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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薰衣草草包     竹外梅横一两枝txt下载     竹外梅横一两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6 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走吗?

    孟语风见孟雨裳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语气更加严厉。

    “给言小兄弟道歉……”

    孟雨裳一听这话很不服气,可看着孟语风不容置疑的神情,她无声的反抗了好一会儿,最后没有僵持过孟语风,只能翻着白眼不情不愿的给严青栀道了个歉。

    “对不起!”

    严青栀皱着眉,很不稀罕这种无意义的道歉,也实在懒得在孟雨裳身上浪费时间,与对方一样,敷衍的回了一句,便把注意力全放在孟语风从怀中掏出来的东西上面,除了一个荷包还有一把严青栀十分熟悉的雕刀。

    就这么片刻功夫,雕刀上干净的连血迹都没有了!

    “那人的尸体我已经处理了,这是他身上的东西。”

    说完,他又伸手从一直站立在他身边,一个字都没说过的三师妹那里拿过了几张银票。

    孟语风查看过数额还算满意之后,便叠好塞进了那荷包之中。

    “除此之外,还有些许药费,算是补偿二位,还望不要嫌弃。”

    说完他轻飘飘的一甩手,那荷包和雕刀同时飘落在了严青栀的脚边,严青栀弯腰将之捡起,对着孟语风一拱手。

    “如此,咱们两不相欠,就此别过!”

    说完严青栀便转身将严青竹推到黑驴背上,自己也跟着爬了上去,她手扯缰绳,便要向着树林的深处而去。

    严青栀身上的血衣要处理,掩人耳目的行李帐篷也要找回,自然要回到刚才严青竹扔东西的地方。

    孟语风没有阻止,看着对方向着更远地方转头,更是没有提醒打算。

    树林好像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黑驴仰着头打了个响鼻,对严青栀身上的味道很不习惯。

    就在双方即便分别的时刻,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走吗?”

    声音不算多大,但却是那人用尽所有勇气发出的,其中隐隐还带着哭腔。

    严青栀骤然回头,孟语风等人也一起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满身是血的小姑娘颤抖着,明亮的眼中除了恐惧担忧,还隐隐的有着一抹希冀。

    严青栀有些愣怔,跟着视线转回到了严青竹身上,严青竹这时候也向她看来,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开口。

    场面好像因为对方这过分的请求而变得尴尬。

    还是孟语风率先反应过来,他眼神之中闪过了一抹喜意。

    之前他也犯愁过这个孩子应该怎么处理,如今对方想要跟着严青栀,对他来说,真是再好不过!

    严青栀神色却是微变,她们这样的情况,多带一个孩子可不方便!

    似乎是怕她拒绝,小姑娘眼中都已经续起了泪水。

    她向着严青栀的方向走了一步,浑身颤抖着向严青栀请求。

    “能能能能带上我吗?”

    今天的变故把她吓坏了,死人她不是没有见过,可在这一个月之内频繁的见到,其中还包括了自己的父亲,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神经都已经崩到了极限。

    这个世上除了曾经救过她的严青栀,她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虽然孟语风就在刚才也救过她,但那场面实在太过血腥恐怖,和严青栀当日温暖又坚定不同,她在那一刹那,分明看到了孟语风眼神中狠辣的杀意。

    虽然在看到她的时候飞快褪去,可就那一瞬间,也足够小姑娘害怕好几年了!

    严青栀看着她瘦骨嶙峋的站在那里,仿佛看到了一只离了群的幼鹿。她知道这个小姑娘最近一段时间经历的所有事情,正是因此,才会迟疑。

    在她看来,还是家才能让人安稳,才能治愈心中的阴影魔障。

    如果跟着自己一直颠沛流离,对于这个孩子来说,未必是坏事,但也未必是好事。

    而孟语风自然看出了她的犹豫,连忙给严青栀加码。

    “若是能够如此,在下定当拜谢,两位若是方便送她回去,一路花用全算在孟某账上,日后孟某照料其家人的时候,自然不会落下她!”

    “如若两位不方便将她送回家,孟某也愿多送上一份程仪,供她日后花用。而她的家人,某亦自当全力照料。待得日后稳定,自可写信到花影剑派询问她家人的消息。”

    严青栀的品行孟语风自然是信得过的,别说她原本就和这小姑娘认识,那个小姑娘也愿意相信她。

    就说刚才发生的一切,也足够让他相信对方是个有原则的人。

    何况他后面要做的事情,带着一个孩子确实不合适,能够遇上一个稳妥的人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严青栀倒不是贪钱,只是看着孟语风那一副想甩掉包袱的快乐样子,她很担心自己如果不带上小姑娘,这个经历太多的孩子,会不会走上一条变态的不归路。

    迟疑了一下,严青栀看着眼中乞求都要溢出来的小姑娘开口说道。

    “我没时间送你回家的……”

    严青栀这话等于变向接受了小姑娘的请求,让孟语风眼神一亮。

    只有小姑娘不明所以依旧担忧着。

    事实上她对于家庭没有那么强烈的感情,她的母亲前年去了,大姐早早的嫁人,也早早的生子,更是早早的离世,如今父亲也死了,家里只剩下祖父祖母和四个哥哥,而这些人没有一个喜欢她的,也没有一个人还能让她眷恋。

    她以为严青栀在拒绝她的请求,她心中忐忑的跟严青栀解释。

    “他们他们都不想要我……我不回去也没关系的!”

    严青栀转头看了严青竹一眼,严青竹一脸无所谓。

    现在养孩子跟后世可不一样,不过就是添双筷子的事情罢了!

    至于看病什么的,以当前的医疗水平,小病靠挺,大病等死,全都是命,强求不得。

    也没人会追究责任,因为大家都是一样过来的。

    他虽然也会尽心尽力,但他向来只做自己能做的事,多余做不到的,也不会强迫自己。

    倒也没觉得这件事有多慎重,跟着两人是小姑娘自己的决定,以后就是后悔也跟他们没有关系!

    严青栀不知道自家弟弟心中所想,只当对方觉得这件事不影响大局,这才看向了小姑娘。

107 虫子

    “我们短时间内安稳不得,你可能要随着我们颠沛流离,亦会与家人分离许久!”

    “而且,我话说在前头,风吹雨淋四处漂泊的日子可不好过,我既不可能放你随便离开,也不可能纵着你任性哭闹,若是跟着我们,日后就算后悔,也得一路这么走下去!!”

    小姑娘听完这话,眼睛亮晶晶的,没有半点犹豫便点头如捣蒜,生怕严青栀再反悔。

    “我不怕苦的,我还能帮你干活……”

    严青栀见她真听懂了自己的话,这才从黑驴背上下来,看着花影剑派的三人,想听听他们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孟语风却是松了口气,半句废话都不肯多说,只一脸轻松的把小姑娘轻轻推向严青栀。

    严青栀拉过了对方,熟练的将之推到黑驴背上。

    小姑娘坐在严青竹的身后,有些无措的看着严青栀,即便满身是血的严青栀狰狞又恐怖,她似乎也能在严青栀的眼神深处找到些许慰藉。

    严青栀感受到了对方的忐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胳膊,这才转回头去。

    孟语风说过的话自然算话,不等严青栀开口,他便从怀中摸出了一只绣工精致的荷包,扔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严青栀神色不变,伸手便将那荷包抓住,荷包不大,入手微沉,里面装的似乎是金银。

    孟语风拱手与她道别。

    “如此,便劳烦小哥了!”

    严青栀也对着他拱手还礼,将东西塞进了衣襟之后,一个翻身爬上黑驴后背,不顾黑驴的抗议,扯着缰绳一抖,转头便离开了这里。

    目送几人离开,孟语风的心情大好。

    孟雨裳却并不高兴。

    “大师兄,你怎么给他那么多的钱?”

    孟语风一听这话脸色难看,转头与她说道。

    “你缺钱吗?”

    孟雨裳动了动嘴,她当然不缺钱,他们花影剑派在云海有自己的产业,别的不说,就她现在这一套行头,都要百贯左右,而且这还不是她最贵的。

    可她觉得那几个孩子一看就十分寒酸,给个几十贯完全能够打发,何必散出去那么多钱呢!

    孟语风看着她摇了摇头,心中堵的有些难受。

    “你只看到他们活着,便觉得给的钱多,可若是他们因此死了呢?这里不是云海州,咱们遇上的也不是亡命之徒!他们只是寻常的百姓而已!不欠你任何东西!”

    孟雨裳的残忍来自于她习惯了这样的杀戮。也正因如此,才会视人命如草芥。

    花影剑派在云海州也算是名门正派,可大长老却把好好的一个女儿教成了邪魔外道的样子,行事全凭自己心意,从来不管后不后果!

    若非如此,掌门又怎么可能会让孟语风把她带出来历练,不过是希望见多了苦难,更能体会寻常人的不易。

    可惜,掌门的一片苦心注定无果。

    见孟雨裳到了现在都没有意识到他这样做的目的,忍了许久的孟语风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带着些指责的又补了一句。

    “留些尊重给彼此吧!”

    说完根本不顾孟雨裳突变的脸色,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了另一人。

    “语微,把尸体处理了,咱们尽快离开这里。”

    等在一边的孟语微点了点头,谨慎的示意了两人躲避后,才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不大的白瓷瓶,对着尸体倒了下去。

    瓶中一阵响动,一只手指长短的白色软体虫子‘啪’的一声落在了那尸体的脸上。

    虫子落地后,速度变得飞快,在尸体上四处涌动,呼吸之间男人的身上便好似升起了一阵白雾,而虫子的身体却在急剧收缩,很快就变成了黄豆粒大小,颜色也变成了诡异的绿色。

    与此同时,周围响起了阵阵细碎的声响。

    早有准备的孟语微弯腰下去,用之前的瓶子飞快把虫子装好,又塞了一颗刚准备好的药丸进瓶子里,这才封住了瓶口,向着孟语风的身边退去。

    三人距离那尸体有些距离,静静的看着面前诡异的场面。

    只见那尸体上的白雾渐渐变色,一股淡不可闻的异香在树林之中飘荡,很快吸引来了一群颜色形态各异的虫子,从四面八方乌泱泱的涌来,很快就将那具尸体淹没。

    一阵使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

    孟语风脸色并不好看,在树林里用出这种手段实在是太刺激。

    等到虫子们全都散去,地面上一片狼藉,所有的痕迹都被破坏,连带血的土地都被翻过一遍。

    孟语风静候片刻,这才上前翻找了一下地上的衣服碎片。

    没有任何发现,严青栀搜的十分干净。

    孟语风见此有些意外,严青栀的行为举止让他觉得陌生又熟悉,总觉得与那些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士似乎很是相像,可要真说哪里像,细细回忆,又似乎区别不小!

    他叹了口气,把这些无谓的思量压了下去,飞快将那些破碎的衣服掩埋后,赶紧招呼孟雨裳和孟语微离开。

    孟雨裳已经退到了很远的地方,她无视孟语微,还有些气恼的看着孟语风,就等着对方能过来哄一哄她。

    但孟语风如今也在气头上,根本不想搭理她,只等孟语微跟上,便向着一个方向而去,独留孟雨裳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离开的两人,气的肺都要炸了!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见两人真的没有回头的打算,又想到了出门时她爹对她的嘱托,孟雨裳眼神变的越发阴鸷!

    “等回去让你好看!”

    说完这话,她才不情不愿的跟着两人的脚步向着树林之外走去。

    他们三人一路出了树林,找到了之前藏起来的小姑娘父亲的尸体就地掩埋,跟着找到了之前拴住的马,向着某个方向扬鞭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没有多久,严青栀一行三人也骑着驴出了树林。

    严青栀脸上的血迹清洗干净了,换了新的衣服,脖子上的伤口也已经包扎好,用一条围巾包着,大面上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小姑娘坐在严青栀身后,紧紧攥着严青栀外面的罩衫。

108 露营

    小姑娘也重新梳洗过,换上了严青竹的一套衣服,穿着很是宽大。

    但这个时代资源匮乏,穿着不合身衣服的人实在太多了,像严家姐弟这样的才是少数。

    小姑娘这么看来,也就不算多奇怪了!

    对于这个孩子,姐弟二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好奇的!

    只可惜,现在还不是询问的好时机,一切都要先离开这里再说。

    三人都没有说话,黑驴一路颠簸,小跑到了傍晚。

    天将将暗下来的时候,严青栀便已经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开始安营扎寨!

    夜里赶路风险很大,不说山野猛兽,就是看不见的坑坑包包,说不定都能要了人命,严青栀是不愿意冒这个险的。

    从驴背上下来,姐弟二人分工默契。

    严青栀把杂草碎石清理掉,顺便将周围的草都敲了一遍,确定没有蛇鼠,才开始支帐篷。

    而严青竹也熟练的捡了一把干柴生火,还又用几根树枝搭了个架子在小火堆上面。

    小姑娘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站在一边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她衣角攥的紧紧的,神情紧张极了。

    严青竹见此,从一侧拿起了小锅,递向了她的方向,跟着招呼了一句。

    “能麻烦你帮我打些水回来吗?”

    严青栀听到这话,不禁转头看来,小溪就在不远处,水不深,清澈见底,喂狗之后,那小花狗还活蹦乱跳的围在严青栀脚边。

    这周围她也都查看过,更是没什么危险,也就没有阻止严青竹。

    小姑娘听了这话,神情瞬间放松了许多,连忙上前几步接过了小锅,用力的对着严青竹点了几下头。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急的额角都渗出了汗水,也没有捋清楚自己的思路。

    严青竹见她半天没说出话,抬头看了一眼,便笑着开口。

    “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这话给对方解了围,小姑娘的紧张霎时间有了发泄的出口。

    她颤抖着手用力抱紧了怀中的小锅,有些热切的“嗯!”了一声,转头便跑向了小溪的方向。

    严青栀见此,才暗暗舒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回过身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小姑娘端着满满的一锅水回来,严青竹倒入水盆里一些用来洗手,剩下的半锅则架在火上烧了起来。

    小姑娘高高兴兴的在旁边捡柴火,顺手还铲了几棵野菜。

    严青栀搭好了帐篷,又拿着驱蛇虫的药粉洒在了周围。

    这才洗了手坐在火堆旁边,将小姑娘拿回来的野菜一一辨认无误后,抖掉泥土洗净了跟几块不大的肉干煮到了一起。

    在煮汤的时候,严青栀又起身把驴给喂了。

    它今天可是立了功,严青栀多喂了它几根胡萝卜,又拿着棕刷把它上上下下刷了一遍,刷的黑驴通体舒畅,这才回去吃饭。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三人也都在火堆旁坐定,严青栀才拿出了碗筷。

    因为多了一个人,严青栀难得的还将肉汤分了分。

    严青栀特意问过,小姑娘平日里一年到头都吃不到一回肉,她今晚的汤也不敢放太多的肉,生怕对方乍一吃肉拉肚子。

    如今这个世道,赶路拉肚子可是能要人命的。

    为了怕小姑娘多想,严青栀索性也没放多少肉,三人一人两块,尝尝味道就行。

    但就这样,小姑娘还几次表示自己不需要吃肉,想要把肉给弟弟吃,甚至在严青栀制止她的时候,她看向严青竹的眼神都带上了些许同情。

    弟弟严青竹:……

    严青栀见此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已经快要饿傻了,下午的战斗让她消耗过大,要不是中途啃了两个馒头,她现在肯定什么活都干不了。

    似乎感受到了严青栀的情绪,严青竹笑着跟小姑娘解释了一句。

    “咱们三个都是一样的,你不需要把自己的东西让给任何人!”

    小姑娘不明白这话更深层的意义,但她看着严青竹,总觉得对方说的话有一种莫名的使她安心的力量,她说不上来,却愿意听从。

    严青竹见她不再纠结,这才给自家老姐使了个眼色,严青栀感激不已,连忙拿起了干硬的杂粮馒头大吃起来。

    听到身边两人吃东西的声音,小姑娘闻着肉汤的味道,神色惶恐,她悄悄的把碗放在身边地上,不舍得喝,只用眼睛看着。

    自己则小心翼翼的啃着硬馒头。

    严青栀见此,没有多想,十分随意的开口提醒。

    “夜里寒凉,别光啃馒头,多喝些肉汤,暖和。”

    小姑娘被严青栀一劝,吓了一跳,赶紧想要摆手说自己不吃,但等她反应过来严青栀那话的意思后,又犹豫着收回了纤细的小手。

    粗瓷碗已经滚热,她垫着衣服将碗端起,小心翼翼的吸了一口,没有多少肉味的肉汤顺着食道一路滑进胃里,她手脚都跟着热了起来。

    小姑娘眯了眯眼睛,这肉汤和她想象之中的味道有些区别,但好喝的感觉却一模一样。

    在这黑漆漆的夜幕之下,一簇篝火就在她的身边,没有人想要打骂她,还有一碗属于她自己的肉汤可以喝。

    她的眼睛突然也跟着热乎乎的……

    几人吃过了东西,严青栀把碗筷收拾好洗干净,才有时间好好的问问小姑娘的情况。

    “我叫严青栀,十岁……这是我弟弟严青竹,今年七岁,你叫什么名字?”

    严青栀说到自己十岁的时候,真是好生羞耻,好在小姑娘没有发现她语气中的不对,只是有些忐忑的回了一句。

    “我……我没有……”

    严青栀愣了一下,看着小姑娘习惯性低头缩肩,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可能是自己没有名字。

    “那,你家人都怎么称呼你啊?”

    严青栀觉得熟悉的称呼能缓解一个人的许多担忧和忐忑,自己延续这个称呼,说不定能拉进彼此的距离。

    但小姑娘听了这话,脑袋压的更低了,几根手指头也下意识的搅在了一块,似乎都没有了继续交流的打算!

    严青竹放下手中翻动的书页,视线在自家老姐也小姑娘两人之间流转,最后停在了小姑娘的发旋上面。

109 取个名字

    见小姑娘很在意这件事情,严青竹微微歪了歪头,语气带着些艳羡的开口说道。

    “那正好啊!他们给我取名的时候,都没问过我的意见,俗的要死。你就不一样了,现在取名字,直接就能取个最可自己心意的!”

    小姑娘的表情隐没在杂乱的头发之下,但能清楚的看到她下意识的吞了下口水,小脑袋随着内心的澎湃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抬起来,却终究没好意思。

    严青栀斜了自家老弟一眼,觉得对方这个七岁孩子扮演的是真好,连如何跟‘同龄’孩子拉进距离都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做到。

    后面严青竹更是完美的演绎了这一点。

    他把书微微合拢,前倾着凑近了小姑娘些许,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了些话,没一会就把小姑娘的底细都套了出来。

    夜色越发深了下去,已经可见漫天的星光。

    严青栀手里攥着小姑娘刚从怀里拿出来的身份文书,对着火光看的仔细,脸上的神情不太好看。

    这身份文书并不是户籍,只能在这一路为这个孩子证明身份而已。

    这个孩子从生下来到现在九年的时间,根本没办过户籍。

    大赵的税收之中除了土地税,还有人头税,并不多,每年每人也不过二三十文,但同样的,灾年之时,赈灾的粮食药品也是按照户籍发放的。

    如此算下来更像是后世的保险。

    可就算如此,小姑娘的父亲为了逃税,愣是不承认这个孩子,要不是言县令不想放过一点功绩,那人甚至都不想过来把小姑娘接回去。

    等到案子结束,县衙那里给父女二人出了一个证明文书,半强硬的要求男人回家以后把小姑娘的户籍落上。

    但就这样一份证明文书上,名字的地方写的也只是‘尼子’二字。

    据那男人所说,曾经有个算命的,说小姑娘是克他的命格,姓了他的姓,他就要死!

    所以说什么都不许小姑娘姓他的姓氏,便随便取了个‘妮子’的名给她,可书吏查了姓氏族谱,没有找到‘妮’这个姓,反正对方只说不能姓李,便随便给她写了个‘尼’姓……

    这个名字就如此草率的定了下来,唯一的当事人如同一个物件一般,在其中连一点情感都不许倾注。

    严青栀听了这件事,情绪比较复杂,生气肯定是有的,可那男人到底死在了接女孩回去的路上,这份生气就变成了更多的东西。

    心中念头很多,却不知该如何表达,最后只化成了一声叹息,感慨一句命运弄人。

    “那你想要叫什么名字呢?”

    严青竹已经问到了重要的地方。

    小姑娘没有主意,她自己也没想过要叫什么,只能微微抬起了头,把目光投到了严青竹身上,眼中带着点点的期盼。

    这个孩子只比现在的严青栀小了几个月,按照大赵只算虚岁的方式计算,如今也是十岁的年纪,严青栀看着她就会想到原身,如果那两个孩子现在还活着,跟这个小姑娘的样子看起来也不会差的太多。

    小姑娘不知道严青栀所想,心中的紧张放下些许,小小声的和严青竹说着话。

    “我……不知道……”

    严青竹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你们家姓什么?”

    小姑娘一愣,脑袋瞬间又低了下去,她爹不希望她姓李,她也就不想姓李了!

    严青竹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遍,似乎明白了对方的倔强,淡淡开口,好像接下来说的不算什么大事一样。

    “那你也可以跟我们姓言。以后户籍总是要落在一处的,姓言也没有关系。”

    刚才还有些瑟缩的小姑娘听了这话连忙摇头,似乎又想到什么事情。

    “不成!不成不成的……”

    若是以前她还不觉得,可真正经历过生死,她才感受到,运气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而她的存在好像真的能影响别人的运气。她觉得严家这两人都是好人,她不能连累他们!

    这孩子是个特别倔强的人,心中认定了什么,便很难更改,即便严青栀明确表示了自己不信这些,她的态度却依旧十分坚决!

    显见着再说下去小姑娘又要开始沉默,严青竹便示意严青栀不要太强求。

    有时候,对别人太好也是一种压力。

    只有足够的自信才能承担别人对自己的付出,这样的能力,并不是每个人都具备的。

    连强大如严青栀,都还会害怕别人的善意,何况这个小姑娘呢!

    就像是常年不吃肉的人乍一吃肉很可能就会消化不了,同样的,一个长久不接触善意的人,刚刚接触善意的时候,也会十分不适。

    有些事情,与好坏无关。

    严青栀曾经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严青竹比任何人都知道,要如何跟这样的人相处。

    严青竹拄着下巴,视线穿过了对方,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刚刚寄人篱下的严青栀,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口。

    “若是如此,咱们三个都没想到一个多好听的名,你后悔可是没用的!”

    小姑娘被刚才的事情搅得心绪烦乱,似乎对于新的名字,都没了期待,垂着头坐在那里,感觉自己好像又搞砸了什么事情。

    严青竹眉头皱起,努力想要找一个适合对方的名字,但思考良久都没有头绪。

    反倒是严青栀,看着小姑娘敏感又倔强的样子,突然想到了陆游的一首词。

    “曾散天花蕊珠宫,一念堕尘中。铅华洗尽,珠玑不御,道骨仙风。

    东游我醉骑鲸去,君驾素鸾从。垂虹看月,天台采药,更与谁同。”

    严青竹转头看了眼自家老姐那按耐不住的装逼气质,在小姑娘虽然听不懂但已经开始崇拜的眼神之中笑着开口说道。

    “这词真好,要不然,就叫君同月吧!”

    君同月这名字有着双重的解释,一个是寄予了两人对她的期待,说她就像月亮一样好,希望她以后不要妄自菲薄,能够自信强大起来。

    另一个就是回答词中那个‘更与谁同’。

    意思自然是只有小姑娘和月亮才配得上与他们同行,也算是短时间内接纳了对方。

    小姑娘也是在很多年以后,才明白了这个名字的意义。

110 君同月

    此时此刻,小姑娘只觉得这个名字好听,亦或者只要是属于她的名字,她都觉得好听。

    她眼角的喜悦在这一瞬间根本掩饰不住,低着头轻轻呢喃。

    “君同月……”

    跟着又在严青栀讨伐弟弟的声音之中,小小声的回答了自己一句。

    “哎……”

    那边的两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她那小小的快乐。

    刚起个头就让人把风头抢了的严青栀有些不满,视线中带着不高兴斜看着严青竹。

    “这词明明是我想到的!”

    严青竹一脸无辜。

    “你难道不是在暗示我要给她取这个名字吗?我只是把你的想法说出来了呀!”

    严青栀:……

    可以,这个马屁拍的!

    确实可以啊!

    见严青栀脸色微缓,严青竹那边立马接了一句。

    “当然了,你要是底线太高,接受不了这样肤浅的马屁,就当我没说过也行!”

    严青栀:……

    尼玛,好好的一个人,偏偏长了一张嘴!

    “严青竹,我看你是短揍了!”

    说着严青栀就照着自家弟弟脑袋拍了过去,严青竹瞬间恢复了之前的严肃,歪着身体躲过了这一巴掌,顺便抬手按住了自家老姐的胳膊,两人当即闹在了一块。

    小姑娘被他们的声音吸引,看着两人开着无聊又幼稚的玩笑,感受着两人愉悦的氛围,不禁跟着笑出声来。

    就在严青竹摸着地上的碳灰擦在严青栀脸上的时候,严青栀也顺便伸手,给一旁傻笑的小姑娘抹了一条。

    小姑娘一愣,伸手擦下了一手黑色,明明该生气的行为,但她恍惚之间却觉得自己好像也融入了其中,笑的更傻了许多。

    点点萤火虫的光芒已经在周围升起,周围偶尔也有野兽的声音,但这都不能打消掉那些幼稚带来的简单快乐。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没有疯闹多久,严青竹就要休息去了。

    如今漂泊在外,讲究没有那么多,但严青栀还是让小姑娘跟她一起守夜,又与她一起休息。

    严青竹没有异议,他也怕以后有什么事情说不清楚,再说,就算没有这个孩子,他和严青栀也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这里靠近官道,又不是冬天,野兽过来的可能性不大,严青栀在休息之前又仔细检查过周围,才放心严青竹守在这里。

    凌晨的官道旁边,安静的连虫鸣的声音都少有,只有一些摸黑出来觅食的小动物和各种昆虫在周围悉悉索索的声音。

    严青竹一心两用,翻看着手中书的同时,也在留意着附近的情况。

    突然,一阵孩童的哭声从不远处传来,这声音来的实在奇怪,当即就把严青竹吓了一个哆嗦。

    与此同时,比他反应更快的是帐篷里的严青栀。

    她虽然休息着,可也只是浅眠,听到声音立马就能起身,而且长刀就在她的旁边,一旦严青竹发生意外,她也能瞬间割开帐篷出去。

    听到严青栀的动静,严青竹便明白刚才的声音并不是他的幻听。

    而且那哭声没有停歇,还在断断续续。

    严青竹心中了然,看向了帐篷方向,他不能直接过去,总要等里面两个女孩方便的时候才好上前。

    很快,帐篷里便传来了严青栀疲惫之余,又故作温柔的声音。

    “不怕不怕,我在呢……”

    那细弱的哭声并没有因为严青栀的及时宽慰有什么改变,甚至随着小姑娘陷入更深的梦魇中,而越来越激烈。

    严青竹这才将书本收起,走过去撩开了帐篷帘子看向了里面。

    火光透入帐篷之中,严青栀正跪坐在小姑娘的身边,用手轻轻拍打着对方瑟缩成一团的身体。

    那孩子哭的浑身颤抖,她惊恐极了,小小声的呼唤着“爹,你等等我……救命……爹……我害怕……”

    她爹已经不在了,尽管在尸体出现的时候,孟语风一把就捂住了她的眼睛,那片不甚清晰的鲜红只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可伤害却已经在不经意间深深的印在了心中。

    她白天表现的越是听话懂事,心里那些恐惧就越没有地方宣泄。

    这种情绪积压在心里,很难不出问题。

    严青栀哄了一会儿,显见着没有效果,看了眼弯腰进来的严青竹,有些无力的说道。

    “要不你装一装她爹吧!”

    严青竹瞬间拒绝。

    “扯什么淡,我才几岁!”

    就算是真实的心理年龄,他也只比小姑娘大十岁好嘛!装什么别人的爹!

    严青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有些焦虑。

    “正常这样的情况,是要进行心理疏导的,听说她被拐的时候,就亲眼看到两个孩子被人打死,现在又经历了这些,以后可能会留下心理障碍!”

    严青竹听着自家老姐的担忧,也没别的办法。

    “半吊子可比什么都不做更吓人,就这样顺其自然吧,时间会治愈一切的!”

    严青栀叹了口气,像是抱孩子一样,抱起了缩成一团的小姑娘,一边晃一边拍,想要好好安抚她。

    这样似乎真的有了效果,小姑娘迷迷糊糊之间好像醒来过,但很快又哭着睡着了。

    严青栀这一抱就没完了,她只要一放手,那孩子就会哭的更厉害,她只能这么坐着,困的要死,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严青竹聊着天,还顺便给小姑娘哼了一首两人小时候母亲常常用来哄他们睡觉的歌谣。

    小姑娘连哭带哼唧的闹了好久,才终于安静下来……

    严青栀折腾一下午也是又累又困,没一会儿便坐在那打起了盹,不过没晃几下,她后颈的伤口就崩开了,把她疼的够呛,心中想着明天等这孩子醒了,她一定得好好劝一劝。

    只是可惜,尽管这一晚上她休息的不好,但早上醒来的时候,小姑娘还是发起了高热。

    这病来的迅猛,严青栀给她喂了药后仍然不见效果,只能仓促的收拾东西,骑着黑驴一路向着最近的村镇而去。

    这一跑直跑到了下午,严青栀眼眶都有些凹陷了。

    他们没见到大城,只在一座村子之中落脚。好在村子里也有一位村医,给高热的女孩开了药,又好心的让三人留宿在自己家里。

111 老头

    村子里的人对于几个孩子的身份十分好奇,这年头三个孩子在外面乱晃的可不常见。

    严青栀担忧被人怀疑,而且小姑娘身上还有伤,一点信息都不透露肯定是不行的。

    与村中询问的人只说了自己和严青竹的情况,说到了小姑娘那里,便说是她前两天在路上捡的,当时就病了,说不出曾经生活的地方,等了许久也没见人找来,无奈,他们只能养着,总归是条人命。

    如今迁徙而来的外乡人太多,谁家的孩子在路上丢了或者活不下去扔在半路上的,村人都听说过,虽然头一次见,却没有觉得有多意外。

    而且严青栀与严青竹的衣着打扮,看着就不像穷人,再说这个世道哪有拐子会给小孩看病的,看病不要钱啊!

    严青栀不敢露财,即便需要的东西不少,也不敢出去买,只老实的缩在村医家里,看着村医老婆照顾小姑娘。又是灌药又是物理降温的,等到傍晚时分,小姑娘的烧才终于退了。

    但她人没有醒过来,喃喃叨叨的说了大半夜的梦话,村医担忧情况复发,跟严青栀轮着照顾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早上,人才醒来。

    就这么两天时间,把严青栀都熬瘦了。

    小孩子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小姑娘醒来以后都没用上几个时辰,就已经鲜活了许多。

    不过,即便如此,三人还是又在这里逗留了一天,方才离开。

    走的时候,严青栀在村医家中买了些干粮和草药。

    小姑娘的身体亏空比较大,比当初的原身还不如,严青栀明白那种感受,除了多备出一些预防的药,一路上可能需要应对的情况,也提前准备。

    这里的村医水平不错,草药也很廉价,养了两天就把小姑娘养的精神了许多,而且吃住全算下来,也只花了三百多文。

    等到再出发的时候,小姑娘似乎更乖巧了一点。

    严青栀有些心疼这个孩子,毕竟十岁的年纪,却要像个大人一样为自己打算,可如今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只希望三人以后都能有个稳定的将来。

    重新回到正轨,赶路的速度也渐渐提了上来,四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又到了一个雨期。

    暴雨来的迅猛,从打雷到大雨倾盆只一瞬间。

    狂风卷动,豆大的雨点落在人的身上,呼吸之间就把人浇了个透湿。

    严青栀就算早有准备,也还是差了那么半刻钟。

    她抹了脸上的雨水,挥手去推身边的人。

    “同月,你快先进去!”

    话一说完,她一把将陷在破庙门口的黑驴从泥坑之中扯出。

    严青竹力气也不小,黑驴身上的干粮草料已经被他拎进了里面,只有那用麻袋装着的帐篷还扔在那里。

    君同月没有回答,咬牙拎起了那沉重的麻袋,硬拖向了破庙方向。

    好在严青竹放下东西马上便跑了出来,一把将帐篷举起,几步冲进了破庙之中。

    君同月回头看了严青栀一眼,见对方已经扯出了黑驴,这才转头跟在严青竹身后跑了进去。

    这破庙看着挺大的,但似乎荒凉了许久,上面供奉的神像都已经看不出模样。

    供桌更是脏兮兮的歪在一边,一个被磕瘪了半边的香炉落在地上,香灰都不知道吹去了何方。

    房顶的瓦片稀稀疏疏,有些地方还在漏雨。

    不过也不知道是周围有人在这里落脚,还是曾经过路的人多准备了些干柴,眼下在破庙角落的地方,正堆着一大摞的木头。

    严青栀习惯性的检查落脚环境。

    她没有让严青竹贸然动周围的东西,而是自己向着后堂而去,想看看后面有没有什么危险。

    堆满灰尘的厚门帘被严青栀掀起,马上就被外面的雨水打湿。

    后堂已经塌了半边,坚实的土坯堵在了路上,这边显然是过不去了,她踮起脚向着后面看去,只能看到稀稀拉拉的几棵杂草。

    严青栀放下了布帘,绕到了另一边,想从那头看看后堂的情况,只是她才走到另一边的门口,身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用去了,后面什么都没有!”

    严青栀不妨,当即被吓了一跳,手下意识的落在身后的长刀上面。

    如今有了君同月,空间的事情不好暴露,她为了免去麻烦,一直将长刀捆好背在身后。

    那人见她这样的举动,不可思议的‘咦?’了一声。

    外面的风雨遮蔽了阳光,破庙之中光线昏暗,严青栀要仔细分辨,才能找到那人的位置。

    看清楚之后,她的心好像瞬间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

    就在神像旁边,正盘膝端坐着一名老者,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步,若非对方开口,她此前竟然一点没有发现。

    那老者满头银发不算浓密,发际线微微上移,梳成一个整齐的发髻,眉毛有些稀疏,长长的白胡子蓬乱的垂至胸前。

    他身上穿着一件银灰色对襟长袍,那垂坠的质感一看就不便宜,外面则套了一件颜色略淡些的半袖罩衫,袖口和裤脚都系着绑腿。

    他的腰间是一条雕着猛兽纹的棕色皮带,皮带一边挂了一卷不算多粗的绳子,绳子颜色很好看,只有食指粗细,看不出材质。

    但吸引严青栀注意的,却是老头身后背着的一个大约三尺的木盒子。

    那盒子用白色细棉布紧紧缠着,只能看出有一尺宽,看不出真正的样子。

    老人目光锋锐内藏,看向旁人的时候,总有一种洞察世事之感。

    如同立于世间的山岳,厚重却不失生机,又有一种独立于世外的疏离。

    这是严青栀见过的人中,气质最特别的一个,不止是那种仙风道骨,还因为这人也是她有生以来,危险的感觉最强烈的一个!

    明明对方没有向她散发出任何的恶念或者杀意,但她就是本能的感受到了恐惧,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升不起来。

    就在严青栀打量老头的时候,对方也在审视着她。

    只一眼他就看透了严青栀拙劣的伪装。

    “是个小丫头?”

112 来人

    严青栀长相并不中性,即便涂黑了脸,仔细打量之后,也能看出五官柔和的线条。

    何况一个高手,他本身对于人体的骨骼形态动作和气息就格外敏感,即便严青栀性格上看起来与寻常的女孩子不同,但到底也没有天赋异禀到能够以假乱真的程度。

    她比很多人都明白这一点,心中更是没觉得能瞒过所有人,对于被人看穿,她也没有任何意外。

    严青栀听了这话,视线流转,不敢言语挑衅,只恭敬的对着老者拱了拱手。

    “晚辈不知此处有人,多有打扰还望见谅!”

    立于门口不远处的严青竹在严青栀开口的瞬间,神色陡然一变,脚步甚至都想要向庙门外转移了。

    对于自家老姐,他最是了解,严青栀有一种野兽的直觉,面对不同的对手时所展现出来的态度也不同。

    严青栀自己都未必发现了这一点,但两人一路走来,大大小小打了这么多架以后,严青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野兽直觉的准确性。

    正因如此,他的心沉了沉,不是这个世界的坏人太多,而是他们的运气似乎总不太好。

    只是这回,确实是他们想的太多。

    老者对严青栀的态度谈不上满不满意,也没有看出生没生气,只是摆了摆手说道。

    “无妨,老夫亦是寻常路人!”

    这人的声音不算苍老,中气十足,看着严青栀眼中的戒备和身体的紧张,他也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几个孩子在外行走,谨慎是必然的,他说什么都不能降低几人的恐惧,还不如不说,等对方自己适应就好了。

    严青栀听了这话,又是躬身一礼,也不再想去后面看了,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还是后堂真的什么都没有,那都不是她管的了的。

    “如今暴雨倾盆,晚辈几人想暂时在这里落脚,不知会不会打扰前辈?!”

    老者挥了挥手,淡淡的说了一句。

    “请便!”

    严青栀赶紧拜谢,见那老者再度闭目养神,她才转头回去。

    严青竹没有选择破庙之中的好位置落脚,只是让开了中间积蓄起来的水洼,在靠近门口的角落升起了一堆篝火,用的自然是庙里的木头。

    而位置便是距离那个老头最远的地方。

    知道对方是个高手,严青竹也不敢胡乱说话,严青栀安静的把帐篷架了起来,几人在里面轮流换下了湿衣服后,才干起活来。

    严青栀蹲在一边接了些雨水把衣服上沾了泥的地方洗干净后搭在了篝火旁边方便烘干。

    君同月从小包袱里拿出了之前洗好的野菜,又削了两片姜,跟肉干混在一起,用水袋里的干净水煮了起来。

    严青竹坐在旁边看着火堆,时不时添上一根木头。

    三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各自的事情。

    那个老者则始终盘膝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仿佛和墙壁融为一体。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破庙房顶一直在漏雨,怕雨水四处乱淌,严青竹还拿了几个盆把漏雨最多的几处地方接了一下。

    等到一切整理妥当,天已经黑了下来,三人这才有时间借着火光吃饭。

    君同月以前在家里也是常做饭的,如今煮起东西来轻车熟路。

    馒头受潮以后就要放不住了,几人分了分,准备这一顿全吃了。

    不过,还不等开始分馒头,严青竹就给严青栀使了一个眼色,君同月看到了,怯生生的视线在姐弟二人身上徘徊。

    严青栀脸都皱成了包子,但严青竹还是挑了挑眉示意些什么。

    两人眉眼挤来挤去,君同月看的迷茫,但姐弟双方怎么可能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眉眼官司打了几轮,严青栀最后认怂,肩膀认命的垂了下去,不过呼吸之间,又换成了一副热络的表情,挤出了一个丝毫看不出勉强的笑脸,从锅里盛了一碗肉多汤少的肉汤,又拿了两个馒头,站起身,走向了那老者的方向。

    “前辈,雨夜凉寒,喝碗热汤吧!”

    老头看着眼底还没有散去恐惧和警惕的严青栀,又低头看了一眼汤和馒头,双腿放开,客气的伸手接过。

    “如此,便谢过小友了!”

    严青栀将东西递到了老头的手上,这才转身回去吃饭。

    老头视线随着严青栀的背影转移,等到严青栀跑回去,他才将汤凑到唇边,热气腾腾而上,他静止片刻,唇角微微扬起,这才端着汤抿了一口。

    在他一生吃过的美食中,这碗汤的味道算不得多好,但却让放下心事的他味蕾全开。

    淅沥沥的雨声里面,夹杂着几人吃饭的声音。

    严青栀吃饭之余,也在感知着那个动作轻缓的老人,见那人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对她们动手,明白对方肯定是没有动手的打算!

    如此,她才放心许多,抬手又给严青竹和君同月添了汤。

    氤氲的热气腾起,破庙中的氛围渐渐融洽起来,三人这边也小小声的聊起了路上的事情。

    几人也渐渐的放开状态,想着这样的大雨,应该没什么人或者野兽会在外面乱窜,这几天大概能好好睡上两觉。

    君同月这段时间一直跟着严青栀的作息,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上的困倦和疲惫已经很难掩饰了,有这样的机会,就连严青竹都觉得一阵轻松。

    只是,就在他们都以为今晚不会有人冒雨赶到这里的时候。

    严青栀的脸色突然一变,她头微微一偏,抬手制止了另外两人说话的声音。

    严青竹抬眼看来,瞬间停止了动作,君同月也如他这般,安静了下来。

    刚刚热络起来的氛围,瞬间开始冷凝。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响,似乎有人的喊叫声还有马蹄声。

    听着好像有不少人。

    严青栀当即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就开始拆帐篷,严青竹紧跟在她身边。

    见君同月手足无措,严青栀立马招呼。

    “同月,你牵着黑驴和小狗去墙角用木头堵住,一会儿别让他们乱跑乱叫!”

    严青栀动作飞快,已经来不及仔细收拾,所有的东西都被她随意卷起扔向了墙角的方向。

113 厮杀

    君同月将黑驴牵到角落,抱了几抱木头把它和小狗堵在里面。

    黑驴脾气不好,但不知为何,今天的它,耳朵竖的高高的,安静的仿佛都不存在一般,缩在君同月勉强搭建起来的都没有它小腿高的木头垛子后面,十分配合。

    倒是平日里还算乖巧的小花狗急的满地乱窜,但它个子小,也不能从木头堆里跳出来,只能旺旺旺的乱叫,严青竹忙中抽闲,走到旁边,熟练的拎着它塞进了自己的怀中,才使的小花狗老实下来。

    几人又飞快将所有东西都扔在了墙边,严青竹神色难看,眉头也皱的死紧。

    这个世道危机四伏,弱者就好像在夹缝之中生存,连抵御小风小浪的力量都没有。

    角落的老者早已经睁开眼睛,坐在那里静静看着他们,心中若有所思。

    几人东西都没有机会整理,外面的动静便已经近了。

    风雨之中那兵器碰撞的声音充满了肃杀,光是听着,严青栀都感觉后脊一阵发凉。

    从她听到声音到那些人打过来,连两三分钟都没有,她心中明白,就是自己三人这小身板,扔了东西摸黑顶着大雨跑出去,全活下来的可能性也都不大!

    这个世界不同以往,距离这里最近的村镇,骑着快马也要跑上一个时辰才能到,别说他们就靠两条腿走过去了!

    如果遇上打雷,在树林之中穿梭的危险性就会更高。

    这还要说那些人不会追过来,万一又和上次一样,跳出来一伙人不讲道理的就要杀人灭口,严青栀觉得外面要比破庙之中更加危险。

    她只能在有限的时间之中,将破庙清理出来,给自己几人制造一个角落,剩下的一切,就要看天意了!

    呼吸之间,一个男人穿着蓑衣斗笠,一手握着短棍,一手夹着个略有些圆润的孩子冲破雨帘。

    破庙的木门早就不见了,但高高的门槛稳稳的立在那里,斗笠人一跃而过,直接跳进了庙里。

    一股若有似无的腥味飘进严青栀的鼻腔,让她的心顿时一沉。

    那人进门后,飞快转头,视线环顾一圈,最后落在了严青栀这边。

    他的脸隐没在斗笠之下,在这样黑漆漆的雨夜看不出实际的表情,但那种危险的气质,如同猛虎下山,每一步都仿佛是狩猎前的蓄势。

    严青栀的侥幸全无,没有半点犹豫当即抬手握住了背后的长刀。

    那人绕过火堆,飞快向着他们冲来,借着微弱的亮光,严青栀与他四目相对之间,看见了那人满脸的血迹和急迫的眼神。

    对于对方想要做些什么,她瞬间有了猜测。

    长刀割裂了严青栀缠刀的布带,刀芒一闪,她双手握刀,挡在了另外两个孩子身前。

    男人眼睛微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严青栀却在他之前开口。

    “我虽打不过你,却能拖住你!你要不信,尽管试试!”

    严青栀说的斩钉截铁,那鱼死网破的气势强到了男人不得不去认真对待。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而那刀兵相向的碰撞声已经冲破雨帘清晰的传进了破庙中。

    那人握着短棍的手紧了又紧,最后方才放开,夹着孩子转向,飞快朝着后堂的布帘方向冲去。

    严青栀见此,连忙招呼了一句。

    “哎……那边堵死了……”

    严青栀不全是好心,她更希望对方跑掉以后,能把追杀他的人也吸引走。

    可惜,男人却并没有搭理她,脚步没停,几步已经到了那布帘门前,短棍撩起帘子,他的身体惯性冲出半步,但在看到了被土坯堵了大半的门后飞快稳住。

    他身形停顿了一瞬,就耽误的这片刻时间,再想要朝另一边转头,已经来不及了!

    三个手持窄刀的蒙面人冲入了破庙之中,他们全身都是黑衣打扮,那黑衣就是寻常的细棉布,普通至极,全身上下一件能证明身份的物件都没有,甚至头发也都只是用普通的黑布巾包着。

    这三人每一个都给了严青栀巨大的压力,全都是她不能对抗的存在,她挡在严青竹和君同月身前努力降低着几人的存在,只希望对方不要关注到自己几人。

    而这次的三人也确实与她往常遇上的那些杀手都不一样。

    几人目标明确,匆匆扫了严青栀一眼,便收回视线,根本没有牵连无辜的打算。

    严青栀紧张的全身冰凉,血液都汇集到了心脏处。

    最先进来的斗笠男也是心下一沉,脚步更快了一些,他思绪翻转,想到严青栀刚才提醒他的话,这边堵死了,言外之意就是那边是畅通的!

    他想要冲到后堂去,和这些人拉开距离,等着他的同伴把黑衣人都清理干净,再回来支援自己。

    不过,黑衣人也听到了严青栀刚才的话,能把这斗笠人追到这样的程度,显然也不是傻子!

    他们三人瞬间分散开来,几步上前,便将斗笠男的所有退路全都堵住。

    手中的长刀折射着破庙之中细碎的火光,刷刷刷直冲斗笠人而去。

    那三人不止个人战力强大,组合战力依旧不弱,就在几招之间,便封住了斗笠男的三面,合围之势已经初现,这般继续下去,斗笠男的身死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斗笠人目光冷凝,手里的短棍瞬间抖开,一阵呜呜的破空声起,他周身气势炸裂,那危险的感觉比对面的三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即便在只能单手应敌的前提下,他仍然能够勉励支持。

    严青栀站在一边警惕的看着,她心中隐隐透出了一种不安。

    不止是她,严青竹和君同月也是同样如此,严青竹更是已经趁着这个功夫,猫腰搂着君同月,随时准备冲向破庙之外或是其它角落。

    外面大雨倾盆,打斗之声依旧不小,估计就算冲出去也不好过,可一旦事情发生却总比在这里等死的强。

    严青栀看透了这点,心中不禁懊恼,要是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跟那老头待在一起呢!对方虽然也危险,但好歹对她没有敌意。

    可惜,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114 短棍

    不远处角落的老头还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整个人气质飘渺,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

    打斗的双方都已经发现了他,但与对待严青栀不同的是,那几人都在有意无意的避开角落的老头,完全没有靠近对方的打算。

    斗笠人之前不顾严青栀的提醒,没有从那边去后堂,也是存了这个原因。

    严青栀手握长刀严阵以待,破庙之中昏暗非常,只有他们面前的一堆篝火将远处的打斗照的朦朦胧胧。

    几人的战场不断向着破庙中心偏移。

    斗笠人想要与外面的同伴取得联系,而那几个黑衣人也想要将他彻底包围。

    很明显,缩在一角对于双方来说都不算有利。

    打斗的声音距离严青栀这里越来越近,局势对严青栀分外不利,那三个人不止封锁了斗笠男的退路,连严青栀他们几个想要逃出去的路也给堵了!

    一滴冷汗已经从严青栀的额头滑落,她的眼睛随着距离自己不过十步远的几人移动,每一分每一秒,她都特别紧张,总担心那窄刀短棍什么时候飞向自己这边。

    那斗笠男到底双拳难敌四手,短棍防不住所有的方向,他身上被窄刀不轻不重的化了几刀,他还要防备对面三人伤及那个孩子,不可避免的落入了下风。

    严青栀下意识的吞了下口水,虽然两伙人谁输谁赢跟她都没关系,可她心中有一个不好的念头,感觉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外面的声音渐弱,有两个人似乎想要进入破庙,却飞快被外面的人给拉扯回去,严青栀只看到了一个斗笠的形状,猜测可能是那斗笠男的同伴发现了这里的异常,想要进来帮忙,却被黑衣人拦住。

    斗笠人的位置看的更是分明,他的心沉了又沉,夹着孩子的手不自然的紧了紧。

    他需要一个能够破局的办法,只依靠自己显然是不可能的!

    思绪反转间,他的余光不经意的撇向了严青栀,不过只一瞬他便错开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斗笠之下带着鲜血的脸微微扬起,短棍将两把刺向他腰间的窄刀扫开,身体旋转,堪堪躲过了另一把窄刀。

    他没有借着惯性攻击向另外三人,而是脚步变换,又多转了半圈。

    此时那斗笠人正背对着严青栀,但严青栀却突然有一种被人锁定的感觉。

    霎时间,她头皮一震,双手十指紧紧锁住刀柄。

    就在这同时,一根短棍旋转着破开了前方的空气,带着阵阵嗡鸣向她这边飞来,而刚才挡在斗笠男和严青栀之间的黑衣人则在这一刹那,脚步偏转,重心后压,整个身体几乎向后翻折成了九十度,方才堪堪躲过了这一短棍。

    就在这人躲过对方攻击的瞬间,另外两个人已经联手向着斗笠人袭去。

    不过,他们收势再刺的速度到底比斗笠人用尽全力的速度差了一点,不等他们窄刀送出,斗笠人的后招已至。

    严青栀脸色难看,她手中长刀高举,双眼紧盯着呼啸之间已经飞至面前的短棍。

    她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双手挥刀直接斩上了那短棍。

    瞬间,金属碰撞的火花闪耀,严青栀握刀的虎口当即被震裂。

    严青栀目露惊骇之色,她全力一击没能将那短棍挡飞,斗笠人的实力比她所想的要更强上许多。

    那旋转的短棍不过是重心转移,围着严青栀的长刀转了几圈,带的她手腕一阵颤抖。

    严青栀不敢硬挺,怕控制不住伤了身后的严青竹他们,她只能咬牙放手将长刀扔向了没人的一边。

    短棍带着巨力将长刀卷飞了三四米,撞翻了两三个严青竹刚才用来接雨的生铁盆后才停下来。

    一阵当啷啷的声音在破庙中响起,将那几个黑衣人的注意力略微吸引了一瞬,刺向斗笠人的窄刀也慢了一瞬。

    而就在这一瞬,斗笠男脚步未停,一个转身,整个身体如同一把长弓,紧紧拉满,跟着,他眼神微眯,不再犹豫,直接将他手中夹着的孩子突然扔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刚才那短棍不过是为了砸飞严青栀手里的长刀,怕她伤到这个孩子罢了!

    他在发现同伴可能进不来的短短时间内,飞快的琢磨出了这样一个损人利己的好办法,简直让严青栀防不胜防!

    严青栀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就想要拿出长刀直接把人劈死。

    不过,她的长刀刚才扔出去了,而且,看着瞬间到了她面前的那个孩子,严青栀手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动作不过细微,可内心却已经十分澎湃。

    那个孩子不过十多岁的模样,发丝杂乱,烧的满面通红,他双眼紧闭,显然还在昏迷之中。

    严青栀有一刀砍死这个孩子的能力,可却没有那样的魄力!

    只是这么犹豫期间,那孩子已经直接砸在了她的身上。

    严青栀右脚后退半步,一个弓步稳稳将那比她高出小半头的孩子一把接住。

    斗笠男这次没有用出全力,严青栀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就把对方接了个正着。

    于此同时,她的脸色瞬间一变,打横将那男孩抱起,勾脚踢起一根大腿粗的木棍,一个侧踢将那棍子直接踢向了瞬间转移目标的三个黑衣人方向。

    同一时刻,严青竹扯过了君同月,直接冲向门口方向。

    三人之中有一人看到了他们两个,但却没有半点搭理的意思,直朝严青栀而去,不想浪费半点时间。

    他们如此正中了那斗笠人下怀,他抬手从腰间抽出匕首,一把扯住三人中最靠近他的一个,那人反手挥刀,斗笠人缩手躲过,但手中的匕首却跟在那人窄刀之后,瞬间割破了对方的脖子。

    他一脚将面前这显见活不成的黑衣人踢开,几步冲到了另一人近前。

    那人已经发现了刚才的变故,这时候当然不会轻易被这斗笠人得手。

    他仗着窄刀比匕首更长的优势,几下便将斗笠人拦住。

    而最后那个黑衣人,则直奔严青栀而去。

    严青栀抱着那男孩一个翻滚,直接落在了短棍旁边。

115 这是个大坑

    她用尽全力又将男孩送出了一段距离,那孩子翻滚了几下,落在破庙角落的空地上面,严青栀自己则一手短棍一手长刀,翻身而起。

    不等那人靠近,严青栀大喊一声!

    “接着!”

    说话间她将短棍直接扔向了斗笠男的方向,自己则是迎着黑衣人直冲而去。

    见此,严青竹脸色一变,他瞬间缓了一步,但马上就换成了一阵小跑,严青栀这个选择看似是站在了斗笠人一边,但实际上却是她衡量之后‘不得不’的必须选择。

    严青栀已经被迫卷入其中,很难抽身而出!

    摆在面前的是一溜大坑,她只能选择一个看着浅些的跳下去。

    她不能将男孩交出去,那个男孩现在要是死了,黑衣人的目标完成,肯定会迅速撤离,姐弟的死活是绝对不会有人管的。

    那时候,严青栀姐弟几人就要正面承受那些斗笠人全部的怒火和报复……

    反之,她帮助斗笠人拖住了黑衣人,最后也未必就安全,那斗笠人之前进来就想要抓他们中的一个当做男孩的替死鬼,根本不顾他们的死活,如果这个男孩身份特殊,或者这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最后说不定又要对严青栀来个杀人灭口。

    不管严青栀怎么选择,最后能不能活下去,全是要看那些斗笠人有没有良心。

    两个方向似乎都是死路一条。

    严青栀在第一时间只能做出对当下局面最有利的选择。

    她必须先拖住黑衣人,延缓黑衣人离开的时间,才能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

    严青栀都能明白的事情,严青竹不可能不明白,他现在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解决几人眼下的危机,全靠自家老姐显然是不够的!

    他没有拉着君同月离开破庙,而是径直冲向了角落之中那个老头的方向。

    外面风雨大作,跑出去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想要争取出另一种选择,哪怕最后选的也可能是条绝路,但总算选择权是在自己手上的。

    严青竹不知道那老头能不能帮忙,但他总要试试,就这么几步路的时间,一个个念头在他脑海出现,对于如何说服老者,他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

    人活在世不可能没有追求,对于一个一把年纪还在外风餐露宿的老者,他心中有所猜测,他能拿出来的东西不少,自觉总有一个会打动对方的……

    只是,想法归想法,现实归现实。

    他还没有冲到老头的面前,甚至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见到老头袍子一抖,已经站了起来。

    那明明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但他站起来的时候,竟有一种如同山岳般的厚重感。

    严青竹之前一直没有好好打量过这人的,之前所有的念头,都是他基于自己想象的结果,可真正去观察这人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拥有的那些东西,恐怕很难打动对方。

    他的脚步没有停止,不管最后结果,他必须要做些尝试。

    细微的脚步声在高手耳中与打雷无异,老者听到声音,转头斜睨了严青竹一眼,视线便快速转到了严青栀的方向,右手也同时伸向自己腰间,从那里扯下了一根将近食指粗细,看不出长度的绳索。

    光线太暗严青竹认不出那绳索的材质,他只能看清老人的手腕往动,速度明明不快,动作他也看得清楚,可就他定睛的一瞬间,对方已经完成了取下绳索,将之打开最后抖落飞出的一系列动作……

    严青栀一刀将黑衣人的窄刀架住,但在她尚未收势的时刻,黑衣人的刀立马转向,直接向她肚子斜刺而去。

    速度快的她意识到了,手却完全跟不上,再想要做些什么都来不及。

    严青栀在这一瞬间,脑海之中突然浮现起一个念头。

    不是回忆了自己的一生,也不是不甘于自己如此死去,更不是觉得遗憾太多来不及实现。

    而是……

    “这就是真正武者的实力吗?”

    生死关头,她头皮发麻,全身的血液好像都缩在了心脏这一点之上。

    都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可严青栀在这瞬间,却只感受到了一种向往和惋惜。

    她想要成为这样的高手!

    可惜,她似乎没有机会了!

    严青栀并没有放弃抵抗,她拼尽自己的全力,想要将身体偏转一点,尽可能不伤及要害。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希望还能活下去。

    她睁着眼睛,死死盯着那已经无限接近自己身体的刀锋。时间好像在这一刻突然被无限拉长,严青栀心跳如鼓,觉得这个刺下来的刀锋好像进入了子弹时间,推进的速度慢的她恍惚间以为自己打开了什么超能力。

    甚至她的身体已经彻底偏转过去,那刀锋依旧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她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惊讶的抬头,便看到刚才还站在自己身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被拉的后退两步有余。

    而那距离还在不断增加之中。

    黑衣人眼睛外凸,他手中的窄刀还惯性的保持着刺向严青栀的动作,但另一手已经扣住了自己的脖子,那里正有一根绳索,将黑衣人直接拉的摔在地上。

    严青栀有些呆愣的看着距离自己还有十几米的老者,对方稳稳当当的站着,既没有因此高兴,也没有因此得意,视线中的情感没有太多的变化,就那样稳稳当当的站在那,不快不慢的收回了自己的一截绳子。

    严青栀深深的喘了口气,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油然而生,她现在真有一种冲上去直接报大腿的冲动。

    不过,显然现在还不是时候,

    失去了绳索的缠绕,那黑衣人立马转头对着老者说道。

    “前辈,江湖规矩,非是此中人,不问此中事!”

    他声音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伪装过,如同被砂纸摩擦过一般,带着强烈的毛糙感,分不出音质和口音。

    那老者抬眼斜睨对方,目光中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手中的绳索抖动,反手之间,那头被黑衣人纠缠的斗笠人就被他的绳索抽了个跟头!

116 我同意

    绳索长长的一根,明明十分柔软,可用在他的手里,却带着各种威能,那噼啪的气爆声响亮的已经可以与外面的风雨声一争高下了!

    严青竹这时候已经站到了老头身侧,他看向老头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这样的实力他两辈子加在一起也只见过一次,就算他并不热衷练武,也不禁升起了向往之情。

    那头的斗笠人没有料到会被人偷袭,但他强大的战斗意识,在面对这样的变故之时,依然能在第一时间用短棍架住对方的窄刀,自己则就地翻滚,借力直接站起……

    老头却根本不搭理那斗笠人的后续应对,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后,便淡淡的开口对着那被他差点勒死的黑衣人说道。

    “你们的事,杀人,被杀,尽皆请便,老夫自不会管!”

    “可这孩子与老夫有一饭之恩,旁的地方无所谓,但今日这庙中,谁若是杀她,必先杀了老夫!”

    老头这话说的平静,可其中蕴含着强大的气势,直冲向周围的所有人。

    外面的风雨似乎都被其所摄,一阵风涌入破庙之中,吹的老者须发翻飞,袍袖鼓荡,

    黑衣人看着他,身体下意识远离。

    不过,他比严青栀此前见过的任何一个杀手都要专业,他微微后仰了几度,便立马回过神来,对着老者拱了拱手,没有应承,只是视线调转,看向了心有余悸的严青栀和就在她脚边那个倒地的孩子。

    他眼睛眯了眯,警告的意味甚浓,严青栀手微微颤抖,虎口的血染红了一片刀柄。

    她迟疑了一下,也跟着看向了躺在那里依旧人事不知的男孩。

    如果她决定要救下这人,那个老头肯定会保她,但她凭什么要去牵连别人!?

    而且她对那斗笠人也没有半分好感,如果可以,都死绝了最好!

    可惜,这只能是想想,斗笠人不可能都死绝的,而她又不可能不出这个庙……

    黑衣人看出了她眼中的犹豫,向她保证道。

    “不如你把那个孩子交给我,我可以杀了这里除了你们几人外的所有人,力保你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他身后传来了刀锋刺入血肉的声音,跟着就是斗笠人的一声低吼,还有同伙的几声闷哼。

    黑衣人立马想要转头去看,但就在这时严青栀有些惊讶的抬起了头,眼珠微微从那黑衣人脸上偏转几寸,但马上移回,高声说道。

    “我不信你!”

    “你除了信我,没有别的选择,那老头能保护你一辈子吗?他们不好得罪,难道我们就好得罪吗?”

    听了这话,严青栀流露出了呆若木鸡的表情,只是眼神还是朝着黑衣人的身后短暂一瞥。

    黑衣人见此,下意识想要借着这个功夫看一看自己同伙,刚才他听到了斗笠人的声音,觉得应该是对方落入了下风,他想要以此为筹码和严青栀谈一谈条件。

    谁知,就在他的头偏转的瞬间,严青栀突然大声开口。

    “我同意了!”

    说话间立马让开了一步,好像欢迎黑衣人过去把那孩子杀了一样。

    黑衣人注意力顿时被她吸引,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但转瞬就被他压下。

    他急不可耐,抬脚就要上前了结了那个男孩。

    但就在他迈步的瞬间,他的眼前一花,一根短棍直接卡在了他的脖子上面!

    与严青栀曾经对着追杀她的杀手施展过的样子货的锁喉不同,这个武力值强大的斗笠人,一瞬间就将那黑衣人勒到窒息。

    他双眼赤红,脸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即便背对着严青竹等人,那种野兽一般的凶悍依旧宛若实质的给破庙中的每一个弱者造成了强大的压力。

    被严青竹捂住眼睛的君同月还在浑身颤抖着,她害怕的不行,就算不看,只听到斗笠人用尽全力的低吼声,她都能脑补出眼下正在发生什么样的场面。

    严青竹感受到了她的恐惧,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放任对方的脑袋抵在自己背上。

    他没有过多安慰对方,如果说这就是世界的真相,那跟着两人的君同月一定要尽快习惯。

    那个斗笠人已经身负重伤,死去对手的窄刀还插在他的右肩,他刚才忍着刀锋刮骨的疼痛,拉近距离,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一棍从对方的口鼻处怼了进去,从后颈处推了出来。

    那人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只有立在那里的严青栀将这场面看了个仔细。

    而她也在这时候,尽职尽责的吸引了对方的注意,才给那斗笠人换来了如今这样轻松的偷袭机会。

    黑衣人目眦欲裂,双眼通红,视线紧紧盯着严青栀,眼中满是汹涌的恨意,他双手已经没有了力气,却仍然不想放弃的抓向斗笠人的脸。

    斗笠人浑然不在意,牙关紧咬,放任对方的手在自己脸上抠开了几个口子,都没有半点放松。

    黑衣人窒息的双腿蹬地,地面原本就已经腐朽的地砖都被他踢出两道深坑,可他却始终没能甩开那个扼住他喉咙的斗笠人。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格外漫长,身负重伤的斗笠人始终都没对黑衣人有半点放松,直到明确感知到对方身死,他才踉跄的坐到地上。

    他身上的窄刀是精钢制造,血槽之中不断有鲜血滴落,斗笠人面色苍白,但他却没有时间处理伤口。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鲜血因此滴落的速度更快,斗笠人浑然不觉一般,硬是朝着严青栀的方向拱了拱手。

    “劳烦小兄弟再帮我照看一二,只那孩子在手,我等定然不敢有伤害几位的举动!”

    斗笠人唇色惨白,但脑子却没受半点影响。

    严青栀神色一凛,心中顿时想要问候对方的祖宗,但这斗笠人在这片刻的沉默中已经起身,他手持短棍,没有半点犹豫,转身便冲向了外面的雨帘。

    破庙之中只留下几具尸体,昏迷的男孩,一行三人和老头,这一共五个活人。

    严青竹脸色肃穆,君同月还在一无所知的颤抖,老头倒是风轻云淡,手中的绳子抖落着收回,不紧不慢的样子。

117 沈长安

    严青栀手臂颤抖,武者的力气与寻常人到底不同,她眼神之中有怒意闪过,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人在低处想的不能太多,优先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严青栀很快平复心情,视线慢慢转回落在男孩身上,她不知此人身份,也不敢轻易探查对方情况。

    再说,她又不是大夫,看了也没用。

    老者看出了严青栀的顾虑,几步慢悠悠的绕过尸体走上前来,严青竹拉着君同月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严青栀收起了刀刃已经卷废的长刀,从怀里掏出了手绢颤抖着将虎口的血擦去。

    她分别迎下了斗笠人和黑衣人两道攻击,那两人的身手全在高素之上,几乎压榨出了她全部的实力。

    老者视线从严青栀身上略过,最后落在了地上那个男孩的身上。

    男孩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气息好像又微弱了许多。

    老者走到他的身边,招呼严青竹去给他找些亮光过来,严青竹连忙跑到火堆旁边,抽出了一根带着些许火焰的木头,跑回了男孩跟前蹲下。

    老者翻看了那孩子的眼皮和瞳孔,探查了呼吸和心跳,又给他两手交替把脉之后,才开口嘱咐严青栀。

    “风寒发热,又受了惊吓,你先找个铺盖给他,不然这孩子真要熬不过去了!”

    严青栀点了点头,想要抬脚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腿竟然也已经麻了。

    严青竹见此,将君同月推到她身边,自己赶紧跑过去,拿了一床铺盖在还没熄灭的火堆旁边铺开。

    老头抖落下自己的衣服站起身来,并没有抱起男孩的打算,而是退到一边,看着严青竹小小的个子轻松抱起一个比严青栀还高出许多的男孩跑回了铺盖旁边。

    君同月忍着颤抖,视线不敢在那几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上停留,但还是伸手去扶住了严青栀的胳膊。

    她的手吓得冰凉,但与严青栀相比似乎还温热了一点。

    严青栀感受到了她的惊恐,放缓了语气,温柔的安抚了一句。

    “我没事儿!有点脱力,站一会儿就好了!你别害怕,万事都有我呢!”

    君同月听了这话,缓慢的抬起头来,看着严青栀也正好看向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却始终坚定如初。

    她见过那双眼睛中流露出的许多情绪,生气的,惊讶的,同情的,心疼的,难过的,疲惫的……

    可那双眼睛的最深处,却始终都带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对世间万物的尊重。

    不管是君同月的胆小,还是严青竹那深刻入骨子里的淡漠,甚至是黑驴的坏脾气,小花狗的傻兮兮……好像在她身边的时候,都可以放心大胆的坦然做自己。

    严青栀带给君同月的安全感,绝不止危急时刻的救护,还有那些细枝末节的关心和渗透到点点滴滴的包容。

    以前,君同月害怕的时候,总会换来同村孩子的嘲笑或是父兄的打骂。

    那些孩子为了看她的笑话,会在她割猪菜挖野菜的时候追着她打,把她赶到小河边,粪池旁,蛇洞口……他们看着她缩成一小团,围着她笑话她是胆小鬼,还会吐她口水。

    回到家里,父兄见到她的狼狈,只会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跟着就是一顿拳脚,指着她鼻子大骂她胆子小还要到处惹是生非。

    她一直都以为,害怕这件事本身就是错误,她也一直都想改正这个错误。

    可她越是想改,越是控制自己,就越是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好像这个世界就没有不让她害怕的事情……

    直到这一刻,她看到了严青栀对她的另一种回答,她告诉她‘万事都有我呢’!

    君同月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悸动。

    一种羡慕到崇拜的心情油然而生,她羡慕严青栀的勇敢,更崇拜严青栀内心的强大。

    就在这样的时刻,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治愈了君同月的整个世界。

    没人知道,小女孩的心中有一颗不知何时埋下的种子,在一瞬间破土而出,疯狂的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连促成这一切的严青栀,都没有察觉到君同月的眼神似乎发生了某种改变。

    整个世界按部就班的运转着,外面风雨大作,狂风裹挟着雨水不断涌入破庙当中。

    严青竹把男孩安置好,又端了温水给他擦了擦手脸。

    换衣服却是不敢的,他生怕对方身上掉出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致使己方这几只小虾米被人杀人灭口。

    反正他们都是孩子,不会照顾人不是很正常吗!

    外面的战斗很快结束,那些黑衣人果然不是对手,斗笠人一伙七人相互搀扶的走进了破庙中来。

    一阵腥味在破庙中弥散开,君同月浑身抖的更加厉害,不管如何控制都控制不住了!

    严青栀伸手将她搂住,与她站在靠墙的一边,沉默的看着那些人后续的举动。

    最初进来的斗笠男已经失血过多,他两个同伴守着他,想要给他拔刀。

    另外还有一个人走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他摘掉了头上被人消掉一小半的斗笠,露出了一张刚毅的脸。

    男人视线越过严青竹,半跪在地上检查了一下男孩的情况,那套流程与刚才的老者一模一样。

    检查之后,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怀中的药瓶,可惜那里只有吊命的伤药,却是没有治疗小儿风寒受惊的药。

    他眼中忧色深深,转头视线在同伴身上环顾一圈,最后落在了一边躲他躲得远远的严青竹身上。

    严青竹身上的衣服干净整洁,与几人落汤鸡的模样相去甚远。

    再看看堆在一边的锅碗瓢盆,男人心中顿时升起了些许期待。

    他站起身,视线在四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老者身上。

    “在下沈长安,此位乃是本家公子,路遇强盗追杀至此,承蒙几位搭救,感激不尽。”

    他眼中还带着疲惫,这样的话说的虽然诚意满满,但严青栀很轻易的便感受到了对方还没有说完的‘但是’。

    果然,老者客气的拱手后,对方立马接道。

    “只是我等皆是武夫,身上带的也只有伤药,不知几位身上可带着医治孩子的药品,若是能卖与沈某,某自当重金以谢!”

118 沈长玉

    这样的世道,一般人出门在外,都会备上常用的药品,他们这么多的孩子还都很健康,沈长安觉得,这些人身上带着药品的几率很大。

    老者迟疑了一下,看向了严青栀的方向,而严青栀则是冷冷的看着沈长安,眼神分外不善。

    那个最初进来的斗笠男,一上来就要抢他们其中的一个当做男孩的替身,要不是严青栀态度强硬,只怕她们早就被人推出去当替死鬼了!

    后来,那人又强行把严青栀这个局外人拉入战局,致使姐弟三人落入危险境地,若非是老者及时出手,严青栀现在可能已经是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了!

    甚至到了那样的地步,斗笠人走的时候还不忘用局势逼迫威胁,让严青栀不得不去照顾那个公子……

    这其中种种罪过,可不是沈长安一句‘重金以谢’就能一语带过的!

    换做平时,严青栀说不定会忍气吞声,将东西留下,带着严青竹和君同月两人离开这里。

    可外面大雨,君同月的身体不好,严青竹年纪也太小,淋上几个时辰的大雨还能有好!?

    严青栀的手不自然的握紧,心中思绪反转,她想要留在这个破庙里面,而且是有底线的留在这里。

    沈长安跟着老者的视线转移,也看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严青栀刚才的表情一闪而过,破庙昏暗,没有人看清楚她刚才的表情。

    她的心情再一次平复下来,在众人的注视之中,她冷笑一声。

    沈长安见此,眉头微微皱起,不知道严青栀心里再打什么主意。

    倒是站在一边的老者若有所思,他手指轻抿了几下,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捡起了一颗石子出现在他手中。

    严青栀余光关注着老者的所有举动,这样的小细节自然也没有放过,她心中微动,一个念头当即浮现。

    不远处还在向着自家老姐靠近的严青竹有些担忧,严青栀与这些人硬钢显然是不智之举,但他不明白严青栀的异常来自于何处。

    他可不会以为严青栀是个热血沸腾的莽夫,以他对自家老姐的了解,在对方没有流露出杀意的时候,一定不会主动撕破脸。

    可在他还没有想明白是什么给了严青栀这样的底气之时,严青栀已经上前一步立于人前,态度强硬的回了沈长安一句。

    “我们人命轻贱,可不敢带累旁人,也当不起您们的重谢!”

    严青栀一旦要给对方好看,那就是一去不回头的气势,即便对方一身肃杀之气,她却本分不惧。

    大家都是杀过人的,逼急了谁还不是一盘菜呢!

    沈长安没有料到严青栀开口就是这样的尖酸刻薄,他眉头微微皱起,另外几人也神色不虞。

    “小丫头片子!我看你活腻歪了!”

    其中一个伤势不重的健硕男人抽刀就要上前,他身边的同伴连忙拉住了他。

    “长平……”

    “老四!”

    眼下可不是打架的时候,公子还病着,这孩子虽然说话难听,可也让众人听出了话中隐晦的含义。

    严青栀看着那个要冲过来的人,一开口就让对方沉默了下来。

    “距离这里最近的村镇,寻常日子,快马来去也要两个时辰!”

    如今大雨,道路难行,这些人身边就算有快马,两个时辰也回不来!

    她在提醒对方,自己手上有他们最需要的东西,可不是刚才任他们拿捏的小菜鸡了!

    不过,那人虽然沉默下来,但表情却更加激愤,眼神都要喷出火。

    沈长安见此,一声轻咳,瞬间让那几人冷静许多,他们的动作也都有了些许收敛。

    待得气氛平和,沈长安才勾着唇角,看似摆出了一个和善的态度,与严青栀说道。

    “姑娘如此说,倒是让沈某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我们几位曾经得罪过姑娘!?”

    严青竹眼神微眯,神色冷凝。

    沈长安眉头舒展,刚才的几句话之间,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

    这些孩子手中确实有药,只是条件未必是钱。

    不过,只要知道对方有药就可以了。

    他习惯先礼后兵,礼遇已经给过了,对方要是依旧不识大体,那他就只能‘后兵’解决了!

    “明人不说暗话,姑娘想要什么直说便是,沈某能办到的,自然不会拒绝!不过,若是办不到的,也希望姑娘能够原谅则个……”

    严青栀见此,视线不由从另外那些人身上移回,转头看向沈长安。

    视线相碰,严青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打算,她也不再纠缠,痛快的说道。

    “我与你们,与这位小公子,都没有仇,只是那人,却是我不能轻易放过的!”

    说话间,严青栀伸出手指,遥遥指向了被人围着的斗笠人,他的斗笠已经摘掉,露出了沾满血污的脸。

    他虽伤的不轻,却还没有昏迷,皱着眉看着严青栀强硬的态度,心中纠结百转。

    他身边的人听了这话,也沉默了下来,他们既然是同伴,对彼此之间的行事作风便都有了解,不用说的太多,他们已经猜测到了具体情况。

    而且放在平时,大家也不觉得这人做的有什么错处。

    只是现在情况不同,他们这样的人,为了目标能牺牲别人的命,也同样能牺牲自己的命。

    斗笠人听了严青栀的话后,没有半点犹豫,当即从同伴身边挣扎着爬起跪在地上,目光看向严青栀。

    如此的能屈能伸,让严青栀愈发明白那个昏迷的孩子对这些人到底有多重要。

    如此大礼已经超越了寻常的求饶,对方展现出的诚意,让他的同伴都有些许动容。

    “在下沈长玉,特为此前种种,向姑娘叩罪,只求姑娘能救我家公子一命,只要保的公子平安,在下区区贱命,任凭姑娘做主!”

    言罢,不顾身上的伤,当当当就给严青栀磕了三个响头。

    这番话说的诚意十足,显然不是作假,严青栀也信他能够做到,心中的愤恨稍去些许,这才转头向沈长安开口。

    “我不会因为他这么说,就放过他的!但我愿意把药卖给你,药效是好是坏我说了不算,用或不用你们也要自己负责!”

119 震慑

    沈长安‘后兵’的计划没有机会实施,表情似乎还因此凝重了半分,但见严青栀这样痛快,还是当即抱拳相谢。

    严青栀将君同月推到靠过来的严青竹身边,从那堆东西翻出了一大包药放在地上,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与药包放在一起。

    “药丸能退热,草药能镇静,是两次的量,如何用你看着办吧!”

    这些药并不贵重,就算是沈长安赖账严青栀也没什么损失,她的目的也不在于此。

    放好了东西,严青栀几步便走向了沈长玉。

    与此同时,沈长安几步上前,拿起了严青栀放下来的药包和瓷瓶。

    瓷瓶打开,一阵药味扑鼻,沈长安凑近轻嗅后,还是谨慎的拿出一颗率先服下。

    他不顾药丸苦涩,将那药丸在口中抿开嚼碎,品出了里面的用药后,眼神微亮,这确实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他的小动作除了严青竹,没有人再关注。

    破庙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严青栀的身上,只见严青栀一步一步走到了沈长玉的面前,沈长玉身材颀长,笔直的跪在那里,与严青栀同高。

    严青栀与他平视,没有开口,四目相对。

    看着这样的严青栀,沈长玉眼神中有促狭一闪而过,药已经到手,他实在没必要受严青栀的鸟气了!

    严青栀本来对沈长玉的人品就信不过,见此更是猜到了对方的打算。

    她抬起头,眼中光芒璀璨,没有与对方再说一句话,也不给沈长玉半点反应的时间,严青栀便用她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抬起手,直接握住沈长玉身上的窄刀,在沈长玉下意识阻拦和周围几人‘不要’‘住手’之声中,将那窄刀悍然拔出。

    没有撒过止血的药粉,也没有人按住伤口,沈长玉更没有来得及提前吃下伤药。

    一切都让他猝不及防!

    窄刀的血槽,瞬间溢满鲜血,一股鲜红直接喷溅在严青栀身上。

    沈长玉一脸震惊,他低头看了眼汩汩冒血的伤口,又看了看严青栀,顿时如同被人抽去了所有力气,整个身体一软,直接堆了下去。

    他身边的人手忙脚乱的将他接住,有人招呼同伴止血,有人开始找没有被雨水打湿的布条……

    还有一人双目赤红,怒气冲天,‘铮’得一声手中长剑出鞘,两步冲到了严青栀进前,还未完全出鞘的剑身直接朝着严青栀的脖子抹去。

    那人杀意涛涛,凶戾的气息正面向着严青栀袭来!

    严青栀面无表情,就那么仰头看着来人,身形不动不躲,眼神不闪不避,如同海岸旁的礁石,稳稳当当的立在那里。

    与此同时,一声尖锐的破空声袭来,就在男人的长剑马上要架在严青栀脖子上的时候,突然‘咔’的一声脆响,长剑竟然合了回去。

    男人的手还维持着拔剑的姿势,但手中空空荡荡,一滴冷汗从他的脸颊滑落,破庙之中瞬间只剩下一片雨声。

    严青栀紧攥的手颤抖着,虎口的伤口又重新崩裂,透出了殷殷血迹。

    她的视线微微下移,正好看到那剑柄一端,正镶嵌着一颗石子,石子只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寻常石子,还带着擦不去的泥土痕迹,但却稳稳当当嵌进了坚硬的剑柄中大半,显见着是取不出了!

    严青栀呼吸一滞,眼神在那石子上反复打量,心中惊涛骇浪。

    这样的手段,是正常人能拥有的吗?

    那个老者是什么身份?

    自己能抱上这条大腿吗?

    就在严青栀愣怔的时候,她面前那个男人的视线也越过严青栀,看向了立于破庙一侧的银袍老者。

    老者仿佛从来都没有动过一般,可这个破庙之中,只有君同月和已经昏迷的两人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气氛尴尬诡异,连接住沈长玉压迫止血的同伴,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突然,一阵大风卷入,雨水落了半地,破庙中没了玻璃的窗户,被风卷的咯吱咯吱乱响,这声音打破了一室的平静,也把众人的心吹落回了原地。

    而这时候,刚才可能是因为给那公子喂药才没来得及阻止同伴的沈长安,从地上站起身,转头对着那要袭击严青栀的同伴严厉的说道。

    “长平,你在干什么?快给这位姑娘道歉!”

    那男人嘴唇动了动,呆滞之后,扑通一声跪在了严青栀脚边,他不是想跪严青栀,他只是后知后觉的吓麻了腿。

    如果刚才那石子不是冲着他剑柄去了,而是冲他脑袋去的,他现在应该死透了吧!

    越是高手才越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那老者现在展现出来的实力远超他们所见过的任何一个武者,他们这里别说只有七个伤员,就是十七个年轻力壮的好手,也完全不是这人的对手。

    这人一定是大赵武者中,最顶尖的存在!

    “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了!”

    严青栀目光隐忍的看着他,压下了心中一刀砍死对方的冲动,这些人仗势欺人惯了,根本不会尊重别人,只认实力。

    可雨总是要停的,将对方得罪死了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她也只能忍住杀了这些人的念头,让事态停在一个对方难受可又不至于杀她的地步!

    如此便正正好好。

    严青栀握紧了手中的窄刀,冷静的开口说道。

    “沈长玉害我一回,我也害他一次,我们就此两清!他活了是他的命,死了也是还给我的!至于你,道歉我接受了,此事便就此作罢!”

    说完手中带血的长刀被她抬手直接插进了破庙地面的碎砖之中,窄刀锋利无比,一刀没入地面大半,只有刀柄微微抖动。

    沈长平张了张嘴,眼睛不自然的瞟向了破庙角落的方向,严青栀对他没有威胁,他这一跪,跪的也是另一边的老者。

    这样的顶尖高手,不可能籍籍无名,众人都想要知道老者的身份。

    严青栀视线环顾几人,将他们的心思尽收眼底,有些庆幸这些人此刻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她故作镇定的转过僵硬的身体,几步便向着老者的方向而去。

120 苏大伯

    老者心情好像还不错,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看着腿肚子都要吓转筋却还强自支撑的严青栀,眯了眯眼睛。

    严青栀走到老者面前,向着对方躬身一礼。

    “小女拜谢前辈出手相救!”

    严青栀也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更是摸不准老者的打算。

    她作为一个现代人,是无法认同这个世界许多规则和品质的。

    就像一饭之恩到底有多重,她自己都不敢说。

    老者一眼就看出了严青栀的忐忑,他淡定的受了严青栀一礼之后,视线在沈家几人身上扫过之后方才开口。

    “拜谢倒是不必,因缘际会罢了!”

    沈家的人迫于无奈,并没有当场找几人麻烦的打算,只是他们并不是牙掉了往肚子里咽的人,事后说不定会在什么地方给几人使些绊子。

    严青栀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但老者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答应别人的事情,他已经做完,剩下的就是自己的私事了!

    见严青栀有些失落,他眼中有笑意闪过,抬手又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这才继续说道。

    “老夫苏阖,一生跌宕,到了这把年纪依旧孑然一身一事无成,原本想着找个山间野庙了此残生,也算是一种结局。”

    “只是静坐两月后,实在不忍师门武学断了传承,经人点拨,来到此处,正正好好便遇上了你!”

    严青栀听了这话有些惊讶,抬眼看着苏阖,而苏阖虽然看着严青栀,但余光却锁定了一侧关注着这边情况的沈长安。

    沈长安在听到‘苏阖’这个名字的时候,便浑身一震,紧接着一股低气压稳稳的罩在了他的头上,让他的背脊瞬间挺的笔直。

    他眉头微微皱起,已经把面前这个苏阖,和传闻中的那个人对上了号,一时间,许多复杂的情绪闪过脑海。

    让他不知道是想办法与之交好更重要,还是安静的看严青栀的热闹更重要。

    严青栀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听着老者的话,心中思绪万千。

    苏阖混不在意,还在继续说着。

    “你天赋奇佳,虽然错过了打基础的最好时间,但后天努力未必不能弥补!如今有个机会摆在你的面前,老夫愿意全力助你专研武道,不知你可有习武的打算?”

    不得不说,严青栀对此十分意动,只是意动之后,却是深深的担忧。

    虽然她听出来苏阖背后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但这不是烦扰她的根源。

    学了人家的武功,就应该承了人家的恩怨。

    她也没想光占便宜不付出。

    她担忧的,还是苏阖这个人本身就有问题。

    苏阖是不是正派的人?会不会对姐弟有什么负面影响?以后又会不会以师徒之名去控制她做些什么违背道德违背良心的事?

    看出了严青栀的犹豫,苏阖并不意外。

    他说这番话的意义,也只是想要震慑沈家的人。

    现在的严青栀不好卷入这些事情当中,可她太过弱小,苏阖要是不跳出来把沈家那些人挡回去,就凭他们这几个孩子,以后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严青栀视线微微转移,看向了严青竹的方向,严青竹没有太大动作,只是嘴唇微微抿起。

    见此,严青栀当即给苏阖深鞠一躬。

    “小女严青栀,愿意跟随前辈习武!”

    苏阖见此瞬间笑成了眯眯眼,满脸的皱纹都堆成了一个灿烂的形状。

    “如此甚好!”

    严青栀听了这话,又给苏阖拜了一拜,既然开口,她便要把这份师徒关系坐实!

    只是,似乎看出了她的打算,苏阖的眼神中有些异样的情绪闪过。

    沈长安的耳朵好像也在这时候竖了起来。

    苏阖笑意收敛,视线仿佛透过严青栀看到了另外的人。

    他叹了口气,抬手托住严青栀的胳膊,让她的礼再也行不下去。

    “老夫发过宏愿,此生不会再收徒了!你我亦不需以师徒相称。”

    形势一波三折,严青栀感觉自己的情绪都有些不够用了。

    苏阖有些尴尬,事情正好赶在了这里,让他失去了很多转圜的余地。

    不过,到了他这把年纪,已经看开了很多,微微难受之后,便坦然接受了局势的推动。

    他背脊挺直,收回了托住严青栀的手,一甩手,将之背到身后,又重新恢复了严青栀最初见他时的那种恬淡慈祥。

    严青栀很尴尬,整个庙里的人都在看着她,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就在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时候。

    严青竹开口说道。

    “虽然不能叫师父,但辈分总是不能乱的,何况虽然不以师徒相称,可传道授业的情分总是要认的!如此,不如我们就称您一声‘苏大伯’吧!您孑然一身,我们上头也没有长辈,若您不弃,从今天起,您就是我们的亲大伯!”

    严青竹的话脆生生的,把年龄优势利用到了极致。

    姐弟俩人配合十分默契,严青栀虽然不会应对苏阖,却太会应对自家弟弟了!

    她眉头一皱,立马严肃的制止。

    “青竹!”

    严青竹两步上前,扯着苏阖的袖子便站到了他的身边,仰着头满怀期待的看着老者。

    苏阖自然看出了姐弟俩的心思,他当即哈哈大笑,抬起手摸了摸严青竹的脑袋。

    “大伯!?大伯……哈哈哈哈……大伯好啊!大伯好啊!”

    严青栀见此不禁露出些许喜意,只是眼中的担忧还未尽去,严青竹倒是看出了许多的事情。

    苏阖的那句‘经人点拨’所经何人?点拨的又是什么?

    他已经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看了看自家老姐,又连忙转头拉过了一边的君同月。

    三个孩子站成一排,齐刷刷的给苏阖行了个跪礼,当即便把大伯这个身份给坐实了!

    不止是严青栀,就连严青竹和君同月也一并囊括其中。

    破庙之外的风雨还没有停,破庙之中的气氛有些奇怪。

    苏阖笑的十分开怀,那头沈家的人却表情各异。

    不明真相的人只觉得苏阖怕是有什么毛病,但沈长安却明白,这对于沈家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消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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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556/ 第一时间欣赏竹外梅横一两枝最新章节! 作者:薰衣草草包所写的《竹外梅横一两枝》为转载作品,竹外梅横一两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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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外梅横一两枝介绍:
彼时,刚穿越的严青栀才骗了原身那便宜祖父一笔钱,
正准备带着和自己一同穿越而来的双胞胎弟弟去另一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不想却被迫卷入了另一个事件之中……
原以为一切只是意外!
但随着了解的深入,
才发现,原来自己这农女的背景竟也另有蹊跷。
追杀和阴谋接踵而来,
生命的延续,血脉的传承,
让姐弟二人不得不向着未知的方向前进……
与其东躲西藏,苟延残喘,
不如迎难而上,放手一搏!
有人信宿命难改,
他们却只信人定胜天,
既然面前是层层迷障,那他们便冲破了给别人看看!
不过,这块甩不掉又赶不走的狗皮膏药是怎么回事?
严青栀:咱们不是来种田的吗?
严青竹:说得好像你会一样!竹外梅横一两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竹外梅横一两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竹外梅横一两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