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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五笔不成正     影视诸天之旅txt下载     影视诸天之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章 岁布?

    确认穿越无法携带电子设备以后,周寂便在离开司藤世界之前复印了大量纸质文件。

    从类似卫生纸这类的生活常备品,到枪械弹药的工艺流程,足足准备了两大本,元锦儿和聂云竹可能无法理解周寂的这种行为,但在他看来着其实和诸多穿越前辈们抄袭古诗词人前显圣一样。

    区别在于,他们身后是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底蕴,而周寂身后则是致力于改善生活质量的现代科技。

    元锦儿挑眉道:“那这生意我能不能入上一股啊?”

    她出身新门艺馆,平日里接触到的也都是有钱人,以她的见识,自然清楚此物一旦能成,必定不愁销量,甚至还有可能会风靡世家权贵,成为一种新的潮流。

    周寂笑道:“我找人合作只是为了当个甩手掌柜,倘若聂姑娘同意的话,那我也没什么意见。”

    “云竹姐~~”元锦儿当即使出撒娇大法,揪住聂云竹的衣袖微微晃动,“这种好事加我一个嘛~~”

    聂云竹看了眼周寂,见他没有什么反对的异象,便应允了元锦儿的请求。

    为此,元锦儿还专门从自己筹备赎身的银两拿出大半,作为创业的本金。

    见到有人如此上心,周寂也乐得清闲,将配方抄录给两人后,顺便还把当初讲给范思辙的那套商业逻辑又给聂云竹和元锦儿说了一遍,然后当起了他的甩手掌柜。

    春末夏至,一晃十几天过去了。

    苏檀儿的新店开业虽有波折,但也还算顺利,尤其是特意准备的暮云纱更是广受好评。

    越是如此,苏檀儿心里越是后怕,倘若那晚没有听从周寂建议,库房里的八百匹暮云纱后果不堪设想。

    随着新店的生意逐渐稳定,二房也因孙二虎之事被苏瑜责罚一通,在苏檀儿看来,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一面有条不紊的行进着。

    自从那晚之后,她和周寂的关系倒是拉近了许多。

    渐渐习惯了有人和她互道晚安,习惯了回府以后在房间开起小灶,在吃饭时聊一些毫不相干的闲话。

    比如生意上的一些难题,再比如周寂闯荡江湖时的趣闻,两人各自把握着一种只有自己能够感觉到的‘度’,相互了解相互迎合,但又不会主动试探。

    这样的相处方式让苏檀儿很安心。

    只是每晚都会重复做起的怪梦她从不曾对周寂说起,一来是因为她自己都回想不起到底梦到了什么,二来苏檀儿潜意识觉得这件事不想让周寂知道。

    周寂又不是苏檀儿肚子里的蛔虫,不可能世事皆明。

    见得苏檀儿有意与他亲近,周寂自然乐见其成。

    这日黄昏,周寂刚从纸坊回来,便看到本该在布行的苏檀儿不知为何提前回到了府上,手上还捧着个食盒正往桌上摆盘。

    看见周寂回来,苏檀儿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冷静了一下,故作轻松的收拾好食盒,转身朝屋外走去。

    周寂看一眼品相参差不齐的糕点,再看眼门口露出的一抹衣角,不由摇头轻笑,伸手拈起一块放进了嘴里。

    品相一般,味道也一般,不过这份心意确实异常甜美。

    周寂又拈起一块,回味中带有的些许苦涩让他目光一怔,抬眸道:“这梅花糕是谁教你做的?”

    苏檀儿有些不好意思的从门外探出身子,“很难吃吗?我...我试过味道了。”

    说也奇怪,她这些天一直在考虑给周寂准备‘实际点’的谢礼,没来由的想到了做糕点,这种冲动来的很快,如波涛汹涌,在心底泛滥。

    可真等她亲手做的时候,才发现这东西远比想象的还要难,练习好几天,都快要把小婵吃吐了,才勉强做到可以一吃的程度。

    听到周寂语气的变化,苏檀儿还以为不太合适周寂口味。

    却不料周寂怔怔的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没有,很好吃。”

    “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了。”

    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并非‘料理白痴’,苏檀儿当晚特意做了一桌美食为自己的糕点挽尊,周寂对此也不好解释。

    总不能说你做的糕点在难吃这一点上和另一个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晚饭的闲聊间,苏檀儿突然提到北方近来有变,靖国与梁国开战数月,有传言说梁国大败,已经被靖国攻陷大半。

    周寂不明白苏檀儿为何会对北方战事感兴趣,待她说完才明白,她感兴趣的不是两国之战,而是今年岁布会将如何。

    来到江宁已有数月,周寂了解武朝近百年来国力积弱。

    先后两次向梁国求和,签订的条约都是为人所诟病的,早年檀渊之盟丧权辱国,几乎划断了武朝收回燕云六洲的意志和可能。

    再到六年前黑水之盟,需要被缴纳的岁币几乎被提高了近一倍有余,更是在众多武国人士心上狠狠地划了一刀。

    单就岁布这一点,每年三十万匹绢的布帛绝不是一个小数目,若不是化整为零,任何一家布商都不可能吃下去。

    而即便化整为零,朝廷方面给出的仍旧是一个个的大数。

    以苏家的底蕴在这方面还是稍嫌不够的,当然,如果只是承接其中的一小部分,就足以挂上皇商的名头,受益无穷。

    眼下二房虽因孙二虎之事人赃并获,在宗族里面丢了极大的面子,却也并不代表苏檀儿可以安然接过苏家掌印。

    在她看来,倘若能未雨绸缪,提前拿下岁布生意,必定可以获得宗族认可,远不是开一两家新店可以比拟的。

    周寂虽然对这个世界还没有产生过多的认同,但听到苏檀儿的话终究有些心中不适。

    他理解苏檀儿作为商人,想要逐利的打算。

    也明白这其实也是武朝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他明白、理解,但绝不认同。

    为此,两人还起了一些争执。

    苏檀儿苦笑道:“我自出生开始,岁币就年年都在给了。有些东西,说起来不光彩,但看起来就想是没完没了的事情,我当然也希望我们能打赢梁国,废除岁币,可是我们就是没有赢过啊,六十多年前的檀渊之盟,七年前的黑水之盟,如今又多了个靖国,打起来会怎么样呢?两虎相争同归于尽,那当然好了,可真会这样吗?”

    “所以你就选择了认命?”周寂听得出苏檀儿语气中的失落和颓然,眼前的苏檀儿就是无数武国人的缩影,很多人并非不爱国,而是看不到光,看不到希望。

    周寂在司藤世界待了一年,临走前刚好赶上《觉醒年代》的开播,如今的武国看似不及那个无法提及的年代黑暗,但所面临的处境甚至比那个年代还要危险。

    毕竟此间没有思想开化,有的只是‘习惯’和‘顺从’。

    他虽没有敢叫天地换新颜的愿景,但如今身在武国,下意识的也就站在了武国的立场上。

    “我只是个小小布商,干预不了国家大事,岁布生意我不做自然会有别人抢着去做。”苏檀儿面露苦涩,叹息道,“不认命又能怎样呢?”

    是啊。

    不认命又能如何?

    这还是周寂第一次和苏檀儿谈论起这么深沉的话题,以往聊到的东西都是些寻常小事,邻里日常。

    如今北方战事未定,谈论这些的确为时尚早,周寂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在交谈的结尾,轻轻的问了句,“缴纳岁布与否,且看朝廷如何决断吧。”

    转眼已近中秋,这四五个月的时间里,周寂每日修行雷法,进度倒也还算可以,借着四方阵图的便利,他可以从中吸纳上古战场的残留灵气,哪怕只是泄露出来的一丝丝,就足以让他炼化数月,更是能抵过再次修行的数年苦修。

    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再次动起留下来的念头。

    以往到了穿越时限就要离开,是因为自己寿元有限,如今埋在心口的九眼天珠赋予了他千余年的寿元,使得原本焦虑和急躁的心情也随之放缓。

    12年的时候,市面上并没有什么苟文,但在司藤世界,周寂在穿越前恶补了大量火文和热剧,其中的苟文题材虽然不是很喜欢,却也明白这也正好符合他‘有时间、没修为’的当前境况。

    苟到雷法大成,至少也要到丘山的境界,再继续穿越,这样的话哪怕下个世界会碰上高武或玄幻,也能有一战之力。

    而另一边,他又从事先准备的资料中弄出一些别的小玩意儿交给聂云竹和元锦儿生产,比如牙膏肥皂海盐之类的生活用品,一时间风靡整个江宁。

    八月中旬的一天,伴随着梁国快要沦陷的消息,一队由武朝都城而来的人马也悄然进城,领队宋宪去往了乌家,而副手伍德城则被事先得到消息的苏仲堪请回了苏家。

    苏檀儿见此也颇感无奈。

    毕竟伍都尉与苏家虽是外亲,但与二房交好,近日靖梁之争已经有了结果,那伍德城从武都赶来的原因,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今年的岁布之事。

    开小灶时。

    周寂眉头微皱,疑惑道:“伍都尉可曾明说今年岁布照常缴纳?”

    苏檀儿苦笑道:“这种事情那还需要明说,伍都尉席间一直暗示,想来是朝廷内部已经有了决断吧?”

    “朝廷决断?”周寂摇了摇头,这些天他其实也有听说朝中动向,虽不知具体情况,但从聂云竹和元锦儿那边的武都商人处得知,宰相李纲和部分官员一直坚持停缴岁布,朝中可谓骂战不断,应该还未给出结果才对。

    周寂目光闪过一丝冷意,如今伍德城被贺太师悄悄派来江南,看来这位贺太师已然胜券在握了啊。

    数天后,中秋佳节将至,夜市灯火如龙。

    中秋夜的江宁是不关城门的,热闹与狂欢要持续一夜,要到第二日的清晨才会散去。

    此时城内的街道上都是人头涌涌,吃完晚饭不久的时间点上,人们从各家各户走出来,道路两旁花灯如织,如同浩浩荡荡的不灭的流火,小贩们高声叫嚷,舞龙舞狮的队伍走过,敲锣打鼓,也有杂耍卖艺的表演者聚集街头,看起来好不热闹。

    周寂与苏檀儿带着小婵耿护院,四人沿着街道在城中走走逛逛,自从新店开业以来,苏檀儿的心思几乎都在布行的生意上,今晚被周寂强行拖出来,最初还有几分小脾气,可在玩闹了一会儿后,脸上就下意识的浮现出微笑,就连脚步也轻松了许多。

    随着街上的人越来越多,突然间,周寂脚步一顿,一把拉住苏檀儿,眉头微皱,随后舒缓,“我们去秀水河畔看放灯吧?”

    苏檀儿不明白周寂为何突然拉住她,下意识的踮起脚尖看了一眼,前面的街市人头攒动,各种喧闹的声音络绎不绝,其间似有几名衙役和官兵在逆着人群朝这边走来,似是正在寻找着什么。

    若是以往,苏檀儿定然没有这般感知,可随着这段时间每晚听着周寂的呼吸睡觉,自己也逐渐被他的呼吸频率感染,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些许变化,至少在六识方面,较之前有了极大的提升。

    就在两人招呼了耿护院和小婵,准备转道秀水河的时候,原本喧嚣的街道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紧接着街口一阵骚动。

    原本混杂在人流中的衙役和官兵从四周聚拢而来,周寂认得出这些官兵身上的服饰与伍德城带来的手下相似,想来也是从武都而来。

    眼看包围圈越收越小,一道黑影从街角一跃而出,踩着屋檐翻上房顶,几个纵身朝远处逃去。

    众人新奇不知发生何事,只看到一个黑影如戏文中那边飞檐走壁,然后一群府衙的衙役和身着轻甲的官兵围了上来,平日耀武扬威惯了的赵捕头此时满头是血,一只手捂着脑袋一只手颤巍巍的指向黑影逃跑的方向,嘶哑道:“竟敢行刺宋大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给我追!”

    ..........................

    (抱歉,还有一章。)

    感谢“2020******625”的1000币打赏。

    感谢“舞月陌雨”的100币打赏。

第十章 解决问题的方法

    这还是周寂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武者。

    以往他在酒楼和街市上也见到过打架斗殴,或是两批人在街头血拼的,镖局、帮派、高门大户的护院,打起来的理由各种各样,但实力嘛......

    封于修一个人,就能打他们十个。

    眼下终于看到一个身怀轻功和内力的武者,周寂见猎心喜,若非苏檀儿还在身旁需要照顾,恐怕他早就飞身跟上,询问此间武林情况了。

    马车穿过街道往苏府方向回去时,帘外的夜市依旧热闹。

    小婵逛了一晚上也已经有些乏了,这会儿正靠在车厢一角,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盹,苏檀儿心中好笑,便让她靠到自己腿上休息,只是眼神不时瞟向周寂,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口。

    周寂扫了眼还在街上到处找人的官兵,将窗帘放下,率先开口道,“待会儿回府以后你先休息,我有事需出门一趟。”

    “相公待会儿是要去寻那名黑衣人吗?”

    见周寂主动开口,苏檀儿这才把涌到嘴边的话说出口道,“此人惊动的是武都京卫和江宁衙役,想来已经惹下了大麻烦,相公真的要去?”

    周寂笑道:“无妨,我只是找她问点事情,很快就回来了。”

    苏檀儿知道周寂是个‘高手’,但并不清楚他到底有‘多高’。

    留意到苏檀儿眼中担心的神色,周寂恍然道,“你放心,我到时易容化妆,不会牵连到苏家的。”

    “你以为我在担心这个?”苏檀儿白了周寂一眼,不满道。

    她确实有些担忧苏家,但比起牵连到苏家,她内心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在担心周寂的安危,她和周寂之间虽然没有感情基础,但自从成亲以来,周寂对她的迁就和善意她都看在了眼里,

    朝夕相处,相视而眠。

    要说没有动心,那也是假的。

    正是因为动心,所以才感到不满。

    周寂话一出口就感觉到不对,连忙解释了一通,苏檀儿倒也习惯了他是不是抽风的性格,没与他计较,只是在临走之际再三叮嘱,要他注意安全,切莫出事。

    ............

    茫茫人海中找一个刺客,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很显然,刚刚逃窜的女刺客并未放弃刺杀计划。

    当周寂独自一人重新回到街市时,一团烟火在不远处升腾起来,街上的武烈军人和衙役也逐渐多了起来。

    虽不知刚刚回府的时候究竟错过了什么,但周寂明显感觉街道变得比之前混乱了许多。

    这边混乱的响动,已经影响了小半个城池。

    以他的阅历自然看得出,那名女刺客应该在城里多次出手,想要搅乱局面,然后借机二次刺杀。

    只可惜二次刺杀仍旧失利,

    赶来的武烈军人、官府压抑聚拢成势,女刺客大概是想要朝人潮这边奔逃的,却被围堵包抄,无奈的她只能往另一边相对安静的方向跑去。

    论起逃跑的手段,周寂排第二,哪怕楚留香也不敢论第一。

    毕竟术业有专攻,让楚香帅轻功卓越是为了耍帅,哪经历过到处逃窜保命的窘迫?

    因为女刺客受了重伤的消息早就在追捕的官兵里传遍,所以周寂闲逛在局势边缘,浑不在意军士官兵的拦问。

    做好变装处理,周寂此刻俨然是一个醉酒的世家公子,在几个街区之间转圈,看着远处传来的混乱,心中计算着可能存在的逃跑路线,沿着长街绕向城市的西方,到得一个僻静的街巷间等待。

    锣声急促地从远处传过来,随后是打斗的响动,女子推动着混乱,往这边过来了。

    周寂好整以暇的看着朝他跑来的女刺客,一袭黑色束身短炮,黑纱遮面,在狂风中轻摆摇曳,深色系的唇色让人印象极深,此时的她俨然已经到了力竭的边缘。

    脚步蹒跚只凭一口内气吊着,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在周寂看向陆红提的时候,陆红提也注意到了站在巷口的这个年轻公子,容貌普通好似转头就会忘记他长相,唯有那双眼睛清明如镜,深邃如渊,虽然已经近乎昏迷边缘,但她仍感觉到对方身上带给自己的某种压迫感,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陆红提听到身后逐渐逼近的喊杀声,微微弓身,强撑着最后一口内气跃步而出,一柄短刃脱手而出,犹如离弦之箭正朝周寂面门飞去,同时另一柄短刃反手握住,然而没等她近到周寂身前,就看到对方两只手指拈住飞刺面门的短刃,而另一只手只是简单一提。她整个人就悬空而起。

    毫无挣扎之力的被抗在了肩头,然后朝另一条小巷飞驰而去。

    ‘是友非敌?’

    陆红提被周寂这一套滚瓜烂熟的操作吓了一跳,趴在周寂后背上,看着四周飞速略过的房屋树木,原本就快要昏迷的她这次真的昏了过去。

    城西一处较为偏僻的宅院。

    周寂看了眼周围的情况,随后直接从围墙跃下,将肩头的女刺客丢到了外间的床榻上。

    这里是他伪造身份在几个月前买下的,本想是留作狡兔三窟的后手,如今倒是提前派上了用场。

    从房间的一处墙角抽出几块青砖,把里面藏着的一只急救包掏出来,丢到了女刺客的身旁,“醒了就自己处理一下伤口吧,毕竟男女不便,我在门口等你。”

    说完看女刺客仍是一副昏迷的模样,撇了撇嘴,径直走出房间,说道:“人的呼吸频率可以控制,但心跳脉搏却无法说谎......不对,好像可以做到.....只是你不行。”

    随着修为逐渐提升,周寂也发现原本武林外传世界里的一些常识已经开始被逐渐打破,当然,这只是针对他而言。

    眼前的这个女刺客仅仅只是触碰到了内力修为的门槛,单就内力修为来说,甚至比八年前的自己还略有不如。

    陆红提听到周寂的话,自知装不过,于是便扶着伤口从床榻上坐起身来,并没有理会身边的‘奇怪包裹’,而是强撑着拾起枕边的短刃,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把刀放下吧,你不是我的对手,没受伤的时候也不是。”

    在苏家憋了半年多的周寂终于过了把人前显圣瘾,苏檀儿小婵聂云竹元锦儿甚至于耿护院都只是些普通人,在他们面前显圣只会收获掌声......并不能获得成就感。

    如今在真正的武者面前狠狠装了一把,虽然有些二,但爽是真的爽。

    陆红提透过窗户看向站在院中的周寂,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先前表现出来的轻功再加上现在的相隔十余米的感知,都让她有些拿不准对方的身份。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如果对方真心杀她,也就不会从武烈军和衙役的追捕下,把她救到了这里。

    再次看向床上的包裹,奇怪的材质像是玉石般通透,但又柔软如布,上面还用红漆刷了一个‘十’字,陆红提拿起来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周寂解释道,“按着上面的卡扣,沿白色长条划开,里面有细针有丝线,可以缝合伤口促进痊愈,在缝合之前,先用里面的那一只瓷瓶里的酒精清洗伤口。”

    周寂早在藏下急救包的时候就会定期前来更换酒精,倒也不怕它挥发失效,紧接着将白药和纱布之类的东西告诉对方后,便耐心在院中等待她自行处理伤口。

    陆红提翻看着急救包里的这些小玩意儿,一时不知该不该相信周寂。

    行走江湖多年的她深知江湖险恶,迟疑许久,还是没敢贸然使用这些奇怪药物,而是用自己随身携带的伤药简单的处理了下伤口,沉声道,“你是道家弟子?”

    陆红提的声音很轻,周寂在外面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周寂思索了一下,他如今修行雷法,手心的四方阵图又明显和诛仙剑阵有关,说自己是道家倒也不为过,“勉强算是玄门弟子吧。”

    陆红提心下了然,也就只有玄门中人才会有这些稀奇古怪的丹药。

    “你与宋宪有仇?”陆红提又问道。

    “宋宪是谁?”周寂疑惑道,“是你要刺杀的人吗?”

    “你不知道宋宪?”陆红提惊讶道。

    周寂眯起眼睛,突然想起聂云竹那边的情报,皱眉道,“是前些天从武都而来的宋都尉吗?”

    陆红提沉默不语。

    周寂推门而入,陆红提没有使用他说的酒精针线和白药,甚至还把他的床单撕碎,扯成布条包扎了身上的伤口。

    对生人有这种警惕,绝非一般江湖游侠。

    周寂联想到陆红提刺杀宋宪的举动,目光一凝,道:“你是李纲的人?”

    陆红提猛然抬头,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的神色。

    她虽然和李纲有点关联,但严格来说,其实是秦嗣源的手下。

    周寂瞧得出陆红提眼中的惊讶,心知即便没说中,也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你既然和朝廷有关,那定然知道朝中都有什么人支持缴纳岁布喽?”周寂对陆红提是谁的人其实并不感兴趣,但她要是李纲那边的人,应该会知道一些更为确切的情报。

    陆红提沉默片刻,开口道:“朝中支持岁布的人以太师贺元常为首,刑部尚书梁平中以及礼部户部吏部多名官员为其爪牙,这些事情在朝中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周寂微微颔首,找来纸张向陆红提再次确认了这些人的身份,一直誊录了十余人,方才罢休。

    陆红提迟疑道:“如今贺太师在朝中一家独大,便是陛下也不敢轻易动他,你就算找人上书弹劾,对他来说也是无关痛痒。”

    “我是一个江湖人,江湖人的事情自然要以江湖的规矩解决,弹劾?那是朝廷的规矩,在江湖上行不通。”周寂闻言笑道。“当一个问题无法解决的时候,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这样问题就不复存在了。”

    “这位...恩公,莫要做傻事!”陆红提当即反应过来,急道:“贺元常深居简出,在武都势力极大,即便恩公轻功卓越,也难敌强弩之威啊!”

    如果仅仅是武林外传时期的周寂,虽然可以出入皇宫盗御酒御菜,但决计无法在刺杀当朝太师后,能够安然离开。

    可如果是离开庆余年世界的他,有了辐射真气这种大杀器,杀人于无形当中,在科技未能达到检测核辐射的时代,即便杀掉贺元常也能翩然离京,返回江宁。

    更何况,现在的他雷法修行进展神速,又有伏魔御雷剑加持,足以平推整个世界,区区强弩又有何惧?

    周寂笑道:“这间宅院是我用化名买下的,左右都颇为清净,鲜少人来。你可以安心住下养伤,衣柜里应该还有一些常备的衣衫,你想走的话随时也能离开。”

    陆红提没来及多说,就看到他告辞离去,连忙起身追到门口,询问道:“在下陆红提,还未请教恩公大名?”

    周寂楞了一下,展颜一笑,抱拳道:“在下范闲,闲人的闲。”

    “范闲?”陆红提一听就知道这也是个化名,还想再问时,院中空空如也,便是连周寂何时离开的,她都毫无察觉。

    ..........

    走的匆忙其实并非周寂故意装比,而是他突然想起一事。

    在离开时,他主动说过‘速去速回’,‘耽误不了太久’,可从找人到疗伤再到说话,眼看已经到了四更天,再不回去的话,那就真是彻夜未归了......

    回到苏家,周寂远远就看到苏檀儿的房间还亮着一盏灯,周寂不由心中一暖。

    当他推开门时,才发现苏檀儿已经趴在书桌上沉沉睡去,想来等了他半夜所以有些撑不住了。

    这还是周寂第一次见到她睡着的样子。

    没有平时的聪慧冷静,反倒给人一种莫名的哀苦和怅然,眉头微微颦起,神色也有些伤心,不时有滴清泪滑落,看起来像是做了场噩梦。

    周寂轻叹一声,将苏檀儿眼角的泪痕抹去,轻轻的把她抱到床榻上,才留意到她微微开合的朱唇像是在说什么话。

    “周寂......”

第十一章 你这也是半步宗师?

    清晨时分,喧闹过后的江宁城终于恢复了片刻的安宁,街道上没有了摩肩接踵的行人,只有脱下甲胄换上布衣的武烈军人在走街串巷,似乎还在摸查着昨晚行刺的那名女贼。

    苏檀儿一日既往的做着重复的怪梦醒来,半年多的时间,她也已经逐渐习惯了每次醒来都会泛起的短暂失落。

    看了眼窗外已近大亮的天空,她还依稀记得昨晚在书桌前等周寂,等着等着自己反倒睡着了。

    对了!周寂呢?

    苏檀儿想到周寂昨晚要去找那名武烈军和衙役追捕的黑衣人,眼中不禁泛起一丝担忧。

    从软塌撑起身子,散落的长发犹如飞瀑般从身侧滑落,苏檀儿下意识的掀开墙布,见床上并没有人,连忙将脑袋探到墙洞的另一边,结果一抬眸就对上了周寂惊讶疑惑的目光。

    惊讶之余,周寂看着趴在床头,往这边探身的苏檀儿心中好笑,挥手道,“早啊。”

    苏檀儿这才发现周寂此时正在更换衣服,内衬的衬衣衣扣大开,*******,恍得苏檀儿俏脸一红,然后故作冷静的轻咳一声,反问道,“相公昨晚是几时回来的?”

    周寂苦笑道:“抱歉啊,昨天答应你速去速回的,但临时有事耽搁了一会儿。”

    “什么事?相公不会和人动手了吧?有没有受伤?”苏檀儿有些着急的站起身子,全然忘记了自己脑袋还塞在墙洞里,只听‘咚~’的一声轻响,苏檀儿感觉眼前一花,原本在床尾穿衣的周寂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旁,而她抬起的头也正好撞在周寂宽厚温热的手掌中。

    “小心点~!”周寂看着还没晃过神的苏檀儿吐槽道,“还好有我在旁边,要不然这一下准给你磕一个大血包。”

    周寂说着,手掌还下意识的摸了摸。

    还别说,手感真的挺不错。

    感受着头顶传来的轻柔拂拭,苏檀儿逐渐缓过神来,嘤~的一声缩回了脑袋,整个人背靠着洞口旁边的墙壁,头顶酥酥麻麻带着一丝撩动心房的轻痒,脸颊也滚烫的快要融化了一样。

    摸头杀的威力这么大吗?

    周寂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又看了仅有一墙之隔的苏檀儿。

    以他当前的修为虽然做不到透视墙壁这种近乎仙法的程度,但也能利用感知在脑海中还原出苏檀儿此时的呼吸脉搏。

    片刻之后,走廊上传来小婵的脚步,随着她敲开苏檀儿房门,打算服侍小姐梳洗,苏檀儿这才慌忙道了句,‘谢谢’,然后跑下了软塌。

    “小姐,你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生病了吧?”

    “我没事。”

    “都这么烫了,怎么会没事?”

    “小婵~!”

    ...........

    和苏檀儿在庭院里吃罢早饭,周寂迟疑片刻还是告诉了苏檀儿,他这几日可能要出去一趟的事情。

    苏檀儿忙问是否和那位刺客有关,周寂连忙否认,只说是散心几日,让她不要对外透露,最好连府上的其他人都不要告诉。

    苏檀儿自知她眼前的这个‘相公’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透露着神秘和古怪,虽然不理解对方究竟要去哪,去做什么,但在潜意识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随着天色大亮,刚刚消停了片刻的街市再次恢复了昨晚的热闹。

    不过街道上警戒的官兵也多了,想来江宁府衙如今也蛮头疼的,遇上这样的节气很难做出太多扰民的行动,只能提高警惕与盘查,严格控制出入城的人口,意图将刺客困在城里。

    朝廷命官被刺杀,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没有多少感觉的,茶余饭后谈谈或许还是拍手称快的居多。

    但如果牵扯到‘忤逆朝廷’、‘妄断圣意’之类的说法,那就大不一样。

    周寂走在城中,却见平息了许久的城内舆论再次被人挑起,而这一次的目标指向的却是昨晚被刺客刺杀的宋宪宋都尉。

    街角巷口,似乎都有人在议论,宋宪离开武都其实是奉贺太师之命,悄悄南下,来江宁采购今年上供的岁布。

    而如今,北方梁靖之争已经动摇两国国体,就连朝廷内部也在为岁布的事情争论不休。

    就连陛下都还没决断,反倒是贺太师竟已经替陛下拿了主意。

    往小了说,这是未雨绸缪,可往大了说,那便是忤逆之罪啊。

    到底是谁,把这些不能放在台面上讲的东西通通掀到了台面上,周寂眉头微皱,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从城东走到城西,周寂连换了数道妆容,直到返回安置陆红提的那间小院,他俨然已经改头换面,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城西多住权贵,比起城南城北清净许多。

    来到院前,周寂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跟踪后翻身越过围墙,推门进屋。

    距离地面大概三四米高的房梁上,陆红提身着深色短袍侧坐在梁木上面,一只脚踩着梁木,一只脚耷拉在外面。

    低头看着周寂推门的那一幕,径直跳了下来,脚尖点地的瞬间,整个身子由直立变成前倾,左手短刀脱手甩出,右手短刀反握,犹如离弦之箭般朝周寂飞射而来。

    这一套招式和昨晚被周寂一招制住时一模一样,但速度却比之前快了数倍不止。

    昨晚被宋宪所伤,又被武烈军和衙役围堵许久,撞见周寂时早已力竭,可以说一身实力十不存一,如今伤口经过简单包扎,再加上休息了一晚,心有不甘的她再次施展重复的招式,只想看清自己和他究竟有何等差距!

    周寂也看出了对方试探的念头,不禁摇头轻叹,亦如昨晚一样,剑指一并,随手夹住飞刺而来的短刀,随后侧身半步,另一只手扒住陆红提的肩膀,将她丢到了床榻上。

    这一套动作轻描淡写,看起来就像是在做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正因为这样的轻描淡写,更是让陆红提感觉到挫败。

    以她的实力,在同辈当中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即便现在负伤,实力大打折扣,但眼力和阅历仍在,前后两次交手,她都没能看出周寂的真正实力。

    周寂如果知道陆红提的想法肯定会笑出声来。

    在没有真气和法力的时代,仅凭各自摸索出来的内力功法,若是碰到武林外传时期的自己,生死之斗不许逃跑,对方也许可以和他过上两手。

    但如今有了玄门雷法和辐射真气,他已经跨过了低武和中武,差不多能在高武世界找人碰一碰了。

    “恩公虽然武功高强,但太师府守备森严,刺杀贺元常之事还请您三思啊!”陆红提坐起身来,抱拳道。

    原本收身的武者短袍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松,一抹白色的纱布绷带从衣衫边角露出。

    世界上没有人能逃脱‘真香’定律。

    没有人。

    昨晚听闻周寂那一番‘解决问题’的方法,陆红提就对他放下了防备,在他走后,更是将身上缠着的床单碎布解开,按照他先前所说重新处理了一遍伤口。

    也正是因为伤口进行过缝合,所以陆红提才敢再次出手,妄图试探周寂的武功深浅。

    扫了眼角落里的一堆碎布,和枕头下面压着的半只急救包,周寂脑补完陆红提的心理活动,不禁笑道:“此事无须再劝,我心中自有决断。”

    周寂说罢,在桌旁坐下,抬眸道:“你是直接听命李纲,还是身后另有组织?”

    陆红提闻言一愣,直言道:“我听命秦相,虽然没有真正加入密侦司,但也算是密侦司的编外人员。”

    “秦相?秦嗣源?不是李纲吗?”周寂没想到陆红提说的这般直白,联想到路上听闻的传言,皱眉道,“你已经见过他了?”

    周寂先前不知道宋宪是因为对方只是一个小小都尉,放在武都,根本不值一提。

    但秦相之名,在这个武朝却是人尽皆知,哪怕他没有刻意打听过,却也有听说这个前任宰相。

    因黑水之盟饱受骂名,随后辞官退隐,不问朝堂。

    如此看来,此人心有沟壑,潜龙在渊,退隐是假,另有谋划是真。

    陆红提沉声道,“我并未透露恩公姓名,只是告知秦相中秋集会刺杀宋宪失利,需要另寻机会罢了。”

    “所以他就学着乌家那套,引发城中舆论,借此施压,迫使他提前回京?”周寂好歹也经历过庆余年这样的世界,像是揣测圣意的事情可做不可说。

    一旦事情闹大,再有人煽风点火,届时弹劾文书如雪花一样送往武都,不管是谁,都保不住他。

    摇了摇头,周寂摆手道,“罢了,这些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不过你既然见过秦相,又对我毫无隐瞒,看来仅仅只是没有提及我的性命,其他该说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吧?”

    陆红提表情一滞,抱拳躬身道,“还请恩公恕罪!”

    “恕罪就不必了,我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帮我。”周寂很清楚,陆红提这么直白的原因定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密侦司’亦或是‘秦相’,想要招揽自己,但他并没有屈居人下的打算。

    比起受制于人,他更喜欢平等合作。

    他要阻拦武国缴纳岁布,秦嗣源也想这么做。

    利益相同,那就可以寻求协助。

    “恩公请讲。”陆红提本就因泄露周寂身份而感到愧疚,当即抱拳道,“只要红提做到,必将义不容辞。”

    “哪有那么严重?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周寂闻言笑道,“你既然是密侦司的人,那帮我做一些武都的身份路引,应该没问题吧?”

    区区路引而已,对于密侦司来说简直太过容易,陆红提满口应道,“不知恩公何时讨要?”

    “今天晚上,日落之前。”周寂笑道。

    今天?陆红提目光一凝,看了眼周寂,明白他今天就要启程前往武都,有心再劝,可涌到嘴边的话却又咽了下去,点头道,“好。”

    在古代,路引这种东西堪比现代的身份证,对于周寂来说,偷倒是好偷,但造假却是极为困难,黑市的路引压的其实都是官印,与其说是假的,更接近于黑户洗白。

    这也是为何每到一方世界,他都会去黑市置办路引的原因。

    得到密侦司的协助对他来说倒也能省去一些麻烦,有了明面上的身份,等到了武都,至少不会像一只见不得光的小老鼠般,在下水道里东躲西藏。

    谈定此事后,周寂突然想起另外一事,好奇道:“陆姑娘,以你的武功,在江湖上能算几流?”

    这句话听的陆红提嘴角直抽。

    若非周寂语气着实诚恳,并无阴阳怪气之意,恐怕她早就提刀砍人了。

    “一流上品,半步宗师......”陆红提长长的吐了口气,叹息道。

    “半步宗师?”周寂瞅了眼陆红提隐约露出的绷带,半步宗师刺杀一个小小都尉,居然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差点被官兵衙役围堵在小巷里,未免也太水了吧?

    半步宗师如此,那宗师又会是怎样呢?

    周寂好奇道:“世间宗师又有几人?他们的实力又怎么样?”

    “我只听闻有关中有一位周桐前辈,人送绰号‘铁臂膀’,乃是世间又名的大宗师,至于他的实力,我未与他交过手,所以并不清楚。”陆红提摇了摇头,她虽然资质极高,但还未能窥得宗师门径,所以并不清楚宗师的真正实力。

    说罢,陆红提神色幽幽的看向周寂,迟疑许久,终于问道,“你难道不是宗师吗?”

    周寂摇头道:“我和你的修行体系不同,并非宗师。”

    周寂所听说过的宗师要么可以破碎虚空,直抵上界;要么可以后天演化先天,突破武道桎梏,超凡入圣;再不济,也能打通任督二脉,内力循环不息。

    如果没有获得伏魔御雷剑上的雷法传承,他可能会以辐射真气和九九还阳内力为基础,修得第三种的宗师境界。

    但现在他已经开始主修雷法,转向了‘炼精化气,练气返神,炼神还虚’的修行体系,确实和之前的武道境界有所差异。

    .............................

    (感谢‘没有昵称’的100币打赏)

第十二章 你不要过来呀!

    江宁距离武都相隔数千里,便是以周寂的脚程一来一回也得七八日,更何况还要寻找机会杀人,不留丝毫人为痕迹,这样耽搁下来差不多得十天半月才能返回江宁。

    在得知陆红提与密侦司有关,身后又站着秦嗣源后,周寂便打消了请她照看苏家的念头,而是在离开之前,给苏檀儿留了点东西防身,自己则带了些细软以及一只雨伞,假借省亲的名义,悄然离开了江宁。

    然而,就在他离开的第二天,北方传来的一条消息引爆了整个江宁城。

    “靖国大破梁国守军,梁国都城失守,为靖国所吞已成定局......”

    秀水河畔的一处长廊中,秦嗣源拿起的黑子还未落下,就见面前这个身形微胖脸上时不时挂着笑意的中年人猛然起身。

    往日脸上的常见的笑容荡然无存。

    康贤一把抹乱桌上已见颓势的白棋,来回踱步道,“岁奉之事朝中还未有定论,如今北方局势又逢大变,秦老怎么还能坐的住?”

    秦嗣源捋了捋胡须,有条不紊的将散乱的棋子拾起,然后复盘摆好,思忖片刻,落下黑子道:“万事有始有终,陪我下完这局吧。”

    康贤看着被秦嗣源复盘的棋局,不禁有些傻眼,悻悻的回到位上,拿起棋子比划了好几处位置,最后只得弃子投降道,“秦老棋艺精湛,这一局我输了。”

    话音刚落,康贤突然意识到秦嗣源的话,猛然抬头道,“秦老要走了?”

    “不错意外的话,李相应该快到江宁了。”秦嗣源神色平静,但康贤能从他眼睛里看出一团蛰伏了十余年的火焰,再度燃起。“梁靖之争已经动摇两国国体,我辈谋划十余载苦等今日,北伐关乎国运,无论如何,这一战必须要打!”

    “只是贺元常那边.....”康贤眉头微皱,忍不住道,“此人城府极深,又在朝中经营多年,就连陛下也事事问询意见,秦老复朝可有把握?”

    秦嗣源想到前两天陆红提朝他汇报的某位疑似‘大宗师’,打算去武都行刺贺元常的消息,目光微微凝重,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没有正面回答康贤的担心。

    ........

    同一时间,原本因城内流言四起而焦头烂额的宋宪此时却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先前满城都在流传对他不利的言论,甚至还有文人学子声称要联名上书,向朝廷状告他。

    如今随着梁国国都沦陷的消息传入江宁,几乎引爆了舆论,一时间街头巷尾,酒楼茶肆都在谈论此事,反倒把他解脱了出来。

    在宋宪看来,亦或者在江宁所有布商看来,梁国既已沦陷,靖国定会加征岁奉,届时岁布征收比以往只多不少,甚至还会翻上一倍。

    眼看岁布之事已成定局。

    一时间,蚕丝价格水涨船高,待苏檀儿反应过来的时候,城里的蚕丝都已经被乌家尽数吃下,就连她责令席君煜预定的江北蚕丝也都乌家截胡,以溢价五倍不止的天价买入。

    短短两天时间,偌大一个江宁城,十余家布行,竟落得无丝可用的窘境。

    而‘押对宝’的乌家此刻却是歌舞升平,乌承厚脸上也终于扫去一直以来的阴霾,送走宋都尉后,眉宇间的郁结终于舒缓些许,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老爷~!老爷~!!少爷他醒过来了。”

    转身看到从后院跑来的一名仆从,乌承厚刚刚扬起的嘴角再次垮了下来,提起衣摆快步朝乌启豪的厢房走去,没等他走到门口,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噼啪~的打砸声,乌承厚心里一紧,连忙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一个枯槁憔悴的身影正躺在床榻上,不断砸着床边的碗碟。

    由于房间四周的窗户都被黑布遮掩,所以显得阴森恐怖,此时的乌启豪身上披着一件长衫,先前还有些合体修身的衣服如今就像是被一根竹竿撑起,看起来空空落落,从袖口果露出来的手臂上布满了各种脓疮,夹杂着屋里的药味、香囊、散发着各种怪味。

    像是感觉到有人开门,乌启豪神色狰狞转头看去,待看到乌承厚的身影后,有些发散的眼神才逐渐回笼,那一双深凹进去的眼珠已经呈现出灰败的迹象,直盯的人毛骨悚然。“爹,你怎么来了?”

    这几个月来,乌启豪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乌承厚到处寻访名医,都未能查明根由,就连是中毒还是生病都不清楚。

    随着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身子也越来越虚弱,原本计划报复周寂和苏檀儿的事情也因此一再耽搁,直到上次醒来时,已经浑身上下疼得无法动弹了,如今却没有露出什么痛苦的表情。

    乌承厚心中泛起一丝不妙的预感,连忙上前道,“启豪,你没事吧?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怎么没事?”乌启豪从本就稀疏到了极致的头上薅下一把头发,扬在乌承厚面前,然后后掀开袖子,把手臂上的脓疮露了出来,狰狞道,“这样算没事?还是说这样算没事?”

    两句话说完,乌启豪眼前一黑再次倒在床榻上,喘着粗气道,“爹,你要替我报仇,一定要替我报仇!这都是周寂和苏檀儿的错,要不是他们,我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死!!”

    乌承厚起初也怀疑过苏家,可不管是各地请来的名医还是他暗中派人的调查,都表明自从那天苏家婚宴之后,周寂和苏檀儿都不曾和乌启豪有过接触,而乌启豪本人也没有碰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唯一的一次异样,还只是婚宴受辱离开,不小心流了点鼻血。

    单凭这点东西,根本不足以说明乌启豪是被苏家所害。

    可看着进气儿没有出气儿多的乌启豪已到弥留之际,心中悲痛万分的乌承厚哪还顾得上什么所谓的‘证据’。

    不管到底是中毒还是生病,乌启豪都是从被苏檀儿当众拒亲以后才开始这样的。

    即便没有证明这之间的关系,但心中苦闷无处发泄的乌承厚依然把怨恨迁怒在了苏檀儿身上。

    离开乌启豪房间,乌承厚联想到近日在到处寻购蚕丝的苏家布行,眼眸闪过一抹阴冷的神色。

    “来人,暗中把苏氏布行的席掌柜请来,就说老夫有要事相谈。”

    .............

    另一边。

    苏家二房和伍德城的关系越发融洽,不仅将苏檀儿的大房排挤出岁布的供应名单,更是在明里暗里各种打压,试图依仗这位伍都尉夺取苏家掌印。

    苏檀儿还记得周寂临走前再三强调过,今年会取消岁布,让她不要去争。

    如今苏仲堪和伍德城沆瀣一气,她就算想争也没有办法啊......

    更关键的是,现在已经不是争取岁布供给的问题,而是江南江北的蚕丝都被乌家包下,以至于整个江宁城一丝难求。

    作为布行,生丝就是命脉,没有了生丝,何止是岁布,就连她店里的日常经营都将成为一个大问题。

    这日,席君煜再次寻来,沉声道,“东家,咱们熟悉的那几家蚕丝商都把订单给了乌家,这已经是城中最后的几家蚕丝商了......”

    “我苏家布行和他们签下了契约,他们就不怕违约吗?”苏檀儿秀眉微颦,不满道。

    席君煜苦笑道,“我再三打探才得知,乌家提出以三倍价格采买,并且愿意帮他们支付违约金。”

    “还真是财大气粗啊!”苏檀儿嘲讽一句,却又倍感无奈。

    乌家一直都是江宁最大的布商,论起底蕴,确实不是她们苏家可以比拟。

    “如今布行库存蚕丝已经告罄,又无从采购新的生丝,这可如何是好?”苏檀儿在房中来回踱步,依稀想起曾和周寂聊天时,他曾介绍过的某种特殊布料。

    无需养蚕,也非粗麻,而是一种以油料拉丝而成的材质。

    先前苏檀儿只当是笑话,一听了之,可如今回想起来,忍不住有些后悔,心想等周寂回来之后,定要向他讨来资料仔细研究研究。

    留意到苏檀儿有些出神,席君煜隐去眼中的阴鸷,沉声道,“我联系到一位旧友,他素来路子多,说在东市有一处私人货源,虽然对方要价颇高,但也是江宁买到蚕丝的最后法子了。”

    苏檀儿面露喜色,忙道,“价格高先不打紧,别让我们无米下锅就行。”

    席君煜微微颔首,说道,“那我先带您去一趟,今日就能清点货品。”

    自觉机会难得,苏檀儿来不及细想就起身让席君煜带路,由于周寂只身北上并未携带随从,所以耿护院便暂时留在布行。

    以席君煜的本意,最好是让苏檀儿和他单独去见‘蚕丝商’,可如今多了一个耿护院,这让他感到有些棘手。

    三人坐上马车一路朝东市赶去,出了城门,马车越走越偏,最后拐到一处略显偏僻的寨子里,耿护院将苏檀儿扶下马车,看了眼四周,隐隐感觉到了不对。

    这座小寨子不仅位置偏僻,四周也极为荒芜,一间两层库房坐落在正前方,门窗紧闭,还有两位仆从装扮的人在门口守卫。

    若是以往的苏檀儿定然也能发现异样,可如今的她心里剩下‘蚕丝、蚕丝’,只当是眼前的古怪只是‘黑市’的格调,并未思考太多。

    耿护院下意识的上前跟近两步,三人走到门口,一位仆从欠身行礼,“席掌柜。”

    席君煜笑道:“之前联系过,苏家布行来看蚕丝的。”

    “知道知道,老板事先有交代过。”仆从一边笑着,一边为三人打开房门,苏檀儿看着满屋的蚕丝眼睛都亮了,下意识的脚步加快,却在迈入大门的同时,感觉被什么人推了一下,紧接着房门猛然关上,屋外也传来了耿护院的惊呼声。

    “席君煜!你这个白眼狼!无耻小人!”

    “小姐~!”

    知道屋外传来阵阵打斗,苏檀儿方才发觉中计。

    现如今的江宁城,蚕丝都已被乌家掌控,哪里还会有什么‘旧友’‘黑市’‘恰巧’。

    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拐杖杵地的声音,苏檀儿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形枯槁到犹如干尸般的人影被两名乌家的家丁搀扶着走了下来。

    瘦弱到皮包骨头的脸色憔悴到了极致,依稀能看出一个人的影子。

    苏檀儿惊讶道:“乌启豪?”

    整整半年没见,她依稀听说过乌家公子身染重疾,但从未想过当初嚣张跋扈的乌启豪会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听到耿护院时不时传来的嘶吼,苏檀儿将心底还未泛起的怜悯统统打碎,沉声道,“乌公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乌启豪咬牙切齿道,“我更知道是你们把我害成这个样子!”

    “没关系,我知道周寂北上省亲去了,我可以等他,等他回来再报复他。”乌启豪脸上泛出病态的红光,“但在那之前,我也要先在你身上收点利息!”

    苏檀儿看着摩拳擦掌朝她走来的仆从,心中一紧,下意识的从腰间翻出一只银灰色的金属圆管,指向了对方的胸口。

    由于这个世界对于火药的运用还处于启蒙阶段,乌启豪和他的这两个手下都不清楚苏檀儿手里那的是何物。

    朝苏檀儿走来的这名仆从心中冷笑,甚至还想从苏檀儿手中把圆筒夺来。

    眼看一张大手就抓向自己,苏檀儿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周寂告诉她的使用要领,拨开保险,使劲扣了下扳机。

    砰~!

    一时间巨大的轰鸣震得小楼微微一晃,夹杂着火药的浓烟,一簇血花从那名仆从胸口四溅开来,苏檀儿手臂猛然扬起,以她的体格,本应被沙漠之鹰的后坐力震得跌倒。

    可在开枪的同时,体内突然涌出一股细微暖流,为她化开反震,不至于伤到自己。

    苏檀儿能感觉到,这股暖流虽然孱弱,但本质却和周寂数次为她驱寒疗养时流入体内的暖流一模一样。

    也许是这半年以来,无意识的跟随周寂睡觉时的呼吸节奏,这些原本残存在体内,本应自然消亡的九九还阳内力竟在每日的调息中,逐渐融入她自己体内,甚至为她挡去了沙漠之鹰的后坐力。

    转头看去,乌启豪此刻已经瘫软在地上,眼神满是惊骇和惶恐。

    ............

    (对个暗号...曲小檀又又又穿越了。)

第十三章 范闲真的存在?

    听到屋内传来的巨大声响,耿护院心急如焚,可如今自己被暗处涌出的三五名打手牵制,一时又有些难以摆脱。

    江宁富庶,捞偏门、走黑道的人自然也不少,但看眼前这几人都是些生面孔,下手狠辣,不留余地,看路数也是从外地来的。

    耿护院看了眼躲在众人身后的席君煜,怒从胆边生,硬扛着旁边几人的攻势,朝他冲去。

    席君煜此时也还在惊讶于屋子里传来的巨响,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满头是血浑身是伤的耿护院朝自己冲来,那一双爬满血丝的双眸瞪若铜铃,杀气腾腾的模样看得他肝胆俱裂。

    猛然间,好似被一头黑熊迎面撞上。

    席君煜感觉胸口一闷,整个人被耿护院撞入怀中,向后连退好几步,连人带门板轰然粉碎,朝屋里翻滚两三米,方才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苏檀儿怔怔的看着倒在血泊中已然断气儿的乌家仆从,心中早已是张皇失措,如今又见到被撞破木门朝她翻滚过来的席君煜,下意识的朝他走了几步。

    “席掌柜?”

    门外的打手见况追进房间,耿护院以伤换伤再次撂翻一名打手,急声道,“小姐别过去!他们是一伙儿的!”

    席君煜扫了眼浑身是伤的耿护院,又扫了眼面色苍白体型娇弱的苏檀儿,心知他和乌家合谋坑害苏檀儿的计划一旦败露,不但乌家的好处拿不到,苏家也定饶不了他。

    届时自己将在江宁城永无立身之地。

    席君煜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的狠光,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刀,瞪向苏檀儿。

    留意到席君煜眼中的阴戾,苏檀儿心中一凉,顿时相信了耿护院的话,握紧手里的沙鹰沉声道,“席掌柜,事已至此,切莫一错再错了。”

    席君煜朝乌启豪身边的另一位仆从递去眼色示意他从苏檀儿身后和自己成夹击之势,却不想对方和乌启豪一样,神色惶恐到了极致,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傻了一般。

    席君煜来不及细想,脸上浮现出一丝悔恨,看似苦声朝苏檀儿道歉,实则一步步朝她走近。

    “小姐,不要相信这个卑鄙小人!”耿护院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苏檀儿绣眉微皱,看着已经靠近自己不足三步的席君煜,眼中闪过怀疑的神色。

    “东家,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席君煜话音未落就猛然跃步,试图制住苏檀儿来胁迫耿护院。

    然而他这一举动落入瘫软在地的乌启豪和他身旁的仆从眼里,却是一种不折不扣的作死行为。

    苏檀儿在耿护院提醒她的时候,就产生了警惕之意,扣响第二枪的时候再没有丝毫犹豫。

    只听得一声砰然巨响。

    苏檀儿身子微晃,向后退出半步,而席君煜则瞠目欲裂的倒飞而出,伴随着四溅的血花,砸入人群中。

    这是什么妖法?

    耿护院和这几个打手同时退步,惊骇莫名的看着席君煜后背破开的大洞。

    由于刚刚那个被沙鹰击飞的乌家仆从是仰躺在地上的,胸口只有一点手指粗细的血洞,看起来还不至于太过惊悚。

    而席君煜却是被完全掀了个跟头,枪伤背面,足有巴掌大小的伤口血肉模糊完完全全暴露在众人面前,即便是出身梁山的这些草寇,也不免有些胆战心惊。

    开出第二枪,像是耗尽了苏檀儿最后的勇气。

    一时间,体内的内力虽然仍在运转,但手脚却依然有些发软,强忍着翻腾不已的胃部,苏檀儿干呕两声,差点瘫坐在地上。

    “这小娘子手里的火器有古怪!”那几名打手对视一眼,舍去耿护院,朝苏檀儿围攻而去。

    此时的苏檀儿脑海里还都是刚刚血肉模糊的画面,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看到一道暗红色的光影闪过,身前的四名打手通通僵直在原地。

    四人身后,却是一个身着暗红色武者短袍的女子背身而立,两柄奇异短刀于手心反握,冰冷光洁的刀刃上,尚有一滴鲜血缓缓下垂。

    “小姐,你没事吧?”

    耿护院愣了一愣,上前两步,护在苏檀儿身前,有些警惕的看向面前站着不动的四名打手,只见一丝红线悄然间从四人喉间浮现,耿护院轻轻一推,四人当即倒地,却是在刚刚停滞不动的时刻就已然死亡。

    苏檀儿‘呀~’的一声侧头不敢再看,可视线的余光扫见面前女子的背影,突然间泛起一丝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多谢侠士相救。”苏檀儿无暇细想,欠身一礼,面露感激之色,“如果不是女侠相助,今日怕是凶多吉少。”

    “你有火器相助,即便没有我能无恙。”

    陆红提转过身来,目光死死盯着苏檀儿手中的沙鹰,眼眸中闪过一丝热切和怅然。

    自从宋宪进入江宁城以来,与江宁乌家的关系最是亲近。

    前次刺杀失败后,她便想着从乌家下手,看能否找到机会刺杀宋宪。

    今日撞破乌启豪勾结苏家掌柜和梁山草寇也只是碰巧而已。

    而苏檀儿突然掏出的火器,确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陆红提心知,即便是她自己在这般威力的枪口下,下场恐怕和死去的这两人一般无二。

    更何况接连两枪,对方竟然连填装弹药的动作都没有。

    此等威力,此等速度,并且还能连发。

    陆红提心中的热切再于,倘若这种火枪能在军中配备,那武朝大军必定能光复失地,横扫梁靖。

    可怅然的地方也同样如此。

    倘若此物流传开来,那武者苦修多年又有何用?

    届时,恐将是天下的盛世,武林的末日。

    留意到陆红提毫不掩饰的目光,苏檀儿暗道不好。

    周寂临走前虽未交代此物不可让旁人得见,可在见识过沙鹰威力后,苏檀儿又怎会不知这种东西的可怕。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留意到苏檀儿神色的纠结,陆红提转头看向旁边的乌启豪,短刀甩手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绝美的弧线,从他和身边的仆从脖颈划过,然后落回手中。

    两人砰然倒地,眼神中还残留着惊恐和骇然。

    “你手中的火器太过特殊,绝不可让外人知晓。”

    陆红提淡漠的目光看向耿护院,后半句俨然是在对他说的。

    苏檀儿将沙鹰收起,上前半步,挡在耿护院身前,沉声道:“多谢女侠提醒,苏檀儿感激不尽。”

    陆红提平静的目光扫了眼有些不满的耿护院,视线落到苏檀儿脸上,沉声道,“不知苏小姐怀中的火器是从何而来?”

    若是以对方刚刚的伸手,完全可以从自己手上抢走沙鹰,可对方却选择了出手相救,苏檀儿看得出陆红提的根本目的并非是她手里的这一只火器,而是能造出这只火器的那个人。

    “女侠刚救过我,火器之事本不应对女侠隐瞒,可此事未得允许,请恕我无法告知。”苏檀儿面露难色,迟疑道。

    陆红提眉头微皱,回想着她在城中打探的结果,沉声道:“那人可是你的夫君?周寂周怀安?”

    这种奇特的火器以前从未在苏家出现过,而近半年以来,苏家所面临最大的变故应该就是招婿入赘了。

    陆红提没有特意调查过周寂的过往,但从乌家相关的消息中得知此人身怀武功,曾在成亲当日羞辱过乌启豪。

    如今随口提起只作临时试探,苏檀儿心中一惊,知道对方定然是要问个究竟了。

    常年经商的她迅速调整好心境,略作思忖,苦笑道,“并非是他,而是他在燕北之地的一位旧友。”

    苏檀儿突然想起曾经听他谈论过的一位好友,眼前一亮道,“名为...范闲。”

    “范闲?恩公?”

    等等,这难道是个真名字?

    陆红提闻言一愣,联想到前几日从武烈军和衙役追捕中救走她的那位公子,再想到那一包稀奇古怪的‘急救包’,顿时恍然。

    难怪他敢北上武都刺杀贺元常。

    也就只有这般奇人才能制作这般神器了吧?

    陆红提扫了眼苏檀儿别在腰间的沙鹰,微微颔首,神色惊叹之余,又有几分安心。

    “恩公?”

    本来还很惊讶陆红提为何这么轻易相信自己的苏檀儿顿时感觉到了不对,看着陆红提变幻莫测的表情,自己也跟着诧异起来。

    蓦然间,扫到陆红提的体态身形,好似一道惊雷在苏檀儿脑中划过。

    她直到现在方才意识过来,为何在第一眼看到陆红提时就感觉莫名熟悉。

    对方的服饰和身形,俨然就是那晚在城中刺杀宋宪的刺客。

    并且还是一个女刺客!

    陆红提先入为主,早已把周寂化名的‘范闲’视为了当世奇人,此时的她就连看向苏檀儿的目光也不复先前的淡漠,虽不说亲近但也多了一丝丝的善意。

    能让恩公赠予这般宝物,想来这个周寂和他定是至交好友,本以为一别之后再难相见,如今竟有这般巧合,救下了自己恩公的好友的妻子,这也算是某种奇妙的缘分吧?

    ..........

    数千里外,武都城前。

    周寂连打好几个喷嚏,感觉一阵恶寒从后背升起,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转头看向江宁城的方向。

    什么情况,怎么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周寂摇了摇头,没有闲心细想,将密侦司给自己准备的路引给守卫晃了一眼,晃晃悠悠的进入了武都城中。

    连续多日赶路,周寂并未急着去‘刺杀’贺元常。

    身为盗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提前踩点的重要性,谋定方可后动。

    寻了处较为清净的客栈住下,周寂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换身妆容,便在城中打探有关朝中岁奉的消息。

    借助密侦司渠道,周寂了解八月初梁国国度沦陷,靖国取得大胜。

    而朝中也因此爆发极大争议。

    以宰相李纲为首的兵部尚书谭沉,工部尚书刘举源,将军董道府等人一再提议要皇帝废除岁奉,出兵北伐,而刑部尚书梁平中,礼部尚书童恪,户部尚书张昌则持反对意见。

    两边势力相仿,在朝中闹得不可开交,而周寂听闻已久的贺太师却稳坐钓鱼台,以养病名义,并未主动表态,似乎在等着皇帝亲自来问。

    不得不说,这位武国皇帝虽然治国无能,搞起权术来却是个高手。

    根据朝中打探到的情报,周寂明显能感觉到,此人生性软弱,其实也很偏向交纳岁奉,可又不愿自己背负骂名,想让贺太师主动提及。

    可贺太师人老成精,不愿上钩,反倒整天蹭在皇宫钓皇帝的鱼。

    前几日李纲离京前往江宁去请秦嗣源,其实也就是皇帝给贺太师的最后通牒。

    你若再不开口,那就务须开口了。

    而这也正是周寂想要抓住的机会。

    ...........

    另一边,江宁城。

    仿佛已经习惯在周寂在身侧道的那句‘晚安’,今晚的苏檀儿久久无法入眠。

    愈是夜深人静,思绪越是翻涌不息。

    白天的一幕幕血腥在脑海挥之不去,一种无法言喻的后怕和惶恐攀上心头,让她下意识的坐起身来,看向旁边的墙布。

    直到这时,苏檀儿尤其希望周寂就在她的身边,可如今,墙壁的另一边已经空无一人。

    说起来两人成亲不过半年,整日的相处也都是平平淡淡,毫无波澜,如今也只是回到认识周寂之前,一个人在房中独眠的情景罢了。

    再次躺下,苏檀儿闭上眼睛,脑海中再度浮现惨死在她面前的那些人影,即便心中明白这些人死不足惜,可还是不由自主的感觉到莫名惶恐。

    苏檀儿辗转反侧,面向床头的大洞,下意识的掀开墙布,从洞口爬进旁边的耳房,躺在了周寂的床榻上。

    一时间,仿佛被熟悉的气息包裹,苏檀儿下意识的抱起周寂的被褥,原本杂乱的心悄然间平静下来。

    蓦然间,她感觉自己很想周寂。

    这种思念的情绪似乎冲淡了白天所遇到的一切,只剩下一种想要见到他的感觉,在心中徘徊不散。

    这是喜欢吗?

    苏檀儿睁开双眼,眼眸深处的迷茫逐渐褪去,她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这就是喜欢。

    一种由习惯,诞生的喜欢。

第十四章 再一再二再三

    以周寂当前的实力,出入武朝皇宫犹如无人之境。

    经过这几日多方踩点,他虽然掌握了贺元常梁中平等人的行踪,却迟迟没有动手。

    对他来说,不着痕迹的刺杀贺元常简直轻而易举。

    但周寂根本目的却是要利用贺元常的死,威慑整个朝廷。

    进而促使武朝皇帝态度坚定的放弃岁奉,至少在有生之年绝不敢向他国屈服。

    这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颇为容易,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就能从根本上改变武朝皇帝的信念。

    随着前相秦嗣源即将回京的消息从朝中传出,周寂心知,他要等的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这日清晨。

    朝堂上,兵部尚书谭沉与户部尚书张昌又开始因北伐之事争执不休。

    自从北方战事开始以来,类似于这样的争吵几乎已是家常便饭。

    但也许是主战派得知秦相即将复朝的消息,这一次却是闹得剑拔弩张。

    而贺太师一脉也非易于之辈,回头扫了刘举源谭沉董道府等人一眼,张昌心中冷笑,上前呈上一只折子,搬出杀手锏道,“陛下,我户部已按谭大人的想法测算过北征所需银两。若要当真开战,未来三年至少要增加三成赋税......”

    眼看张昌要以赋税说辞驳斥自己,谭沉连忙打断道,“与靖求和不亚于与虎谋皮,他们多要的岁供又从而来?”

    张昌表情一滞,转眼把皮球踢给了皇帝,与朝中其余大臣一并躬身道,“还请陛下早日定夺。”

    “陛下,不容再拖了,此事宜早不宜迟啊。”谭沉也知道能给这事最终拍板的只有龙椅上的这位,与刘举源董道府等人也都躬身急劝道。

    “安静!”

    周喆两相制衡的权术用的不错,可眼下已经吵成菜市场的早朝却是让人烦躁的脑袋疼。

    沉声训斥了一句后,周喆轻叹一声,伸手扶额,看向身侧站着的近侍道,“章公公,朕前几日让你问贺太师的意见,问到了吗?”

    近侍连忙行礼,迟疑道,“回禀陛下,太师近日抱恙在身,在府中修养,不见任何人。”

    周喆不傻,自然知道这只老狐狸不愿淌这趟浑水,心底冷哼一声,嘴上却是万分关切道,“宣太医看过了吗?”

    章公公神色愈发迟疑,不安道,“太医...太医也不让进去。”

    “先退朝吧,此事容后再议。”周喆眉头一皱,起身道,“贺太师乃国之栋梁,岂容有失?朕亲自去看。”

    章公公一甩浮尘,尖声道,“退朝~!”

    谭沉与刘举源有些不甘的对视一眼,各自摇头苦叹。

    就在众朝臣打算散去的时候,突然有个小太监从外面跑来,尖声道,“陛下,贺太师于宫门外求见。”

    众人脚步一顿,谭沉等人面露愁苦,看了眼喜笑颜开的梁平中等人,两边各有默契的在殿前止步,或是欣喜或是担忧或是愤恨或是讨好的看向缓步迈上台阶的贺太师。

    圣上旨意最忌朝令夕改。

    陛下先前多次请教贺元常意见,贺元常一直避而不答,不愿背负污名。

    眼下秦相和李相明日就可回京复朝,贺元常今日便主动求见,想来也是担心秦嗣源和李纲对周喆的影响力,所以再不顾先前考虑,想要提前把此事做实。

    这一刻,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一旦贺元常开口,即便李相拉来秦相复朝,怕也是很难让陛下收回成命。

    宫门外,周寂坐在道口的茶楼包厢,看着迈入宫门的贺元常,嘴角扬起一抹轻笑。

    ..........

    一壶茶水沏过三遍。

    周寂抽出御雷剑,在厢房盘膝而坐,手掌轻轻拂拭着剑身表面的纂刻雷纹,法力吞吐中,一道道细微的弧光在周寂四周中不断闪烁,随着他掐动剑诀,武都上空风云突变。

    原本稀稀疏疏的白云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不断朝皇宫上空聚拢,云层越积越厚,天空也逐渐阴沉下来。

    .........

    皇宫之外。

    兵部尚书谭沉和董道府将军心急如焚的宫门外等待。

    陛下接见贺元常不久,就把刑部尚书梁平中、礼部尚书童恪、户部尚书张昌,以及工部尚书刘举源叫进了养心殿。

    如今已经进去半晌,按理说应该有了结果才对。

    随着天色突然阴暗,谭沉看着宫门内的一个颓然身影,整个心也逐渐阴沉下来。

    短短片刻不见,刘举源仿佛苍老了十岁,原本挺直的身躯微微佝偻,头顶的官帽也不知何时取下,就这么随手提在身侧。

    四目相对,一切已在不言中。

    而另一边的梁平中张昌等人则簇拥着贺太师从刘举源身旁经过,梁平中本来还想嘲讽一句,却又被贺太师制住。

    “平中啊,大家都是同朝为官,自当为陛下效力,关于对靖国岁供之事,还需人刘大人在旁协助,切莫因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刘举源喉结滚动,只感觉胸口一阵发闷,气的差点吐血。

    梁平中点头哈腰的赔笑道,“太师教训的是,平中自当牢记。”说着在前指引道,“太师请~”

    贺元常走出门洞,一阵狂风夹杂着不知从哪里刮来的枯叶朝他迎面扑来。

    担心风沙迷眼,梁中平赶忙伸手护在贺元常身前,想为他挡下狂风,贺元常却是神色如常的从他身上拈来一片落叶,看着枯黄败落的叶片微微有些失神。

    忽然间,一声闷雷从头顶响起。

    贺元常手指一松,落叶再次被狂风卷起,他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接住,却感觉一道强光从头顶亮起,紧接着轰鸣声起,好似一只惊雷在头顶炸裂。

    没时间反应,也来不及反应。

    一道手指粗细的湛青闪电从雷云中轰然而落,直接贯穿贺元常身体,顷刻间他全身上下焦黑一片,就连脚下的青石砖块也被炸出一个巨大豁口。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狂风呜咽,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全身碳化的贺元常被大风掀倒,身体摔得四分五裂,俨然已经看不出人形了。

    “天...天谴!”

    “老天开眼啦!”

    谭沉激动的热泪盈眶,跪在地上,挥舞着双臂道,“贺元常倒行逆施,就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

    刘举源和董道府也颇为激动的抱在一起。

    尤其是刘举源,刚刚在养心殿听到贺元常提出那些丧权辱国的条款,心中早已愤恨不已,如今再看到他一出宫门就被落雷劈死,大悲大喜下,差点晕厥过去。

    而贺元常那边的几人,就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

    尤其是谭沉那边一口一个‘天谴’一个一个‘报应’,听的他们有些心惊胆战,神色惶恐。

    梁平中刚刚距离贺元常最近,此时也是正站在满地的焦炭前,伸手摸了一下被碎石刮伤的脸颊,轻微的刺痛让他晃过神来,尖声道:“不可能,不是天谴,这只是意外,绝不是什么天谴。”

    倘若这是天谴,那跟随贺元常做尽了坏事的自己,怎么没有被牵连?

    就在他嘶声否认时,又一道雷霆从天而降。

    这一次,众人看得分明。

    雷霆生成的瞬间,目标毫无偏差,径直朝梁平中劈来。

    只听得雷声炸裂,一道强光之后,又是一团黑炭摔倒在地,与贺元常堆混作一团,已然无法分辨。

    巧合可一,可二,又怎可有三?

    如果说第二道雷光惊得张昌童恪等人肝胆俱裂,那第三道雷光惊动的可就不止皇宫门口的这些人了。

    养心殿内。

    皇帝周喆刚刚签下和谈书信,祈求和靖国结下秦晋之好,并将之前梁国岁供转交靖国,并将之前岁供增加一倍以示诚意。

    印玺刚刚按下,周喆便听到宫外传来的一声闷雷,起初他还有些不以为意,可当书信封好火漆的时候,皇宫正前方一道惊雷落下,相隔不到十息的功夫,又是一道惊雷好似落在了原地。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脚步,一名禁卫军单膝跪地,在殿外急声道“陛下!!大事不好了!贺太师...贺太师他被雷劈死了!”

    “什么!”

    周喆合上木匣,心想过几日便和太师商议出使靖国的人选。听到这个消息后,眼前一黑,惊坐在了榻椅上。

    没等他缓过神来,又是一阵急促脚步,另一位神色惶恐的禁卫军跪在殿外,急声道:“陛下!殿下!!梁大人....也被劈死了。”

    周喆心中咯噔一声,连忙站起身来,推开想要搀扶他的近侍,朝殿外急步走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与朕细说!”

    事关当朝太师和刑部尚书,两位禁卫军哪敢有丝毫隐瞒。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贺元常和梁平中被雷劈的经过,连同谭沉的那些‘天谴’言论也都复述了一遍。

    宫门之外好几位大臣,这个不劈那个不劈,劈的偏偏是主张求和的贺元常一派。

    周喆脸色愈发难看,表情虽然还有些怀疑,但心里已经不由自主的泛起一丝惶恐和不安。

    “立刻宣谭沉....”周喆来回踱步,突然顿了一下,摆手道,“不,把刚刚在宫门外亲眼目睹惊雷的人都宣来。立刻!马上!”

    听到陛下的召见,刚刚还是贺太师一脉的童恪和张昌连忙上前扶起涕泪横流的谭沉,恬着脸招呼刘举源、董道府一并回宫。

    散落地上的两团焦炭也被禁卫军收拢,紧跟在他们身后,像是要一并送去。

    就在他们快走到养心殿的同时,间隔了半个时辰的第三道惊雷,终于还是落下了。

    与刚刚手指粗细的湛青雷光不同,这一次的雷光足有手臂粗细,湛青中带着些许紫色,划破云层的时候,犹如天神降怒,带给人一种莫名的威压。

    轰~

    落雷倾泻如注,径直落在前方不远的养心殿前。

    十几块青石炸裂飞溅,拍打得门窗砰砰作响。

    就连殿中踱步的周喆也被彻底吓到,跌坐在地上看着门口被炸出的巨大坑洞,一时间双腿发软,竟有些站不起身。

    “章...章公公,快扶朕起来!”周喆连呼数声才把同样吓傻了的近侍唤醒,在他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起身,还没等站稳,就连滚带爬的朝桌案赶去。

    满朝文武,主张交纳岁奉换取和平的有不少,但为首之人便是贺元常和梁平中,周喆本身也很倾向求和,但如今接连三道惊雷。

    由不得他不信这是上天给予的示警。

    这可不是蝗灾水灾这种用罪己诏就能糊弄过去的‘上天’示警,而是切切实实与自己性命攸关的大恐怖。

    周喆猜想,前两道一道劈死贺元常,一道劈死梁平中,第三道劈在养心殿门口,想来是上天念及他天子身份,同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再执迷不悟的话,恐怕还会有第四道惊雷,届时.....便是头顶的大殿也保不住他。

    而此时,着急匆忙赶来养心殿的几位大臣,在看到门口那个足有铜盆大小的坑洞后,连忙冲入殿里,结果一眼就看到周喆拿着书信,正在一边抖手一边朝蜡烛上凑。

    接连错开好几次都没能点着书信,周喆急怒交加,一把掀翻了烛台,将信件丢进了火堆中。

    ........

    三道惊雷过后,浓云尽散,万里晴空。

    刚刚的动静早已吸引了全城人的目光,一时间,城中的舆论还在酝酿,而皇宫门口却已经聚满了闻讯而来的围观人群。

    道口的茶馆包厢,周寂将御雷剑收入伞内,扫了一眼越聚越多的行人,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从司藤世界后面的那几个月,再到赘婿世界的大半年,他一直专修雷法,从没有什么机会实践其真正威力。

    借助御雷剑的法器加持,前两道惊雷共耗去一成法力,对周寂来说倒也在承受范围内。

    毕竟他满打满算才修行一年,等他修行日久,对雷法更加熟练,像是这种落雷应该随手就能施展,根本谈不上损耗。

    至于第三道惊雷,却是足足耗去他半年的苦修,看似威力一般,但却有诛邪破法的威能,倘若是目标是妖魔鬼怪之流,这一道惊雷下去,可破除虚妄伤及本源。

    不过,这也都是后话了。

第十五章 靖国不允许有这么牛笔的人存在

    皇城中线,朱雀大街。

    在前后十余名骑兵的护送下,一辆马车穿过城门,朝宫门方向一路疾驰而去。

    当朝太师和刑部尚书,在劝说陛下向靖国求和的当天,刚出宫门就被天雷劈死。

    这等大事自然轰动了整个朝野。

    秦嗣源和李相的车队也在昨天就收到了武都那边传来的消息。

    起初两人还有些不信,可现实又由不得他们不信。

    要知道,武都昨日原本晴空万里,忽又阴云密布,拢共就落下三道惊雷,前两道劈死贺元常与梁平中,第三道声势最是浩大,直接劈到了皇宫里面。

    这些全武都的人都有目共睹,想瞒也瞒不住。

    尤其是经过一天的发酵,落入皇宫的第三道惊雷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

    马车还没进城的时候,秦嗣源和李相就听到了进出城的百姓也在讨论此事,有些人说第三道雷劈在养心殿上,把屋顶炸出一个大坑;还有人说这道惊雷其实劈中了陛下,但因武朝气运浑厚,为陛下挡下一劫......

    简而言之,没有人敢质疑谭沉提出的天谴言论。

    毕竟这么精准的打击,这么悬乎的事情,如果不是天谴,又怎么说得通?

    秦嗣源合上密侦司送来的密信,掀起车帘看向阔别多年的武都城,一时感慨万千。

    贺元常身为太师,深受陛下信任,而他是先帝托孤老臣,虽也是当朝股肱之臣,但在亲疏之别方面,确实差了贺元常太多。

    此番急着回京,也是因为北方战局拖延太久,靖国虽然攻陷梁国都城,但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也已经导致靖国自身大伤元气。

    如此机会可谓千载难逢。

    其实在返京之前,秦嗣源就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求和派有贺元常坐镇,他与李纲能劝动陛下则矣,如果不能劝动,那就只好搬出先帝遗诏,武朝以孝治天下,只要有此诏书,哪怕陛下再为不满也需得听命行事。

    不过如此一来,就代表着他将和陛下彻底决裂,从此以后陛下对他愈发忌惮,君臣之间也将再无情分所言。

    如今贺元常身死,陛下就着急召见,秦嗣源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看来,关于北伐和岁奉之事,陛下的态度已经有了极大的转变。

    旁边的李纲还在喜笑颜开的谈论着贺元常与梁平中之死,见秦嗣源望着车外出神的举动,不禁好奇道:“秦老,你在想什么呢?”

    武都繁华依旧,街道间车水马龙,两旁人头攒动。

    蓦然间,一位背着雨伞的年轻学子正好和马车擦身而过。

    两人视线相触,那人微微颔首,向秦嗣源微笑示意,而秦嗣源下意识的探身向后看去,马车行驶间,两人已然交错十余米远,只看到一个与世疏离的模糊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秦嗣源放下车帘,转身看向李纲,迟疑道,“我在想一个人。”

    “在江宁时,陆姑娘曾转告我有一位年轻侠士想要只身前来武都刺杀贺元常,还为此借助密侦司的力量置办了一些路引文书。”秦嗣源轻捋胡须,迟疑片刻,自己也觉得太过荒谬,所以就没有再说下去。

    “糊涂!贺元常在朝中经营多年,平日守备极其森严,便是宗师也难以近身,他这般莽撞,只会枉送性命。”李纲眉头紧皱,先是斥责一通,然后笑道,“还好老天开眼,一道落雷把那老贼当场劈死,倒也间接救了这位年轻侠士一命。”

    秦嗣源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根据密侦司的情报,此人在进城不久就脱离了密侦司的监控,行踪飘忽不定,实力无人知晓,即便是毫无根据,可秦嗣源心底还是隐隐有种荒谬的预感。

    这三道惊雷,会不会和此人有关?

    .............

    武都城门外。

    周寂回头看向早已消失不见的马车,嘴角扬起一抹轻笑。

    贺元常梁平中身死,又往早就踩了点的养心殿砸下一道惊雷,这种天胡开局,如果秦嗣源和李纲再把握不住,那就只能给这个朝廷换一个皇帝了。

    说起来这也算是他和秦嗣源的第一次见面,如果不是两人身上提前换好的官服,可能他也认不出马车上坐着的是当场李相和前秦相。

    不过这些也都不是很重要了。

    周寂不是很喜欢朝廷之事,也没有牵扯其中的想法,此番出手只因自己身在武国,对这个和他记忆中高度重合的某个朝代,有种莫名的亲近。

    另外,武朝之事虽然已有结果,但靖国那边却是还要再跑一趟了。

    据他所知,靖国这位国君百里弘亟,雄才大略,胸怀天下,可谓是人中龙凤。

    只要有此人在,对武朝来说就是个莫大的威胁。

    周寂掏出手中地图,比照了一下大致方向,施展轻功一路向北而去,心中冷笑道:“在靖国,绝对不允许有这么牛笔的人在。”

    翻过边境,周寂换上了靖国的服饰,运转轻功跑了整整四天,方才赶至靖国都城。

    他这次并没有施展御雷剑诀,故技重施的想法。

    而是趁着夜色潜入皇宫,悄悄往百里弘亟额间点入一道辐射真气,让它慢慢透入百里弘亟颅腔然后下渗內腹,至少在此后的一两年,百里弘亟的身体会逐渐虚弱多病,然后逐渐恶化,药石难医。

    说起来乌启豪那边也应该快要暴毙了吧?

    自从成亲那天过后,周寂便再也没有留意过乌启豪的状况,以核辐射这种现代医学都颇为棘手的难题,在这种连超凡力量都不存在的历史世界,方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根本不知道苏檀儿在江宁险些遇险的他,此时还有些洋洋得意。

    ...........

    朝霞如画,远处的天空泛起一抹鱼肚白。

    江宁城,苏府。

    苏檀儿抱着周寂的被褥,斜躺在他的床榻上轻轻的叹了口气。

    十五天了,周寂离开已经整整半个月了。

    前几日朝廷下达旨意,今年取消岁布,据说乌家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乌承厚在乌启豪的葬礼上当场吐血昏厥,一病不起。

    先前花费数倍巨额预定的蚕丝也因岁布取消的缘故,导致乌家无力支付,近乎破产。

    甚至连动用祖辈存金的时候,都发现原本祖辈五代积攒的千两黄金不知何时失窃,更是让罹逢大难的乌家,雪上加霜。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可以说是峰回路转。

    苏檀儿自然也不愿放过这次机会,连同大川布行的其他几家布行,集体向乌家发难,瓜分其手中蚕丝,总算缓解蚕丝短缺的燃眉之急,焦虑了许久的心也完完全全安定了下来。

    眼看天色逐渐大亮,苏檀儿从各种的杂思中缓过神来,看着窗外越发明亮的天空,突然听到走廊传来的脚步声。

    连忙从周寂床榻爬起身子,从墙洞钻回自己房间。

    上次溜进周寂的房间睡着,小婵在院里找了她半天,还好她反应及时,遮遮掩掩,这才瞒了过去。

    一晃已经到了午后,周寂看着远处的城墙脚步越来越快。

    从武都到靖都再到江宁,一路辗转数万里,在外漂泊惯了的周寂原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念头,可真当他看到江宁城的轮廓时,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欣喜的微笑。

    回到家的时候,整个苏家大宅感觉上也还是忙忙碌碌的,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还会这么忙。天气很好,秋日的下午,暖风和煦,有的树叶变得金黄,还未落下,在风中微微摇曳着。穿过院落间的道路往小院那边过去时,看见两个仆人匆匆忙忙跑过,估计又是哪个总管在骂人,声音隐隐从侧面传来。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悉的让周寂下意识的放缓脚步,一步步朝小院走去。

    安安静静的,苏檀儿穿一身淡蓝色长裙坐在院落中央的凉亭里,正仰起头往着旁边一棵梧桐树上的叶子,一侧的房间里有人影闪动,大概是婵儿在整理些东西。

    周寂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光影,一时有些看呆了。

    朝夕相处半年有余,平时眼中苏檀儿美则美矣,但没有让人惊艳的感觉,时隔半月没见,这半个月来从未泛起过的想念在这一刻悄然升起。

    犹如一只小手,轻轻的拨动了周寂的心弦。

    即便穿越时无法携带手机,可周寂依然把眼前这一幕定格成相片,藏在心里。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眼前的苏檀儿是苏檀儿,而不是一个和范若若长相相同的‘替身’。

    揣着一本新淘换来的话本,耿护院摇头晃脑的朝小院走来,突然瞧见院外站着的熟悉身影,惊喜道:“姑爷,你回来啦?!”

    这一声大嗓门不仅生生吓了周寂一大跳,就连院中的看着树叶出神的苏檀儿也被惊醒。

    以往旁人近身数十步他都能有所察觉,可在刚刚看呆了的时候,耿护院走到他身边都还没有察觉。

    “吓死我了!你走路没声吗?”周寂猛然打了个机灵,轻咳一声,整理了一下仪容,朝苏檀儿走去。

    看见周寂的身影,苏檀儿眼眸顿时盈润起来,欣喜和思念的情绪伴随着泪光在眼底微荡,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却又有些幽怨的坐了下来,语气带着几分疏离道,“相公回来了。”

    “不好意思,中途临时有事所以耽搁几天。”周寂挠了挠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沉默了许久。

    周寂轻声道:“你看上去清瘦了好多。”

    “那可不是!姑爷,你不知道你走后小姐都经历了什么!”耿护院面露愤恨,在旁插话道,“你前脚刚走,乌启豪就收买席君煜,利用蚕丝把小姐骗到城郊,想要报复小姐。”

    周寂瞬间阴沉下来,他刚刚就留意到耿护院身上有伤,本来还没怎么在意,可听到他的话,这才反应过来是苏檀儿遇袭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又是因为自己的盲目‘自信’,没有提前抹除隐患,导致身边人再度遇险。

    上前两步,周寂伸手朝苏檀儿的皓腕拂去,关切道:“你有没有受伤?”

    感受着指尖触碰的温度,熟悉的热流沿着周寂的手指在体内绕行。

    苏檀儿观察到周寂眼中的自责和痛苦,心中微微一颤,摇了摇头,没有再耍小性子,轻声道:“其实是我太过大意了,乌家仗着自己有钱,买下了江南江北的所有蚕丝,我焦急采购生丝,所以才中了席君煜和乌启豪的计。”

    “他们现在人在何处?”

    周寂发觉苏檀儿体内原本就存在的九九还阳内力,虽然有些惊异,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细问这些的时候。

    苏檀儿脸色微变,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几天,可尸体、血泊、碎肉这种令人从心理到生理上的不适依然让她有些难以适应。

    瞧见苏檀儿表情有些古怪,周寂看向耿护院,耿护院左右看了眼,确认旁边没有别人,方才小声说道,“还好姑爷提前为小姐准备了一只火器,席君煜和乌启豪的一名手下直接被掀飞好几步,当场就不行了。”

    耿护院说着将当日情景一一道来,连同后面突然出现,解决了乌启豪和其他几名打手的神秘女侠也道了出来。

    听完耿护院的叙述,周寂也不禁有些后怕。

    如果不是他北上之前将沙鹰留给苏檀儿防身,并且千叮咛万嘱咐让她随身携带,切勿因铁器太过沉重而放在别处,后果将不堪设想。

    至于陆红提,周寂也有些感慨,昨日结下善缘,今日得出善果。

    苏檀儿这边情绪稍定,略作思忖,从腰间拔出沙鹰交还给周寂道,“那位女侠毫不掩饰对这只火器的兴趣,看起来像是一心想要找到研制它的人,所谋甚大。”

    “此物对我已无大用,还是你收着吧,你有此物防身,我也能安心许多。”周寂将沙鹰推给苏檀儿。

    摇了摇头,轻笑道:“怕是要让这位陆姑娘失望了。此物世间独此一只,想要完全复刻绝无可能,别说是我,即便找齐全天下的名匠也做不到。”

    听完周寂的话,苏檀儿神色略有不满,放下沙鹰就要起身离开。

    怎么说着说着就翻脸了?

    周寂看着苏檀儿走开的身影满脸疑惑。

    转头看向耿护院,耿护院也和他一模一样,脸上写满了疑惑。

    “姑爷,她都没有和我们通报姓名,你是怎么知道那位侠女姓陆的呀?”

第十六章 烧楼(名场面)

    “不对呀,姑爷,你是怎么知道那位女侠姓陆的呀?”

    此言一出,周寂一时有些语滞。

    看了眼一脸好奇的耿护院,又看向可要走出凉亭的苏檀儿,连忙快步追上,急声道,“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解释。”

    “不是哪样?”苏檀儿看着周寂着急解释的模样,歪头轻笑道。

    瞧出苏檀儿没有真的生气,周寂扶额道:“如果我猜的没错,救下你的那位侠女就是当初刺杀宋宪的陆红提。”

    “我知道。”

    “你知道?”周寂疑惑道,“她告诉你们了?”

    苏檀儿摇了摇头,轻笑道,“我自幼对裁剪染布颇有天赋,中秋那晚虽然只看到她的背影闪过,但她身形和体态和救我的女侠颇为相似,所以我就想到了她的身份。”

    周寂有些惊异的看了苏檀儿一眼,解释道,“她名叫陆红提,是江湖人士也是秦相手下密侦司的编外人员……当初宋宪杀良冒功,在燕北屠尽了她的亲族,此番刺杀一是为国除害,二是了却家仇。”

    周寂将他调查出的陆红提过往讲给苏檀儿听,听得她泪眼婆娑,唏嘘不已。

    …………

    另一边,由于乌家一蹶不振,近乎破产。

    现如今的江宁布行苏家一家独大,苏仲堪投机岁布失利,苏檀儿瓜分乌家大半产业,夺得苏家掌印已是板上钉钉。

    姚萍也母凭女贵,平日在各府的夫人们面前也是出尽了风头。

    这日,又组牌场,和几个最为要好的姐妹打起了麻将。

    夫人聚会的本质其实就是相互攀比。

    连续炫耀了好几天的姚萍头上的金簪越插越密,腕上的翡翠也越套越多。

    见作陪的三人都不以为意,姚萍一瞅牌色不好,摸牌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一堆牌。

    “哎呀,不好意思啊,你说我家女儿女婿不知怎么回事,非要给我弄这些有的没的,你看,连打牌都不方便了。”姚萍左右看了一眼,故作矜持道,“你说,这女儿太孝顺了,也是麻烦哈。”

    “说起来你家檀儿成亲都快一年了吧?怎么一直不见肚子有动静啊?”王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旁边,转头看向姚萍。

    李夫人在旁搭话道,“是啊,那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有孙子呀?”

    姚萍白了一眼,头上的金钗都有点不香了,身后的嬷嬷解围道,“夫人这没有孙子辈也挺好的呀,还能给你们打打牌不是。”

    王夫人转身看向李夫人,嫌弃道,“唉,我家那个大孙子,特别粘人,他一天都离不开人,这两天正嚷嚷着跟我要拨浪鼓呢。”表情看似嫌弃,可眼神和语气无时不刻不在透露着炫耀之意,“对了,那个…哪家老字号的拨浪鼓做得好啊,回头我买一个逗逗他,省的天天在家不安生。”

    拨浪鼓就拨浪鼓,小孩子玩意儿,哪有什么区别啊?

    姚萍在旁托着下巴,微微撇嘴,头顶的金钗,腕上的翡翠瞬间不香了。

    “哎,我知道我知道,有家楼记的小玩意儿做的倒是不错,我们家孙女可喜欢了。”

    “是吗?”

    “是呀。”

    “款式花样多吗?”

    “多~!”

    三个女人一台戏,眼看三人把自己撇在一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姚萍连插话的机会都找不到。

    原本想要在姐妹前炫耀金银首饰的姚萍顿时有点不耐,啪~的敲了下桌子,急道,“哎呀,还打不打牌啊!”

    三人对视一眼,眼中隐去些许笑意,附和道,“打打打。”

    “打,来。”

    姚萍也瞧出她们三人其实是在看自己笑话,顿时泛起小性子,直接起身道,“我不打!”

    …………

    感觉被姐妹们合伙欺负的姚萍,直接把怨念全抛给了自家女儿。

    一路气呼呼的回到府上,人还未进门,声音就已经从走廊传了进来。

    “我的乖女儿啊!你就不能让我在别人面前长点脸呀?”

    苏檀儿有些无奈的扶额苦笑,“娘啊,你都戴这么多首饰了,还不能在别人面前扬眉吐气呀?”

    “还扬眉吐气呢!我头都快抬不起来了!沉的!”姚萍从头上抽出一把簪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委屈道,“你说我要这些有什么用啊!”

    姚萍看向苏檀儿,急声道,“我要抱孙子!孙子!!”

    “你和我说有什么用呀?”苏檀儿低声嘟囔道,姚萍觉得委屈,她又何尝不是呢?

    姚萍瞧见苏檀儿不搭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床榻道,“你说你们成亲也已经半年多了,每天晚上都在这干嘛呢!就趴那算账呐……”

    话未说完,她就倒吸一口气,瞪大双眼,愣在了当场。

    苏檀儿注意到姚萍突然愣住的表情,心里一激灵,目光随姚萍视线望去,正好看到床头低垂的壁布上,透露出的一个大洞轮廓。

    “这……这洞怎么回事?”姚萍拎起裙角一路小跑过去,掀起墙布,看了一眼,震惊道,“哎!原来你跟女婿从成亲以来,一直都是这样分房睡的呀!难怪都已经这么久了,你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姚萍扯住苏檀儿的手,晃动道,“你要急死娘啊?你要娘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你不能这么对娘啊?”

    可爱果然是可以遗传的。

    苏檀儿看着自家母亲委屈巴巴的表情,自己也嘟起了嘴,嘟囔道,“你老说我也没用,这种事情又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

    小蝉在旁边连连点头。

    作为旁观者,她也快要被这个性格拧巴的姑爷急死了。

    明明都已经成亲这么久了,两个人还弄得跟情窦未开的懵懂男女一样,青涩、暧昧。

    “我不管~我不管~~”姚萍拉着苏檀儿的衣袖左右轻拽,嘟嘴道,“不管你是把耳房拆了砸了烧了,我都要抱孙子~~”

    周寂并不知道自家丈母娘又在卖萌撒娇了,此时的他正在苏瑜那里。

    毕竟离家半月,不管怎么说,回来以后也都是要向祖父,岳父通报一声的。

    等他回到院里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苏檀儿的表情也有些古怪,像是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似乎是在迟疑什么。

    许久没有和人共进晚饭,一碗清粥,几碟小菜,两人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苏檀儿的脸上却不知为何泛起一抹红霞。

    只是吃顿饭而已,有什么害羞的呢?

    周寂不禁有些诧异。

    进入十月,深秋的气温较之前已经降下来,但这天的天气也还算不错。

    周寂原本打算去找一趟陆红提,解决苏檀儿暴露手枪的隐患,但城西的小院早已人去楼空,想来她在伤势好转之后就离开了吧?

    寻找未果的他提前回府,一进小院就发现苏檀儿又坐在凉亭当中,只是这次没有再看向天空发呆,而是面对着自己住的厢房,沉思着什么。

    理论上来说这次宗族大会接任苏家家主,继承掌印已是板上钉钉,不值得她皱眉苦恼成这个样子,周寂看了几眼,有些疑惑,但苏檀儿似乎想得入神,面上表情变换,没有注意到他。

    片刻之后,看见她抿了抿嘴,似乎下了个决定,双手托着下巴,双眼微眯,露出小窃喜的微笑。

    招呼小蝉在院门外把风,苏檀儿悄悄溜进旁边的小厨房。

    明知道不会有什么人,可还是做贼心虚的朝两边望了几次。

    等她出来时,正弯着腰拖拽着一捆稻草往旁边的耳房铺展。

    苏檀儿平日里虽然不会刻意端着架子,但也还算是比较注意气质形象的人了。

    布行帮忙搬取蚕丝成布也还好,但像是生火、搬弄柴火这些事情基本是不会做的。

    周寂偷偷地从房间望出去,苏檀儿将这些用作引火的稻草细心堆放在自己住的房间后头的窗户边,摆放的时候,似乎还权衡了好一阵子。

    周寂不禁有些傻眼,这女人想了半天做的决定,是准备谋杀亲夫?还是烧死这么残忍?

    不久之后,他才发现,事情的发展跟自己想的,有些出入……

    苏檀儿仔细打量了厢房的构架,随后小心调整着稻草的分布。

    火要烧得均匀,引火的地点也必须精心考虑,能不能做成意外不重要。

    重要的是,耳房和厢房连在一起,耳房烧就烧了,可不能烧到她自己的房间。

    稻草布置完毕,苏檀儿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猫着腰潜入耳房,不知在里面捣鼓些什么。

    房门外周寂疑惑地贴上去,只见在房里,女子翻开了他的柜子,匆匆忙忙地将一些东西翻找出来,辨认和整理。

    “《穿越必备指南》?这个是……相公以前写的文章?”

    “衣服?这件衣服好像没有见相公穿过……”

    “这些是……胭脂水粉?相公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她将周寂房间里的东西,沿床头的墙洞拖到自己房间。

    临了还不忘把周寂的剑匣从床下暗格拖出来。

    如果不是体内九九还阳内力加持,以她之前的小身板定然拖不动这几十斤重的金属剑匣。

    不一会儿,苏檀儿咳着嗽,双手拿着一根点燃的柴枝过来了,那柴枝够大,因此大概没有干透,又是中空的,一头燃着火焰,另一头的小孔拼命冒烟,苏檀儿大概看它可以当火把就随手拿来,这时候被熏得够呛,眯着眼睛挥手扇动着,颇不自在。

    周寂总算瞧出了对方的意图,忍不住扶额轻笑,轻叹着摇了摇头。

    处理好这一切,苏檀儿将院里的水瓢木盆丢得远远的,探头棒读道:“来、来人哪,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哪……”

    听那声音,还是蛮镇定的。

    在外收到风声的小蝉立马招呼仆从灭火。

    附近闻讯的几人首先从院门跑了进来,小院里浓烟滚滚,就是不怎么见火光。

    苏檀儿皱着眉头,将脚边的一只水瓢踢进草丛,沉声道:“走水了,快点想办法救火!”

    “是,桶、水缸……水缸在哪里,二小姐……”

    “来人呐,走水了!”

    局面一时有些混乱,但马上就要接管掌印的苏檀儿可是个做大事的人,表现沉着道,“等等、等等,厨房里没水了……你们,先叫人,还有快点把房间里的东西搬出来,别被烧了!快点。”

    说话之间,又有几人跑了过来。

    在她的指挥下火越烧越旺。

    直到耳房快要烧完,才开始灭火。

    这时,周寂的身影也已经出现在了院门边。苏檀儿此时倒没办法注意相公的神态,只是脸上陡然一红,瞪着眼睛愣了愣,然后望着赶来的耿护院,“耿护院也去帮忙吧!”

    转回头,去看那冒烟的小楼,原本有些平坦的小山坡终于看到了一些起伏,心脏砰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周寂走到近处,似乎能直接听见苏檀儿的心跳。

    另一边,姚萍也留意到这边的动静,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等她到时,大火已经完全扑灭,看着已经变为废墟的耳房,朝自己闺女悄悄竖了根大拇指。

    “人都没伤着吧?”

    姚萍关切的问了一句,确认没有人因此受伤,微微颔首,宽慰道,“钱财嘛,都是身外之物,不打紧的。你们快下去休息吧。”

    转身看向周寂,热切的眼神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毛,旁边的苏檀儿又全程不发一言,让本就社恐的他有些尴尬的是了句:“天气炎热……”

    “是。”姚萍眨了眨眼,闪亮的眼睛充满了期待。

    周寂嘴角一扯,又尬了句,“天干物燥……”

    “哎。”姚萍点了点头,仍然目不转睛盯着周寂,期待他继续说下去。

    周寂心中好笑,不禁逗了逗她,继续道,“走水嘛,也是有可能的。”

    “对。”见周寂迟迟扯不进正题,姚萍表情也有些急。

    “您没吓着吧?”周寂继续转移话题道。

    “哎呀,我是着实吓了一跳呀。”姚萍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自家女儿竟然真的不留余地,直接把耳房给烧了。

    不过这样也好,打砸之后还能收拾,一把火烧了,想收拾都难了。

    姚萍看了眼有些羞赧的苏檀儿,轻抚胸口,迟疑道,“但是,我更担心的是,姑爷你这耳房被烧了,晚上睡哪啊?”

    “你说他们也真是够不小心的,但幸好人没事,最关键是这耳房烧没了,姑爷今晚该怎么办呀?”

    小蝉被这一出《好想急死你》憋的内伤都出来了,见势插话道,“夫人,这小姐房间不是空着的嘛?”

    “哎,是呀。”姚萍面露惊喜,一合掌道,“你看我这想什么呢?”

    “那姑爷今晚……要不然……”

    被逼到这种程度,周寂也有点想笑,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苏檀儿,开口道:“要不然……”

    大聪明感觉气氛有些古怪,直接打断周寂,插话道:“要不然让姑爷睡我屋?”

    “闭嘴”x3

    姚萍,苏檀儿,周寂同时转头瞪向耿护院,耿护院有些委屈的缩了缩脖子。

    ...........

    (柳姨娘实在太可爱了,小表情小性子小惊喜小惊讶,像是小女生一样,但又不会给人一种做作的感觉。)

第十七章 从今天开始做个渣男

    老娘好不容易劝动自家闺女,你来添什么乱?

    姚萍狠狠的瞪了耿护院一眼,留意到旁边的周寂和苏檀儿也异口同声的呵斥‘住口’,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笑意。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怀安是檀儿拜过堂成过亲的夫婿,怎么能住护院那儿呢?”姚萍解释道,“这要传出去了,别人指不定怎么说咱们呢。”

    “檀儿,你怎么看?”姚萍眼神示意,苏檀儿轻叹一声,揉搓着衣角,故作无奈道,“现下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那就只好先...住我这儿吧。”

    说完微微抬头,眼神中的期待再没有丝毫掩饰。

    旁边的姚萍、小婵,甚至耿护院也都齐齐看向周寂,等待着他的答复。

    周寂一时有些沉默。

    经过这几次穿越,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对待感情方面的态度已经悄然发生转变。

    由于原生家庭的影响,他从小就见证了父母之间的感情破裂。

    每天无尽的谩骂,争吵,是他仅剩的童年记忆。

    这些也造就了他拧巴、退缩的性格。

    对于感情从不敢主动,不想耽误对方,更害怕伤害到对方。

    范若若的事,对周寂来说是一个永远也抹不去的痛。

    而这样的伤痛,他已经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在九眼天珠的加持下,他虽未真正长生,但也延寿数千年。

    在这数千年的寿元中,周寂愿意掏出八十年陪苏檀儿走过这一生,也算是给眼前的这个姑娘一个交代。

    既已决定做个渣男,纠结许久的心猛然轻松了许多。

    周寂释然一笑,颔首道,“那就依檀儿所说。”

    话音刚落,姚萍、小婵和耿护院同时松了口气。

    “行了~”姚萍喜笑颜开的起身离开,小婵上前扶着道,“夫人,我送您回房间。”

    耿护院也撸起袖子跟着道,“我去收拾收拾外面。”

    三人转眼离去,苏檀儿却还坐在原位,有些惊讶的看向周寂。

    ‘檀儿.....’

    说起来,自从两人相视、成亲再到今日,周寂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的名字。

    偶尔几次提起,也都是‘苏小姐’‘苏檀儿’之类的称呼,更别说‘娘子’‘夫人’之类的话了。

    “这还是相公第一次唤我檀儿......”苏檀儿眼眸莹润,闪烁着一丝喜色,双手撑着桌子,身子微微前探,期待道,“能不能再叫一次?”

    周寂看到苏檀儿快要贴到他脸上的动作,下意识的微微后仰,明明已经躲闪了,可苏檀儿仍然不依不饶的继续贴来,清澈如水的眼眸填满了周寂的身影,苏檀儿没有继续说话,就这么闪动着莹润的目光,盯着周寂的双眸。

    肤质细如凝脂,眼眸流波顾盼,一枚微不可见的美人痣点缀侧脸,恬静之余给人一种莫名的可爱和亲近感。

    看着近在咫尺的俏脸,恍惚间,一种若有似无的香味萦绕鼻尖,周寂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以莫大毅力移开视线,往旁边歪了歪腰,对门口探出的两只脑袋道,“岳母大人忘拿什么东西了吗?”

    姚萍此时正趴在小婵身上,从房门一侧朝屋里偷看,却不想被周寂逮了个正着。

    吓得她连忙缩回脑袋,然后整理一下衣服,轻咳一声,把小婵从门口推了进去,“小婵啊,刚刚那茶**不错的,给我包一些送回去。”

    小婵喏了一声,缩着脑袋去柜子里取茶叶。

    姚萍好歹也是为人母的人了,深知只要自己不尴尬,那尴尬就是别人。

    “小婵,快点。”嘱咐完小婵,轻咳一声,朝回过头来看她的苏檀儿微微颔首,摊手示意道,“不打扰了,你们...继续??”

    苏檀儿这才反应过来,脑袋嗡~的一下就涨得通红,连忙从桌上爬起身子,又慌乱的整了整衣袖,急道,“娘,我送送你。”

    “不用,小婵送我就行了。”姚萍满脸堆笑,瞥了眼刚找到瓷瓶正要打开的小婵,一把夺过来,用一只手夹在身侧,另一只手拽住小婵道,“没关系,不用管我们,你们继续...继续。”

    看着两人脚步匆匆的身影,苏檀儿下意识的想要跟着逃走,没等她跑出两步,就感觉一只温暖到快要把人融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皓腕。

    苏檀儿脚步一滞,整个人被周寂拽回身侧,搂在了怀中。

    “檀儿...偷看的人都走了,那我们继续吧?”

    话音落下,走廊外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次不仅是周寂,就连苏檀儿也听得分明。

    “妹夫!妹夫啊!听说厢房着火了,你没伤到吧?”

    苏文兴人还未至,声音就已经从院外传来,尤其是看到残垣断壁的二房,更是一阵唏嘘。

    “还好烧的耳房,要不然晚上睡哪儿都是个麻烦。”苏文兴一脸热切的从门外走来,看到脸色还有些发红的苏檀儿,好奇道,“檀儿,你脸怎么了?被火燎烧红了?”

    苏檀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周寂上前两步,不着痕迹的遮挡在她身前,笑道:“大哥这会儿不是应该在照看铺面吗?怎么有空过来了?”

    “哎,我在店里听说檀儿妹妹的厢房着火,担心妹夫有没有受伤,所以就赶忙跑回来看看。”苏文兴拍着胸脯,长舒了一口气,“老天保佑,还好妹夫没事。”

    这还是我大哥吗?

    苏檀儿有些好奇的看了眼苏文兴,瞧出他满脸真诚,不管是眼神还是语气都写满了真情实意四个字。

    由于二房投资岁布失利,以苏仲堪苏文兴父子俩的性格,眼下应该对自己颇为嫉恨才对,可对方所表达的关切并无作伪,兴许是血浓于水,自己这位哥哥终究还是念在苏家血脉的份上,关心她们大房的。

    苏檀儿微微颔首,心底泛起一丝欣慰。

    可看着两人之间的对话,苏檀儿刚刚泛起的欣慰不禁又有些动摇。

    自家大哥关心的好像并不是自己,言辞间反倒对相公百般关切,就连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等周寂打发走苏文兴,苏檀儿神色古怪道,“相公,我大哥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啊?”

    周寂这时哪还有‘继续’的念头,抖了抖满是鸡皮疙瘩的肩膀,恶寒道,“这我哪知道?我到现在都一头雾水。”

    说起来他和苏文兴的交集,也就是成亲那天,苏文兴临时搬出火盆想要坑害他,然后在从台阶上面摔下来的时候,他一时心软,救下苏文兴,来了个七百二十度的玛丽苏旋转。

    想到这里,周寂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心底泛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到此为止了,决不能再细想下去了。

    周寂扫了眼有些杂乱的房间,轻咳一声道,“我房间的那些东西呢?趁这会儿得空,咱们把东西清理一下吧。”

    经过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苏檀儿脸色的红霞散去大半,连连点头:“好......好啊。”

    仆从灭火的同时也在从耳房不断抢救各种桌椅物品,这些东西有些放在了院里,有些搬到了苏檀儿的书桌旁。

    苏檀儿先前从周寂房间就已经整理出了一批东西,原本也放在书桌那里。

    如今各种杂物混在一起,确实有些混乱不堪了。

    这些事情本来应该交给下人去做,但苏檀儿也清楚周寂那里的一些东西决不可轻易外泄,更不能让外人知晓。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将各类杂物整理分类,费了不少的时间。

    周寂像苏檀儿解释一些物品的用途和复印件里的各种资料,苏檀儿虽听得一知半解,但也清楚这是周寂真正向她吐露全部,所以听得津津有味,倒也不觉枯燥。

    协助周寂将剑匣等物藏纳在闺房各处,苏檀儿唤来仆从填补床头破开的大洞,以及整理掉无关紧要的桌椅杂物,一直忙到日暮方才完全整理妥当。

    夜色渐深,吃罢晚饭后,又收到姚萍什么指示的小婵,早早为两人整理好被褥和枕头,语气轻快,难掩笑意道:“小姐,可以就寝了。”

    “嗯。”

    苏檀儿板着张脸,表情严肃,惜字如金。

    可在小婵走后,方才背对着周寂,脸上浮现出小窃喜的微笑,款步走向床榻,坐了下来。

    好家伙,周寂这会儿反倒开始紧张起来。

    不管是魂穿武林外传的八年,还是从小生活在一个人的武林世界的二十年,周寂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

    就好像心底缺失了一根名为‘爱’的弦,如今在短短两年,经历庆余年和司藤世界之后,被人彻底拨动,搅乱的一团糟。

    既已决定和人相‘爱’,周寂便不会为此纠结、拧巴。

    可即便如此,该紧张仍然是会紧张的。

    似乎瞧出了周寂的紧张和局促,苏檀儿忍住掩嘴轻笑的冲动,秀眉轻挑,眼神中满是促狭的笑意,轻咳一声,小手拍了拍身边的被褥。

    我这是被人调戏了吗?

    周寂心中想笑,被苏檀儿的小动作打消了心底所有的紧张,转身走向窗口,在苏檀儿诧异的目光下拾起几枚花生,嗖嗖嗖~的飞掷出去,然后拍了拍手,合上窗户朝床榻走去。

    院子中,砖瓦跌落的声音噼啪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低沉男声的闷哼和几声略感熟悉的女声。

    苏檀儿刚鼓起的勇气被外面的异响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外看了一眼,道,“外面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夜猫子爬房顶不小心摔下去了。”周寂走到苏檀儿身前,将她的脸转向自己。

    “可我还听到了我娘和小婵的声音?”苏檀儿又转头看了一眼,结果被周寂压在床榻上,双目相对道,“没事,不用管她,这和我们无关。”

    苏檀儿睫毛微颤,莹润如水的眼眸好似能泛出蜜意,朱唇轻启,还没等说出什么,就被周寂堵了下来......

    ..........不可描述的分界线........

    微光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悄悄的洒进房间里,照出些许事物的轮廓,远远的,在隐约间能听见外面下小雨,沙沙沙沙~

    周寂低眸看着蜷缩在自己怀中的苏檀儿,心底泛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

    就好像是一只随风而逝的纸鸢突然连上一根名为‘责任’的丝线,由他亲手缠在了苏檀儿的指间。

    静静的看着苏檀儿的睡颜,哪怕眼前的她和范若若长得一模一样,但此时此刻,甚至于从今往后,在周寂的眼里,她再不是另一个人的替身,而是一个真真切切的苏家二小姐,他的结发妻子。

    至于范若若......

    周寂摊手看着掌心浮现的四方阵图。

    既然已经决定做个渣男。

    那不管有没有机会,他都一定要再去一趟《庆余年》,哪怕阵图传不过去,他破碎虚空也要跨界前往。

    无论要等多久,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都要重新追回那个姑娘,这一次.....绝不辜负。

    不过在那之前,他会陪伴苏檀儿走过一生,渣也要渣得明明白白。

    ...........

    等苏檀儿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感受着体内流动的温热内力,苏檀儿睫毛颤动,缓缓的睁开了眼眸。

    “早上好~”

    “早上好....”苏檀儿茫茫然的回了一句,回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她这时才发现自己现在还枕在周寂胸口,下意识的想要起身,下身传来的些许不适却又让她险些栽回周寂怀里。

    周寂轻声道,“你先别乱动,让我帮你用内力梳理一下身子,这样会好受些。”

    苏檀儿还未见见过周寂这般温柔,她也是第一次从周寂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

    不再是重叠在一起的替身,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自己。

    苏檀儿眨动着晶亮的眼眸,嘴角不由自主的扬起一抹笑意,重新爬躺在周寂怀中,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

    ........

    院子里,耿护院摸着头顶的小血包,呲牙咧嘴的清理着院子里的碎瓦,淅淅沥沥的小雨淋在他身上看起来好不凄凉。

    明明昨晚夫人和小婵也爬屋顶了,可姑爷为啥只爆了他的头?

    ............

    感谢‘恶棍熊猫’的120币打赏。

    感谢‘2020*****003’的300币打赏。

第十八章 过渡

    一晃又是半月,成亲半载有余,此时的周寂和苏檀儿方才像是新婚伊始,肉体的融洽带来情感的共鸣,一种家的感觉直到此时才终于在夫妻两人之间圆满起来。

    同房才一个月未到,如今大家正处于蜜月期,两人也自是食髓知味,如今最爱呆的地方应该算是床上了。

    周寂老早就把陆红提和沙鹰之类的事情抛之脑后,这些哪有媳妇重要?管它有什么后续麻烦,大不了把提出麻烦的人解决便是。

    而苏檀儿也有着自己的矜持和修养,但在某些关系正常化之后,其实也就没那么扭扭捏捏了。

    由于乌家垮台,整个江宁布行的生意被苏氏和大川几家瓜分,利用周寂提供的名为尼龙的新型布种,以及各类服装款式,迅速占领市场。

    尤其是像旗袍、丝袜、恨天高这种针对女性市场的大杀器,更是风靡整个江南,甚至远在数百里外的霖安楼家都闻风而动,想要和苏家联手合作。

    苏檀儿与楼小姐是闺中好友,平日常有书信往来,虽然也有心将苏氏的生意向外扩张,但还是有些舍不得尼龙的配方垄断。

    在商言商,她可不像周寂那样随性,香皂、香水、卫生纸之类的赚钱神器随随便便就往竹锦记那边送,只要竹锦记那边配方泄露,他就满城撒配方,恨不得让全江宁城的人都知道这些东西的制作方法。

    起初她还以为自家相公是要在外养外房。

    观察几天后发现,竹锦记的这两个姑娘越看越古怪,尤其是那位元锦儿,看向聂云竹的眼神很有问题。

    就好像......大房的苏文兴在看自家相公一样。

    想到这里,苏檀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白天,苏檀儿处理商业上的事情,颇有女强人的感觉。

    到了晚上便拉着周寂说些小女生一点的话题,其间突然想到楼舒婉给自己寄来的书信,趴在周寂胸口画圈圈,浅笑道:“相公若是无事,过几日咱们一家人到处走走如何?”

    “这是好事啊,檀儿想去哪儿?”

    指尖时有时无的在胸口轻轻刮动,酥酥痒痒。

    周寂捉住苏檀儿的柔夷,放在嘴边咬了一下。

    苏檀儿知道周寂不愿让她为布行的事情太过操劳,于是就没有道出楼舒婉的事情,指尖有些吃痛,不由抽出柔夷,抬眸白了周寂一眼,道,“我想往霖安那边走一趟,久闻霖安乃江南第一大城,来往商贾无数,文人墨客簇拥,我自小在江宁长大,还从未出过远门,相公可以陪我一同前往吗?”

    “当然。”

    周寂微微颔首,正对着那双仰视的莹润双眸,于是翻身将拱火的苏檀儿压在身下,低头咬了下去。

    ..................

    次日上午,苏檀儿早早的去到布行交代过几日的出行一事,周寂照例在院中调息,蓦然间猛然抬首。

    一道身着黑色身影踩上围墙,翻身跃入院中。

    大白天穿着一身黑色短打,轻薄的黑纱遮面,抬眸间正好与朝她看来的周寂对了个正着。

    陆红提眼前一亮,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有惊动其他人后,脚下一动,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疾冲而来,沿周寂身旁环绕,像是要趁他不被,从后颈将他敲晕。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陆红提反应极快。

    看着呆住不动,已经‘吓傻’的周寂。

    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江湖上二三流的武者也未必能躲过。

    可正当她以为可以一击即中的时候,却在绕到周寂身侧的同时,手刀猛然挥空。

    彷如鬼魅,亦如幻影,原本应该吓傻的周寂,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两步开外,不仅躲开她的手刀,即便她手中真的持有短刃,也会与之相差分毫。

    陆红提早就听说了苏家赘婿身怀‘武功’的传闻,见到他轻易躲开自己的袭击,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未超出心理的预期。

    毕竟是‘大宗师’范闲的好友,懂点武功也是必然的。

    陆红提见猎心喜,从腰后拔出短刃,一只甩向周寂,另一只反握掌心,俯身朝周寂冲来。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你就只会这一招吗?

    周寂摇头轻笑,并作剑指夹住第一只短刃,又侧开身子一把抓住陆红提衣领丢到了凉亭中。

    这样的应对方式,这样的轻松写意,还有这样的……熟悉感。

    陆红提翻身半蹲在圆桌上,迟疑不定的看向身前这位苏家赘婿。

    明明两人的气质、容貌、甚至声音都完全不同,可面对这一招的反应,以及刚刚被扔出去的感觉,却又像是同一个人。

    陆红提微微颦眉,试探道。

    “恩...公?”

    短刀在指间翻转,周寂指尖轻弹,飞回了陆红提的身前。

    周寂笑道,“范闲是我的一个朋友,借他之名方便行事罢了。”

    看着周寂身后的厢房,陆红提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失落。

    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丝失落从何而来。

    “既然恩公之前不愿暴露身份,为何今日又毫不隐瞒了呢?”陆红提收敛心绪,疑惑道。

    周寂摆了摆手,笑道:“不用恩公恩公的叫我,前次城西郊外,陆姑娘救了我家檀儿,按理说我也应该喊你一声恩公才对,如蒙不弃,陆姑娘还是叫我周寂吧。”

    “这...周公子。”陆红提选了折中点的称呼,苦笑道,“有周公子的火器傍身,即便那天我没有出手,苏姑娘依然可以轻松应对的。”

    周寂摇了摇头,叹息道,“她毕竟是大家闺秀,与我等江湖人士不同,手上从未染过鲜血,即便那两人本就该死,但妄杀两条人命的冲击对她来说却还是略显沉重。”

    纵横武林外传世界整整八年,虽是魂穿,但周寂确实从未杀过一人。

    哪怕是回到自以为的现实世界,在打死封于修之前,他心底还是纠结犹豫了许久,所以很清楚第一次杀人会有怎样的感受。

    说到这里,周寂语气一顿,抬眸道:“至于先前掩盖身份的原因,是因为我当时在为一个决定感到犹豫,不想因为这件事拖累到苏家......”

    如今暴露身份,则是因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为苏檀儿留下来,至少在她的有生之年,庇护整个苏家。

    陆红提心中有了一丝恍然,她虽然不懂什么情爱,但也能感觉到,可以牵绊到一位‘大宗师’的,想来也就只有爱情和亲情了。

    周寂轻叹一声,没有再将这个话题深究下去,转而笑道,“前几日听闻武都来的那位宋都尉在启程回京的途中遭人刺杀身死,恭喜你大仇得报了。”

    见周寂提及宋宪,陆红提想起武都那边贺元常,梁平中以及养心殿外三道惊雷掀起的轩然大波,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惊异道:“周公子前番调用密侦司路引进入武都,可曾留意到了皇宫门外的那三道落雷?”

    周寂微微颔首,毫不掩饰道,“那就是我做的。”

    “你做的?”陆红提愣了一愣,好像没有听懂什么意思。

    周寂并指为剑,随手划向院中的一株睡莲,只见一道闪光凭空而现,径直落入枯黄衰萎的莲枝上。

    砰然一声,枯枝碎裂炸开,冒着火光落入水池中,浮起一大片鱼肚白。

    “嘶~”

    这可是檀儿最喜欢的锦鲤!

    人前显圣不成,那就是红果果的作死。

    周寂连忙蹲在水池边,伸手捞起被电的翻了肚皮的锦鲤。

    还好只是随手施术,所以威力不大。

    这些鱼都只是被电晕了而已,说不定等一下就可以恢复过来。

    另一边,陆红提骇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刚刚的那道闪电虽然微弱,但她瞧的分明。

    绝非江湖上的那些旁门戏法可以做到。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大宗师’原来真不是宗师,而是‘神仙’!

    陆红提从不信鬼神之说,但周寂随手唤雷的举动已然不是武者所能达到的概念了。

    在她,乃至在全天下人的观念里,只有传闻中的神仙中人,才可以驱使天地威力,能常人所不能。

    “恩公....是神仙吗?”

    “怎么又叫我恩公了?”周寂将手里的鱼丢回池子里,拍了拍手,站起身道,“你来找我的目的不用说我也明白。”

    “檀儿手中的那只枪...火器,世间独有,即便召集全天下的名匠,也无法复刻出来。”周寂转过身子,脸上虽然仍挂着笑容,但深邃如渊的眼眸却给人一种来自上位的威压。“这是材质和工艺精度的问题,需要天文数字般的银钱,以及数十年的传承、研究,才可以克服其中一二。”

    那她手中的那只又是怎么回事?陆红提将涌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周寂在她眼里已经变成了神仙中人,苏檀儿手上的那只定然也就是仙器了。

    “不管陆姑娘有没有把火器的事情告诉秦嗣源,我都希望你此番回去能够将今日之事尽数转达,待我过些日子从霖安回来,自会亲自去武都找他。”周寂幽幽的说道,“当然,这事只有他一人知道就行了,在你们那位陛下百年以前,还是留有几分敬畏才好。”

    听到这里,陆红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自从那三道惊雷劈下,陛下可谓是励精图治,分外勤勉。

    不仅支持秦相的北伐提议,更是将最心爱的鸟雀、蛐蛐统统舍弃。

    亲眼目睹了两团看不出人形的焦炭,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哪天再降一道惊雷,直接把他送去宗庙,摆在列祖列宗旁边。

    “周公子所说,红提自当带到。”陆红提心中稍定,突然想起一事道,“不过,刚刚听公子说,您近日要去趟霖安城?”

    “你我相识一场,不必这般生分,我从来只对敌人残忍,对朋友则是一片赤诚。”周寂笑道,“霖安有何不妥吗?”

    “根据贺元常余孽那边的情报,贺元常一直在暗中资助南方的一股势力,前些天虽然受到贺元常身死的影响,低调许多,但匪首方天雷悄然利用武都城的三道惊雷聚拢了大批信徒,自号‘天雷圣公’,隐约有向霖安城靠拢的趋势。”事关密侦司线报,陆红提并没有迟疑,直接透露道,“秦相这六年来在霖安囤积了两千斤火药,如今已经派人前往秘密押送,方天雷极有可能便是为此而来。”

    “两千斤火药?”周寂嘴角微扯,这玩意一旦炸了,不亚于当初的‘天启大爆炸’吧?霖安城作为江南第一大城,城内人口数十万,就这么生活在火药盖子上,这位秦相当真是个‘人才’......

    吐槽归吐槽,周寂其实也能理解秦嗣源的做法。

    火药事关重大,只有霖安这种城高池深的大城,他才能放心的把东西寄存在此,这也是一道千层饼。

    倘若真放在荒郊野岭渺无人烟的地方,怕是不到两年就被梁靖两国发现,届时武国危矣。

    “行,这事我知道了。”周寂点了点头,轻笑道,“我倒要看看天雷圣公被天雷劈死,他的手下们又会是什么反应。”

    ..............

    得知苏檀儿要与周寂出游,二房那边自是喜不胜收。

    这两天跑前跑后的帮忙准备,热情的模样像是希望两人出去玩个十年八载再回府上。

    苏檀儿对自家二叔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于是在临走前,当着他的面将掌印暂还给祖父苏瑜手中,对于让苏仲堪代掌掌印的话,却是只字未提。

    虽有不甘,但也只能接受。

    将苏檀儿扶上马车,两人绕开苏仲堪和苏文兴幽怨的目光,朝姚萍苏瑜等人挥手告别,晃晃悠悠的朝霖安城的方向驶去。

    来到这个世界大半年,周寂虽然去过武都,也去过靖国都城,但都来去匆匆,并没有时间在周边游玩,所以一出江宁,就只能依靠耿护院这个曾经‘走南闯北’的‘江湖游侠儿’驱车带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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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哀浓’的600币打赏。

    感谢‘他真了不起啊’和‘恶棍熊猫’的100币打赏。

    (都这么希望周寂当‘渣男’吗?括弧笑~)

    (赘婿收尾,快结束了。)

第十九章 这刀挺沉的哈~

    出了城门,耿护院嘴像是开了闸的大坝,滔滔不绝的介绍道,“自从得知小姐,姑爷想要出门游玩,我这几日可谓是呕心沥血,废寝忘食的为此行规划路径,保证小姐和姑爷可以玩的开心,走的放心。”

    神特么走的放心。

    周寂嘴角微扯,接过耿护院递进来的图纸,打开看了一眼。

    旁边的苏檀儿面露好奇的凑到旁边,揽着周寂的手臂,探头张望。

    几条犹如蚯蚓般扭曲蠕动的长短细线,还有几坨诡异形状的‘翔’?穿插其中,依稀能辨认出旁边标注的‘花海’‘沙漠’字样。

    “你们看,倘若是初春之际,咱们可以走东南官道,可经过丘沙,漳泽,顺着河流一路赏花,但现在已入深秋,一路上必定是残花败柳,不值得推荐。”

    苏檀儿和周寂将地图反复看了好几遍,好奇道,“那换条路呢?”

    见到有人捧哏,耿护院更是得意,回头道,“走西南官道,途径安陌,比县,不但路途坎坷泥泞,而且终点是廖无人烟的荒漠戈壁,可谓南辕北辙,只会离霖安越来越远。”

    “路途坎坷泥泞不应该是降雨充沛吗?那为何会走到荒漠?”周寂惊讶道,“话说,江南有荒漠吗?”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周寂还没有切身实地的周游过天下,只知道这一方世界和他所知道的宋朝有些相似,但和‘走南闯北’的耿护院一比,还是有些孤陋寡闻了。

    耿护院被深秋的凉风呛了一下喉咙,连咳好几声,仿佛没听到周寂的话,“唯有正南方向,商道绵延三百里,沿途风景秀丽,有潮音洞还有方华池,途中还有酸梅汤、酒糟圆子、桂花糕等各类小吃。”

    苏檀儿听得两眼放光,欣喜道:“那就依耿护院提议,走正南官道吧。”

    “可我对江南荒漠更感兴趣......”周寂刚想发表不同意见,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苏檀儿抱紧手臂撒娇晃动,两座小土包虽然不大,但周寂也没有体验过更大的呀?

    细腻间又有几分弹性的触感让他当即叛变本心,选择跟票。

    ............

    数百里外,霖安城郊。

    北方战事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正式开启,但在秦嗣源和李纲的刻意维持下,朝廷或多或少的行动,并没有在这座城市掀起太大的波澜。

    军队的调动、物资的转运,一切都在一种庞大的气势下悄无声息地进行着,仿佛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那种行动,但却又没有多少人能真正清楚地了解其间内情。

    躲在城外观察这一切的圣公方天雷,也悄悄派人截杀了过往的商贾、菜农,将自己的人一点点送入城中,以作接应。

    此时,距离贺元常身死,武都皇城降下三道天谴过去足足一月,在朝廷内部的波澜早已平息,但在百姓之中,他方天雷的‘圣公’名号反而越传越广。

    同时心底的野心也逐渐膨胀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和暗访,方天雷已经确认武朝大军俱已集结北上,而这些天武都派来霖安押运的物资当中,隐藏着一批数量极为庞大的火药。

    只要寻找机会攻陷霖安,那城中剩余的千余斤火药必将落入他的囊中。

    靖国大军连梁国都城都能攻破,肯定不是易于之辈,届时北地战事焦灼,武都那边更是无暇顾及霖安之地。

    由此,大事成矣。

    就在他这边谋划着如何攻陷霖安,成就一番基业的时候,另一边的周寂和苏檀儿也被耿护院带偏了官道,从一条略显偏僻的小径来到了地图上的第一个景点......温泉处。

    小径旁边的树林中。

    四人围蹲在一个碗口大小的小水坑处面面相觑。

    苏檀儿一只手撑着下巴和周寂对视一眼,周寂似笑非笑的看向耿护院,淡淡的问道,“耿导?这就是你说的温泉?”

    “不能啊?”耿护院悄摸摸的左右瞥了一眼,有些心虚的狡辩道,“这几年前还是温泉呢。”

    要说温泉应该会有淡淡的臭鸡蛋味才对,可从马车下来,周寂不仅没有闻到怪味,就连林间的水雾都不曾看到过。

    这种地方真要有温泉,那才是真见鬼了。

    堂堂盗圣被一个滥竽充数的小护院给骗了?

    没等周寂开口,就见苏檀儿撑着下巴,恹恹道,“趁天色还早,耿护院,你带着你的破地图,回江宁吧。”

    旁边的小婵就不这么委婉了,嘟起嘴,埋怨道:“就是,别再霍霍我们了。”

    耿护院一时有些尴尬,伸手往水坑里摸了摸,连忙说道:“你看,水还是温的,这里说不定还是个泉眼,要不然我们往下挖一挖,应该是温泉。”

    话音落下,三人当即起身,理都不理的朝马车走去。

    耿护院急道,“小姐,姑爷,你们干嘛去呀?”

    “去霖安城啊。”周寂轻飘飘的说道,“你不是要挖温泉吗?没事,慢慢挖,等我们从霖安回来就来找你。”

    “这次其实是个意外,”耿护院嘴角一抽,连忙将功补过道,“前面有一家酸梅汤,百年老店,保证能让姑爷和小姐满意。”

    还能在同一个地方绊倒两次呀?

    苏檀儿脚步一顿,瞥了眼满脸诚意,恨不得拍胸脯保证的耿护院,轻叹一声,转头看向周寂。

    周寂耸了耸肩,他倒是无所谓,反正是陪着苏檀儿出来玩,去哪儿都一样。

    于是四人再次启程,一路辗转好几次,周寂在车厢里听着耿护院在外念叨“往东二十里,再往南十五里,穿过一片树林.....”就知道这货又在瞎带路了。

    苏檀儿最初还留有几分信心,可在下车后看到面前摇摇欲坠的茅房,顿时愣在了原地。

    周寂跟个没事人一样,进去茅房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扫了眼有些无语的苏檀儿,朝耿护院问道,“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这张地图是怎么回事?”

    “什.....什么怎么回事?”耿护院对上周寂的目光,心中一颤,点着脚尖在地上磨蹭,支支吾吾,“看小说看的。”

    “看小说看的?”苏檀儿和小婵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异口同声道,“什么小说?”

    事到如今,想瞒也瞒不住了,耿护院只好坦白道,“山海全经.....”

    “他这么说,我反倒对潮音洞更感兴趣了。”周寂好奇道,“要不然我们去潮音洞看看?”

    “哪也不去了!直接去霖安!”

    苏檀儿气呼呼的瞪了耿护院一眼,拉着周寂的手就朝马车走去。

    经过这一番折腾,一行人来到霖安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日暮,快要关城门的时间了。

    由于少跑了好几个‘景点’,所以马车堪堪赶在最后一批进出城的商贾前进入了霖安城内。

    苏家的根基虽在江宁,但在霖安也是有几套宅子的。

    进入城中,夜色渐起。

    周寂和苏檀儿先看车帘,看着城中仍显繁华的街景,一时有些震撼。

    屋舍如林,檐角交叠,夜色里,城市房舍间的灯点聚成延伸的流火,在这已入深秋的夜里,纵横交错地勾勒出霖安古城的景象。

    吃饭的时间早已过了,纵然夜色渐深,霖安城中的喧嚣并没有丝毫要减退的迹象,最为江南最大的城池,也算整个武朝最富庶的地方,几乎汇集天下商客,每日里通过这里通达南北的旅人商客更是多不胜数。

    来到城南一处略显幽静的宅院住下,周寂哄睡了苏檀儿,悄然溜出宅院,并未刻意伪装,直接越过城墙,本想着前往武德营去找一个叫袁定奇的密侦司暗探,结果刚到城外途径一片树林时,就听到林子里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周寂眉头微皱,看了眼武德营的方向,转身走入林中,一眼就看到了躲在树上啃苹果的小姑娘。

    一袭武者收身短袍,看起来小巧可爱,但身旁那一把快要到她肩膀高的大刀却是显得反差极大。

    毕竟也是闯荡江湖多年的盗圣,他当初魂穿白展堂,可是做实了那些江湖流传的盗圣传说,虽然在和楚留香赛跑的时候确实连鞋子跑飞都没能跑过,但如果现在再让香帅和他比一场,他已经有了十成把握能跑赢楚留香。

    伸手提了提小姑娘身旁的那柄宽背大刀,好家伙,足有五六十斤。

    重新放回原位,刘西瓜心头似有所感,下意识的转身看去,身后只有幽深夜色,耳畔也是清冷静谧,就好像一切都是错觉一般,身后并没有什么人。

    等等!为什么会静下来?

    刘西瓜猛然回头,只见刚刚还在混战一团的两拨人马像是被施展了什么妖法一样,仍保持着交手的动作,但全都定格在了原地。

    武德营加上霸刀营,林中交手的足有二十几人。

    从她转身再到回头,这期间只有一两息的时间,就是在这一两息的间隔中,为什么所有人都原地不动了?

    刘西瓜下意识的握住刀柄,从树上一跃而下,朝面向她眼皮抽搐的几人皱眉道:“杀人放火?你们怎么了?”

    可惜这几人只能对她挤眉弄眼,像是在传达什么,但因为无法动弹也无法说话,所以就连挤眉弄眼的动作看起来都格外滑稽。

    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刘西瓜表情猛然一沉,腰身微转,挥刀朝身后横扫而去。

    由于她体型较小,只能依靠借力挥刀,每一招看起来大开大合,虽然耍的好看,但面对速度远胜于她的对手,前期借力与蓄势的动作却是最致命的破绽。

    一刀挥空,刘西瓜身子也被刀势带动,向边侧微调半步,刀身深深的砍过旁边的树干,削出一个巨大豁口。

    一时木屑齐飞,可她眼前仍旧空无一人。

    刘西瓜心中一沉,冷声道,“何方鼠辈在此故弄玄虚?可敢出来与我当面一战?”

    话音刚落,就感觉身后微风拂过,再次转身,只见人群正前方站在一个身着深色收身短袍的年轻人,模样俊朗气质温润,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高手,反倒和她见过的那些文人书生颇为相似。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我等奉天雷圣公之命,在这里做事,阁下到底是人是鬼?可敢报上名号?”刘西瓜眉头微皱,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不管是刚刚令她无法察觉的轻功,还是诡异到极致的定身妖术,都能让人感觉到对方的深不可测,面对这种人,刘西瓜心里虽然有些打鼓,但嘴上却是硬气。

    “果然是方天雷的人,他现在身在何处?”周寂微微颔首,心中了然。

    想来也是,霖安城附近,除了想要聚众造反的方天雷外,还有谁敢组织人手半夜截杀武朝将士?

    两千斤火药爆炸会是一种怎样的威力。

    作为非军迷的周寂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

    但他相信一旦火药完全引爆,哪怕有伏魔伞和轻功傍体,他也未必能逃得掉。

    更何况,即便他可以全身而退,可苏檀儿呢?小婵呢?耿护院呢?

    总不能身上挂一个,肩膀扛两个,像只树袋熊一样到处逃窜吧?

    既已来到霖安,那不管怎样,霖安城和这些火药都不能落入方天雷的手中。

    “大胆,天雷圣公名号尤其是你能直呼的!”刘西瓜面色愠怒,同时也透过周寂的语气听出对方是敌非友,像是专门为圣公而来。

    还搁着天雷圣公呢!是他盗用我的名号好伐!

    周寂也懒得和刘西瓜解释,摆手道,“无所谓了,看你身手已经步入一流,想来也是方天雷手下的得力干将,先把你绑了,他自然也就露面了。”

    周寂说着挥手解开旁边几位军士的穴位。

    即便听到了周寂和刘西瓜的对话,可还是在恢复自由的同时下意识的躲开了几步,惊疑不定的看向周寂。

    将士当中,倒还有一人算是沉稳,双手抱拳道,“在下霖安城武德营禁军百夫长袁定奇,多谢...侠士出手相助。”

    “武德营,袁定奇?”

    周寂本来还想着去找他询问方天雷的具体情况,如今看来倒也不怎么需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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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要不你推迟八十年再造反?

    “这位侠士认得袁某?”

    瞧见周寂神色古怪,袁定奇有些疑惑道。

    “不认识,只是好奇你一个武德营禁军百夫长怎么大半夜的和贼寇交起手来。”周寂没有解释太多,随口说道。

    武朝北伐,江南各地向武都提供粮草物资一事已是公开的秘密,倒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实不相瞒,我们刚押送完一批物资从渡口返回营地,却不想途径林间遭贼寇伏击,要不是侠士出手相助,恐怕我等今日便是凶多吉少了。”袁定奇迟疑一下,开口解释道。

    刘西瓜在旁一直紧绷着神经观察两人的谈话,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也不知什么来头,一身实力深不可测,只凭轻功和妖术就有些让人看不出虚实;再加上霸刀营还有近二十个兄弟落在对方手中,想到这里,就算是一向敢打敢拼的她也有些进退维谷。

    以陈凡性格,霸刀营迟迟未归,说不定他会带人前来接应,只希望这个憨憨能多带些人来,不要自己一个大大咧咧的跑过来找她。

    说话间,周寂微微一愣,若有所思的往密林深处扫了一眼,笑道,“这群贼寇竟敢截杀武朝官兵,袁将军不妨把这些他们都给绑了带回去,严加审问一番,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

    袁定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刚刚交手之时他就认出来,这群人领头的名叫徐方,是朝廷通缉已久的要犯,而他们的头目刘大彪却迟迟未能露面。

    传闻此人性格粗犷,满脸络腮胡,常以胸毛林霖为傲,按理说也应该会参与此番截杀才对。

    可在定住不动的这群人中,袁定奇并未看到与之形象相符的人。

    招呼众人将这些贼寇统统绑起,袁定奇看向相隔十步,仍与他们对峙的刘西瓜一人,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嗖~的一声,一道乌光从密林深处飞射而来,本就已经受了些伤的他一时行动不便,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看到两只并起的手指在他面前夹住一只乌黑光亮的箭矢。

    “看来这群贼寇还有援兵?”周寂看向林间满脸慎重道,“夜深林密,援兵不在少数。袁将军,此地不宜久留,你带人先走,我为你们断后。”

    “此事万万不可!”袁定奇愤然道,“恩公两度救我性命,我岂能坐视恩公深陷险地?”

    “你们留下也都是累赘。”周寂瞧得出袁定奇眼神中的诚意,撇嘴道,“以我身手随时都能逃脱,有你们在只会拖我后腿。”

    眼下的武德营众人死的死伤的伤,的确已经没有了什么战力。

    虽然万般无奈,但事实确实如此。

    袁定奇也不是什么娇柔做作的性子,朝周寂三度致谢后,带着剩余手下撤出了这片树林。

    目送袁定奇等人离去,就在他们身影消失在林中的同时,一道黑影从旁边的树后闪出,陈凡举刀直劈,一种极为悍然的气势迎面而来,与之最为默契的刘西瓜也同时出手,仿佛预判了他的动作一般,跃进几步的过程中横刀蓄势,腰身微转,在陈凡直劈的同时,一记横扫,封住了周寂的退路。

    然而,周寂早就察觉到了陈凡的位置,也已经猜到了两人会寻机偷袭,所以在陈凡出手的瞬间,就已经侧身踱步,没等陈凡的这一刀落下就已经屈指弹在了他的刀背上。

    一时间,陈凡刀势一滞,只感觉一道澎湃巨力从刀身向他双臂荡漾,整个人朝旁边踉跄两步,再回首时,只见刘西瓜刀身已经斜插在泥土中,光洁如镜的刀刃部位,还能依稀看出一块沾着泥土的鞋印。

    “西瓜,你没事吧西瓜!”陈凡看着一脸震惊的刘西瓜,甩了甩有些酸麻的双臂赶忙跑了过去,一脸关切道,“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刘西瓜摇了摇头,茫然道。

    此时的她还有些失神。

    刚刚交手时她看的最为真切,对方只用指背那么轻轻一弹,陈凡全力出手的一招就被轻易破解,而自己的蓄势一刀,也在挥到一般的时候,被对方脚尖踩在刀背上,整个人犹如鬼魅般飘上树梢,消失在了夜幕里。

    要知道,即便是圣公也不可能这么轻描淡写的破解她和陈凡的这套合击,更何况他们还是偷袭!

    怔怔的收回目光,看向陈凡,刘西瓜向他身后看了看,疑惑道,“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你一个?”

    陈凡搞不懂刘西瓜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许久没见你回来,我心想可能是这边出事所以就急急忙忙跑过来了......走的匆忙,没来及喊人。”

    “不对啊,那人不是说你带了很多人.....”刘西瓜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

    联想到对方的前后举动,有些恍然道,“他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陈凡一头雾水的看向刘西瓜,这个大彪什么时候变谜语人了?

    “故意放我走。”

    刘西瓜是没读过什么书,但脑袋瓜还是挺灵光的。

    虽不知周寂的根本意图是什么,但她隐隐感觉对方肯定是想利用自己找到圣公,进而对他不利!

    “陈凡!快!随我一同去见圣公!刚刚那人要对他不利!”

    事关圣公,陈凡不敢有丝毫犹豫,赶忙带着刘西瓜一并回到数十里外的百芒山,穿过了好几道暗哨才进入营寨。

    方天雷此时还在和夫人邵仙英商议攻打霖安城的计划,这几日通过菜农、商贾、镖师之类的身份,已经渗入城中百余人,这批人只要运用得当,可以在深夜拿下城门,与城外大军里应外合,进而拿下整个霖安。

    北伐之战关乎武朝国运,这些天整个武朝的军力都已集结北上,在这个节骨眼上夺下霖安,携城中火药以自重,武朝收复霖安将会错失唯一一次重创靖国的机会;可如果坚持北伐,那他就能扎根霖安,以此向四周蚕食扩张,等到北伐结束,不管是武朝与靖国之战是惨胜还是大败,都无法再动摇他在霖安稳固地位。

    得知刘西瓜和陈凡一并求见,方天雷原本还有些奇怪。

    可听完两人的诉说,他和邵仙英的脸色便不由阴沉下来。

    “西瓜,你糊涂了呀!”方天雷眉头微皱,叹息道,“如果此人武功深不可测,那他放你们离开,明显是要欲擒故纵,借机跟着你们找到营寨方位。”

    “此番任务失利,又给圣公添下这样麻烦,还请圣公责罚!”刘西瓜单膝跪地,满脸愧疚道。

    方天雷神色复杂的看着跪在堂下的刘西瓜,沉默许久,朝邵仙英递了个眼神。

    邵仙英瞧见刘西瓜一脸内疚的神色,心头一软,上前拉住刘西瓜的手,拍了拍道,“不妨事的啊~近来天雷圣公威名显赫,短短一个月就聚拢了五万大军,别说他是一个宗师,就算是十个宗师、一百个宗师,闯入这大军营帐,也必让他有去无回!”

    “是这样吗?”

    邵仙英话音落下,营帐内突然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众人这才发觉,不知何时,一个身着武者短袍的年轻人正站在墙壁上的霖安地图前,背朝他们而立。

    “来...!”

    陈凡下意识的想要呼喊,却被方天雷一把拉住,视线往外看去,门口把守的两名守卫纹丝不动,宛如两桩木头人一般。

    “阁下就是西瓜口中的那个神秘人了吧?”方天雷冷笑一声,抬眸道,“藏头露尾!可敢报上姓名?”

    周寂转过身子,方天雷和邵仙英才留意到面前这个年轻人年岁不大,看起来仅有二十出头,模样俊朗,虽然脸上挂着一种淡淡的微笑,但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里却透露着一种疏离尘世的淡漠。

    遥遥三指点出,雷道正法的法力以隔空打穴的方式点出,邵仙英刘西瓜陈凡三人虽然有心躲闪,但仍旧被法力禁制,几乎是同时僵在了原地。

    这一刻,哪怕没有被点到穴位,方天雷仍旧震惊的愣在了原地。

    他虽借‘圣公’名号收拢信徒聚事起义,但自己却是对这些鬼神之说嗤之以鼻。

    可等到旁边三人尽皆僵在原地无法动弹的时候,以他的阅历竟有些无法解释眼前的这一切。

    “放心,我暂时不准备伤她们性命。”周寂看着方天雷无比忌惮的神色,淡然一笑,脚尖轻点,轻功全力施展,整个人犹如幻影一般出现在方天雷面前。

    “至于我的姓名,等我们聊完以后再告诉你。”

    周寂从始至终都没有说出任何威胁的话语,可他的一举一动对方天雷来说都已然是种无形的威胁。

    “阁下费了这么大周章过来找我,就只是想找我聊聊?”方天雷对此嗤之以鼻。

    周寂微微颔首,轻笑道,“听说你想攻打霖安?借武朝北伐的机会起事造反?”

    方天雷没想到周寂会问的这么直白.....

    “不错!”方天雷目光一凝,深深的看了周寂一眼,毫不遮掩道。

    不管是山林中聚拢的这么多贼寇,还是悬挂在墙上的霖安地图都已经说明一切,方天雷对此就算想瞒也瞒不住。

    周寂面露轻笑,用商量的语气道:“可不可以换个地方起事?”

    方天雷听完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换地方起事?

    “换....换哪里?”方天雷扫了眼旁边被法力禁制的三人,沉声道。

    “大江往北八百里外,想去哪里去哪里,都无所谓。”周寂随手倒了杯茶水,递向了方天雷。

    大江往北八百里?那已经是靖国的领土了。

    “你这是要把我们赶去靖国啊!”方天雷嗤笑一声,冷声道。

    “这已经是最好的选项了,如果你还不能接受,就只剩两个选项了。”周寂虽然闯荡江湖多年,但从未做过上面上位者,只能以小市民的心态和方天雷有商有量道,“那你愿意推迟八十年再起事吗?”

    以百年为限,周寂既已决定陪苏檀儿走过这一生,自然也不愿看到武朝覆灭,江南之地再起战火。

    至少在他离开之前,他会以他的方式维持住武朝的平稳,哪怕这种平稳只是浮于表面的一种虚假。

    方天雷目光冷然的看向周寂,他并没有问第三个选项是什么,也无须去问。

    在他看来,对方从最开始就对自己动了杀心,所说这些都只是为了消遣自己。

    周寂的语气很认真,眼神也并无作伪,可越是如此,方天雷越感觉到嘲讽和蔑视。

    “阁下的三个选项方某都不甚满意,所以方某选择第四个选项。”方天雷面露冷笑,抬手一掌推出,另一只手从僵住不动的陈凡腰间拔出长刀,脱手朝另一边掷去。

    “阁下身手超凡,可是否能挡住营寨中的数万大军!”

    周寂并指为剑点中方天雷掌心,法力吞吐中,方天雷只觉半片身子酸麻无力,整个人半跪在周寂面前,而掷出去的另一只刀则正中屋中的灯架。

    十几只蜡烛当即翻到在帘帐上,一时火光四起,浓烟也从房内向外涌出。

    “好决绝的性格!”

    方天雷刚出手的时候,周寂还有些诧异对方拔刀为何丢出,当听到屋外传来的慌乱脚步,方才明白过来。

    不过即便如此,周寂也并没有打算现在杀他。

    如果方天雷这种时候死在这里,那聚拢在这里的数万大军只会因为他是被人刺杀,人心混乱之余,说不定还会被有心人利用,推出来一个张天雷,李天雷,王天雷。

    周寂从不敢轻视以宗教或是种族凝练起来的群体,这些贼寇有些是从最开始就跟随方天雷的亲信,但更多还是方天雷借‘天雷圣公’名义聚拢而来的信徒。

    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隐患,只需要复刻一下武都城发生的事情就行了。

    周寂没有叶轻眉那样宏伟的志愿,他也没有立场去科普所谓的‘科学’。

    毕竟,连诛仙阵图、穿越、长生、雷法这种神话修仙都搞出来了,他又如何像别人解释这些是‘科学常识’呢?

    讨厌麻烦,性格咸鱼的周寂还是觉得用‘迷信’的手法解决迷信的问题,最为简单、便捷。

第二十一章 旗袍

    不信你看,现在的武朝皇帝多老实?

    自从被天雷吓到以后,可谓是兢兢业业,安分守己。

    再不敢像以前那样贪图享乐,整日遛鸟。

    除了染上一遇打雷就括约肌失控的小毛病外,可谓是励精图治,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过,周寂也清楚,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人性本惰。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位景翰皇帝极有可能重蹈覆辙,逐渐淡去对‘天谴’的敬畏,甚至会猜想打雷的时候并不会劈到他,亦或者武都的那三道雷很有可能是‘巧合’。

    真到那时,大不了换个皇帝就是了。

    至于方天雷......周寂给过他机会,可惜他既不愿放弃攻打霖安,转去靖国境内造反;也不愿延后八十年,让自己的子嗣后代继承遗愿。

    适才在营寨里,他甚至不顾刘西瓜、邵仙英、陈凡,以及他自己的性命安危也要与周寂鱼死网破。

    这般枭雄,留下来确实是个隐患。

    周寂混迹在混乱不堪的人群中,悄然溜出营寨。

    议事厅的火早已熄灭,营寨中却是亮起一簇又一簇的火光。

    得知圣公遭人刺杀,一时间整个百芒山喧闹声四起,举目望去满山都是搜捕生人的贼寇,一条条由火把组成的长龙在山林间循环交错,而此时的周寂早已沿着山道跑出四五十里,就连远处的霖安城墙也都已经映入眼帘。

    翻身越过城墙,周寂一溜烟儿的回到霖安城内的苏家别院。

    抬头看了眼天边隐隐泛出的鱼肚白,周寂泛出怀表瞅了眼时间。

    时间已近六点,换算下来差不多是在卯时左右。

    仿佛是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

    整个院落除去门房那边传来的阵阵鼾声,整个院落一片死寂。

    周寂悄无声息的翻过楼梯,直接跃上围栏,从先前预留的窗缝溜回房间,没等他躺下就看到苏檀儿已经霸占了他的枕头和被褥,就好像一只树袋熊一样紧紧搂住,掰都掰不开的那种。

    周寂看得嘴角一抽,小心翼翼的把枕头从苏檀儿的怀里抽出来,替换上自己的手臂,结果刚替换过去,就感觉一阵轻微的刺痛胳膊处传来。

    低头看去,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正轻轻眨动的看着他。

    “泥索俺游娶拿拉~”苏檀儿张口咬着周寂的手臂呜呜作响,虽然没舍得用力,但也同样没打算松口,就这么含含糊糊的嘟囔道。

    “你在说什么呢?我没听懂~”周寂做出无辜的表情,好奇道。

    自己相公大半夜溜出房间,连招呼都不打就彻夜未归!

    哪怕苏檀儿知道周寂身怀武功,也不会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可心里终究是有些担心和后怕的。

    越想越委屈的苏檀儿,忍不住加了点力,呜呜道:“窝嗯呢嗦俺游娶拿拉!”

    “疼~你松开,你松开好好说。”周寂露出疼痛的表情,求饶道。

    明知以她的这点气力哪能咬疼眼前这位‘大高手’,可苏檀儿还是有些心软的松开嘴,伸手揉着刚刚被自己咬下的浅浅牙印,委屈道,“相公昨晚又去哪了?为何到现在才回来?”

    不管是雷法还是别的事情都牵扯太大,周寂略作思索,还是不愿将苏檀儿牵扯其中,只说自己是受人所托,去城外见一个人,具体细节都没有向她透露。

    苏檀儿听得出周寂言不尽实,翻身压在周寂身上,四目相对道,“你我既已成亲,夫妻自当同体,你若有事瞒我我不会追问,但我也不愿让你把所有事都扛在肩上。”

    看着苏檀儿眼中的真诚和关切,周寂心中一暖,弹指放下帘帐,开启了付费观看模式。

    ........

    日上三竿,天色大亮。

    等苏檀儿起床的时候,已经是快到晌午了。

    众人在城中的一家酒楼吃过午饭,周寂原本还想着带苏檀儿好好逛逛这霖安城,刚一开口就见苏檀儿露出一抹为难的神色。

    “相公...一会儿你带耿护院出去走走吧?”苏檀儿有些迟疑,又有些为难道,“我...约人了。”

    “约人?”

    周寂转头看向耿护院,耿护院也是一脸茫然,这下迟疑的变成了他自己。

    “檀儿...你不会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吧?”

    “说什么呢~”苏檀儿轻笑一声,难掩心中的喜色道,“我自小在霖安城长大,是霖安城中的故交,多年来一直有书信往来,所以今天想去约她好好聊一聊。”

    苏檀儿嘴角的笑容周寂见过!

    当初他千里迢迢回到禹航,在返回湖畔小区的出租车上,就露出过相似的笑容。

    人在开心的时候,真正的喜悦是抑制不住的。

    瞧见苏檀儿轻笑的模样,周寂隐隐有些吃味,嘴角扯出一个微笑,颔首道,“这很好呀~~早去早回。”

    “嗯~那我们先走啦?”苏檀儿眼中含笑,转身招呼小婵和她一并出去,看起来就连脚步都轻快了些许。

    周寂看着苏檀儿消失在街道中的背影,耿护院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

    “姑爷...听说霖安城附近有什么清岳山,惠湖,风景都很不错,趁现在天色还早,咱们要不要.....”耿护院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张地图,翻看道。

    周寂满头黑线,一把抽走耿护院手中的地图,折成一只纸飞机扔了出去,拍拍手道,“我看霖安城就挺繁华的,要不然咱们就在城里走走?”

    大聪明的智商时高时低,这会儿不知从哪开了灵光,嘟囔道,“姑爷不会是听到小姐要去约人,想跟上去吧?”

    “谁不放心!谁不放心!我放心的很!”听到耿护院的话,周寂气急败坏的反问了两句,语重心长道,“老耿呀~!我要告诉你,夫妻之间呢,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和空间,万事过犹不及,腻歪太久了新鲜感就没有了,一定要给各自留有足够的空间,这样才能维持住一段长久的婚姻......”

    虽然之前从来没有结过婚,但在信息量爆炸的现代世界,只要有一套键鼠,一个匿名,周寂可以立马化身‘情感大师’,为知乎、豆瓣、贴吧、社区中的迷茫男女排忧解难。

    实际经验没有,理论水平全套。

    “姑爷.......可我没说你不放心啊?”耿护院委屈道,“我只是好奇小姐在霖安城的故友是个怎样的人?”

    “你好奇是吧?你好奇是吧!”周寂喜上眉梢,轻咳一声道,“既然你这么好奇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带你认识认识你家小姐在霖安城的朋友吧?”

    说着大步向前,险些把耿护院甩丢。

    “啧~到底是你好奇还是我好奇啊?”耿护院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

    不远处苏檀儿和小婵走走停停,周寂也拉着耿护院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吊在她们身后,看着自家姑爷这么娴熟的跟踪技术,耿护院好奇道,“姑爷,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燕北的大家族也教这些吗?”

    周寂不理会耿护院的闲言碎语,抬眸看向街道路口的一座铺面,皱眉道:“楼氏布行?”

    “这楼家呢,是霖安城首屈一指的大布行,家主是楼书恒和楼近临两位,与苏家关系密切。一直以来都是武朝的皇商,以往武朝给梁国的岁布也都是由他们家提供。”耿护院随口说道,“可能是因为今年朝廷宣布废除岁布的缘故,楼家势力略显衰弱,近日一直在想法和苏家合作,姑爷弄出来的那个尼龙,还有那些服装款式,楼家一直想要拿下代理,小姐这次回来,估计也是想和他们谈谈合作的事宜。”

    “对了!”耿护院突然好像想到了是,一捶掌心,恍然道,“听闻几年楼老爷子已经涉足到别的产业了,布行也交给了楼书恒打理。当年小姐年幼的时候,曾在楼家住过一段时日,她要见的故人,指不定就是楼书恒。”

    周寂对做生意确实不太感兴趣,所以也没怎么关注过苏家的生意,苏檀儿平日和他闲聊时,虽然时常聊到布行的事情,但从未提到过楼书恒此人。

    周寂嘴角一抽,转头看向不断拱火的耿护院,还没等他开口,视线就落在了布行旁边的一处空地上。

    石灰划线,分位停车。

    当初在苏檀儿的新店开张的时候,他和苏檀儿提过一次,苏檀儿也深以为然,包括像是商品分区摆放,还有成衣架,这些东西也都有他的提议在里面。

    如今看到霖安城的楼氏布行出现同样的东西,周寂脑海中泛起的第一个念头是,苏檀儿把这些东西告诉那什么‘楼书恒’了?

    亦或者,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宁毅一个穿越者?

    周寂摇了摇,这些都不重要,不管穿了几个,他都不在乎,他现在关心的是苏檀儿要去见的人到底是谁.....

    不管耿护院的拱火是有心还是无意,不得不说,还是将他心头的那团火供起来了。

    溜进店铺,周寂左右观察苏檀儿的行踪,发现越往里走,店里的年轻女客越多,上到二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挂着各式旗袍的成衣架,而两边的纱帐后面,展示的则是江宁苏氏才有的尼龙丝袜。

    周寂在二楼环视一周都没有看到苏檀儿的踪迹,不由凝神静气,侧耳听向旁边的一排试衣间,早在武林外传的时期,他就可以坐在客栈听到巷口来人的身高体重,体态特征,如今转修法力,一身实力更是提高不知几许,内力运转间,片刻就已辨明苏檀儿和另一位年轻女性正处于同一个更衣室内。

    对方肤质姣好,气息绵长,发簪碰触的声响应该是上品翡翠。

    想来也是位大家闺秀。

    周寂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苏檀儿要见的人就是这位女子,而非耿护院口中所说的楼书恒。

    就在他松了口气的同时,试衣间的厚布掀开,一个头发盘在脑后,身着娟红印花束身旗袍,披着黑绒长袖披肩的女子从中走出。

    周寂呼吸猛然一滞,有些呆滞的看着从试衣间走出的苏檀儿。

    自从他弄出旗袍和丝袜这两件东西以后,苏檀儿就一直很排斥丝袜,说什么也不愿意穿,至于旗袍,倒是在闺房里面穿过几次,但从没有梳理过这么正式的妆发。

    恍惚间,脑海中突然闪过司藤的画面,同样的旗袍,两人穿起来却是有种不同的韵味。

    容貌、气质这些主观方面的不说,只凭苏檀儿这一只与脑袋等宽的腰肢,就足以勾魂夺魄,令人浮想联翩了。

    周寂扫了眼四周,指尖轻弹,数道内力分散而出,一时间二楼仅有的几个男伴纷纷捂住眼睛,痛呼出声。

    此时苏檀儿正和另一位身着素色旗袍的女子说笑,听到四周传来的痛呼不禁吓了一跳,抬眸扫到周寂,楞了一下,惊讶道:“相公?你怎么在这儿?”

    周寂眨了眨眼,瞟了眼四周,笑道:“我和耿护院在集市闲逛,瞧到外面划分的停车位,觉得新奇就进来看了看。”

    苏檀儿掩嘴笑道,“相公有所不知,这可是楼姐姐自己的想法,包括商品分区和这些成衣架,都是姐姐一个人的主意。”

    难不成真的遇到穿越者了?

    周寂看向旁边的那位女子,一时有些惊讶。

    不过,周寂好歹也已经闯荡江湖多年,从不避讳以最阴暗的想法去揣测他人,到底是她的个人想法,还私底下曾派人来江宁城调过研,周寂都有所怀疑。

    楼舒婉微微颔首,轻笑道:“这位就是周寂周公子吧?经常听檀儿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风度翩翩。”

    周寂颔首笑道:“楼姑娘才是天资聪慧,极具妙思,令在下佩服的很呐。”

    两人客套了几句,楼舒婉朝苏檀儿笑道,“檀儿,你许久没有来霖安了,不如先到我家坐坐,咱俩叙叙旧?”

    “好啊~”苏檀儿微微颔首,留意到自己身上还穿着旗袍,有些不意思道,“相公,你先坐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把衣服换回来。”

    苏檀儿说着拉起楼舒婉的手朝更衣室走去,只剩一脸遗憾的周寂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暗自感慨。

    旗袍真是一件好东西呀!

    ...........

    感谢‘铁长空’的100币打赏。

第二十二章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换好裙衫,趁着楼舒婉去楼下准备马车的空档,苏檀儿双手叉腰,有几分俏皮又有几分狭促的笑道,“相公怎么突然对做生意这么感兴趣了?以往和你聊起布行,你都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今天居然‘偶然’来到楼氏布行,还专门上到多为女客的二楼~~?”

    看周寂目光偏移,苏檀儿歪着头,不让他逃脱。

    “说实话~~你这样偷偷溜过来,是不是吃醋,在担心什么?”

    周寂轻咳一声,留意到苏檀儿嘴角的坏笑,当即明白过来,搞半天这姑娘还在为他半夜偷偷溜出去的事情生气。

    晌午的时候故意隐去楼舒婉的身份,用模糊的信息故意引导他吃醋,为就是小小的报复一下他昨晚的言不尽实。

    就这小性子周寂哪里能忍?

    当即拉着苏檀儿的皓腕就朝试衣间冲去。

    ‘哎~!’

    苏檀儿被周寂的举动吓了一跳,旁边几个还在讨论旗袍和丝袜的年轻女客留意到这边的动静也不禁瞠目结舌。

    其中一位女客脸颊泛起一抹红云,双手捂脸,瞪大眼睛从指缝里往试衣间的方向偷瞟,“这这这.....他们虽是夫妻,但未免也太大胆了吧?”

    “就是,这里可是布行,真是....”身旁的女伴刚想说‘有伤风化’。

    可还没来及说出口,就听到另一位女伴插话道,“太让人羡慕了。”

    “嗯?”

    “嗯!”

    “呃...”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尴尬。

    时间过去不到五息,就看到刚刚闯入试衣间的那对儿男女就已经手牵着手从隔间里走了出来。

    “好短~”

    “可惜了~”

    “啧~”

    周寂表情一僵,脚步也不禁顿了一下。

    苏檀儿忍不住笑出声来,回头白了周寂一眼,鲜红欲滴的唇角带有轻微浮肿,脸颊绯红之余,原本莹润如水的眼眸也泛起满满的笑意。

    我特么只是亲了一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周寂也不好主动去跟别人解释,只好恶狠狠的瞪了她们一眼,抬指弹中她们的笑穴,给她们带来了半个时辰的‘欢乐’。

    楼舒婉从楼梯走来,有些诧异的看了眼三个笑得弓起身子直不起来的女客,招呼旁边的侍女去照看一下什么情况。

    然后领着苏檀儿和周寂坐上马车,朝楼家的方向驶去。

    坐上马车,楼舒婉笑容温婉尔雅,柔声道,“檀儿~这次你能来,我实在太高兴了。”

    这种来自大家士族才有的闺秀气质较之苏檀儿多了几分贵气,少了几分灵动。

    不过,以周寂的阅历和江湖经验也能看出,楼舒婉脸色的喜色并非作伪,语气的真诚也是发自真心。

    “我也是啊,舒婉姐姐~”像是被楼舒婉感染,苏檀儿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声音也变得从未有过的轻柔,只不过,留意到周寂一直打量楼舒婉的目光,苏檀儿还是忍不住轻咳一声,瞥向他的表情也瞬间变脸。

    刚在二楼的时候,苏檀儿就自豪满满的向周寂炫耀过,她这些年虽然和楼舒婉一直有书信往来,但聊的都是些女儿家的闺房秘话,楼氏布行的车位、商品分区以及成衣架都是楼舒婉自己想出来的。

    苏檀儿的话,周寂自是相信。

    正是因为相信,所以才更加好奇。

    眼前这个楼小姐是真的天资聪慧,千百年难遇的商业奇才;还是一个利用现代知识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的女频逆袭模板。

    “楼小姐~”

    周寂面露微笑,恭维道,“听闻,楼家乃是霖安城中的皇商啊,那想必富可敌国啊~有这么多钱,院子一定也不小吧?”

    苏檀儿了解周寂的性情,很少会对外人说这么多话,语气看似恭维,但以她和周寂相处这么久的经验来看,倒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大招。

    周寂话锋一转,突然问道,“这么大的院子,那么厚的墙体,你家wifi密码是多少?”

    苏檀儿有些尴尬的扶额侧头,不忍直视的看向旁边,楼舒婉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疑惑道:“周公子...你说的歪什么马?”

    楼舒婉的表情不像作伪,那就是时间没对上。

    “没什么,只是西域的一种奇珍异兽罢了。”周寂随口解释一句,然后往前推移道,“今年过年不收礼?”一边说还一边比划道,“收礼还收~~?”

    楼舒婉神色诧异的看了眼苏檀儿,眼中的疑惑就好像在说,‘你家相公是不是该喝药了?’

    看到自家闺蜜递来的视线,苏檀儿嘴角一抽,猛然抬头看向周寂,贝齿轻磨,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对了。

    周寂也感觉到氛围有些诡异,讪讪一笑,坐回了位置上。

    楼舒婉毕竟是大家闺秀,在旁打圆场道,“檀儿,早就听你说过你家相公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哪里哪里,他在家时也时常这样风趣幽默。”苏檀儿前半句看向楼舒婉面露微笑,后半句瞥向周寂时,磨牙切齿。

    2010年后和2010年前的梗都没能对上,周寂刚想用九十年代的再试一次,结果还没开口就见苏檀儿伸出手指朝他递来威胁的目光。

    楼舒婉留意到周寂的视线变化,也跟着转头看了眼苏檀儿,却见苏檀儿秒变脸,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全然无害乖宝宝的模样。

    再转回头,苏檀儿再次伸出手指指了指周寂,眼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作为武朝皇商,又是霖安城数一数二的布行大户,楼家的宅院修整的颇为宽敞和气派。

    下了马车,楼舒婉在前接引道,“就是这里了,檀儿,周公子这里请。”

    苏檀儿错后几步,扯住周寂的衣角,凑向他的耳边道,“你今天什么情况?奇奇怪怪,行为诡异,你要干什么啊?”

    “我之前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不管是改良你店铺的那些创意,还是竹锦记捣鼓出来的小玩意儿都是我从家乡带过来的。”周寂看向楼舒婉的背影,笑道,“我只是想对下暗号,看看这位楼小姐认不认识我的同乡。”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管是精密到近乎天工的火器,还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都不可能是武国梁国靖国原先就存在的。

    苏檀儿不傻,周寂也没想把她当傻瓜。

    所以在沙鹰暴露之后,周寂就在私底下告诉过她,自己其实并非燕北世家的公子,而是来自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虽不能理解,但苏檀儿还是相信了他的话。

    听完他的解释,苏檀儿这才恍然道,“那你试探出结果了吗?”

    周寂摇了摇头,瞥了苏檀儿一眼道,“还差一步,被你打断了呗。”

    说到这里,周寂顿一下,继续道,“不过也没必要再试下去了。”

    从说梗开始,周寂就一直在观察楼舒婉的反应,她的差异和迷茫是因为听不懂这些梗,也是因为周寂突如其来的举动。

    直白来说,就是她连周寂是在试探她都不知道。

    既已确认对方并非穿越者,那不管是她自己想出和苏氏一样的布置;还是抄了苏氏又谎称自己创意,对周寂来说倒也没什么意义了。

    进入府宅,苏檀儿被楼舒婉拉去小院说些悄悄话,周寂则一个人坐在外堂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屏风后面对着一台小型织布机感慨童年的两人。

    女子闺房本不应该有外男,只不过周寂坐在外堂,中堂又有屏风阻隔,倒也无伤大雅。

    一壶茶水沏完,苏檀儿和楼舒婉开始商量着有关尼龙的生意,周寂听得无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突然,举起茶杯的动作一停,抬眸就看见一个身着华贵服饰,神色倨傲的年轻人从门外走来,途径在旁饮茶的周寂时,有些轻蔑的向下斜视,连脚步都没有停下,径直朝屏风后面的闺房走去。

    “檀儿妹妹来霖安城,也不提前告知一声,一会儿定要自罚三杯才是。”

    楼书恒脸上挂着自来熟的笑容,合起折扇随手把楼舒婉拨开,连看都不看一眼,径直走向苏檀儿,侵略性的眼神毫不掩饰。

    楼舒婉也知道眼前这人是个什么德行,有些担心的看了苏檀儿一眼,慌乱道,“哥,你怎么来了。”

    听到楼舒婉的声音,楼书恒有些不满的皱了下眉,回头扫了眼楼舒婉,视线的余光刚好扫见从外堂走过来的周寂。

    区区赘婿!说的好听是女婿,说的不好听就是个连仆人都不如的奴隶。

    长得高,长得帅,风度翩翩,英气俊朗又有何用?

    何足挂齿?

    楼书恒整理一下衣衫,微微昂首,意图用头顶的发髻超过周寂的身高。

    “楼公子。”苏檀儿见周寂过来,展颜一笑,向他介绍道,“这位是相公,周寂。”

    “哎~檀儿见外了。”楼书恒轻蔑的瞥了周寂一眼,对苏檀儿说道,“叫什么公子呀,你我自幼可是一起长大的,我更喜欢你叫我书恒哥哥。”

    这话一出,就连楼舒婉也感觉到了不妥,连忙插话道,“哥,这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提它做什么呀?”

    “我跟檀儿妹妹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楼书恒转身看向楼舒婉,语气中满是厌恶,“你还站在这儿干嘛呀!还不赶紧滚回布行看门去!少在我面前碍眼!”

    哪怕楼舒婉真的拿苏檀儿当自己唯一的闺蜜,哪怕楼舒婉真的不想在苏檀儿面前露怯,可听到楼书恒的训斥后,还是如条件反射般肩头微颤,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这一幕瞧得周寂眉头紧皱。

    适才在苏檀儿和楼舒婉的聊天中,有关梦想与未来,楼舒婉的语气就带有些许不对。

    此时看到眼前一幕,周寂突然有些理解这个看似温婉尔雅的大家闺秀会给人一种若有似无、且又无法言喻的阴沉感了。

    楼书恒对她的态度犹如草芥、犹如奴仆,无论是语气中的不耐,还是眼神中的厌恶都是经年累月的结果。

    生活在这样扭曲的家庭里,楼舒婉所经历的痛苦和绝望已经远远超过了苏檀儿的想象。

    周寂轻叹一声,转而看向旁边的楼书恒,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以往他只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看到过这样的经典套路,可惜自己从未亲身体验过。

    面对武朝皇帝,周寂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是因为他虽然昏庸懦弱但并未招惹到周寂自己。

    面对情况相似的方天雷,周寂也同样如此,给了他离境向北,去靖国起事的机会。

    对于眼前这个楼书恒,周寂并不想再给他口出恶言,继续恶心自己的机会了。

    倘若他只是对自己嘴臭,周寂可能会略施小惩,一笑了之。

    可他竟敢调戏苏檀儿!这无疑是动了周寂的逆鳞。

    抬指曲弹,一道辐射真气直接透入楼书恒体内,然后在内脏之中炸开。

    紧接着,周寂一把揽住苏檀儿的腰肢,脚步后撤,另一只衣袖微抬挡在了她的眼前。

    与此同时,楼书恒身子犹如雷击,颤抖摆动几下,然后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栽倒在旁边的织布机上。

    “哥~!哥!!”楼舒婉也被楼书恒的突然摔倒吓了一大跳,连忙蹲下来查看他的身体情况。

    屋里的动静顿时吸引了院中仆从的注意,就连耿护院和小婵也一并跑来,惊讶的看着歪倒在织布机上的楼书恒,护在苏檀儿身前,小声道:“姑爷,怎么了?”

    周寂淡然一笑,任由苏檀儿双手扒拉他的衣袖,随口道,“许是这位楼公子夜夜笙歌,精血严重透支,所以积重难返,突然间晕过去了吧?”

    “周公子也懂医术?”楼舒婉两眼通红的看向周寂,眼神中满是恳求,“舒婉知道兄长适才口无遮拦,不小心得罪了公子,还请公子看在舒婉和檀儿的情谊上,帮帮我哥。”

    “楼姑娘这就是病急乱投医了。”周寂感觉到苏檀儿一直在拽他袖口,像是有话要说,可还是没有理会她的小动作,摊手苦笑道,“我对医术只懂得皮毛中的皮毛,还是请城中的老郎中过来看看吧。”

    楼舒婉连忙道了声歉,然后招呼仆从将楼书恒搬回他自己的房间,又派两波人,一个去通知父亲,其余的去城中各大药铺请来坐堂郎中。

    苏檀儿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向楼舒婉匆匆告别,约好过几日再见。

第二十三章 天公助我(笑

    在回去的路上,苏檀儿数次想说什么,却又顾及人多嘴杂没有开口,直到回到别院方才面沉如水,颦眉道:“是不是你搞的鬼?”

    “是啊。”周寂大大方方的承认下来,给苏檀儿倒了杯水,递过去道,“以我闯荡江湖多年的经验来看,那个楼书恒是个很危险的人。”

    “和乌启豪一样的危险。”说到这里,看了眼苏檀儿眼神的变化,周寂停顿一下,并没有发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之类的狠辣言论,而是稍微委婉的叹息道,“我虽不愿轻易取人性命,但也不想让隐患留在身边。”

    周寂之前并不认识楼书恒,但从楼家短暂的接触中能预感到他的冷血和恶毒。

    不管是对自己妹妹那习以为常的厌恶态度,还是当着自己面出言调戏苏檀儿的肆无忌惮,都表明这个人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也许是手上沾染太多的鲜血,周寂对于杀人这件事已经不再像刚回现代都市时的那般排斥。

    周寂可不想让乌启豪的事情再度发生,更不想留着他再想方设法的恶心自己。

    苏檀儿的心态相较之前其实也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回想到那天情景,她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腰间别着的沙鹰,眼神中的怜悯瞬间淡去。

    虽然仍有些觉得周寂做的有点太过,但她也清楚,在任何时期未雨绸缪都是一件绝对没错的事情。

    “如此一来,倒是可怜了舒婉姐姐和楼伯伯......”

    苏檀儿轻叹一声,幽幽的看向了远方。

    她突然竟有些看不起自己。

    听完夫君所说,明明自己心底暗自松了口气,却还在像猫哭耗子一样虚伪惋惜。

    “真是如此吗?”周寂淡然一笑,心中低语道,‘这对楼舒婉来说,却也是最好的结局了。’

    ........

    北方战事吃紧。

    此时的霖安城每天都有物资遣送北方,城中的火药也在加班加点的赶制和运输。

    一直关注这点的方天雷也逐渐按捺不住心中的猛虎。

    自从那天被周寂堵着大门威胁一通,方天雷一直提心吊胆的龟缩在营寨中。

    平静安稳点渡过了几日,他也逐渐淡去了对周寂的恐惧,于是趁楼家大办白事的时候,责令刘西瓜截杀送葬队伍,混到城里,收拢之前的数百精锐,等天黑攻城!

    另一边,由于楼书恒突犯重疾,医治数日无果,最终暴毙床头。

    苏檀儿身为苏家家主,苏家与楼家又是几代的世交,于情于理都当前来吊丧

    周寂原本也应随行,可在临出门之际,突然瞧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试图潜入别院,于是便向苏檀儿知会一声,让耿护院和小婵陪她先行一步。

    轻纱遮面,身着墨黑色调的武者短袍,腰挎双刀,唇染重彩。

    陆红提一身装扮如当初见过的一般无二,甚至有些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就这一套衣服。

    周寂看着她飞檐走壁,撬开窗闩,不由摇头轻笑,‘咿呀’一声推开了房门,转头和正在翻窗的陆红提四目相对,仿若没有看到她眼中的羞恼和尴尬般,轻笑道,“门没锁,进来吧。”

    陆红提轻咳一声,秉持着一个武林高手最后的倔强,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落到桌前,动作轻盈,落地无声,周寂差点就想举牌写个八十五分了。

    将写好的字条塞回袖中,看到周寂突然回来,陆红提虽然有几分尴尬,但心底还是些许的松了口气。

    ‘至少不用让他看到自己的字了....’

    周寂可不知道这位侠女的心思变化,开口道,“陆姑娘和檀儿也已经见过一面了,若要找我,其实不用搞的这么隐秘。”

    适才在别院门口,陆红提就已经看到了周寂和苏檀儿两人挽手出门的情景,兴许是怕打扰了这两人的温馨甜蜜,亦或者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逃避心作祟。

    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绕这么大的圈子,潜入别院给周寂递信。

    视线的余光扫了眼房间的布置,陆红提淡然一笑,微微昂首道,“周公子若是感觉无需避讳,为何不带檀儿姑娘一起回来呢?”

    周寂一时语滞,苦笑道:“陆姑娘言辞如剑,月余未见,实力又有提升啊。”

    陆红提自然也知道周寂一个人回来的原因,是不想让苏檀儿接触到这些较为危险的事情。

    开过玩笑后,开始说起了正事。

    “根据线报,方天雷在百芒山那边已经传令下去,让寨中贼寇白日枕戈,说不定近日就会攻城,我已将消息告知给武德营,周公子和檀儿小姐在城中,也当做好准备,以免误伤。”

    虽在城中,但周寂这几日也在观察方天雷那边的动静,陆红提带给他的情报其实他已知晓,但心中仍旧泛起一丝暖意,朝陆红提道谢道,“多谢陆姑娘提醒。”

    “对了,陆姑娘,我有一事可否请你帮忙?”周寂看向百芒山的方向轻叹一声,认真道,“近期霖安城内外恐有大乱,还想请陆姑娘帮忙照看一下檀儿,无需动用密侦司,我只相信你。”

    瞧见陆红提眼中一闪即逝的犹豫,周寂恍然道,“不用担心贼寇攻城之事,我所说的大乱,极有可能是贼寇自乱阵脚,溃散成小股在霖安城内外捣乱”

    听到周寂这么说,陆红提眼前一亮,当即答应了下来。

    两人兵分两路,陆红提追上了苏檀儿小婵耿护院他们,而周寂从院中挖好的一处暗格抽出伏魔御雷剑,朝城外走去。

    早上还有些晴朗的天空,等到午后时已经逐渐阴沉下来。

    深秋的雨在来临前没有夏季的沉闷,但在这雨落之际,萧瑟的秋风中也多了种莫名的寒凉。

    周寂撑起伏魔伞走在城郊的小径上,远山浓云笼罩,即便他未曾施展雷法,就已经有种无形的威压笼罩着这片大地。

    今天,是方天雷的机会。

    也是周寂的机会。

    倘若方天雷真的能趁此阴雨拿下霖安城,只需在破城后随意找几处地方炸点火药,就能以‘天雷圣公’的名义收拢民心。

    相比之下,某个学狐狸叫就能造势的亭长和抓只胖头鱼就能造反的屯长,不管是‘声势’上,还是‘境界’上都差了不止一筹。

    毕竟,武都城那三道雷可是货真价实的存在。

    可如果,在攻打霖安之前,堂堂‘天雷圣公’自己反倒被雷劈死了。

    那这个笑话可就闹大了。

    依靠宗教聚拢起来的人心只需在信仰崩塌的那一刻,就会瞬间涣散。

    当周寂来到百芒山的时候,已然感觉到了和之前不同的氛围。

    明哨和暗哨多了不止一倍,巡防的守卫也愈发森严。

    每个人脸上都散发着某种期待,周寂从营寨一路走来,听这些贼寇的谈论内容,也都是对攻下霖安城以后的愿景。

    只可惜,他们的愿景都是寄托在剥夺别人的幸福之上。

    一边向往着光明,一边创造着黑暗。

    周寂一路走来,看着营寨当中的芸芸百态,心中不免泛起了一丝惋惜。

    倘若方天雷听从他的提议,选择迁徙靖国,在靖国起事,那打下的疆土自然可以满足于这些人的愿景。

    当然了,那些靖国人的命也是命,只不过周寂穿越到的是武国,经过这段时间的生活,他也对这个和宋朝极为相似的国度产生了认同。

    周寂的心很小,只能做到爱一个人,一个家,一个国。

    做不到某些人一样,胸怀全世界,怜悯除了自己国家以外的所有国家。

    ........

    不经意间,走到霸刀营的营地,周寂这些天时常会来百芒山摸点,对这里的众人已经有了大概的认知。

    同时也知道了,那天见到大耳朵图图就是传说中刘大彪。

    胸毛旺盛这点无从查证,但从外面看来,小山丘的高度竞和苏檀儿差不多......

    这一点,却是该让某人汗颜的了。

    说也奇怪,周寂这会儿在营寨中已经逛了一圈,始终没有看到刘西瓜的身影,不在自己的帐篷,也不在营寨,难不成出去了?

    周寂眉头微皱。

    少了天雷圣公义女的观礼,说不定将会成为一个隐患。

    周寂一路摸到聚义堂外。

    贼寇的大小头目都已经陆陆续续到场,除了之前见过的方天雷和他的夫人邵仙英、陈凡以外,还有像是鲍文翰、徐琨等营的首领。

    周寂远远的看着聚义堂中慷慨陈词的方天雷,并没有靠的很近,而是在山林间找了个较为偏僻的角落,抽出御雷剑,开始掐指施咒。

    此时的方天雷,还在为今晚的攻城做最后的部署。

    蓦然间,一声沉闷的雷声从云层深处响起。

    秋冬鲜少有雷雨,最开始众人还以为是武德营用火器攻进山门了,可冲出聚义堂才发现天空中的云层像是受到什么吸引一般,正不断的朝这里聚拢而来。

    云层翻滚,在深处生成一个巨大漩涡,莫名的威压从中泛出,让人望而生畏。

    营寨中的所有人都看到天空中的神迹,一时间‘天雷圣公’的高呼此起彼伏,百芒山藏纳的数万贼寇疯了似的往营寨中心的位置聚拢而来。

    一时间,营里营外,包括山林树梢都挂满了想要瞻仰‘天雷圣公’的信徒。

    刚看到此情此景,方天雷心中犹有几分打鼓,他与邵仙英、鲍文翰等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像是邵仙英鲍文翰陈凡等人都是他作为‘圣公’的追随者,而徐琨等人则是因‘天雷’威名投奔而来,看到此情此景,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圣公的异样,心底的狂热彻底冲散了最初的怀疑和猜忌。

    要知道,武都三道雷霆流传虽广,但自从投靠方天雷以来,这位天雷圣公就再没有彰显过唤雷的神威,以至于私下开始有人怀疑天雷圣公到底能不能召唤雷电。

    而方天雷自然也知道营寨中的这些传言。

    依靠武都的三道天雷,他以超乎预期的速度聚拢大量信徒,本想着只有拿下霖安城,再组织陈凡刘西瓜等人帮忙创造几个神迹,用于巩固自身的‘神位’。

    如今看到天生异象,在经历过片刻的迟疑之后,方天雷飞身跃向聚义堂前的校场中央,站在高台之上,张开双臂,迎接着数万人的‘天雷圣公’高呼。

    方天雷张开双臂,目光扫向四周,众人尽皆安静下来,在所有人狂热的目光下,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校场回荡:

    “天公助我!”

    轰~~!!!

    话音落下,一道手臂粗细的闪电,闪烁着刺眼夺目的光芒,轰然一声从漩涡中心落下。

    这一刻,校场是真正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站立在高台上面的一截人形焦炭。

    张开双臂的动作仍旧保持着,只是在雨水的浇打下,节节断裂,片刻间,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与此同时,一个凄厉的女声在四周回荡。

    “天公!”

    邵仙英声如杜鹃啼血,挣开陈凡的搀扶,飞身跃上高台,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方天雷的尸体,颤巍巍的伸出了手指。

    轻轻触碰,砰然倒地。

    伴随着尸身倒地发出的轻响,四溅而出的水花彷如落入了滚烫的油锅里,一时间全场沸腾。

    数万信徒嘈杂的如同菜市场一般,有些跪地祈求天神息怒,有些怒骂方天雷骗子,还有些惶恐于天雷圣公死了,霖安城还打不打。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鲍文翰逐渐被四周的嘈杂惊醒,心思活络的他当即感觉到这是一个大好机会。

    于是高声喊道:“肃静!肃静!!”

    说着一路跑到高台前面的台阶上,站在半腰,挥手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安静~!听我说!圣公没有死!”鲍文翰先是将局势稳定下来,然后解释道:“圣公受天公感召,下凡为大家指引道路,现已功德圆满,这是被天公感召回仙界去了!”

    方天雷的声望毕竟还在,众人虽然也不怎么相信鲍文翰的话,可还是安静下来,想听到一个解释。

    鲍文翰见到众人安静下来,心中暗喜,不顾陈凡想要杀人的目光,刚想再说什么。

    蓦然间,又是一声怒雷响彻云霄,伴随着第二道天雷落下,吓的鲍文翰抱头鼠窜,然而他又怎么能躲得过正宗的玄门雷法?

    连惨叫都未来及出口,鲍文翰瞬间炸成一团焦炭从台阶滚落,伴随着截截碎骨,一直翻滚到最前排的贼寇小头目面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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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四方法阵,行走影视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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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留可以随心所欲,但愿走后无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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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心性普通的正常人,穿越影视诸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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