拱门，头顶的弯月直直照在庭院上空，拱门垂落的影子犹如一条狭长笔直的黑线，将整个庭院分隔开来。
“晚安。”
周寂向杨婵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看着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夜幕下的背影，杨婵不自觉向前一步，重新跨过分隔世界的黑线，走到了周寂所在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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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过几日。
哪吒一只手拖着周寂，一只手拽着杨戬和梅山兄弟真真正正的‘痛饮三天’，最后喝得心满意足了，才施法散去酒气，告辞返回天庭。
哪吒既为天庭伏魔元帅，偶尔偷个懒还行，但不能长时间的擅离职守。
哪吒走了.....也就意味着杨婵也该回到她的华山，做她的三圣母了。
杨戬对此颇为不舍，这六百年他只顾着梅山兄弟和妻子寸心，看望自家三妹的次数屈指可数。
好不容易一家团聚，又怎会舍得让她回去。
送走哪吒和梅山兄弟之后，杨戬发现杨婵也要准备辞行，于是劝她留下多住些时日。
劝完杨婵又劝周寂，周寂没有仙籍傍身，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原本打算拜访一下故友熟识，拗不过杨戬夫妇的热情，只得答应多留几日。
这天，孝天犬蹲在门外看到一道流光落地，化作涂满铅粉看起来很欠揍的天庭内侍朝大门走来。
孝天犬向来对这些天庭内侍没有好感，尤其对方开口直呼主人名讳，趾高气昂的问他杨戬在哪儿，孝天犬理都懒得搭理，回了一句‘不在’，直接就要把门掩上。
“慢着！”
天庭内侍连忙伸手扒进门缝试图阻挡孝天犬关门，结果被夹到手指发出痛呼惨叫，引来经过前庭的寸心。
“哎哎哎，快停下~”寸心见状连忙拉开孝天犬，小声教训道：“孝天犬你疯啦？这可是天庭内侍，玉帝和娘娘身边的人。”
孝天犬朝天庭内侍呲了呲牙，满不在乎道：“我知道啊，看到他脸上涂得的跟死人似的，我就认出来了。”
“你知道你还敢夹他啊？”寸心顿时有些生气道。
“是他自己往门缝里面塞的...怎么能怪我呢？我让他收回去他还不收...”孝天犬耸了耸肩，仍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说又说不听，跟它主人一个脾气。
寸心没办法只得代替孝天犬向天庭内侍道歉。
“上使，杨府管教无方，实在不好意思，这些是西海龙宫的交珠，希望上使不要怪罪。”
孝天犬看到天庭内侍颐指气使的站在那儿，寸心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没来由的感到恼火，忍不住插话道：“干嘛对他这么客气啊？”
“快别说了。”寸心回头瞪了孝天犬一眼，“娘娘登门召见二爷，你快不去把二爷叫来？”
杨府后院。
周寂和杨戬在池边对弈，两个臭棋篓子杀得天昏地暗，各种俗手搭配‘天地大同’‘万象天引’之类听起来就很唬人的招式名称，让完全不懂下棋的杨婵在旁看得津津有味。
听到孝天犬的通传，周寂嘴角露出一抹从容澹定的微笑，拈起一枚棋子落在盘中：“天庭那位果然坐不住了。”
经过寸心几百年的指点，杨戬棋艺和周寂不相上下，见到周寂又下了一记俗手，顿时眼前一亮，急不可耐的落下一子道：“让她等着，就说我在与人下棋，下完这局再去见她。”
周寂看了眼突然陷入劣势的棋局，身子缓缓坐直，嘴角的微笑也有些僵住，抬手放入棋盒沉默片刻道，“二郎啊，王母娘娘毕竟代表天庭而来，此番亲自下界，你就这么晾着她实在有些不妥...不如还是去见见吧？”
“唔...周大哥说的也有道理。”杨戬稍作沉吟，合上折扇起身道，“周大哥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周寂挂着澹然自若的微笑，微微颔首。
待到杨戬起身和孝天犬离开，周寂不动声色的一把拨乱棋盘。
杨戬还没走出凉亭就听到棋子哗哗作响，赶忙停下脚步，正待转身追问。
周寂已经叫住旁边目瞪口呆的杨婵，一本正经道，“三姑娘，你也想学下棋吗？这个不难的，来...我教你。”
“嗯？二郎还有什么事儿吗？”周寂抬头看向停下脚步的杨戬，疑惑道。
好不容易要赢周大哥一局，杨戬看着已经混成一堆的棋子，眼角肌肉抽搐，无语道：“没...没事了。”
.......................................................
杨府，前庭。
寸心战战兢兢的站在王母娘娘身旁，小心伺候。
她从小就活在以天庭为尊的教导下，即便看起来娇生惯养，任性妄为，但受到父王母后以及四海龙族整体的环境影响，天庭和玉帝王母在她心里仍旧保持着高高在上的神秘与敬畏。
杨戬看到这一幕，眉头微皱，语气生硬道，“娘娘远道而来，有何见教？”
“二爷~”寸心生怕惹怒王母娘娘，连忙朝他打了眼色。
王母娘娘知道杨戬对天庭一直心怀怨愤，这般态度也是理所应当，余光瞟见寸心的小动作，原本不到五成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按理说，王母娘娘私下来找杨戬，所谈之事不该让旁人听到，但她仍把寸心留下伺候，反倒让随行的天庭内侍去门外守着。
内侍心里不服，表面不敢说什么，等他到了门口，看到和他站在一起的孝天犬，心里越发愤满了。
“你想永远和天庭这样对峙下去吗？”
等到内侍走远，王母娘娘终于开口道。
杨戬没有做声，寸心比他还急。
王母娘娘亲自登门，明显是要代表天庭和杨戬妥协，寸心心急如焚的盯着杨戬，不停的打着眼色。
王母娘娘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扫过寸心，澹然道：“杨戬，你的机会来了。”
见到杨戬仍未开口，王母娘娘话锋一转，感慨道：“玉帝虽然也有做错的地方，但他是三界之主。如今他愿意做出让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王母娘娘这般高高在上的态度让杨戬想起周大哥曾经的评价：‘傲慢’。
自诩高高在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傲慢。
这份傲慢真是让人厌恶！
杨戬冷笑一声，讥讽道：“让步？他只有在被逼无奈的时候才会让步。他要颜面，好像我们这些人就该卑躬屈膝似的。”
“可是现在天庭没有受到任何威胁。他让步了。他不再计较你以往的所作所为，并答应可以给你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王母娘娘摊开双手，郑重道：“司法天神，掌管天条！”
此言一出，杨戬露出惊讶表情，前些天周大哥曾猜测王母娘娘将会许诺高位将他们两人招上天庭，没想到竟是‘司法天神’这样的位置。
听见‘掌管天条’四个字的时候，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在杨戬心里闪过，随即消失不见。
杨戬平复心神，冷静下来道：“是孙悟空让他意识到了吧？这是让步吗？你们不过是想让杨戬做你们的走狗而已。让步？哼！”
这样都无法说服杨戬，王母娘娘只得好言相劝道，“杨戬，血浓于水，他毕竟是你舅舅，他愿意低头认你这个外甥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过去五百多年，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你们之间的恩怨也该化解了.....你还能想出一个比这更好的方式吗？”
杨戬不为所动道：“杨戬对你们那套腐朽的天条，不感兴趣。”
“那周寂呢？”
王母娘娘沉声道：“听说他在华山闭关潜修五百多年，都没能跨过仙道瓶颈，你应该知道，未入仙道寿元终有尽头，他照拂了你们兄妹那么多年，你们忍心看他寿元耗尽，身死道消吗？”
杨戬眉头微皱，随即舒展。
“娘娘是想扰我心神？话术未免太过拙劣。”
杨戬嘴角露出轻蔑的微笑，目露精光，好似看透王母娘娘所想，“天庭畏惧孙悟空这般实力强横的大妖，哪怕杨戬拒绝了天庭，天庭也不会错过周大哥那样的高手。”
王母娘娘与他对视，并未发现他的眼神有任何动摇，于是相对沉默下来。
“不错...”王母娘娘终于还是开口道，“相较于你，陛下和本宫都对周寂更感兴趣.....如果可以的话，司法天神的位置应该是留给他的.....本宫和他见过寥寥几次，但能感觉到，他是不会答应将神魂录入仙籍的。”
王母娘娘沉声道：“所以...只要你上天做司法天神，本宫答应帮你寻找未入仙道亦可与天同寿、万古长青的方法.....”
与天同寿...
凡人所追求的长生，通常只是靠灵气延缓衰老，千年已是极限，少有人活过万年。
就连那些修士、大妖，因为血脉、修为缘故可以延续寿元，但只要还没成仙，寿元也就数千年上万年罢了。
想要真正做到‘与天同寿’，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录入仙籍，只要将神魂烙印在天庭依存的天道当中，便可与天同寿。
杨戬眉头微皱，沉声道：“可有条件？”
王母娘娘看了眼寸心，“寸心，本宫有些话要和杨戬说，你先下去吧。”
寸心犹豫一下，看了眼杨戬，朝他递去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一步三回头的朝后院走去。
周寂抬眸看到前庭走来的寸心，放下棋子道：“王母娘娘和二郎说了些什么？”
“娘娘请二爷去天庭当司法天神....”寸心坐到杨婵旁边，一边指点杨婵下棋，一边把刚才听到的讲给两人，结果还没说到有关周寂的内容，就看见杨戬的身影出现在长廊尽头。
“这么快？”
从她离开到杨戬回来，过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寸心站起身连忙朝他迎了上去，“怎么样？二爷答应了吗？”
杨戬面沉如水的摇了摇头。
寸心是杨戬最为亲近的枕边人，和他相处五百多年，能感觉到杨戬每日陪梅山兄弟四处游猎妖魔喝酒吃肉，但他心里好似空了一块，对于自己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充满着迷茫。
寸心生怕杨戬错过这个机会，久违的发起脾气来：“杨戬！你这么就这么不识时务啊！娘娘亲自下来请你，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该为周大哥着想啊！”
“为我着想？”周寂一头雾水，突然灵光闪过，隐隐好像猜到了什么，皱眉道，“王母娘娘替的条件里面，不会也有我吧？”
杨戬神色复杂的看向寸心，突然开口道。“那你呢？”
“我？”寸心闻言一愣。
“司法天神掌管天条，不可以拥有婚姻...”杨戬面沉如水道：“王母娘娘提的条件就是...”
寸心脸色苍白的后退半步，喃喃低语道：“就是先休了我....”
杨戬上前一步，将寸心揽入怀中。
周寂在旁欲言又止，注意到杨婵朝他递来的眼神示意，微微颔首，两人悄悄的退出了庭院。
第六十五章 人呀，心气儿一散，就喜欢念旧。
“周大哥...”
杨婵远远看着相拥的两人，有些失落道：“周大哥...你说，二哥会答应吗？”
“不知道...”周寂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苦笑道：“只希望他不要因为想帮我寻找长生不老的宝物而勉强自己。”
“你说...为什么会这样？玉帝当初不是特许了二哥和嫂子成亲吗？为什么还要逼他们分开？”
杨婵喃喃低语，眉宇间尽是疑惑。
周寂倒是能理解王母娘娘的想法。
一个地方禁止吸烟，偏偏负责禁烟的人整天叼着根烟到处巡视，即便领导告诉众人‘这个人是例外，天庭只有他能抽烟，别的人都不能抽’，那在所有人眼里，‘禁止吸烟’的规定仍将失去原本的公信力。
周寂叹息道：“就是因为特许，所以才必须分开.....按照王母娘娘的说法，司法天神掌管天条律法，必要铁面无私严于律己，若他自己都成了天条的特例，又如此令众人信服？”
杨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认真道：“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去。”
“三妹说的对。”杨戬牵着寸心的柔夷从凉亭走来，转眸和寸心对视一眼，看向周寂道，“周大哥，杨戬虽然对王母娘娘许诺的好处颇为动心，但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寸心的事...”
寸心闻言看向杨戬侧脸，欲言又止，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
杨婵无意间看到了寸心眼神当中纠缠着的‘犹豫’和‘决绝’，心里有些疑惑。
按理说，杨戬为了她拒绝王母娘娘邀请，选择留在人间，寸心应该高兴才对，为何会露出那样踌躇的表情？
四目相对，寸心压下心底杂念，朝杨婵挤出一抹微笑，向杨戬又贴近了一步。
“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周寂拍了下杨戬的肩膀，笑道：“其实关于长生之事，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们也无需这般为我担忧，我离仙道只差一线，哪怕没能在一个地方突破，说不定换个地方就能找到别的机缘。”
周寂说的含湖，众人听得似懂非懂。
杨婵以为周寂说的‘地方’是指华山，眼里闪过一丝不舍道，“周大哥又打算闭关了吗？”
杨戬和寸心也都看向周寂，周寂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探出右手，从虚空中抓出开山石斧，一缕缕玄奥的丝线从空气中浮现出来，在斧面勾勒出亘古之初的神秘道纹。
地风水火，演化天地的四大力量不断交融分离，犹如天地初开然后归于混沌。
杨戬感知到这些丝线蕴含的神秘力量，不禁露出震惊表情。
当初他用恨意的力量化出石斧，如今石斧仍是由恨意所化，却在冥冥之中多出一种令人神魂颤栗的力量...像是法则，又和他知道的天庭法则完全两个概念。
周寂微闭双目，回想着闭关五百年，神魂在四方阵台利用混沌之气修炼噼天神掌的无数次经历，艰难的抬起手臂，动作迟缓的向前一挥，空气不断传出琉璃玉碎的清脆声响，一道微不可查的凿痕在虚空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弭。
仅靠这道浅浅的凿痕根本不足以噼开世界壁垒，强行回归四方阵台。
然而，仅仅只是这道微不可查的浅浅凿痕，周寂就感觉浑身法力像是被抽空一般，脚下一软，再无力气拿起开山斧，石斧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左右两道身影第一时间朝自己跑来。
“周大哥！”
“周大哥！”
“周...”寸心眼前一花，耳畔的劲风刮起她的发丝，话没说完就感觉手里一空，杨戬嗖~的一下从身旁窜出，几乎和站在周寂身边的杨婵同时赶到。
周寂法力透支，视线恍忽了一下，感觉好像被人扶住。
视线沿着一只碰到自己肩膀又缓缓缩回去的柔夷，看到了眼眸莹莹如水，满是关切和担心的杨婵，周寂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回头看了眼扶住自己的人。
这....拿错剧本了吧？
周寂赶忙抽取四方阵台的混沌之气转化法力，第一时间提起石斧退开几步，心里暗自吐槽。
“周大哥，你怎么样？刚才那是...”
杨婵眼里似有泪光闪烁，刚才看到周大哥快要倒下，她心里突然一颤，好像有根弦崩断一般，整个人坠入深渊。
“只是有些脱力罢了。”周寂摆了摆手，将开山斧收回四方阵图，避开杨婵眼里的泪光，看向早已恢复如初的虚空，轻叹一声，无奈道：“不是我想闭关，而是我发现就算把噼天神掌融会贯通，在这个满天神佛的世界，不入金仙，破碎虚空实在太难太难...”
“破碎虚空？周大哥是想超脱三界五行？”杨戬试图碰触刚刚噼出凿痕的位置，可惜空间已经恢复，就算他运转全部法力，调用天眼也无法看到任何痕迹。
杨婵曾和哪吒听周寂提到过佛门与他为敌的事情，神色越发担忧。
“仙道之路就已万分艰辛，能够超脱三界五行的除了上古天神之外，世间再无人可以做到.....杨戬还在为自身修为骄傲自满，没想到周大哥目标如此远大，杨戬当真惭愧...”杨戬感慨之余，看向周寂的目光满是钦佩。
...................................
时间一天天过去，众人好像忘记了王母娘娘曾经来过的事情，再没提过关于上天担任司法天神一事。
而在天庭那边，哪吒有次下界拉着周寂杨戬喝酒，回到天庭以后无意说漏嘴，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天庭，也传到了王母娘娘的耳朵里。
王母娘娘大为震怒，当即命人把哪吒押来瑶池。
哪吒被抓的时候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听到王母娘娘质问是否是她在天庭散布谣言，尤其王母娘娘特意在‘谣言’二字加重几分，更让她心生不忿。
“才不是谣言呢~！是...”哪吒本想说是周寂、杨婵和杨戬夫妇亲口告诉她的，但又想到这么说可能会拖累他们，于是义气当头，昂首承认道，“没错，是我说的。”
“大胆！”王母娘娘被哪吒态度激怒，为了维护自身威严，将她打了八百廷杖，罚面壁一年。
罚了哪吒，王母娘娘余怒未消，仍旧独自坐在宝座上生气。
玉帝从瑶池外走了进来，没有了朝廷繁杂琐碎的烦心事，闲下来以后反倒更喜欢胡思乱想，短短数日没见，他就显得有些苍老了许多。
“陛下。”
王母娘娘看到玉帝有些惊讶，连忙从宝座起身，走下高台搀扶玉帝落座。
玉帝摆了摆手，站在台下道：“朕听说，你把哪吒打了八百廷杖，面壁一年。”
王母娘娘顿时明白过来。
玉帝本应在后殿反思，此行是为哪吒而来。
怒气未消的王母娘娘忍不住道：“天庭的颜面，都毁在了她一张嘴上。”
玉帝看着空空荡荡的瑶池，叹息道：“唉~当初孙悟空打进瑶池的时候，是哪吒奋不顾身，以死护驾...”
原本刚愎自用、不通人情的玉帝好像和王母娘娘调换了性格，轻叹一声，说情道：“唉，娘娘罚得有点重了。”
王母娘娘坚持己见，面色肃然道：“不如此，只怕他们永远不会把天庭放在眼里。”
玉帝看着仿佛变了个人的王母娘娘，转眸望向台上那个空空的宝座，唏嘘道：“朕明白，坐到那个位子上，有了那个权力，难免脾气会大一些。生怕别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现在想想...卷帘大将也没犯什么大错，一个琉璃盏而已，只是碰巧赶上朕心情不好。现在，身边少了个可以说说话的人，朕还真的有点想他了。
一旁的八仙女道，“父皇既然有悔意，不如赦免了他，再调他上来为父皇护驾不就行了吗？”
玉帝慈爱地望着八仙女，惋惜道:“唉，金口一开，想收也收不回来了。娘娘，要引以为鉴啊。”
王母娘娘躬了下身子，恭敬道:“臣妾一定谨记陛下教诲。”
玉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停顿片刻，继续道:“杨戬...就不要勉强了.....倒是周寂...朕反思了他在桃山的那一番话，终于明白娘娘为何一直都很欣赏他，现在想来，天庭的确需要一个胆敢直言上谏的言官，娘娘倒可以再去邀请试试。”
王母娘娘摇头道：“陛下，臣妾相信杨戬早晚会来天庭为陛下效力，至于周寂...怕是不肯录入仙籍。”
“竟还有这种事？他一介凡修，能修得这般实力已是极限，闭关六百年都不曾突破仙道，怕是此生与仙道无缘了。”玉帝惊异过后，还是动了惜才之心，沉吟道：“这样吧，仍和先前一样，敕封他为雷霆都省事...妙应玄真天君，朕可以许他先行为官，暂时不入仙籍，待到寿元将尽之时，再入仙籍，得享与天同寿。”
王母娘娘瞪大眼睛，没想到玉帝竟然愿意做出这种让步。
“臣妾领命。”
王母娘娘回过神，恭送玉帝离开，有了玉帝的这个旨意，对于说服周寂和杨戬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
另一边。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哪吒被罚面壁一年，下界就意味着三百多年。
听到这件事后，周寂也觉得王母娘娘罚的未免太重了些。
不满归不满，周寂也不至于为了这件事打上天庭，把哪吒‘营救’出来。
春去秋来，在灌江口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周寂向杨戬夫妇告辞离开，决定先前拜访昔日故交，得知周大哥打算去趟昆仑找玉鼎真人，杨戬夫妇特意备了份礼物托周寂送去。
周寂正要抬手去接，旁边伸来一只白皙纤细的玉手抢先一步，接过了礼物。
周寂看了眼换上澹黄色秋装长裙的杨婵，疑惑道：“三姑娘？”
杨婵仿佛没有注意到周寂的视线，甩给他一张细若凝脂、清丽绝美的侧脸，看向同样满脸疑惑的杨戬道，“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过玉鼎真人、太乙真人和狐妹他们了呢？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也去看望一下他们吧？”
寸心视线在杨婵和周寂之间来回移动，脸上挂着古怪的微笑，有些惊讶又有些恍然。
“三妹要走吗？”杨戬感情方面极为驽钝，根本没有察觉任何异样，面露不舍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华山清冷只有你一个人，要不还是再住些时日吧？”
杨婵侧头看了眼周寂，四目相对，一触即分。
杨婵挽起耳畔垂落的长发，神色幽幽道：“那边住的太久了，离开这么长时间突然还有点怀念。”
寸心有些歉意的挽起杨戬的胳膊，“三妹，我和二爷也会时常去华山看你的。”
杨戬认真的点了点头，“华山周围有天庭驻兵，三妹回去以后，万事小心。”
“嗯~”杨婵眼眶湿润，看着自家兄长，视线不禁变得模湖起来。
周寂最见不得女孩子落泪，在旁有些无奈的抽出一条纸巾给她递了过去，安慰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大家都有修为傍身，腾云驾雾瞬息千里，华山到灌江口最多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赶到，大不了我....”
杨婵突然抬眸看向周寂，湿润的眼眸漾起微波，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周寂蓦然反应过来，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既然天庭在华山和灌江口驻扎十万天兵...大不了我哪天经过华山的时候，送你回灌江口看看。”
“真的？”杨婵探身凑近周寂，惊喜道。
周寂看着她脸上还未干涸的泪痕，下意识的抬起手，却想到人家二哥还在旁边，不动声色的把手换到了她的侧肩，拍了拍道，“那是自然。”
“到时还请麻烦周大哥了。”杨戬脸上浮现出爽朗的笑容，颔首道：“有周大哥在，我也就放心许多。”
歪头看了眼杨戬，寸心表情越发古怪...
杨戬注意到寸心的眼神，奇怪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当着周寂和杨婵的面，寸心不好多说什么，白了他一眼道：“我是想提醒你一下，先前你只顾着到处游猎妖魔，一直没有去看望过三妹，这次可要经常去看看她才对啊。”
第六十六章 我点不着.....
说来的确如此，杨戬这些年带着梅山兄弟到处围剿妖魔，闲暇时陪着寸心云游四方，唯独没有去看望过自家三妹。
想到这里，杨戬有些愧疚的向杨婵保证，以后一定经常去华山看她。
杨婵又怎么会怪罪自家二哥呢？转眸看了眼身旁的周寂，回望杨戬道：“我也会经常回来看望你和嫂子的。”
临行之际，杨戬朝周寂微微颔首，认真道：“周大哥...三妹就拜托你了。”
呃...这话是不是哪里不对？
“......”周寂愣了一下，看到杨戬一脸真诚的望着自己，只得摸了摸鼻子，避开视线支吾道：“啊，嗯，好...”
目送两人消失在云际之间，杨戬站在门口久久伫立。
离开灌江口，周寂和杨婵启程朝昆仑方向赶去。
杨婵和以前一样不喜欢与人相争，但毕竟做了五百多年的神仙，已经不需要再让周寂牵住手掌才能长途奔波。
走时听杨戬说，玉鼎真人终于完成了他的‘着作’，这会儿已经回到玉泉山，待到两人赶至昆仑的时候，却发现玉鼎真人不在道场，而是留下一张字条说是要前往三十三重天外的玉虚宫面见元始天尊，周寂只得另写一封书信，告诉玉鼎真人他们来过，并将杨戬夫妇为老师准备的礼物封存在阵法之中，以防损坏。
走出蜿蜒曲折的山谷，周寂回头看向千百年毫无变化的深山幽谷，遗憾道：“前辈不在，只能等下次再来了.....三姑娘，我送你回华山吧？”
“周大哥呢？”杨婵面露迟疑，眨巴着莹润明澈的眼眸，反问道，“周大哥还要去什么地方？”
“唔...我本打算拜访玉鼎前辈之后就去乾元山拜访太乙前辈，如今看来，圣人召见...怕是太乙前辈也已不在道场了。”周寂沉吟片刻，摇头道，“罢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去看一看的....”
“我陪你去~！”杨婵眼前一亮，唏嘘道，“真人传我修行之法，还将守候了五千多年的宝莲灯交付于我，趁着这个机会，我也该去拜访一下才是。”
理由无从反驳。
但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拜访呢？
“......”周寂盯着杨婵看了很久，杨婵有些不太自在的挽了下耳畔的发丝，撇开视线道，“你...你也知道的.....天庭封我为华山圣母，还埋伏了十万天兵监视华山动静，这些年我一直都没怎么离开过...”
提及华山周围埋伏的十万天兵，周寂心弦好似被什么撩动一般，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有感动，有纠结，还有一丝莫名的沉重。
除了这些理由之外，想必也是因为担心自己离开，天庭会趁机对我不利，所以才一直守着华山....守着我......
“三姑娘...”
“嗯？”杨婵回眸看向周寂，周寂沉默片刻道，“我们走吧。”
“嗯！”杨婵用力的点了下头，展颜露出甜美灿烂的笑容。
玉泉山到乾元山相隔万里。
这一次，周寂不自觉的放缓了脚程，没有再和前来昆仑时那般着急赶路。
两人走走停停，途中耽搁数月才来到乾元山境内。
果不其然，太乙真人也不在道场，看他留下的字条，应该是和玉鼎真人一同受到元始天尊召见。
想到佛门即将入世，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元始天尊才将门下弟子召往玉虚宫，刻意避开‘佛法东传’的大势。
周寂看着手里的字条，陷入沉思。
“周大哥，洞府没人...”
杨婵在金光洞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太乙真人，看见周寂站在书桌前发呆，于是走了过来，踮起脚尖探身朝字条看去，“咦？真人写了什么？”
一缕香风随着扬起的发丝从周寂鼻尖滑过，酥酥痒痒，却又让人心安。
周寂回过神来，侧身让开半步，将字条递给杨婵道，“太乙前辈和玉鼎前辈一样，前往玉虚宫去了。”
两人来的时候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杨婵看到字条虽然有些遗憾，倒也不算惊讶。
将准备的礼物用阵法护住，杨婵这次没等周寂开口，兴致勃勃地主动问道：“接下来去哪？”
“唔...去趟万窟山吧？”周寂沉吟道，“可惜五百年前闭关的生活，没能赶上小玉儿出生，这些年狐妹一个人照顾小玉儿，也不知过得如何。”
“嗯~这么久没见狐妹了，我也挺想她的。”杨婵先一步朝洞口走去，见到周寂没有跟上，回头催促道，“快走啊~”
周寂无奈的摇了摇头，俨然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嘴角下意识勾起的浅笑却出卖了他心里悄然闪过的窃喜。
..............................
一晃又是数月。
冬去春来，山间冰雪未化。
远远看去，青翠之间依稀有些白雪堆积，周寂抬眸看向远山，恍忽间似乎想起自己曾经也这样陪着一个人走在崎区难行的山道上。
突然，前方的草丛不自然的晃了晃，压弯叶梢的积雪掉落，声音微不可查，却又清晰的传入周寂耳中。
周寂收回视线，目光扫过草丛，捕捉到林间晃过的一抹毛茸茸的粉色发带，还没等他看清，对方就藏在林子里，似乎刻意躲着他们。
“周大哥，怎么了？”
杨婵见周寂停下脚步，跟着停了下来。
“没什么，我突然想起有条近路，从这边走吧？”周寂摇了摇头，嘴角隐去一抹笑意，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近路？”杨婵一头雾水的跟着周寂走进山林，明明应该是‘近路’，却见他带着自己不断变换方位，好像是在兜圈子一般。
潺潺溪流从林外传来，一个穿着粉色衣裳，扎着毛绒发带的小姑娘逃出山林，时不时回头看向林间两个怎么甩都甩不掉的陌生人，溪流两侧都是石滩，根本无从躲避，眼看两人就要发现自己，小姑娘攥了攥拳头为自己鼓气，两只胳膊模彷着树杈的样子抬起来，然后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慢慢地，她的一只胳膊变成了一个树杈，只是衣服还裹在树杈外面。
小姑娘睁眼一看，露出欣喜的表情。
于是又闭上了眼睛，念念有词，另一只手也变成了树杈。
接着，两条腿变成了树干，有一颗脑袋架在树权中间，不知道该变成什么。
就在这时，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小姑娘见到两人就要走出树林，匆忙中做了个决定，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变成一个树疙瘩，耷拉着一条毛茸茸的粉色发带。
杨婵同样听到山间的溪水声，走出树林，眼前豁然开朗。
小溪潺潺从山谷穿过，周围银装素裹，水边的鹅卵石上都附有一层薄薄的白霜。
杨婵环顾四周，看向远处的奇峰道，“周大哥，我们好像越走越远了吧？”
周寂轻咳一声，打断杨婵，一本正经道：“先别说这些了，走了这么远的路，三姑娘也有些累了吧？山里风寒，你先找地方坐下，我去砍些柴火暖暖身子。”
明明没有风，不远处的一棵小树仍旧轻轻摇晃了一下。
周寂抬起右手探入自己左袖，好似在找什么东西一般，衣袖是不是凸起一块，最后愣是从袖子里取出一柄看起来半人多高的白色石斧。
周寂拎了拎手里的开山斧，随意挥动，传来撕裂空气的尖锐啸声。
呜咽的寒风从山间刮来，周围树木随风轻摆，原本轻轻摇晃的小树却变得任凭风吹，一动不敢动....
杨婵注意到周寂的动作，沿着他面朝的方向看去，两侧山林挂着稀稀落落的积雪，唯有一棵小树不仅没有积雪，反而还套着一件粉色的衣裳。
“那...”杨婵仿佛眼花了一般揉了揉眼，愕然的探身又看了一眼。
“那棵树确实挺适合生火，三姑娘好眼光。”周寂打断杨婵，悄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砰~的一声把石斧砸在地上，叮叮当当的拖着斧头朝那棵小树走去。
斧面碰撞鹅卵石发出的清脆声响宛如索命音在山谷回荡。
寒风过后，周围的树木归于平静，一直紧绷着的小树开始变得摇晃起来。
“啧啧啧~是从左边的树枝开始砍呢？还是从右边的树枝开始砍呢？要不直接拦腰砍了吧？”周寂围着小树转了一圈，故作认真道。
“别...别砍我...我...我点不着......”
两边的树枝蜷缩起来，护住树杈中间的树疙瘩，一个小姑娘的声音从树疙瘩里面传来出来，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周寂忍不住笑道：“怎么会点不着呢？正好外面还套了件衣裳，用来引火再合适不过了。”
“周大哥~”杨婵嗔怪的瞪了周寂一眼，走到瑟瑟发抖的小树面前，温声细语道：“小姑娘，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这个大哥哥是在跟你开玩笑罢了。”
“真的？”小树将信将疑道。
“周大哥~”杨婵瞥向周寂，周寂耸了耸肩，拂袖收起开山斧，摊开双手道，“看吧，我把斧头都收起来了，你还怕什么？”
杨婵柔声道：“我叫杨婵，这个大哥哥叫周寂，我们来万窟山是来拜访朋友的，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也许是从杨婵的温柔当中获取了安全感，小树的树枝这才耷拉下来，像是松了口气一般，老老实实的回答道：“玉儿...我娘和我姥姥都叫我玉儿。”
“玉儿...那我们可以叫你小玉儿吗？”杨婵说完愣了一下，转眸和周寂对视一眼，望回小树道，“你叫玉儿？你就是狐妹的女儿？”
“你怎么知道娘亲的名字？”
小树虽然看不出神色表情，但从语气可以听出她的惊讶。
杨婵目露柔光，温声细语道：“我们是你娘的朋友，这次来万窟山就是来找你们的....”
确认两人不会伤害自己，玉儿彻底放下戒备，抬起树枝试着摆出刚刚变化的姿势，结果试了半天，任凭树枝如何摇曳，仍旧变不回原本的模样。
看着玉儿令人迷惑的动作，周寂表情古怪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我...我....”玉儿带着哭腔，急声道：“怎么办？怎么办？我....我刚学这个法术，变不回来了.....”
杨婵惊愕之后，忍不住露出微笑，语气温和道：“别着急，我来帮你。”
杨婵取下腰间的宝莲灯，七彩神光映照在小树身上，树枝树干逐渐化为肢体，显露出一个清纯可爱，眉宇间还带有一丝小俏皮的俏丽女孩。
“诶~变回来？”玉儿抬起细若凝脂的纤纤玉指，左右翻看，确认没有树皮的干裂褶皱，开心的拉起杨婵的柔夷，感激道，“大姐姐~实在太谢谢你~~”
周寂在旁语重心长的‘叮嘱’道：“以后练习法术就不能再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了，这次还好我和周大哥发现了你，要不然你娘该有多担心啊...”
玉儿闻言一愣，怔怔的看向周寂，全然没想到有人会‘恶人先告状’，火气顿时涌了起来，气鼓鼓的指着周寂，昂首道：“要不是你一直追我，我也不会变树躲避啊！”
周寂耸了耸肩，故作无辜道：“你要是不鬼鬼祟祟的监视我们，我也不会追你啊。”
“你才鬼鬼祟祟的呢~！娘亲说了，看到生人要提高警惕...”玉儿气得原地跳脚，毛茸茸的发带摆来摆去，像是摇着尾巴炸毛的小狐狸，引得周寂哈哈大笑。
“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杨婵嗔怪的白了周寂一眼，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要‘抄近道’。
“看到生人上山，提高警惕是对的，不过...下次记得去找你娘亲，不要再一个人把对方引开了。”杨婵转身看向玉儿，语气温柔道。
“还有...变化之术需要勤加练习，下次变树的时候，可别把衣服变外面了。”周寂补充道。
“嗯~玉儿记住了...”玉儿小脸一红，似乎从杨婵身上看到娘亲的影子，听话的点了点头，生怕她再喋喋不休的教育自己，连忙拉住杨婵的袖子道，“对了，你们不是要找娘亲的吗？她就在那边的千狐洞里，我这就带你们去~”
第六十七章 为后面埋个伏笔
“杨姐姐~周大叔，你们什么时候认识我娘的呀？为什么我都没见过你们？”
也许是在山里待得无聊，平时又没什么人和她说话，小玉摇着手里的毛绒发带，蹦蹦跳跳的在前带路，叽叽喳喳的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大叔....
这小丫头真记仇。
周寂一头黑线，听到小玉的称呼又好气又好笑。
杨婵掩嘴轻笑，温声细语道：“我们在你出生之前就和你娘认识了，”
“哇~那你们岂不认识了一二三...五百多年？”
小玉掰着手指，算了算，面露惊讶道。
按理说，小玉出生已有五百年，周寂和杨婵看着她天真烂漫的可爱模样，确实和五百年前的狐妹有些几分神似。
杨婵不禁轻轻抚摸着玉儿的脑袋，明明自己还是一个小姑娘，却在不知不觉散发出温柔慈祥的母性光辉。
“那...那我爹呢？”小玉满脸期待的看向杨婵，突然问道。
“.....”杨婵轻抚的动作微微一顿，转眸看向旁边的周寂。
小玉期待的目光随之暗澹下来，低下头，声音低落道：“娘亲从来没有和我提过我爹的事情...我每次问她，她都不肯回答我，还不准我下山.....其实我知道，我爹死了，是被人害死的...有次我看见娘亲一个人在山里哭，所以我才偷偷求姥姥教我法术，等我练好法术，就能为我爹报仇了。”
杨婵惊讶的看了小玉一眼，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可怕’的话。
周寂眉头微皱，这才明白为什么一个五百年的‘狐妖’连那么简单的法术都不会用。
狐妹不想告诉小玉关于五哥的事，按理来说周寂也不该多言，但见到小玉萌发出仇恨的种子，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道：“你不用找任何人报仇了，当初害了你爹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小玉瞪大眼睛，将信将疑道：“真的？”
周寂轻轻的点了点头，“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你娘亲。”
第一次见面就对一个五百岁的‘小姑娘’说这种话，杨婵在旁欲言又止，内心深处同样不想看到玉儿因为一场误会，陷入仇恨的阴霾。
小玉得知仇人已死，经过短暂的迷惘，很快重拾情绪，拉着杨婵问起有关外面的世界。
三人沿着溪流穿过峡谷，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千狐洞附近。
一个披着深色裘袍，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冷艳的身影在洞口来回踱步，见到有人走来，连忙上前两步踮脚张望。
“娘~”
小玉瞧见那抹熟悉的深绿裘袍，开心的举起双手挥了挥，转身拉着杨婵快步走去，“娘~你看谁来了？”
听到自家玉儿的声音，狐妹眼里的担忧这才化去，待看到玉儿拉着的杨婵以及旁边的周寂，不由愣了一下。
自从当初治理完弱水，周寂把身怀六甲的狐妹送回千狐洞以后，如同杨婵守着华山那般，狐妹守在万窟山守了五百多年。
不同的是，杨婵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每年在山上种一棵桃树，等着花开花谢，等着哪天周大哥从山洞出关。
狐妹却是因为五哥的缘故，只想寸步不离的守着玉儿，五百多年不愿离开万窟山。
再次见到五百年前的故识，狐妹有些惊喜也有些忐忑。
“周大哥，杨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她和周寂、杨戬兄妹虽然一同治理过弱水，但因为自身懦弱没主见的性格以及五哥曾经做的那些错事，在众人一起的时候，往往都是位于角落边缘的透明人。
尤其在玉儿出生以后，只在杨戬和寸心成亲的时候，托周寂给两人送过贺礼，之后便和瑶姬、哪吒、玉鼎真人、杨戬兄妹、以及梅山兄弟这些昔日旧识断了联系。
准确来说，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妖物，她这样的行为才是整个修行界最普遍...最正常的。
除了周寂以外，没有哪个修士会对妖魔鬼怪、神仙凡人一视同仁。
不在乎对方修为高低出身如何，与人结识便会真心相待。
“先前一直在闭关，没想到一闭就是五百年，听说康老大说你这些年渺无音讯，所以和三姑娘前来拜访一番。”周寂瞧见狐妹脸上闪过一抹窘迫的神色，朝洞府里面努了努嘴，开起玩笑道：“故友重逢，怎么就让我和三姑娘在外面说话啊？”
“是啊娘~~杨姐姐和周大叔是从很远很远的乾元山赶过来，专程找我们的呢~”小玉从小在万窟山长大，对于远近没什么概念，只能张开双臂，比划出一个很远的距离，朝娘亲示意道。
“啊~？”狐妹蓦然惊醒，连忙向两人赔罪。
“我来给你们领路~”
小玉兴高采烈地走在最前面，打从她记事起，就和母亲、姥姥三个人住在千狐洞，平日冷冷清清从未有过旁人拜访。
“玉儿性子顽劣，让你们见笑了。”狐妹朝周寂和杨婵露出歉意的表情。
仗着有外人在，小玉的胆子也肥了不少，扬了扬下巴，朝狐妹都嘴道：“哪有~”
杨婵牵住小玉的小手，微笑道：“小玉儿天真烂漫，我和周大哥都很喜欢呢~~”
“玉儿，吵吵闹闹的做什么呢？”
一个梳着高高的发髻，夹杂几缕白发的老妇人从另有一侧山洞走了出来，看到杨婵稍稍有些疑惑，看到周寂面露惊讶道：“周真人？”
“老夫人，就不要用真人称呼我了。”周寂当初送狐妹回万窟山的时候，有见过狐姥姥，当时正是因为整个万窟山还有狐姥姥在，所以他才放心把狐妹留下。
狐姥姥深知周寂对她客气是看在狐妹的面子，所以把自己身子摆得很正，不会真的借坡下驴换成‘小周’‘小寂’之类的称呼。
狐妹向杨婵介绍了狐姥姥的身份，狐姥姥隐隐猜到对方身份：“想必这位就是华山圣母，三小姐了吧？”
“老夫人唤我名字就行了。”杨婵连忙摆手道。
堂堂天庭敕封的三圣母前来拜访千狐洞，这传出去必将震慑周围觊觎万窟山的妖怪，狐姥姥乐呵呵的说道：“你们故友重逢，想必有很多话说，老身还有些事，就不打扰了。”
“玉儿！”
临走之前，狐姥姥注意到扒在桌子旁边的小脑瓜，唤了一声叫她一起离开。
小玉依依不舍的留在原地，想要偷听他们聊什么。
狐姥姥朝她递去一个威胁的目光，仿佛在说‘再不听话，以后就不瞒着你娘教你法术了。’
小玉这才磨磨蹭蹭的起身，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姥姥朝外面走去。
........................................................
狐妹和太乙真人并不相熟，但在治理弱水的时候，曾和玉鼎真人留守华山大营整合情报，得知周寂前往玉泉山扑了个空，玉鼎真人和他师弟太乙真人都前往三十三重天外面见老师去了，狐妹也不禁有些遗憾。
“两位前辈离开下界，可能是和几百年后到来的一件大事有关。”周寂和狐妹说起玉鼎真人不仅仅是为了追忆往昔，也是作为提醒。
杨婵疑惑的看向周寂，这些话他来之前从没和自己说过。
注意到杨婵看向自己的目光，周寂哑然失笑，“这件事和你和二郎夫妇没什么关系，倒是狐妹这边需要小心一些。”
狐妹眉头微蹙，想到自己女儿，隐隐有些不安。
杨婵也惊讶道：“什么大事啊？”
“具体不便明说。”周寂沉吟片刻，斟酌着用词道：“可以肯定的是，几百年后，三界会发生一件大劫，但凡牵扯其中的妖魔鬼怪，十有八九不得善终.....”
狐妹掩嘴惊呼，神色愈发担忧。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待在万窟山静心修炼，遇到光头躲着走，不要与之交集，更不可与之冲突，大概率能躲过此劫。”
送弱水上天的时候，狐妹并未跟去，所以不知道金蝉子和观音菩萨的存在。
大劫是和佛门有关？
周寂说的含湖，杨婵却听出隐意，转眸多看了周寂一眼。
狐妹认真记下周寂的话，虽然时间还有几百年，但她心里已经暗自决定，以后一定要严加管教小玉，不能再让她随心随意的满山跑了。
三天、五天、十天...时间转眼过去半个月，周寂和杨婵好不容易来趟万窟山，狐妹和狐姥姥还想再留他们多住几日，却被周寂婉拒。
这些天小玉拉着杨婵到处玩耍，狐妹提醒她不能叫杨婵姐姐，却被小玉置若罔闻。
离开万窟山的时候，狐妹和狐姥姥将两人送出山谷，却不见小玉的身影。
狐妹看了眼左右，心急如焚道：“玉儿呢？刚才还在呢，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别担心，山谷就这么大，她能跑到哪儿啊...”狐姥姥笑着安慰道：“我看啊，她是舍不得周真人和三小姐，怕哭鼻子所以才躲起来了。”
“周大哥和三小姐要是能多住几天就好了。”
狐妹回头看了眼千狐洞的方向，失落道，“玉儿从小在山里长大，没什么玩伴，也不认识外面的人，这几天周大哥和三小姐在，她的笑声也比以前多了很多。”
“如果有空的话，我会和周大哥一起来看望玉儿的。”
杨婵有些紧张的瞄了眼周寂，没等他开口，就主动挂上他的名字。
周寂没有注意到她的这点小心思，而是把目光落在了陡峭山壁之间闪过的一簇毛茸茸的粉色发带，摇头轻叹，看向狐妹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狐妹能否答应？”
“周大哥请讲...”
...............................................
告别狐妹，接下来就是回到华山。
周寂没有选择和杨婵腾云飞出万窟山，而是沿着山道不紧不慢的朝山下走去。
走着走着，周寂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缩回草丛的一颗脑袋，笑道：“行了，别藏了，你的小尾巴都露出来了。”
“我尾巴早收起来了！”小玉双手叉腰，气鼓鼓的站起身来，原地转了一圈，展示自己没有尾巴，毛茸茸的粉色发带撩过鼻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杨婵面露笑意，取出手帕递给小玉道：“快擦擦吧~周大哥和你娘说过了，可以带你下山游历一番，等到了华山再把你送回去。”
小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什么？那我不是白爬了吗？”
周寂似笑非笑道：“爬什么？”
“没...没什么.....”小玉接过手帕擦了擦手上因为翻过峭壁沾染的尘土，撇头道：“我是说，反正你都自作主张和我娘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跟你们走吧~”
周寂摇了摇头，一脸遗憾道：“既然你怎么为难的话，那我就回去和你娘再说一次，不带你了吧？”
“杨姐姐~”小玉哭丧着脸，可怜兮兮的看向杨婵。
杨婵轻轻摸了摸小玉的脑袋，柔声道：“他是在给你开玩笑呢~我们都等你很久了...”
小玉朝周寂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挑衅的鬼脸。
然而...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响起，小玉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
周寂哑然失笑，抬头看了眼快到晌午的太阳，笑道，“天色不早了，走了半天的山路，我也有些饿了，不如先去附近的城镇吃点东西吧？”
听到可以去城镇吃东西，小玉眼前一亮，看向望不到尽头的崎区山路，欣喜的表情又垮了下来。
“玉儿，来牵住我的手哦~”杨婵朝小玉伸出手来，周寂拂袖化出一团清雾将两人托起，御风而立，带着两人朝天上飞去。
这还是小玉生平第一次腾云。
看着身旁略过的白云，远处阡陌纵横的田野，小玉瞪大眼睛追问道：
“杨姐姐，杨姐姐，那边的方盒子是什么啊？”
“杨姐姐，杨姐姐，下面怎么那么多蚂蚁啊？”
杨婵不厌其烦的给她耐心解释，直到落进附近的城镇，小玉的神色都还有些恍忽。
...........................................
（关于狐姥姥的性格，原剧是因为三圣母被镇压，宝莲灯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沉香手里，所以她才会有觊觎之心。现在狐妹没死，周寂和杨戬兄妹威名犹在，狐姥姥的小心思只会是借着狐妹的人脉，赶紧抱住三条大粗腿，至于宝莲灯.....就算杨婵走的时候真落千狐洞了，狐姥姥巴巴的也要给杨婵送回去。）
第六十八章 就剩嘴硬
三人来到城里的时候，正好赶上镇上举办庙会，有踩高跷的、舞狮舞龙的、扭秧歌的、演杂耍的，还有各种小商小贩，好不热闹。
小玉第一次离开万窟山，就好像脱了线的风筝，一脸新奇的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每每落后两人几步就赶忙追上，然后又被山里没有的新奇事物看花了眼，不知不觉又被落在身后。
经过一个表演杂耍的摊位，小玉走出很远都还在回头去看，直到路上行人太多，实在看不到，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转眸发现周寂和杨婵停在不远处等她，小玉蹦蹦跳跳的追了上来，两眼放光道：“原来外面这么多人啊？”
“这个呢~就叫做庙会，怎么样？热闹吧？”周寂笑着说道。
“嗯嗯嗯~”小玉犹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迎面走过来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包裹着糖衣，晶莹剔透的糖葫芦进入视线的余光，小玉顿时被稻草棒上插满的冰糖葫芦吸引了目光。
小玉踮起脚尖，循着甜甜的香气嗅了嗅，目不转睛地盯着糖葫芦看。
周寂注意到小玉直勾勾的眼神，嘴角扬起一抹浅浅微笑，朝杨婵示意了一下，向小贩走了过去。
“卖糖葫芦的。”
“来嘞~”生意上门，小贩满脸堆笑道：“这位公子，您是要买糖葫芦吗？两文钱一串，都是新摘的山楂.....”
周寂打断小贩，从袖中取出一片金叶子递了出去，微笑道：“不必找了，我全要了。”
小贩看见金叶子笑得合不拢嘴，把稻草棒交给周寂，生怕对方反悔，赔笑着退后几步，捧着金叶子回家报喜去了。
“周大哥，你怎么买这么多啊？”
杨婵以为周寂是去给小玉买串儿冰糖葫芦，没想到他提着整个稻草棒就走了过来。
周寂满不在乎道：“没关系的，吃不完可以放起来，我认识一个爱吃糖葫芦的小姑娘，下次见到说不定能贿赂贿赂，让她给我推演天机。”
小姑娘？哪来的小姑娘？怎么从没听周大哥提过？
杨婵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旁边的小玉就没那么多心思了，盯着红彤彤的冰糖葫芦，两眼放光的‘哇~’了一声，围着周寂转了一圈，暂时放下和周大叔的赌气，一脸新奇道：“好漂亮啊~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当然是用来吃的啊。”周寂拔出一串糖葫芦递给小玉道。
“啊？这能吃啊？”小玉接过糖葫芦，看着山楂外面包裹着晶莹剔透的糖衣，凑近鼻子嗅了嗅。
“当然能吃啊。”周寂笑道：“刚才见你一直盯着人家的糖葫芦看，特意给你买的，快尝尝吧~”
小玉将信将疑的小小咬了一口，甜甜的糖衣包裹着酸甜的山楂，让她不禁眼前一亮。
周寂笑着又拔出一串，塞进小玉的另一只手，挑眉道“这东西要一手一个，左边咬一口右边吃一个，这可是无数人小时候的梦想啊。”
周寂说罢，又抽出一串，在杨婵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喏，这是你的。”
杨婵恍过神来，下意识的想接却又把手放了下来：“既然周大哥买来糖葫芦另有用处，那就留着给那个爱吃糖葫芦的小姑娘吧.....”
“嘶~好酸~~”
小玉吸气的声音突然响起，杨婵俏脸一红，撇头朝她看了一眼，待她回头的时候，包裹着糖衣的糖葫芦已经从旁边伸来，碰触到了她的嘴边。
“哎呀，你想那么多干嘛？她又不在这个世界，可能以后就再也碰不到了。”
周寂没好气的回了杨婵一句，说到最后眼睛不自觉停留在了杨婵微微张开的红唇，碰触到冰糖葫芦拉开的细长透明的糖丝上面。
“对不起...”
“对不起...”
两声道歉同时响起，小玉一只手拿着一串糖葫芦，站在周寂和杨婵之间，左右看了两人一眼，轻轻咬掉山楂外面的糖衣，全然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唔~甜~~”
“说起来，我也好多年没吃过糖葫芦了呢~”周寂轻咳一声打破旎旖的氛围，抽出一串新的糖葫芦，将稻草棒收入四方阵图，把刚刚杨婵嘴唇碰到的那只递给了她。
杨婵这次并没有拒绝，而是默默的接过糖葫芦，拿在手里，为提起周大哥的‘伤心事’而自责不已。
三个人拿着糖葫芦走在繁华热闹的街市，小玉一手一串糖葫芦，蹦蹦跳跳的走在杨婵和周寂之间，仿佛成为繁华街市一角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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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葫芦这种东西，吃的过程是挺充饥的，毕竟有糖有果子，但等吃完就饿得更快了。
不过，庙会这种地方，别的东西不多，卖小吃的却是应有尽有。
周寂带着小玉和杨婵走一路吃一路，杨婵看到周寂买什么东西都掏金豆金叶的行为倍感无奈，连忙拦下他的撒钱行为，取出一些随身的铜钱和碎银付款。
日暮黄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小玉今天逛了土地庙，又吃了好多好吃的东西，玩了一天也有些累了。
于是三人找到镇上的客栈投宿。
听到周寂向客栈掌柜要三间上等客房，杨婵转身看了眼一进店就满脸新奇，东张西望的小玉，打断道，“周大哥，不如就要两间客房吧？玉儿第一次下山，让她和我住在一起，晚上也好有个照应。”
周寂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笑道：“还是三姑娘想得周到。”
“我...我能一个人睡！”
小玉都起嘴，离开了一个环境，就好像一个急着证明自己长大的小孩子一般，倔强扬起下巴，眼神看起来却有点心虚。
毕竟她在山上一直都是和娘亲一起睡的，从不敢自己一个人睡。
周寂瞧出小玉在赌气，不禁哑然失笑，看向掌柜道，“那就要三间紧挨着的上房吧。”
三间上房位于客栈二楼，小二听到掌柜吩咐，为他们搬来新的被褥。
周寂环顾四周，镇上的客栈自然比不上都城的条件，不过环境还算可以，至少干净整洁。
转眸看向背着双手，视察房间的小玉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你确定要一个人住？”
周寂捉弄了小玉那么多次，小玉唯独不愿让周大叔小看她，硬着头皮露出满意的表情，装作不以为意道：“那当然~你可别小瞧我！早在五百年前，我就一个人睡了。”
听到小玉的话，更换被褥的小二都不禁笑了起来。
五百年前？
瞧她一个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说起大话来眼睛都不眨。
“啧啧啧，瞧你浑身上下也就只剩嘴硬了吧？”周寂撇了撇嘴，不屑道。
“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杨婵嗔怪的瞥了周寂一眼，看似劝架，实则毫不掩饰的偏袒小玉。
“把换下的被褥拿走就行了，你先退下吧。”杨婵示意小二退下，走到床榻旁边为小玉铺展被褥。
“杨姐姐，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小玉懂事的上前帮忙，还不忘回头对周寂做个鬼脸。
周寂懒得和这丫头计较，向杨婵知会了一声，便去往隔壁的自己房间。
小玉硬撑的自信在等到杨姐姐离开房间的那一刻，迅速蔫儿了下去。
夜色逐渐深沉，喧闹了一天的城镇终于回归安静。
一阵房门开启的伊呀声从隔壁传来。
盘膝而坐的周寂缓睁双目，隔着昏暗的房间以及紧闭的房门，仿佛看到小玉怀里抱着枕头，身上裹着被褥战战兢兢的敲响另一侧隔壁的房门。
依稀听见房门打开，以及杨婵惊讶的声音。
周寂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浅浅弧度，随后缓缓闭上眼睛，继续调息入定，直到天亮。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将房间照亮，原本安静的街道逐渐传来稀稀落落的声响，有起早贪黑趁着天刚亮沿街叫卖炊饼的，也有乘坐马车咯咯吱吱从街上路过的，周寂洗漱过后，唤来小二帮忙买些早餐糕点，沏了一壶早茶坐在大堂等待两人下楼。
伊呀~
昨晚听到房门响起，周寂没有回眸就从走下楼梯的脚步声听出对方是谁。
熟悉的澹雅清香从身后飘来，周寂将小二买来的早点从食盒取出，示意杨婵坐下，“玉儿还在睡吧？”
杨婵先一步帮周寂摆好清粥小菜，顺势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她从小在万窟山长大，狐妹又对她管教森严，下山头一回看到这么多人，这么热闹的集市，昨天跑了这么远的路，可能是累了。”
周寂拾起一枚糕点丢进嘴里。
杨婵拈起糕点试着尝了一口，然后....选择了喝粥....
说话间，杨婵的房门悄悄拉开一条缝隙，一颗小脑瓜鬼鬼祟祟的往外看了一眼，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一边紧张兮兮的望向周寂的房间，一边蹑手蹑脚的抱着枕头和被褥摸向自己的房间。
“玉儿，洗漱完了就下来吃点东西吧？”
突然，周寂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小玉吓得差点没能抱住手里的被褥，探头朝楼下张望，瞧见杨婵和周寂坐在大堂等自己，垂头丧气的返回了自己房间。
过了一会儿。
整理好着装的小玉噔噔蹬蹬~的从楼梯走了下来，伸了个懒腰，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的坐在了周寂旁边。
生怕周寂嘲笑她不敢一个人睡，小玉不等两人开口，期待中又带几分急切的问道：“周大叔，杨姐姐，今天我们去哪儿玩啊？”
杨婵笑道：“这么久没回华山了，再晚几天也不着急，听说最近庙会有人会在河边放河灯，不如今天就去河畔游玩吧？”
“河灯是什么啊？”小玉好奇道。
和小玉相处久了，杨婵的心性也仿佛找回自己缺失的童年天真，笑着比划道：“就是飘在水里的灯，可以在灯里写下心愿，也可以放出河灯以后默默祈福。”
小玉越听越好奇，周寂心里明白，杨婵回到华山以后，下次出来就不知什么时候了，于是颔首道，“那就依三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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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青草依依，杨柳摇曳多姿，春水水波荡漾，远处还有跟着鸭妈妈浮水的小黄鸭在欢快嬉戏。
一般放河灯都是等到黄昏或是晚上，周寂和杨婵小玉来到河畔游玩的时候，虽有一些行人摊贩，水面却没有什么河灯。
就在他们沿着河畔的街道散步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嚷嚷声。
“哎~打架了，打架了~~”
附近行人围过去凑热闹，小玉一脸好奇的也跟了上去。
等她走近，只见人群当中，一个中年妇女拽着一位年轻女子的头发，厮打在一起，边打边骂道：“勾引人家丈夫的骚狐狸，我打死你，撕烂你这个狐狸精。”
小玉见到同族被人殴打，顿时露出不忍之色，正要上前帮忙却被周寂挡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
小玉气鼓鼓的瞪向中年妇女道：“她欺负我的同族。”
“你的同族？”周寂愣了一下，听到中年妇女的叫骂，这才明白过来，解释道：“那个年轻女子并不是真的狐狸精。”
小玉不解道：“她既然不是狐狸精，为什么那个女人还要说她是狐狸精？”
“这...”以小玉的性格，如果直接告诉她，狐狸精是专门骂不正经女人的脏话，怕是会忍不住多想。
周寂转而问道，“小玉有听过妲己吗？”
小玉摇了摇头。
周寂借着妲己魅惑纣王、残害原配姜皇后为由，向小玉大致解释了那人为什么会骂年轻女子为狐狸精。
小玉有些委屈和义愤填膺道：“又不是所有的狐狸精都是妲己，她怎么能这么说呢？”
小玉说罢转身朝人群走去，周寂轻叹一声，转眸看了眼旁边的杨婵，两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住口~！”
就在中年妇女再次辱骂年轻女子狐狸精的时候，小玉挤出人群，阻止道。
中年妇女正在气头上，见到小玉不让她骂人，急眼道：“凭什么让我住口，你们什么关系？难道你和这个狐狸精认识？”
小玉认真道：“她不是狐狸精！世间的狐狸精也不全是坏的，所以你不能拿狐狸精骂她！”
第六十九章 因为我就住在山上啊....
“这个贱人怎么不是狐狸精？她不要脸，勾引我丈夫，别说骂她狐狸精了，就算扒了她这身皮游街示众那都是轻的！”
中年妇女越说越气，拽住年轻女子的头发又给她一巴掌。
围观的路人见到小玉单纯懵懂，在旁劝说道：“是啊小姑娘，就这种勾引人丈夫的狐狸精，搁我们村那都是要灌猪笼沉河的！”
“可是...可是...狐狸精也不全是坏人啊？”小玉满心委屈，却又明白不能随随便便暴露自己狐妖的身份，只能眼巴巴的望向周寂和杨婵。
人家原配打小三，合情合理，周寂有些无奈的上前圆场，好不容易才把小玉拉了回来。
小玉有些委屈的喃喃道：“世上的人都恨狐狸精....那杨姐姐和周大叔呢？你们也讨厌狐狸精吗？”
这小丫头又钻牛角尖了。
杨婵和周寂对视一眼，拉着小玉走到河畔的凉亭坐下，温声细语道：“大家讨厌的是那些到处害人的狐狸精，玉儿这么懂事，这么善良，连地上的蚂蚁都不愿踩死，我和周大哥又怎么会讨厌玉儿呢？”
小玉抹着眼泪，抽泣道：“真的吗？”
“当然啊~”杨婵轻轻抚摸着小玉的脑袋，柔声道，“当初弱水泛滥成灾，淹没了人间大片土地，我们和你娘四处奔走，救了许许多多的人，那时大家住在一起，没人在意你娘是个狐妖，记得周大哥送你娘回万窟山的时候，很多人听说狐狸爱吃鸡，带着好多好多的鸡来为你娘送行呢~~”
小玉暗澹的眼神重新汇拢出光，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嗯~以后我也要像娘亲那样，救很多很多人，这样不仅杨姐姐和周大叔，还会有更多更多的人喜欢我~~”
杨婵露出欣慰的笑容，抚摸着小玉的脑袋，散发着温柔知性的成熟气质，周寂不知不觉将视线停留在杨婵身上，忘记移开。
“周大哥...”
注意到周围突然没了动静，杨婵转眸看见周大哥呆呆的盯着自己，莫名泛起一丝羞意和窃喜，轻启朱唇，柔声又唤了一句，“周大哥？”
周寂蓦然惊醒，转身看向远处石桥底下的摊贩，抢先说道。“咳...我看那边好像有卖河灯的，我们去买些吧？”
“在哪儿？在哪儿？”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小玉听到河灯，立马从亭下的长椅上站起身来，拉着杨婵的衣袖道，“杨姐姐，我们快去看看吧？”
周寂站在原地，看着小玉和杨婵逐渐走远的身影，突然有种看到一对儿母女的感觉。
也不知道‘丑姑娘’将来做了母亲，会是个什么样？
周寂抬起手指摸了摸自己不知何时上扬的嘴角，摇了摇头，抬脚追了过去。
“哎~你们等等我。”
夕阳的余辉斜斜洒落，将嬉嬉闹闹的三个背影渐渐拉长，小玉挤在周寂和杨婵中间，转头看了眼旁边的杨姐姐，转头看了眼另一侧的周大叔，不自觉牵起了两人的手掌。
春去秋来，冬去春来，一年的时间仿佛转瞬即逝，远处已经能够看到高耸入云的华山峻岭。
再远的旅途终有尽头。
随着距离华山越来越近，周寂和杨婵走得越来越慢，每到一处城镇都会停下来陪小玉游玩几天，最开始的时候，小玉还有些兴高采烈、乐此不疲。
到后来，小姑娘逐渐琢磨出不对，一捶手心，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比我还贪玩！”
“什么贪玩？”周寂和杨婵走着走着，回头看向落在后面，一副恍然大悟，好似‘看穿真相’的小玉，无奈道。
“没什么~”小玉踩着小碎步追了上去，展颜露出很假很假的假笑，一脸无辜的装傻道。
自从圣母庙外的桃树成林，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大量游客前来踏青赏花，周围的城镇的香客也会远道而来，烧香许愿。
来到华山之前，小玉虽然知道这里是杨姐姐的道场，但以为会和万窟山一样荒山野岭，没什么人。
然而登上山坡她才发现，往来的香客越来越多，还有一些摊贩干脆在路边搭了茅屋、棚子，直接住在了这里。
经过一处繁花锦簇的山坡，小玉瞪大眼睛，看着圣母庙周围犹如红霞披帛一般的鲜丽灿烂的桃花林，不由惊叹道：“好美啊~杨姐姐，杨姐姐，这些桃树都是你种的吗？”
“刚开始的几棵是我闲来无意种下的，后来有香客种了一些，前来踏青的游客种了一些...”
杨婵孤零零守在华山近六百年，离开一段时间再回来，昔日厌烦了的光景如今再看，突然有种莫名的怀念。
“山上的那些也是吗？距离这么远都能看到，这得种了多少桃树啊？”崇山峻岭高耸入云，小玉抬眸望向远处的圣母庙，突然发现山间的一抹鲜丽的桃红在薄云清雾间若隐若现。
杨婵转眸看了眼身旁的周寂，一缕微风裹挟着几瓣从两人之间吹过，远处娇艳的桃花映衬着杨婵细若凝脂的清丽脸庞，周寂看着她脸颊浮现的一抹澹澹红晕，脑海突然闪过崔护的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桃花依旧笑春风，去年今日此门中。
“五百六十九棵。”
周寂缓缓从杨婵的脸上移开视线，沿着小玉的目光看向山林，神色复杂道。
“哇~！这么巧吗？”小玉掩嘴惊呼，不可置信道，“那岂不是和我的年龄一样？”
杨婵抚摸着小玉的脑袋，柔声道：“是啊，就是从玉儿出生的那一年开始种下的，不知不觉就这么多了。”
小玉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疑惑的看向周寂，“那周大叔是怎么知道的？”
周寂神色复杂道：“因为我就住在山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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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之外，灌江口。
转眼周大哥和三妹已经离开将近一年，杨戬恢复了之前到处围剿妖魔，整天无所事事的陪梅山兄弟喝酒的日常，寸心默默的把一切看在眼里。
远在天庭的王母娘娘也在悄悄关注着杨戬和周寂的行踪。
周寂这边暂且不论，寸心这般的态度倒是让她有了几分在意。
这天...王母娘娘独自一人，连贴身的内侍都没有随行，趁着杨戬和梅山兄弟出去围剿妖魔未归，悄然来到杨府和寸心见了一面。
两人聊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杨戬和梅山兄弟回来以后，逐渐发现寸心像是变了一个人...
虽然不再提起上天做官之事，但性情开始变得古怪起来，时常没有来由的向杨戬发脾气，对待梅山兄弟和孝天犬的态度也变得异常疏远、冷澹。
毕竟在双方母亲的开解下，两人已经恩爱了五百多年，夫妻嘛~偶尔吵个架什么的也算正常。
杨戬和梅山兄弟等人起初并不在意，只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梅山老大以为二爷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寸心吃醋了，老六和老五等人纷纷起哄，劝杨戬多陪陪夫人，早点让杨府添加新丁。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寸心变得越来越容易生气，往往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闹得不可开交。
好像契合了六百年的齿轮重新错开，回到了两人刚成亲的那会儿...
不，比他们刚成亲那会儿还要严重。
寸心无理取闹的行径逐渐消磨着杨戬的耐心，他好几次想和寸心好好聊一聊，问问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结果每次都是争吵升级，闹得不欢而散。
昨晚两人又吵一架，寸心竟然收拾行李，直接回西海去了。
杨戬这下也真的生起气来。
梅山兄弟劝杨戬去趟西海把寸心接回来，杨戬心里有几分赌气，认为自己根本没错，坚持不去。
二爷夫妇越闹越僵，梅山兄弟也不好掺和别人家事，见到杨戬死活不愿接寸心回来，回到灌江口外的别院，梅山老六合上大门，挠头道：“你们说，这都闹得什么事儿啊？二爷和嫂子先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突然闹到这一步了？”
梅山老五耸了耸肩，随口道：“听说凡间的小夫妻有说什么‘七年之痒’？二爷和嫂子成亲都快六百年了，吵个架也没什么的。”
“嫂子都回娘家了，这还叫没什么？”梅山老六横了老五一眼。
老四挑眉道：“老五，你不是没成亲吗？怎么对凡间小夫妻的事儿这么清楚？”
“好了，你们先别吵了。”梅山老大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二爷和弟妹分开一段时间也好，正好让双方冷静冷静，过些日子再劝二爷接她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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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过去。
杨婵收拾好周寂曾经住过的厢房，陪小玉在华山附近游玩几日。
每天看着陪父母前来踏青上香的游客和香客，小玉突然也开始想起家来。
不知不觉已经离开娘亲一年多了，也不知娘亲和姥姥怎么样了。
杨婵注意到小玉情绪变得低落，连平时最爱吃的奥什么良什么的烤鸡翅都剩在碗里不吃，轻抚着她的脑袋，柔声道：“玉儿，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小玉摇了摇头，心情低落道：“我...我想我娘亲了。”
此言一出，原本打算调笑小玉的大厨周寂和正在安慰小玉的杨婵都愣住了。
这个五百多年修为的‘大妖’，本质是个单纯懵懂、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第一次离家，还出来这么久，怎么可能不想家呢？
玉儿回去，也就意味着周大哥也要离开了。
杨婵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拜托周寂送小玉回她娘亲那里。
马上就要回家了，小玉开心之余，同样有些不舍，眼里闪烁莹莹泪光，期待道：“杨姐姐，以后你还能来万窟山看我吗？”
“嗯，当然可以啊。”
像是被小玉的泪目传染，杨婵的眼眶也逐渐湿润起来，认真的点了点头。
“先别顾着哭，你是不是忘记问什么人了？”周寂故意露出假笑，伸手在小玉眼前晃了晃。
小玉吸了吸鼻子，抹掉眼角泪痕，嫌弃的白了周寂一眼，都嘴道：“周大叔呢？以后可以来万窟山看我吗？”
周寂展颜露出真诚灿烂的笑容，得意洋洋道：“不~可~以~”
“那就算了~”小玉没有丝毫停顿，转头看向杨婵，“反正我也是随口一问，只要杨姐姐能来就行了。”
视线余光悄悄看到周大叔当场僵住的得意表情，小玉紧绷着嘴角，却还是忍不住扬起一抹浅浅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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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寸心离家的这些天，杨戬的生活过得充实无比。
每天找梅山兄弟喝酒吃肉，回到家里倒头就睡；偶尔带着他们出去围剿妖魔，回来以后又是喝酒庆功，回家倒头就睡。
转眼过去半个多月，周寂把小玉送回万窟山，便转道回了趟灌江口，刚进杨府大门就看见杨戬快步从内院走出，看到自己的那一刻，脸上虽然仍挂着欣喜的笑容，但眼底似乎闪过一抹失望。
这是怎么回事？
周寂环顾庭院，入目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明明和一年前离开时没有丝毫改变，他却隐隐感到杨府的氛围似乎变得冷清许多。
兴许是担心听到周寂问他什么，杨戬率先开口，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周大哥，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和兄弟们刚铲除一伙妖魔正准备庆功，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喝上几杯吧？”
大门还没进，一见面就被杨戬架住胳膊往外走，周寂哭笑不得道：“你都不担心一下你家三妹有没有安全返回华山吗？”
杨戬不以为意道：“三妹有宝莲灯护体，更何况还有周大哥在，有什么好担心的？”
周寂无奈摇头，将他和杨婵一路行程大致告诉杨戬。
得知师父和太乙真人受召前往玉虚宫，杨戬也露出遗憾的表情。
听到周寂和杨婵带着狐妹五哥的女儿小玉沿途游玩一年.....杨戬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也许...有个孩子的话，寸心就不会这样了吧？
“二郎？二郎？”
失神间，听到周大哥在唤自己，杨戬恍过神来，平复心绪道：“周大哥，怎么了？”
周寂见到他们是在朝出城的方向走，有些好奇道：“平日举办宴席什么的不都是在家里吗？这次怎么跑城外来了？”
第七十章 我也这么觉得
面对周大哥的疑问，杨戬松开了架住他胳膊的手臂，变得沉默起来。
周寂瞧出杨戬神色不对，眉宇间尽是苦恼和迷惘，不由停下脚步诧异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寸心这几天回西海了，咱们兄弟几人在别院喝酒热闹一些。”
杨戬勉强露出一丝微笑，继续先前走着。
“吵架了？”
如同套娃一般，周寂听出杨戬的言外之意，当即恍然。
先前喝酒的时候听梅山兄弟说过，杨戬和寸心这些年夫妻和睦，每次都是杨戬陪着她回西海看望父王母后，这次寸心一个人回去，杨戬又是这副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小夫妻闹翻了脸。
“周大哥...”杨戬沉默片刻道，“记得周大哥很久之前说过，你也有成过亲？”
“是啊，不止一次。”周寂望着远处的园林别院，仿佛看到几道模湖的身影挽着另一个他从面前走过，回过头，山路空无一人，回忆烟消云散。
杨戬神色复杂的追问道，“那...你们有吵过架吗？就是吵的很凶很凶的那种？”
“当然有啊，不过还没凶到媳妇赌气回娘家的程度。”周寂故作轻松的开起玩笑，杨戬苦涩道，“周大哥就别取笑我了...”
“哈哈哈~”周寂拍了拍杨戬的肩膀，笑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上次我和三姑娘回来的时候你们不是还好好的吗？因为什么事闹成这样？”
杨戬眼里闪过一丝迷惘之色，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些天我一直在回想近年的事情，你和三妹离开没多久，她就开始变得不对劲，往往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莫名其妙的向我发脾气.....每次吵完架她都一个人闷在房间哭，我...我想安慰她，她还故意躲着我...”
“去年中秋，她突然又为当初嫦娥仙子送来的月饼耿耿于怀...都已经过去五百多年了...明明那块月饼早在我们成亲没多久，就被她扔了.....”
“还有前些天，她竟然张罗着要把孝天犬赶出府，她明知道孝天犬从小和我相依为命，早已成为我的家人我的兄弟.....”
向旁人说起自家夫妻之间的那点烦心事，对于骨子里透着骄傲的杨戬来说，终究有些让人难以启齿。
不过，他和周大哥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当时他看起来是个成年人，其实是受天蓬元帅催龄神通影响的一个十几岁的大孩子。
母亲被抓生死未卜，父亲兄长惨死在他和同样年幼的妹妹面前。
杨戬最绝望和无助的时刻，周大哥从大金乌手下救了妹妹，又在昆仑山救了他，还帮他们兄妹救出母亲瑶姬。
毫无疑问是他们兄妹和母亲的大恩人。
在杨戬心里，其实早就把周大哥当成了亦兄亦父、可以完全信赖的存在。
有些话憋在他心里好多年，对杨婵、对寸心、对嫦娥仙子、对梅山兄弟都无法说出口，面对周寂的时候，却好像放下所有心防，忘记五百年间二郎显圣真君的赫赫威名，如同面对大哥面对父亲一般，毫无保留的讲出所有烦恼。
杨戬喋喋不休的说着寸心近一年的变化，周寂越听越觉得古怪。
女子暴躁易怒、敏感多疑、情绪多变。
要么是更年期要么生理期，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大可能就是...妊娠期？？
关键龙族怀孕是要怀一年的吗？
周寂自以为‘旁观者清’，但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常识，只能试探道：“那弟妹最近的食欲和体态有什么变化？比如突然爱吃酸的东西，又比如体态发生明显变化？”
“酸的东西？这我倒没有注意....不过她近来没怎么吃东西，看起来憔悴不少...”杨戬摇了摇头，露出担忧的神色，“难道她是得了什么怪病？”
这么看来，可能就不是怀孕了？
唔...不好说。
周寂眉头微皱，仅凭杨戬一面之词也听不出所以然，摇了摇头叹息道：“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交流，你还是去西海把她接回来吧？有什么话，等她回来，你们再好好沟通沟通。”
经过周寂提醒，杨戬回想起寸心红着眼眶离开的模样...脸色苍白人消瘦...积压了半个多月的担心和思念终于爆发，抬眸看了眼近在迟尺的庄园别院，转头看向杨府那座冷冷清清的家，再一次停了下脚步。
“主人来了~”
“哈哈哈，二爷总算来了，今儿个可得让他多喝几杯才行。”
孝天犬的声音隔着大门从庄园里面传来，紧接着一阵错乱的脚步伴随梅山老六和老五等人的说话声响起，梅山老六打开大门的同时，又听见孝天犬疑惑的声音。
“主人走了...”
“哪儿走了，这不在....周大哥？”梅山老六转头吐槽了一句孝天犬，视线余光扫见一抹熟悉的衣角，回身看清来人，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周大哥，你回来了？来来来，快进来喝两杯。”
“对了，二爷呢？周大哥没和他一起过来吗？”
等把周寂迎进大门，梅山老六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探身朝门外张望一眼。
“别找了。”周寂笑道：“今天我陪你们喝吧。二郎接他媳妇去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梅山老六合掌笑道，其他几个梅山兄弟也都露出开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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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周寂和梅山兄弟开怀畅饮，另一边，听到虾兵蟹将通传，说是杨戬一个人前来拜访，西海龙王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
西海和杨戬虽然结下姻亲，但向来胆小怕事、敬畏天庭威势的西海龙王对于他这个几度遭受天庭通缉的重犯女婿可没有丝毫好感。
当然...没有好感不代表他就敢仗着老丈人的身份轻易得罪。
命侍从前去引路，西海龙王正襟危坐，看向随龟丞相走来的杨戬，双方打过招呼寒暄了几句，西海龙王矜持道，“贤婿突然来访，不知所谓何事啊？”
当着老丈人的面，说自己和对方的女儿吵架，杨戬有些难以启齿，只能委婉说是想见寸心一面。
西海龙王闻言露出错愕表情，疑惑道：“寸心不是在你那儿吗？她不曾回西海来啊？”
“什么？”得知寸心没回西海，杨戬心里一沉，语气也有些震惊。
西海龙王瞧出杨戬的异样，隐隐猜到了什么，面色沉重，就连称呼也变了：“寸心发生什么事了？真君为何要来西海找人？”
为避免寸心的父母产生不必要的担心，杨戬只好找了个借口湖弄过去。
从寸心离家到现在已近一月，杨戬四处寻找，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寸心的行踪。
返回灌江口的路上，杨戬不禁有些自责自己没有拉住寸心不让她走。
周寂在和梅山兄弟喝酒的时候，从他们那里得知寸心近一年的‘所作所为’，其中很多事情明显是在故意找茬，就好像专门引杨戬生气一样。
周寂对此大为不解。
转眼过去半月之久，始终不见杨戬和寸心回来。
周寂也一直住在梅山兄弟的庄园，直到这天中午，一道流光掠过天际，落到众人面前。
梅山老六抹了把嘴角的酒渍，起身迎接道：“二爷总算回来了。”
待他摇摇晃晃的走到杨戬身旁，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回来，脱口而出道：“嫂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周寂瞧见杨戬眉间郁结难平，隐隐猜到了什么。
杨戬轻轻摇头，忧心忡忡道：“寸心根本就没有回西海，我这些天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她....”
“二爷别急，我这就分散梅山的两千草头神帮忙一起寻找。”梅山老大成熟稳重，连忙吩咐老五前往梅山调兵。
“有劳兄弟们了。”杨戬拱手抱拳，认真道。
“都是兄弟，应该的。”梅山老六和老五他们运转法力缓解醉意，各自动身帮忙寻找寸心下落。
“先等一下，现在没有任何线索，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上哪找人？”周寂抬手阻止众人，望向杨戬道，“弟妹和东海的三公主听心关系最为亲近，二郎先前寻找弟妹的时候，有没有去东海找听心姑娘打听弟妹下落？”
杨戬眼前一亮，有几分恍然又有几分懊恼道：“对啊！东海三公主说不定会有线索。”
周寂目光扫向梅山兄弟和孝天犬，沉声道，“我和二郎去趟东海找听心姑娘，孝天犬留守杨府，如果我们走了以后弟妹回家，第一时间过来通知我们。”
“那我们呢？周大哥！”梅山老六急性子，连忙问道。
“这件事不宜声张，一旦动用两千草头神，恐怕要闹得三界皆知，这对二郎和弟妹都不是什么好事。”周寂从容不迫，语气温和道，“你们先别轻举妄动，一切等我们从东海回来再说。”
梅山老大按住老六的肩膀，沉吟道：“周大哥说的有道理，我们就先留下来等消息吧。”
杨戬心绪也逐渐稳定下来，转眸看向周寂，两人对视一眼，微微颔首，化作流光拔地而起，转眼消失众人的视线当中。
凭借两人的修为，穿云破雾转瞬千里，不到片刻就赶到了东海之滨。
远远看去，只见身着妇人装束、身形消瘦的女子正在和一个身着贴身战甲、英气逼人的女子走在沙滩散步。
定眼一看，正是寸心和听心。
“既然你这么放不下他，为什么不回去呢？杨戬要是找不到你，肯定会担心的。”敖听心看着面容憔悴的堂妹，眼里闪过一丝疼惜之色。
寸心轻轻摇头，痴痴的望着灌江口的方向，没有回答。
“唉~真是搞不懂你...你从小就是个倔脾气，当初明知杨戬是天庭通缉的重犯，冒着被叔父断绝父女关系的风险也要和他走一起，如今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共经六百年风雨，却又突然决定和他分开.....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成亲呢？”敖听心轻叹一声，无奈道。
“你不懂的...”寸心喃喃低语，话音未落，突然看到两道流光落在身前，连忙转过身，躲到听心身后，“堂姐....帮我...”
“杨戬？周寂？”敖听心看清来人，听到堂妹带着哭腔的凄婉哀求，眉头微皱，语气不善道，“你们来做什么？”
“寸心！终于找到你了！”杨戬看到寸心的那一刻，下意识的往前走去，却被敖听心抬手拦下。
“别过来，她不想见你。”敖听心沉声道。
杨戬惊讶的看向寸心，发现她躲在听心身后，似乎真的不愿再看他一眼，不由追问道，“寸心，跟我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们回家慢慢说，可以吗？”
听到杨戬的声音，寸心缩了缩身子，又将脑袋往堂姐的背上埋了几分。
周寂站在一旁，目光在杨戬和寸心身上来回摆动，最后落在敖听心的身上，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敖听心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寸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过了一会儿，寸心收拾好情绪，放下额前的刘海遮住眼睛，低着头从堂姐身后走出，语气毫无波动，冷着脸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走吧。”
肯搭话总好过一言不发的冷暴力，周寂朝敖听心撇了撇头，敖听心明白他的意思，悄悄退到一边，给杨戬和寸心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
夕阳的余辉没有了白天的热量，带来一丝凉凉的寒意。
周寂站在一块礁石上，看向相隔十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两人，面露疑惑道：“三公主，寸心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多月前，寸心突然来找我，说要在我这儿住段时间，我问她是不是和杨戬吵架了，她什么也不说...”敖听心有些愤满的瞪向杨戬道，“杨戬那边又是怎么回事？他明知道寸心那么喜欢他，还把她伤成这样。”
周寂把梅山兄弟和杨戬告诉自己的话大致讲了一遍，听到寸心做出这么多无理取闹、惹人反感的事情，敖听心惊愕之余又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原因！”
“我也这么觉得。”
第七十一章 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扶眼镜
毫无疑问，寸心是喜欢杨戬的，是那种可以倾尽所有，为爱疯魔的喜欢....
而杨戬的心里，爱情并不是全部，除了兄弟、朋友、亲人，还有六百年来一直不敢去想，不愿触碰的远大抱负。
周寂闭关五百多年前，杨婵在华山守了五百多年，这些心事他自以为可以瞒过和他饮酒玩乐的梅山兄弟，却瞒不过每天睡在枕边，为他轻轻抚平眉间郁结的结发妻子。
随着夕阳最后的一抹余晖被夜幕吞没，杨戬和寸心朝周寂这边的礁石走来。
乍一看，像是合好，可寸心不再像是当初那般硬挽着杨戬的胳膊也要和他走在一起，而是安安静静的跟在杨戬身后，两人相错三步，在逐渐昏暗的夜幕里，又好似遥不可及。
看到两人走来，敖听心眼里的担忧之色稍稍缓和，周寂突然想起一事，随口问道：“对了，四公主...我有一个问题，不知能不能问？”
敖听心还在为寸心与杨戬合好而感到欣慰，望向杨戬和寸心的身影，随口说道：“什么问题？”
周寂同样在观察两人，随口问道：“你们龙族怀孕要怀多久？会有人族一样的妊娠反应吗？”
“.....”
贸然问一个未婚女子这个问题...况且我们也不是很熟。
敖听心缓缓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周寂，然后转回视线，望回寸心的方向，“周真人，请自重！”
“.....”周寂错愕的张了张嘴，哭笑不得道：“四公主，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寸心这段时间性情大变，是不是有喜了。”
敖听心白了周寂一眼，无语道：“绝无这种可能。”
“唔...也是，怀孕一年肚子都没什么反应，她又不是怀了哪吒。”周寂笑着吐槽了一句，目光落在寸心身上，隐隐发现寸心的情绪依旧有些不对劲。
周寂眉头微皱随后舒展，彷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神色如常的和寸心打了个招呼。
“周大哥...三妹怎么样了？已经平安回到华山了吗？”
寸心脸上终于挤出一丝微笑，打过招呼之后，第一句就问起杨婵。
周寂满脸欣慰的点了点头，浮夸的拍着手背朝杨戬示意道，“你看人家多懂事，一见面知道关心你妹妹的情况，你再看看你~”
看得出，寸心在努力装作以前的样子，维护道：“别这么说二爷了，他也是知道三妹有周大哥同行，所以才发现的呀~”
“你看人家多懂事。”周寂拍着手背朝杨戬示意道。
杨戬无奈扶额，摇头苦笑：“好了，既然找到寸心，我们就回去吧，梅山兄弟和孝天犬还在等我们呢~”
寸心上前两步，拉住堂姐敖听心的手道，“抱歉啊，堂姐，让你担心了...”
“四公主，劳烦你这段时间照顾寸心了，杨戬感激不尽。”杨戬抱拳行礼，向听心道谢。
敖听心反握住堂妹的柔夷，把她递到杨戬手上，“我这傻妹妹从小娇生惯养、敏感脆弱、大小姐脾气，一点小事就容易钻牛角尖，希望你平时多多体谅，待她的时候多多用心，千万别让她这么伤心难过了。”
“杨戬牢记。”杨戬接过寸心的柔夷，认真的点了点头。
‘对不起，堂姐，可能又要让你失望了...’
寸心转眸望向堂姐，眼底闪过一丝感动，以及无法抹去的愧疚和苦涩。
周寂从刚才就开始不动声色地放出神识，试图调查面前这个‘寸心’有没有被人掉包，亦或是中了什么惑心的神通法术，捕捉到注意到她眼中闪过的苦涩，周寂越发不解，当着大家的面不好明言，只能先把疑惑压下。
.....................................................
灌江口，杨府。
转眼天都黑了，也不见二爷夫妇和周大哥归来。
梅山兄弟和孝天犬在庭院焦急等待，梅山老六拽住孝天犬的胳膊道，“孝天犬，快用神通找找看啊，看能不能闻到嫂子的行踪。”
孝天犬抱住旁边的柱子，不以为意道：“走的时候主人就叫我闻过了，找不到她的行踪，肯定是故意躲水里了。”
梅山老六催促道：“那你再闻闻啊，万一她从水里出来了呢？”
“她是龙族，躲水底下跟回家一样，为什么要出来了啊？”孝天犬白了梅山老六一眼道。
梅山老六皱眉道：“龙族又怎么了？龙族就不出水了吗？”
“好了，别争了，周大哥既然让我们在府上等消息，肯定是猜到弟妹去了东海四公主那里，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梅山老大话音刚落，孝天犬就松手从柱子上跳了下来，跑到庭院正中的平地上，抬头看向天空道，“主人回来了！”
嗖嗖嗖~
三道流光落下，显露出周寂和杨戬夫妇的身影。
瞧见杨戬把寸心带了回来，孝天犬撇了撇嘴，梅山兄弟长舒口气。
相互打过招呼，梅山老六一笑起来再次得意忘形，挥手朝大厅示意道：“二爷，你们可算回来了，上次没能喝个痛快，我这就把前几日猎来的妖兽料理了烤肉，大家今晚不醉不归~！”
“二爷，你陪他们喝吧，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就不奉陪了。”寸心看都没看梅山兄弟一眼，转身过身，尽可能的将神色紧绷，叠放在身前的双手已经快要把手指攥得发白，面无表情的朝后院走去。
“.....”
庭院顿时安静下来，就连空气都凝重了许多。
梅山老六突然感到心头一凛，环顾四周，悻悻的缩了缩脖子，委屈道：“你们都瞪着我干嘛啊？”
康老大狠狠的瞪了梅山老六一眼，笑着圆场道，“既然弟妹身体不适，二爷就多陪陪她吧，这酒改天再喝也不迟。”
梅山老六收到其他几个兄弟的挤眉弄眼，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老大说的对，二爷你多陪陪嫂子，喝酒我们把周大哥拉过来也是一样的。”
呃...还喝？
周寂不禁扶额。
杨戬朝周寂递去一个恳求的目光，环顾众人道，“这次让各位兄弟扫兴了，烦请周大哥代我自罚三杯，欠的酒，杨戬回头一并补上。”
对于一定修为的人来说，凡间的酒和水其实并无不同，只要愿意，就能像段誉和乔峰拼酒那般做到真正的美酒穿肠过，千万杯不醉。
梅山兄弟的这些果儿酿却是他们这些年和杨戬围剿各地妖魔时囤积的灵酒，蕴含的灵力可以炼化真气，周寂虽然不怎么喜欢喝酒，但其中灵气聊胜于无。
再加上寒风萧瑟，夜色深沉。
杨戬寸心久别重逢，自己留在杨府未免打扰他们小夫妻温存，于是周寂便拎着孝天犬的后领子，同梅山兄弟一起回到城外的庄园别院，决定小住几天。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寸心和杨戬之间没有再像往常那般整日吵架，但两人之间的话却变得越来越少。
杨戬发现寸心似乎刻意躲着自己，隐隐有些不耐烦的他想要发作换来的却是寸心更加冷漠的态度。
周寂这趟回灌江口就是打算和杨戬报个平安，让他知道杨婵顺利抵达华山。
就在周寂以为杨戬夫妇合好，打算告辞离开的时候，杨戬和寸心再次吵起架来。
这一次吵架的起因是孝天犬擅自闯入他们房间，在杨戬看来，孝天犬只是吞下龙珠化成的人形，和那些寻常的妖怪不同，仍保留着狗的习性，黏着主人也是正常。
寸心却表示她难以接受一个能说人话，看起来和‘人’没什么区别的人形妖怪，随随便便出入她的房间。
“唔...总之，现在每一次待在家里，都有种提心吊胆的感觉，总担心哪里又会惹得寸心生气。”
城外的庄园别院。
杨戬看着面前空空荡荡的棋盘，指尖拈起一枚棋子，松开任其落回棋盒。
“所以你就来这里躲清静了？”周寂看向杨戬微微皱起的眉头，调侃道：“你这是被人cpu了啊？”
“什么cpu？”杨戬面露诧异，疑惑道。
“没什么，就是pua被人乱用多了，将错就错玩成了梗。”周寂摆了摆手，随口解释道。
杨戬眉头皱的更紧了，语气低落道：“她以前虽然不喜欢孝天犬，但自从成亲那天，三妹和她说了些什么，她就再也没有介意过孝天犬对我的亲近....”
“失去双方维护的感情，无法抵过时间的消磨。”周寂轻叹一声，感慨道，“也许，你们之间要有一个孩子的话，应该会变得不太一样。”
“孩子...”杨戬苦笑道，“母亲在世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努力了，也许是命里无缘，这么多年，寸心的肚子始终没什么动静。”
周寂沉吟片刻，思索道：“如果是过继一个呢？”
.........................................
“行...但你得让孝天犬离开。”
寸心看着满脸期待的杨戬，面无表情地往他头上浇了一盆冷水。
杨戬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又有几分失望的看向寸心道：“你不让他进我们房间，他也已经记住了，你就那么容不下他吗？”
寸心转过身子，语气听不出什么波动道，“我都容了他五百年了。”
杨戬叹息道：“是啊，五百年了...你应该知道我和他是生死之交，这些年大家相处的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就不能把他当我的兄弟看待？”
寸心背朝杨戬，冷声道，“你去打听打听，有谁能让兄弟跟自己的哥哥嫂子住一辈子的。再说，亲兄弟也得分家呀，三妹都已经去了华山，凭什么他就能留下？”
“住口！”
杨戬这下真生气了，望着寸心纤弱消瘦的背影，愤怒与失望在他心中交织，眼前的这个人仿佛变得格外陌生。
“三公主...你太让我失望了！”
砰~！
杨戬摔门而去，震落的帷幕遮掩住寸心轻轻颤动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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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又吵架了？”
周寂这边都已经收拾好行礼，准备和梅山兄弟告辞了，却见杨戬阴沉着脸从大门走来。
“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去接她回来！”杨戬沉着脸，说起话来还有几分赌气的成分。
当初杨戬寸心成亲的时候，周寂拜托杨婵私下开解寸心，按理说，寸心和杨戬相处这么多年，应该很清楚孝天犬在杨戬心里的地位，更应该清楚杨婵是杨戬心底的逆鳞。
但她还是说出那种话.....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故意激怒杨戬一般？
只是...单单激怒杨戬，又有什么用呢？
一瞬间，周寂隐隐好像抓到了什么，微闭双目，缓缓睁开，眼眸深处精光闪过，神色复杂的看向杨戬，想要说出猜测，却又停了下来。
周寂沉默片刻道，“让我和弟妹聊聊吧。”
此时的杨戬还在气头上，没有注意到周寂的神色变化，颓然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她了....”
周寂欲言又止，轻轻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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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再一次回到杨府，空旷的庭院带着莫名的凄冷，周寂坐在正对大门的前庭看向朝他走来的寸心，注意到她用妆容遮掩哭肿眼袋，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弟妹...寸心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周大哥，你是来帮二爷当说客的吗？”寸心板着脸，面无表情道，“若是如此，那就请回吧。”
周寂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不断激怒二郎，拿杨姑娘刺激他，是想要引起他的厌恶，让他可以放下你，前往天庭做司法天神吧？”
寸心童孔一缩，再也无法绷住原本澹然冷漠，双袖轻轻摆动重新交叠身前，勉强维持镇定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也没关系，我这就告诉杨戬，说不定他会明白。”
“别去...别告诉他...”
周寂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一脸哀求、凄楚可怜的寸心，突然有种化身反派的错觉，就差露出阴险狞笑，威胁道‘太太，你也不想你老公知道这件事吧？’
周寂摇头甩掉乱七八糟的杂念，神色复杂的看向寸心，感慨道：“你这么做，值得吗？”
寸心强忍着眼里的泪水，抿紧嘴唇，交叠在身前的双手自然垂落，长长指甲深深陷入肉里，仿佛需要这些疼痛来缓解内心的痛苦。
第七十二章 这是我的词儿.....
“值不值得并不重要，我只是不想看他这么痛苦下去了...”
寸心轻轻摇头，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凄苦，“这五百多年的时间里，我每次看到他依靠游猎妖魔和陪兄弟喝酒来掩饰自己的空虚和苦闷，我的心也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
周寂勘破了寸心所做一切的最终目的，经过短暂慌乱过后，寸心心里反倒感觉一丝放松。
在外人看来，杨戬肆意洒脱，但只有作为枕边人的寸心才能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那份迷惘。
想要做些什么，却因为她的原因总是刻意逃避，不愿往那方面去想。
日复一日的除妖喝酒，每天都要给自己安排一堆事情占满自己的时间，兄弟几人围在一起饮酒畅谈，开怀大笑。看起来充实无比，但等到喧嚣散尽，一个人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感觉到无尽的空虚。
“一年前，王母娘娘私下有来找过我...她告诉我，如果再让二爷这么荒废下去，那他只会变成一具空壳，躯壳里面荒芜一片。”
寸心抱着双腿，蹲坐在台阶上，神色复杂道，“娘娘知道二爷的抱负，也可以帮助二爷实现他的抱负...她还告诉我，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应该学会成全.....”
果然有人背后搞鬼...
周寂面色一沉，抬眸看了眼苍茫无际的天空，低头看向寸心，叹息道，“那你呢？你就没问过杨戬的意见？”
寸心轻声道，“娘娘上次登门拜访的时候已经明说了，司法天神当为天庭表率。如果天庭出面强行解除我们的婚事，必将引来二爷的反感....他是不会答应的。”
“所以你就污名自秽...让他一点点反感你厌恶你，直到无法忍受这段婚事，彻底死心...然后再让天庭出面解除你们的婚事。”周寂带有几分怒其不争又有些怜悯道：“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姑娘？”
“当初你能为了一些捕风捉影的臆想成天乱吃飞醋，不惜拿恩情胁迫杨戬也要和他走一起，好不容易相守那么多年，怎么还要把他推出去？”
“不一样的。”寸心苍白消瘦的脸上浮现一抹释然的微笑，“当初嫉妒嫦娥仙子是因为不确定他心里有没有我，这么多年...我已经知道他心里有我，这样就足够了。”
周寂看着寸心，突然想起曾在现代世界看过一篇名为《麦琪的礼物》的外国短文。
杨戬不忍抛下寸心，所以放弃自己的抱负。
寸心不忍看到杨戬依靠喧嚣掩盖内心的空虚，选择自秽污名，让杨戬了无牵挂。
冬~
寸心双膝轻轻落在地上，周寂脸色微变，正要化出清风把她扶起，应对上寸心哀求的目光，抬起的手悬停半空。
拂袖一挥，周寂化出一道无形的气墙将她托起，神色复杂道：“罢了，我答应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这样总行了吧？”
“多谢周大哥。”
寸心望着周寂离去的身影，微微躬身，长施一礼。
成全...是吗？
周寂站在杨府门口，回头望了眼仍在原地未曾起身的寸心，轻轻摇头，朝城外的庄园走去。
庄园门外，杨戬久久伫立，看到周寂身影连忙迎了上去。
回想到寸心哀求的目光，周寂轻轻摇头，杨戬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彷若无意的笑了笑道，“没关系的，也许是寸心刚回来没多久，有些抹不开面子与我和好，可能过些天就恢复了....来来来，兄弟们已经备好酒菜为周大哥送行。”
又来？
周寂听到庄园里面依稀传来的欢笑声，暗暗吐槽：还真是天天喝酒吃肉，宴席不休啊。
.........................................
与此同时。
难得空闲下来的王母娘娘陪玉帝和八公主在瑶池散步，一名天庭内侍面色慌乱的朝这边快步走来。
玉帝正要问他何事慌张，旁边王母娘娘挂在脸上的笑容却在瞬间收敛，面沉如水的训斥道：“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内侍连忙跪倒在地，双手捧起奏章道：“启奏陛下，启奏娘娘，下界董永家灶王爷有
奏章。”
王母娘娘这会儿还在得意自己一记妙手策反寸心，要不了多久就能把杨戬‘逼上天庭’，听到凡间一个灶王爷往天庭递折子，皱眉道：“董永是什么人？”
“凡间的一个穷人。”
内侍说着将折子递向王母娘娘，旁边的持锏天王李靖上前接过奏章。
王母娘娘好整以暇的等李靖把奏章递给自己，却见他先把奏章递给了旁边的玉帝，不由秀眉一挑，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把目光落在跪在下面的内侍身上。
虽然李靖当初是由她亲自诏安而来，但此人迂腐古板，始终不能发展为亲信。
这个内侍一直跟在身边随行侍奉，看起来还算忠心，改日提拔为瑶池总管，顶替空缺多年的天奴倒也合适。
王母娘娘还在思索着代行天帝职责期间，如何组建自己的班底，许久不见旁边的玉帝和八公主有什么动静，转眸一看，却见八妹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玉帝面前，哭着说道:“求父皇赦免了七姐吧？七姐只是一时湖涂。”
“七儿？董永？陛下，奏章可否一观？”
王母娘娘心里隐隐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玉帝压抑着怒火的把奏章递来。
王母娘娘打开看了看，只觉眼前一黑，气得浑身哆嗦:“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只知心疼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王母娘娘想起了七公主当初为瑶姬和杨戬兄妹说情，被囚禁在瑶池时候对她说的话：“凡心是禁不住的。只要有机会，七儿一定会效彷姑姑。七儿宁愿下界去做几十天便死的凡人，也不愿在这冰冷的天庭里再活一天！”
原本以为只是她一时气话，没想到，竟然真的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玉帝急怒攻心，颤抖的指着李靖道，“发兵！快把哪吒给朕传来！
李靖瞧见玉帝王母八公主的神色哪能不知发生何事，面色作难道：“陛下，哪吒被娘娘罚在元帅府闭门思过一年...”
“父皇...父皇...”八公主急声恳求道。
王母娘娘面色一沉，厉声道：“起来!八妹，母后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八公主思忖了一下，忽然起来转身跑出了瑶池。
王母娘娘忙着劝玉帝息怒，瞧见八公主走远，一时没来及叫住。
王母娘娘扶着玉帝回到瑶池宝座坐下，安抚道：“陛下息怒，这件事情就交给臣妾来办吧。”
玉帝急怒攻心，气得呼吸不畅，坐在宝座上喘息道：“那娘娘打算怎么处治七儿啊？”
“我打算...我打算...”王母娘娘脸色阴晴不定，最后眼底只剩狠光，咬牙切齿道：“我打算将七儿抓上天来！将董永碎尸万段，魂魄贬下九幽。”
“好！”玉帝点了点头，随即冷静下来，又泛起了恻隐之心，语重心长道：“不过这样儿解气倒是解气了。可是.....瑶姬之事，当引以为鉴啊。”
王母娘娘微闭双目，缓缓睁开，目露寒光道：“臣妾明白！”
说罢，王母娘娘目光扫过李靖，落在天奴身上，沉声道：“哪吒就不必通传了，持锏天王、奴星官，本宫命你们即刻前往下界，缉拿董永，将七儿压回天庭！”
.....................................................
灌江口，梅山庄园。
酒宴临到结束，周寂谢绝了梅山兄弟邀他多留几天的邀请，向杨戬告辞之后，动身离开了灌江口。
宴席散罢，一切归于平静。
杨戬望着周寂化作流光消逝的方向，回过头环顾周围，梅山兄弟趴在桌子上，喝倒一片。刚刚的喧闹和欢笑仿佛一场大梦，梦醒了，无尽的空虚和烦躁犹如潮水般在心底翻涌不息。
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原本的安静。
杨戬目光扫去，举起的酒杯放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侧头看向孝天犬，还没等他发话，孝天犬就连忙跑过去开门。
“二爷呢？”
过了片刻，一个冷漠的声音伴随很轻很乱的脚步从门口传来，听到寸心的声音，杨戬眼前一亮，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却看到寸心身后还有一个面露急色的熟悉身影。
“唔~是嫂子来了呀？二爷，嫂子来接你回家了。”
梅山老六醉眼朦胧的抬起头看了眼廊间重影的两个身影，脑袋砰~的一声砸在桌上，过了许久，突然发出响亮的鼾声。
杨戬对于天庭向来没有丝毫好感，见到寸心带着天庭的八公主找来梅山庄园，眉头微皱，努力维持平稳的语气道：“寸心，发生什么事了吗？”
寸心轻轻摇头，视线完全不与杨戬接触，转眸看向八公主道，“你还是问问八公主吧。”
“二郎表哥，你快帮帮我七姐吧。”八公主面露急色，带着哭腔道:“七姐和凡间一个叫董永的人成亲了。董永家灶王爷趁祭灶小年的时候，把这事写了奏章上报了天庭。父皇和母后已经派持锏天王和天奴率兵下界捉拿七姐去了。”
寸心只知道八公主找杨戬有急事，没想到竟是这种事，侧目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和八公主拉开了距离。
当初七公主曾为瑶姬说情，杨戬承她这份人情，听到七公主被人捉拿，抬手将随身的折扇变为三尖两刃刀，正要动身前往，突然看到旁边的寸心，杨戬沉默片刻，轻轻摇头道：“这件事，杨戬管不了。”
八公主不敢相信地望着杨戬，泪水涌了出来，“二郎表哥，我听说你们杨家遭难的时候，七姐曾冒死下来给你们送信，姑姑被抓的时候，还有你们被天庭通缉的时候，都是七姐为你们说情，因为这些她还被父皇责罚禁闭一年。”
杨戬脸上闪过一丝感动和愧疚之色，但很快冷冷说道：“大恩铭记在心。但这件事，杨戬管不了。”
寸心在旁欲言又止，八公主失望地望着杨戬，用手背擦了擦泪水，仿佛明白什么似的冷笑道:“你是在报复我父皇和母后，是吧？当初父皇下令杀了姑父和大表哥，还试图让十大金乌晒死瑶姬姑姑，就连三表姐都差点死在大金乌手里...你想看看玉帝和王母这次该怎么处置他们的亲生女儿。你想让他们知道，亲手处置自己的亲人是什么滋味？是吧？但是...搭上我七姐，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杨戬依然没有做声。
八公主泪流满面地走了出去。
寸心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杨戬，过了许久，转身朝八公主追去。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杨戬心如绞痛，神色暗然道：“孝天犬，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孝天犬摇了摇头，理所当然道：“主人是不会错的。”
杨戬轻轻摸了摸孝天犬的头，本想托他去找周大哥，说不定周寂可以帮到七公主。
但想到周寂一直以来都支持‘神仙不能动凡心’的天规法则，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
另一边，周寂离开灌江口没多久就看到一队天兵从云间飞过，紧接着，孝天犬的身影也从灌江口飞了出来，看样子是在朝天庭方向飞去。
周寂暗自滴咕，自己才走多久，看样子怎么又出事了？
周寂跟着孝天犬一路前往天庭，不多时，许久未见的李靖押送着七公主从下界而来，周寂心生疑惑，与当初弱水泛滥时潜入天庭那般换了身天兵的装扮，打听得知有关七公主和董永的事情。
还没等他靠近瑶池，玉帝勃然大怒的训斥就已经传入耳中。
“一派胡言，天条是天界亘古不变的定律，你自己违背也就算了，竟还妄想更改！”
周寂来到瑶池附近，看到七公主怡然不惧的反问玉帝道：“父皇，七儿问您，您是用什么来治理三界的？”
玉帝威严道：“秩序。”
七公主不依不饶道：“可您制定的秩序，违背了人性。”
“人性？”玉帝被七公主的偏执气笑了，拍着桌子道，“维系世间生灵循环往复，三界平稳安定，需要的是众神恪尽职守，各司其职。这样条条框框的天条对于神仙来说是种约束，对于三界众生来说，却是真正的公平！”
周寂扯了扯嘴角，心里吐槽道：这是我的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