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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外梅横一两枝全文阅读

作者:薰衣草草包     竹外梅横一两枝txt下载     竹外梅横一两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1 要回去了

    洪大有也有事情要忙,因为这个案子,县衙里面还堆积了一些别的事情没做,这个案子一结束,他们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忙碌了。

    严青栀经过刚才的一番思考。突然就开了窍,倒是淡定的很,保书不算大事,对于县令这样的人来说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而已,犯不上坑她,她也没必要患得患失。

    “如此定要谢过洪捕头多日的照顾。”

    “对了!此事既已了结,不知洪捕头您明日可有时间,我与幼弟在这里多有烦扰,想要在临走之前谢过诸位多日的照顾,明日便准备在客栈开上两桌席面,想请洪捕头您过去坐坐,不知能否赏脸!?”

    洪大有看着此刻站在面前的严青栀,心中说不出的感受,总觉得严青栀好像有了什么变化,但又没什么变化……

    似乎比之前更加好看鲜活了一点。

    思索到了最后,洪大有只得出了一个可能的结论。

    “你们这是准备要离开了吗?”

    严青栀没有隐瞒连忙应是,眉眼间都是轻松。

    “这是自然,原本留在这里就是因为您那一番话,如今事情结束,那些恶人也被绳之以法,我们再留下来便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而且我弟弟对于读书一事很是上心,可如今颠沛流离倒是有些荒废了,我也想尽快安定下来,给他找个地方好好读书。”

    说话间,洪大有和严青栀的视线已经同时落在了一边的严青竹身上。

    严青竹微微低头,将心中的情绪隐藏,没有被人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洪大有上下打量了严青竹一遍,视线最后落在了严青竹手中的书上,点了点头。

    “明日我应当能挤出一点时间,定会过去!”

    严青栀顿时眉开眼笑,有了洪捕头给她镇场子,总算是震慑住了许多贪她银钱的人。

    “如此,那我们便先行告辞了。”

    洪大有伸了伸手,与她说道。

    “那我送你出去。”

    严青栀当然不会拒绝,看着洪大有感谢的话都要出口了,但就在这时,一个衙役突然朝着几人跑了过来,人还没到,他便着急的喊道。

    “捕头,捕头,上头让您过去一趟……”

    洪大有听了这话,连忙转头看去,见到来人之后,微微迟疑。

    这人是常在县令身边保护的,他所说的上头应该就是县令了,这还真是不能拒绝的事。

    严青栀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之后,赶紧识趣的开口。

    “洪捕头,那您先忙,我们姐弟二人便不打扰您办公了!”

    洪大有听了这话,又看了看衙门中比平时多出不少的人,叹了口气跟刚过来的衙役说道。

    “你若是不忙帮我找个人送一送他们。”

    衙役这时候才在洪捕头身边站定,连忙答应。

    而严青栀听了这话,倒是不好意思了,正想要拒绝,却被洪大有抬手打断。

    他转过头看着严青栀说道。

    “且在这里稍等。外面的人不少,你们身上还带着钱,冲撞了总归不好。”

    他一开口把严青栀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让严青栀除了道谢也没有其他话能说。

    而洪大有现在却没工夫听她道谢,交代之后,那快跟严青栀身高差不多的大长腿几步迈出,眨眼间就走出了老远。

    那个衙役目送洪大有离开后,也转身与两人说了一声,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不能自己去送,只能找个人送他们回去。

    “你们在这里不要乱跑,我马上就叫人送你们回去!”

    他在这次事件之中受益不小,再加上洪大有的关系,对严青栀很是和善。

    严青栀赶紧与之道谢后,就带着严青竹站在原地。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回到自己的位置,后面厨房之中已经开始飘香,县衙里的书吏都是三餐的,如今已经到了他们的午饭时间。

    这功夫无关紧要的人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

    姐弟俩也没有四下走动,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衙役离开的方向,等着来人把他们送走。

    而就在她们等待的时候,他们之前待过的偏厅位置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

    严青栀立马转头看去,严青竹的视线紧跟着也瞟向了那边。

    之前已经隐匿与周围房舍之中的人们听到动静纷纷探出头来,还有不少衙役和小吏也开始朝着那个方向汇集,从两人面前匆匆走过的身影撩拨起了严青栀的不少好奇。

    但经过之前的事情,她还是按耐住了过去的心思,只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那里里三层外三层飞快聚集起来的人潮。

    人潮的中心位置,正是某个小隔间的门口。

    那里已经被围观的人圈出了一小片空地,空地之上,一个身着土灰色短打,一身补丁的男人,正扯着一个瘦小的女孩暴揍。

    女孩儿年岁不大,脸上还有青紫未退,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男人衣服,那衣服肥肥大大很不合身。

    “你这个不要脸的赔钱货,从下生就知道给我添麻烦!现在闹出这样的事,你让我们老李家的脸还往哪搁!当时那人打死的两个怎么没有你呢!你还活着干什么!?”

    说话间,他那漏脚趾的破布鞋直接蹬在了女孩儿的脸上,女孩儿偏头躲了一下,但这一脚男人用了不小的力气,瞬间使她红了一只眼睛。

    周围的衙役当即就有看不惯的站出来说道。

    “这又不是她的错,孩子能回来就挺好的,何必这样呢……”

    但可能开口的衙役态度不够强势,没有换来男人的认怂,而是让他更加气愤。

    “老子打女儿,有你什么事!你是她姘头啊,轮得到你说话吗!”

    那人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难看,倒是周围有的人听到了男人的话,把一些复杂的视线投到了瑟缩的女孩儿身上。

    这男人现在打孩子的举动,似乎也在这一刻被赋予了另一重意思。

    周围的人有些微弱的议论声响起,但男人毫不在意,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直接抽在了小女孩儿脸上。

    “哭哭哭!你还有脸哭!”

92 女孩儿

    女孩儿的眼泪从她脸上的伤处划过,有些微痒的刺痛感,她眼神之中除了无助,还带着一点点的渴求。

    就这么看着那个正在打她的男人。

    她的年纪不大,瘦骨嶙峋,从低处看向周围站着的大人时,总有一种小狗看着陌生人的可怜感。

    这样的世道,别说是一个小女孩,即便一个成年人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够活下去。

    她无处可去,就算是那个常常打她的父亲,也是她现在唯一的归属。

    只是可惜,她的样子却唤不起男人的一点心疼。

    见她看来,男人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拍在了她的脑袋上面。

    “你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衙门之中还有一些受害者的家人没有离开,听到声音也慢慢的向着这边围了过来。

    而男人之前的所作所为也被旁边看热闹的人分享给了后面新来的人听。

    有些人实在可怜那孩子,赶紧过去拉架。

    “大哥!孩子能找回来就比什么都强,旁的……”

    可谁知这人一开口,又被男人怼了回去。

    “滚开,就你们才把她这样的破烂货丧门星当宝!就因为她名声不好,我大儿刚订的亲事飞了!媒人都不让上门了!你说把她找回来有什么用!还不如死在外面痛快呢!”

    周围刚找回孩子的几人瞬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们都明白,这样被人指指点点的生活才是个开始而已!

    男人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边抬脚把自家女儿蹬了个跟头一边骂道。

    “一听说有个让人糟践的小姑子,媒人的门咱们都进不去了!这以后也是嫁不出的货色,除了拖累她哥哥还能怎么着!”

    “生她的时候,就说她没什么用,本来就卖不了几个钱,现在倒好,还成了个破鞋……”

    有个妇人听到这样的话实在气的不行,开口辩驳。

    “人家县令都说了,根本就没有的事……你是不是当爹的,这话怎么能说得出口!”

    男人原本就有一堆的怨愤等着发泄,打孩子原本也不能让他痛快,如今有人跟他做对,倒是又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半点都不犹豫,当即回头几步就冲到了那妇人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我不是当爹的你是吗!你连个把都没有,你懂个屁!哪都有你说话的份儿,还没让人糟践!没让人糟践你现在扒了给大伙看看,是不是真的……”

    听了这样的话,周围顿时有几声哄笑声起,妇人气的满脸通红,捂着自己被吓得瑟缩的女儿,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之前劝架的衙役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他的同僚似乎明白这人的为人,把他向后拉了几步,又给那人使了个眼色,才在双方要闹起来之前开口。

    “这里是衙门,手续办完了赶紧走,不然打你们板子啦!”

    这话帮谁的不好说,但双方都冷静了一些,男人没有趁着势头把不要脸的优势展开。

    而那妇人身边还有自己的女儿,也明白跟这样的人吵下去,只会让更多人看自己的笑话。

    她转头看了那衙役一眼,又有些同情的看了看那个倒在地上后就一直躺在那里的小姑娘,气的胸膛上下起伏,最后只是瞪了那打人的男人一眼,便搂着孩子挤出人群快步离开。

    她们娘俩与严青栀姐弟擦肩而过,姐弟二人同时仰头看着她通红的眼眶,一路目送她向着前院而去。

    那衙役开口之后,男人虽然老实了一些,不过却并没有放过那个孩子。

    与妇人的一仗没吵起来,让他心中又有些不爽,他将女孩一把扯起,不顾孩子哭疼的声音,一脚把她踹出老远。

    “哭什么哭!”

    见他们要离开了,人群立马让开了一条缝隙,小姑娘轻飘飘的身体从缝隙穿过,直接前扑着趴在了地上。

    她转头过看向身后男人的眼神中,那渴望的希冀越来越少。

    男人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但他并不在意,两步上前,揪起小姑娘干枯的头发,一个用力就把她提了起来。

    “你那是什么眼神,不愿意跟我回去就赶紧滚!”

    他一边说一边摇晃着女孩儿的头,小姑娘被逼迫与男人对视,双方的眼神之中都带上了些许冰冷。

    周围的人都只静静看着,有些人于心不忍,却也不敢在衙门里多管闲事。

    而那些衙役倒是想管,可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们也有心无力。

    他们又不能抚养这个孩子,那孩子到底还是要跟自己的父母生活的,旁人管的再多,还能管一辈子吗?

    这个时代不像是后世那般尊重人权。

    寻常人家打孩子太过常见,有人或许会劝上一劝,但时代的悲哀就在与此,只要说起两人是父女关系,别人不管心中做何感想,也都只能听之任之。

    说不定最后还要反过来劝一劝孩子。

    ‘他虽不好,但到底是你的父亲,生你养你,你心中有多少怨怼,也当因此不计前嫌……’

    严青栀远远的看着这边的情况发展,听着这边的各种声音。

    她原本是没有过去的打算,在她看来,在衙门里打孩子这样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她来管,那么多的衙役总不会干看着吧……

    可谁知,周围的人竟然除了劝解和偶尔尝试着拉那男人一把,竟然真的没有人出头!

    她的手随着男人侮辱性十足的骂声微微握起,严青竹抬头看着她凝重的侧脸。

    少女两腮肌肉紧绷,紧抿的嘴角泄露了她此刻的心事。

    严青竹眉头也微微皱着,转回头重新看着那个又被自己父亲推出人群的女孩,对方与他们两人此刻所站的位置已经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女孩儿似乎也看到了这边站立的两人。

    她的眼神微微暗了一瞬。

    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整个世界似乎都要把她抛弃。

    恍惚之中,她好像看到了那个夜晚,一群衙役冲入了关押她们的民宅之中,所有的孩子虽然害怕,但听到这些人是来救自己的,恐惧之余,眼神之中都有了庆幸!

    只有她,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面,看着别人的悲喜。

    被救出来的这些天,她们十几个孩子都住在一起,旁人的父母陆续赶来,她的心中不是没有期待,见到父亲的时候,也曾经感激过他……

    可到了现在,她虽然还看不透很多问题,却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处境。

    看着周围或冷漠或同情或心疼或欲言又止的眼神,她的心好像飘在了一片汪洋大海之中。

    那汹涌的海水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彻底淹没。

    她又一次转头看着身后向她走来的男人,看着对方再度伸出手抓向她的头发。

    她嘴角好像尝到了海水咸涩的味道。

    视线之中一片模糊,她身体本能的向后靠去,可厚重的土地不能给她片刻的安心,只能让她的人生退无可退……

93 没忍住

    又一次毫无意外的扯住了那孩子的头发,但这一次却是一巴掌打了过去,打的女孩儿嘴角裂开不算,左眼也瞬间充血。

    她的半边耳朵一阵嗡鸣,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单薄的身体微微瑟缩。

    面前的人还在骂她,但她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周围的人在她微微模糊的眼中,都只剩下了一张张看不清也记不住的脸……

    看着她单薄的身体晃晃荡荡站立不稳,对方却没有一点同情,又紧跟一脚踢了过去。

    女孩儿眼中的光芒慢慢消散,只剩下对于这个世界越来越深的恐惧,她浑浑噩噩之间,本能的想要挣扎,这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想要挣扎。

    可惜并没有成功,只换来对方反手又一次的巴掌。

    女孩儿原本就站立不稳的身体直接向着一边倒去。

    面对这样的情况,小姑娘习惯的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自从她有记忆起,好像就没有一天不被打骂,今天被揍得这么狠也不是头一回了。

    她曾经也想过,或者每个人都在经历这样的生活,而她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她唯独不能明白的,只是一个人活着就是为了过这样的日子吗?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又或者自己死了才是让大家真正的得到了解脱……

    身上的疼痛已经不再成为她的困扰,她很庆幸,在有生之年,有过为数不多的几天饱饭生活,也让她听到了很多外面的故事,她自己也曾经亲自走出过那个村子,见过了听过了许多的人和事……

    她甚至都想到,也许这些经历,就是为了让她能够更好的迎接这一刻的到来。

    她贫瘠的语言让她无法将内心之中的澎湃与别人诉说。

    最后只杂糅成了一个复杂的眼神,看向了人群方向。

    女孩的灵魂好像突然之间就脱离了自己的躯壳,她青紫的脸也跟着舒展开来,那些不甘和怨念从眼中褪去,眉目之间只剩下点点的解脱,她的眼睛缓缓闭上,遮住了她目光深处的最后一丝向往,放任着自己倒向地面……

    她已经……不再执着了!

    风吹起了她干枯凌乱的碎发,阳光照在她的身上,瞬间的思绪褪去,她以为将会紧随而至的拳脚没有到来。

    她的鼻尖充满了阳光和皂角的味道,突然之间,她便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姑娘骤然睁开眼睛,但她的视线正在翻转,那温暖转瞬即逝。

    目光最后定格之时,只看到了一个身着淡紫色罩衫的背影站立在她的身前,将她挡在了身后。

    忍耐了许久的严青栀终于还是站了出来,她抬头看去,视野对面是黑压压一片看热闹的人和那个女孩的父亲。

    人群之中的视线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有人松了口气,有人看着热闹,有人带着担忧,还有人事不关己……

    恍惚之间,她突然升起了一种与世界对立的错觉。

    相对于野兽,人的脆弱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人变成了群居动物,因为只有抱团才有了更多活下去的机会。

    而那种群居动物的特性,也始终刻在人们的血脉深处。

    让人从生命诞生之初就在恐惧着被种群抛弃,使每个人都在拼命努力着让自己融入其中,亦或者用尽办法想要让自己被更多人喜欢接纳,加深自己与这个世界的牵绊……

    即便是自我意识已经在觉醒的严青栀,在对抗这种血脉本能的时候,也会有着自己的无力。

    而且这种无力,在她越来越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后,逐渐强烈。

    那男人震惊于还有人跳出来多管闲事,但他又很快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他指着严青栀大骂道。

    “哪跑出来的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都敢管老子的闲事……”

    因为人证都是分开看守的,因此,他并不认识严青栀,也不知道对方会武功的事情。

    正好没看见她家大人在场,这人又站出来多管闲事,男人心中的恶念丛生,当即骂骂咧咧就要朝着严青栀动手。

    严青栀却只是怒瞪着那人护着小姑娘退后了一步。

    严青竹看着她的举动,神色突然一暗,这是从前很多年,严青栀都不曾有过的行为。

    别人不知道原因,他却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他神色一肃,突然上前,几步便站在自家老姐的身侧,伸出手与她一起挡在了小女孩的面前。

    严青栀微微一愣,转头看向了严青竹方向。

    她有些许迷茫的眼神与对方对上,正好看到了严青竹眼中看到了坚定不移。

    这一路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闯祸一般,似乎很多事情都因她多事而起,就算是严青竹从来都没说过什么,可看着越来越乱的事态,她也常常控制不住的去想如果自己没有多事又会怎样!?

    可人和人是不同的,有的人敏感,有的人迟钝,有的人热心,有的人活泼,说来说去,都只想要更好的做自己而已。

    不管是什么样的性格,只要最后都能够去勇敢的承担结果,那其所作所为,就都不需要别人过多的干涉。

    严青栀上辈子一直都是能够承担这些结果的,可到了这里以后,一桩一桩的事情紧随而至,她却开始担心,严青竹会不会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两个人同行,即便对方是父母亲人,也总要互相体谅,不是吗?

    她站在自己心头的两端,看着自己把自己剖成两半,一半畏缩,一半勇敢。

    直到这一刻,看到了毫不犹豫站在她身边的严青竹,她的心中才突然涌起了无数的勇气。

    恐惧大多数时间都源于未知,而在这一刻,不管她做了什么,严青竹都始终站在她的身边。

    束缚住她内心的枷锁突然之间便崩断了一根。

    她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浊气,回头看了一眼女孩瑟缩颤抖的身体,抬手将对方和严青竹都推到了一边,又顺便从严青竹手中扯过了他之前翻看的书,在那男人向着她靠近的时候,眼神一凝,强大的气场向着那人兜头压下。

94 揍他

    “小兔崽子,就你也敢瞪我!”

    男人伸手就向严青栀的脑袋拍去。

    严青栀反手就把他的手挡开,跟着另一只手中拿着的书直接拍在了男人的脸上。

    “你说什么?”

    男人被严青栀拍的一愣,黝黑干燥的脸上顿时泛红。

    而严青栀却根本没有停手的打算。

    她收回挡住男人的手,瞬间用力把手中的书,卷成了一个书卷。

    半步跨出向着那男人的脑袋就抡了过去,一声巨响之后,严青栀继续追问。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男人想要开口说话,可严青栀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又是半步跟上,胳膊抡圆,把他即将出口的话直接打了回去。

    她气势强悍,明明没有男人高,可一步一步上前时慢慢积蓄起来的压力,压的男人很快抬不起头来。

    严青栀手里的书纸都打变形了,可动作确实越来越快。

    “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没本事养就别生!”

    “你当生个孩子是生神仙吗?生下来就能给你创造价值!?你是长的美还是想得美!”

    “一把年纪是非不分,我看你就是欠教育!”

    那男人终于在严青栀一下接一下的暴击之中伸出了自己的胳膊勉强护住了脑袋。

    “你个小崽子!你给我等……”

    严青栀发现他又能说话以后,眉头皱起,一脚蹬在了他的肚子上面,当即蹬的他蜷缩着身体后退了好几步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显见这一脚是下了力气的!

    两人刚才一进一退,距离之前的人群已经不远,严青栀这一脚,直接把他又送回了人群之中。

    周围的人群顿时沸腾,慌忙给男人让开了一条道。

    就像刚才给那小女孩让开缝隙时差不多,只不过,这一次的缝隙变成了一条宽敞的路,而且这条路随着严青栀的上前还在不停扩张。

    这些看热闹的人中,衙门的衙役占比不少,对于严青栀,中间八成的人都大约知道些情况。

    或许放在外面大家不清楚之前那案子的底细,但在衙门里面,当时的事情并不算什么秘密。

    严青栀一人之力对抗人犯,砍掉那人耳朵又踢断了那人的腿,最后全身而退不说,还从衙门拿走了五十贯的赏金。

    而且她在卖给了县令一个面子后,还使县令对她也是另眼相待,他们自然是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招惹严青栀的。

    也是因此,这一次虽然不是父亲打女儿,但衙门的人仍然没有上前阻止。

    而剩下那些不属于衙门中人的看客,现在只觉得一阵痛快,不给严青栀加油助威,那都是对男人展现善良了!

    那人落在地上,摔的七荤八素,脸上紫红色的印记看着十分滑稽。

    他被这一脚踢得有些慌了,看着严青栀竟然还要跟上来,眼神之中立马多了些许畏惧。

    可他一开口,却还是强撑着自己本来就不存在的脸面。

    “老子打孩子天经地义!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管我,衙门的人都不敢管我……你……你要干什么?”

    严青栀才懒得听他哔哔,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一个用力就将他拎着站起。

    “你干什么……这可是衙门,你可不能打……”

    严青栀一书卷直接甩在了他的脸上,顺便高声跟他解释道。

    “我这怎么能是打你!我这分明是教你一些为人的道理,你当知道人与畜生的区别,就在于人有人性,善思考,懂规矩,明是非……”

    说着严青栀又是一下抡在男人脸上,一边打一边还真的跟对方讲起了为人之本。

    “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

    说话之间严青栀更是一下接一下的把书抡在男人的脸上,打的那人一步一后退,没几下又跌坐回了地上,脸上的印记又多了几道不算,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黢黑的脸已经有些肿胀。

    “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

    严青栀没再把男人拎起来,这回改成了自上而下的敲打,书卷已经彻底变形,其中几张书纸边角破裂,声音响亮清脆,但严青栀却是一脸肃穆,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位师者一般。

    “所以行之者一也。”

    “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

    男人被她打的实在烦躁,肚子的疼痛感稍去,便伸手想要反抗,但严青栀身手更快,半点缝隙都不给他留。

    “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严青栀伸出了背后的手,瞬间掐住他的两腮,书卷直接敲在了他的脸上,严青栀手劲大的出奇,把对方的眼泪都掐出来了。

    男人一时之间挣扎不成,只能又想办法护着自己的脑袋。

    而且这一回,他似乎怂的更彻底了许多!

    如果不是严青栀没有放手,他求饶的话可能都已经出口。

    有些人就是这样,盯着那些弱者拼命欺负,却对强者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就像面前这人,当发现严青栀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想着跟严青栀动手,可发现严青栀的不好惹之后,立马又怂的只能捂头蹲在那里。

    可身份调换,当他们再重新面对弱者的时候,又会变成了之前的样子。

    严青栀对这样的人没有半点同情,甚至因此下手更重了几分!

    “何谓人义?”

    男人已经被严青栀打懵了,完全没了反抗之心,撅在那里就等着严青栀打完。

    但严青栀却不准备这样放过他,她讲到了这里,还真的追问了一句。

    “我问你呢!”

    “何谓人义?”

    说话间,手中的书卷敲在了男人的后脑上面,一声巨响,打的男人一个哆嗦,倒是没有多疼,主要是被吓了一跳。

    他的发髻顿时散乱,而严青栀手里的书也终于被敲散。

    不少书页从中断裂,些许碎纸屑粘在了男人的头发上面。

    严青栀看了看手中的书,又低头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的男人,没再动手,而是死命捏着男人的脸,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冷淡的说道。

    “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十者谓之人义。”

    “讲信修睦,谓之人利。”

95 这人用送吗?

    男人感觉到严青栀似乎没再动手,乱蓬蓬的脑袋晃动着,微微从手臂之中抬起了头,正好与一双冰冷的眸子对上。

    严青栀沉默的盯着他,心中想着自己后面要怎么做才不枉费这一场好心。

    四目相对,男人吓了一跳,当即又把脑袋埋了回去,顺便把身体缩的更小。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他这样的举动,哄然大笑。

    听到了周围的笑声,那男人有些恼怒,可眼角瞥见自己身边灰色的小皮靴,顿时又怂了。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看严青栀真的不想动手了,才终于提着胆子,缩着脖子,试探着站了起来。

    严青栀低头看着手里破碎的书纸,看男人站起了身体,才抬着眼淡漠的看他,一开口就把男人差点气吐血。

    “你可知这书多少钱一本?如今被你毁了,准备如何赔我?”

    哪怕男人刚挨了一顿揍,对于严青栀的恐惧正盛,可在听到这样的话时还是下意识的反驳。

    “胡扯!你那书怎么是我毁的!那分明是你……打我打的……”

    看着严青栀将手里的破书又扬了起来,男人洪亮的声音顿时委了下去。

    严青栀却像是看不到他的委屈一般,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你说这话可就丧尽天良了,我刚刚是为了教你做人的道理,按照规矩,我当是你的师傅,与你说讲的也皆是圣人之言,为你点明前路,你不躬身敬我已是失礼,如今竟然连书籍损耗都不承担,竟还说我打你!”

    “这路上芸芸众生,旁的人我为何不打,怎的就要打你!?我这道理讲给谁听谁人不服,缘何偏的就要说与你听!”

    “你这般不识好歹,不敬师长,我教育教育你不是应该,既如此,那书本的钱你又怎能不赔!”

    严青栀歪理一套一套,瞬间就把男人堵的哑口无言。

    换做旁人,他说不定直接就要破口大骂什么难听说什么了,可对于严青栀,他实在是被揍的没了脾气。

    对方一共也没踢他几脚,却踢得他现在肚子还疼。

    他倒是想骂人,可他根本不敢……

    严青栀见他沉默,翻着白眼就把他蹬的退后了两步,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怎么?你这般无用为何不去死呢!?若你但凡有些志气,又怎么能被人逼到如此地步!”

    她半点都不心软的把男人之前对女孩所做的一切都还了回去。

    尽管她知道,这样的人是不会反思的,更不会觉得自己错了!

    在这种人看来,严青栀欺负他,那就是严青栀的不对,是她恃强凌弱。

    而他欺压虐待自己的女儿,那也是女儿的错,谁让她是个女儿,谁让她没有用,谁让她被人拐了,谁让她……

    其中的种种都是从自我出发,说白了就是典型的双标。

    严青栀也没想过真的要感化对方,她还没有傻成那样。

    她只是单纯的觉得,既然决定要救下这个小女孩儿,就应该为她做的更多一些,不然等自己离开,她的生活还会变回之前的样子,甚至可能连最开始都不如。

    男人被她踢倒在地,严青栀又把四处乱爬装可怜的男人拎了起来。

    “怎么?我下手有分寸呢!跟我这装什么柔弱!”

    说话间,严青栀又是一脚踢了过去。

    男人再度被踢个跟头,疼的抱着腿直搓,可见即便是他这样的耐受力也真切的感受到了疼。

    严青栀伸手又把他拎了起来,如此反复,招招都往他软肉上打,除了疼就是疼,有些地方可能还会留下些暗伤,可能要等上三五个月才能恢复。

    打到了后来,男人实在太疼了,逼不得已,脸都不要了,哭哭啼啼跟旁人求救。

    “救命啊!杀人拉……”

    见此,严青栀又是一把掐住他的两腮,不过这回没有往他脸上招呼。

    而是,侧身出腿,掐着他的脑袋就把人扔了出去,直接摔了他个狗啃屎,差点没把男人的牙给磕掉。

    男人求救无果,又疼的厉害,趴在地上不愿意起来。

    周围倒是也有几个人看他这惨样微微同情。

    可惜严青栀那暴躁又熟练的手段,实在让大家伙不敢出声,一个两个的都闭紧了嘴巴,连小声叨叨叨的都没有了……

    别看对方是个孩子,可一个成年男人,被她拎起打飞,毫无困难,可见其身手强悍。

    都说枪打出头鸟,这时候谁出头谁就要挨打,为了这么个男人挨打多不值啊!

    于是大家都沉默着……

    严青栀觉得差不多了,终于没有再为难他,而是俯下身,扯着他的头发,扭过他的脑袋,使其被迫看向自己之后,方才开口说道。

    “知道挨揍是什么感觉了吗?”

    男人哼哼了两声,看着严青栀的视线有些恐惧,严青栀这才觉得满意,伸手把自己手中的那本破书扔到了男人的旁边,自己则手臂一撑站起身来,指着男人继续说道。

    “这本书就送给你了,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我告诉你,在坐这些人都是见证,你们家在哪我都知道,等以后,我肯定会去看看的,要是你还是这般对待你的女儿,别说书钱,就是你家房子,我都给你扒了!不信你就等着看看……”

    说完,一脚踹在男人的后腰上面,疼的那人又哼哼了两声。

    而严青栀淡定的收脚,转身看向了严青竹和那个小姑娘的方向。

    小姑娘瑟缩在严青竹的身后,看起来比严青竹还矮上一点点。

    严青栀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复杂,她能做的不多,在衙门里打人已经够过分了,她不能更过分了!

    如此给那人一个教训已经是极限,只希望,对方能够给这个孩子一个长大的时间,让她有更多的机会去看一看这个世界。

    见她终于打完了,围观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交代姐弟俩等在这里的衙役早就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严青栀曾经见过的人,那是之前跟洪大有一起去客栈的捕快之一。

    不过两人都沉默着,内心之中同时飘过同一个想法,就严青栀暴露出来的凶悍,真的需要自己送一送吗?

96 我们是姐弟呀!

    不过上头既然有交代,他还是拉着一张脸装作公事公办的样子,将严青栀送了回去。

    严青栀一路上也都沉默着,她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将那人打了就变得多好。

    见她如此,严青竹便肩负起了活跃气氛的任务,等到那捕快离开的时候,也对这位捕快说了明日请客的事情,那人连忙笑着答应,之后便转身离开。

    老掌柜因为着急,早早就赶回了客栈,如今正站在柜台里面答对着顾客,见两个孩子回来,笑盈盈的与他们招呼。

    面对熟人,严青栀强打起了精神,努力回应了一个笑脸。

    掌柜的看出了她心情不好,站在柜台里好奇的往外看了看,等到有人问话才回过神来答对。

    回到了已经熟悉的房间,姐弟两人吃过了饭,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严青栀便拿着草料出去喂驴。

    黑驴最近没干什么活,心情特别好,站在棚子里面,歪着耳朵听外面的热闹。

    一见严青栀来了,两只耳朵顿时支楞起来,嘎嘎嘎的叫了几声,好像在跟严青栀聊天。

    往常严青栀也会跟它扯上两句,虽然彼此言语不通,但互相之间都能够感受到对方的一些情绪,但今天,却是没那活动了!

    严青栀实在没有那个心情,她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怎么了,就是觉得疲惫。

    她把麻袋里的草料倒进槽里,弯腰蹲在那,用手把槽里的料趟平后,越过了往常挠挠黑驴脑袋的动作,而是直接拎着身后的桶去给水槽添水。

    黑驴见此,很是不高兴,料都不吃了,甩着头去撞严青栀的手,被严青栀拍了两巴掌还是赖赖唧唧的往上蹭,把严青栀烦的够呛。

    正想骂它几句,就听见严青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跟驴置什么气!”

    严青栀扭头看着严青竹,不爽的神色微微收敛,拍了拍手站直了身体,给黑驴抓了抓耳朵和脑袋。

    黑驴终于痛快了,低着头吃起了草料,而严青栀则沉默的看着。

    严青竹见此轻笑出声。

    “我记得以前常听人说过一句话,叫做‘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那时候我始终不能理解,如果做了好事不求回报,那做好事的意义是什么!”

    严青栀微微转头斜他一眼,不明白严青竹想要跟自己说些什么。

    严青竹垫起脚从一边挂在驴子头顶的麻袋里拿出了两根胡萝卜后,又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后来,我认识了个小姑娘,是我一个大学同学,她放假的时候常常去做义工,大部分时间都是去照顾一些流浪猫狗,偶尔也跟着去做一些援助,身上总是会带着伤,好像到了一定时间,就要去打一次疫苗,花了不少钱,却没见改变了什么……”

    “我有一次就问她,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

    说话间,严青竹拿出了一把小刀,对着马槽给胡萝卜打起了皮来,胡萝卜皮落在了槽子里面,被驴直接吃掉。

    “她就反问我,你觉得善良是自私的还是无私的?”

    严青栀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立在一边安静的听着,严青竹没有看她,但却好像每一个字都落在了她的心上。

    “我说:我觉得善良应该是自私的,是渴望得到回报的!她认同了我的部分说法,她也觉得善良是自私的,但她的解释跟我却完全不同。”

    “她说,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绝对的品质,就像善良,有时候也是一种情绪罢了,在看到某些东西时,就已经产生,背负起来是责任,不背负起来就是心魔,而她所做的不过是用某些付出来缓解自己的心魔,与其他别的都没有关系……”

    “我当时听了感触很深。她能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在坚持自己的过程中遇到了很多挫折,或许是善意不被理解,或许是付出得不到回报,或许是单纯的善良被人误会……才会给自己心中的阳光加上了枷锁。”

    “我那时候就想,我敬佩她,却绝对不愿意成为她!”

    严青栀沉默以对,她的心头好像堵了一些什么,其实这些天的事情让她心中堆积起了很多复杂的东西,她自己也说不上那里面到底都有什么。

    严青竹低着头,将两根胡萝卜都削好了皮,收起了小刀,将其中一根递给了严青栀,严青栀习惯的伸手接过,顺便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可那清甜爽脆的口感都不能让她有一丝丝的开心。

    阳光明媚,院子中的喧嚣仿佛突然远去,严青竹转头看着她,两人视线交汇之时,严青竹继续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可后面的话却那样清晰的在严青栀耳边响起。

    “不过,我只能代表我自己,我不会这样做,却不会阻止任何人。这样的世道,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生活着。”

    “你在顾虑我的时候,我也在顾虑着你!”

    微风渐起,严青栀拿着咬了一口的胡萝卜,呆愣愣看着比她矮了许多的严青竹,对方的眼中满是笑意,坚定且温和。

    “我们,是姐弟呀!怎么能那样见外呢!?”

    严青栀嘴唇嗫嚅,有许多的担忧不知道要如何诉说,但严青竹似乎早就明白,不待她开口,便走上前,伸出手,拍了拍自家老姐的肩膀。

    “我不是小孩子,能够与你分担许多,你可不兴因为我现在长的小,就瞧不起我!”

    严青栀的心在某一刻剧烈的跳动之后,突然就稳稳的落回了原处,那许许多多的顾虑,都在对方几句话之间消散,而那些故作坚强和委屈忐忑,也在那一瞬间都变成了眼眶之中的泪意。

    严青竹见此,举着胡萝卜伸出两手抱了抱她,两人上一次拥抱还是上辈子十岁的时候吧!

    因为互相做了很过分的事情,被妈妈罚要拥抱彼此五分钟,那时候他们互相较劲……

    如今换了时间,换了世界,可那温柔又安定的力量似乎穿过了层层阻隔,重新出现在了严青栀的心中。

    在严青栀感动的热泪盈眶,想要跟严青竹说些什么的时候,严青竹却在她之前率先开口。

    “哎!你刚才是不是摸驴没洗手啊?”

97 白祁书院

    严青栀翻着白眼怒气冲冲的回了房间,严青竹悠闲的嚼着胡萝卜跟在她的身后。

    严青栀剩下的那块胡萝卜已经喂驴了,一想自己刚才还因为严青竹那些话而感动,就会有一股羞耻感萦绕心头。

    当然,熨贴肯定是有的,可也只是如此了!

    严青竹才不在乎严青栀感不感动呢,只要对方能快快乐乐的,他就觉得挺好,要是天天感动他才不习惯呢!

    下午的时候,两人把东西都归置好了,空间里面也重新收拾了一下。

    他们在空间里放置了两个盒子,一个里面都是写着字的纸片,另一个里面则是空的,如果两人距离远又不方便交流的时候,就可以直接通过这种方式隐蔽的传递消息。

    严青栀之后跟客栈订了不少烙饼和肉干,又把自己的衣服通洗了一遍,剩下的水,又把驴给刷洗了。

    等忙活完,天已经黑了下来,两人吃过了饭,便就此休息。

    第二日一早,衙门那边便有人传信,严青栀明白这是自己后一轮的奖赏到了,赶紧收拾妥当,早早就换了衣服去到了衙门。

    县令办公的地方与严青栀所想差距不小,那张老旧的桌子,连漆面都已经斑驳不堪,县令就坐在那后面,一摞摞的书纸堆放在一角,另一边则是一个笔架,上面挂的毛笔看着也不是什么值钱的样子。

    今日的县令看着比昨日更加随和,送走了两位听审的大人,他也是松了口气。

    因为严青栀昨天堂上的表现,帮他消除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他也不介意多抽出些时间与严青栀聊聊。

    “本官初闻你的事情,便想要见你一见,可事物繁忙,一拖就拖到了如今,也不知是否耽搁了你的行程!”

    严青栀哪里敢说耽搁,连忙表示那都是应该的。

    县令这才对她比了个手势,使其坐在了桌子对面的一把凳子上面,待她坐定才与她闲话起来。

    起先只是问问身份来历,见她答对之时神情自然,也就聊到了以后的事情。

    严青栀没有隐藏自己的打算,再说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小民也无甚追求,只求平稳度日便好,只是幼弟自小喜好读书,又有些许天赋,就此浪费,委实可惜。”

    “便想着寻一处学习氛围浓厚些,日后能令我二人有所发展的地方落脚……”

    县令点了点头,他的年岁不算大,不过二十多点,正是敢拼敢冲,又有些热血的年纪,听了严青栀竟然有如此打算,十分认同。

    不由得认真思索一翻,才开口说道。

    “若按你的说法,巢郡之内符合的地方不算太多!粇城自不必说,如今人口汇集,想来以后肯定是个好地方,去那里不错,但听你所说,你们从粇城而来,当是不愿回去的……”

    “再有一处,我觉得也好。”

    “从这里一路向南,在茆江支流梦云川之南,有一座名叫梦云城的地方,那里风清水秀,烟霞胜景,人杰地灵,自古便有许多文人骚客流连于此,虽然隶属巢郡,但距离召都亦是不远……”

    “唯一的问题便是梦云城落户不易,就算是有我的保书,你想要入城落户也比较困难……”

    严青栀静静听着,没有打断,梦云城最初也在姐弟二人的考虑范围之中,不过那里地处交通枢纽,只怕两个孩子在那生存不易,也不符合他们韬光养晦的标准,便没有落在备选之内。

    言县令见她始终都是一副虚心好学用心聆听的样子,十分满意,继续与她说道。

    “而且,梦云文人较多,大家氏族的子弟也不少,寻常人进入其中未必好活!我倒是不建议你们去的……”

    严青栀微微点头,觉得县令的意见十分中肯。

    但转念之间,言县令便微笑起来,眼中隐约有得意一闪而过。

    “不过,家中兄长近日来信,倒是与我聊起过一事,与你说来当是好事……”

    “就在梦云城向西北行进二百余里处,有一座湎山。”

    说话间,言县令用手从粗粝的茶杯中沾了些茶水,在满是划痕的大桌面上写下了一个沉湎的‘湎’字,严青栀身体微微前倾,瞬间将这个字记在了脑海。

    “湎山不算出名,属魁门山脉中断,山势平缓,但不利农耕,此前也一直荒着。”

    “倒是近日有消息传出,朝廷似乎今年就要在那里动工,准备在湎山修建一座白祁书院梦云的分院……”

    严青栀原本还带着不解,可听到这里当即坐直了身体,白祁书院之名在大赵无人不知,这是以开国功臣白祁命名的书院,在大赵就是太学的意思。

    当然,除了官方背书,白祁书院最使人津津乐道的并不是它的师资和底蕴,而是因为,它是大赵唯一一座同时招收男生和女生的高等综合书院。

    大赵的书院分为启蒙,举业和综合三大类,此三类别中,又分别有低等,中等和高等的划分,各个等级代表的是师资是底蕴,还有门槛。

    而三大类别里,最广泛存在的书院便是启蒙书院,这从字面上就能理解。

    启蒙书院为最基础的书院,是为举业书院和综合书院输送人才的地方。

    举业书院就是以科举为目的的书院,学的也都是此类方面的学科。

    而综合书院就比较复杂了,会教四书五经,也会教诗词歌赋,除此之外,琴棋书画,君子六艺,武功心法……各种学科全都有所涉猎。

    这里并不只以科举为目的,热衷做学问,喜欢做生意,想要闯荡江湖……都没有关系。

    只要想学,总能学到一些东西。

    有些类似后世大学的教育模式。

    严青栀也曾经向往过,不过白祁书院巢郡没有,而外地求学实属不易,她想了也是白想,便只就此作罢。

    可谁知,如今竟然听到这样的消息,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都有些不及此时的心情。

    而且,这样的消息,对于上面的人来说不算什么重要的大事,可对于严青栀,这代表了很多东西。

    甚至她和严青竹以后的营生都能因此有了着落。

    白祁书院的修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们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跟在别人身后喝到些汤。

98 送礼

    严青栀自然明白这个消息对自己的重要性,当即起身与言县令一礼。

    “如此消息对我兄弟二人实在太过重要,若真能赶上,您对小民可是再造大恩啊!”

    言县令对严青栀的态度很是满意。

    他这个小县实在穷的可以,不然他其实更想要把这兄弟留在眼皮底下照顾照顾的,当然了,这也不过是一步闲棋。

    用一个算不得多重要的消息,换取了对方的感激,若是这两人以后有了更好的发展,那就是赚了,要是泯然与众,他也不亏。

    严青栀对这些都是明白的,可也记住了这份恩情,以后真有机会,自然都是要还的。

    得知了这个信息,她就有些坐不住了,但见言县令都抽出时间与自己闲聊了,又不好半路离开,便压下心中的喜悦,耐着性子坐下与对方又聊了许多,言县令见此,对严青栀更是满意。

    而且经过这次的叙话,他还发现了严青栀超越年龄的聪慧,一时兴起,话里话外又透露了不少巢郡未来一段时间的发展和朝廷的政令,让原本只是随便听一听的严青栀受益匪浅。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上高人指路,却是有一番醍醐灌顶扫清路障之感。

    也深深的明白,这些与大人物而言只是不值一提的消息,对寻常百姓,却是寸寸机遇。

    对于以后,也有了更多的信心,若不是头上仍然悬着利剑,她可能连自己未来二十年的发展方向都划定了下来。

    等到事情都聊完,言县令也没了再与她说话的意思,严青栀便识趣的准备起身告辞。

    见此,言县令这才像是想起了此次见面的目的,只见他叫住严青栀后,低头拉开了桌子下面的大抽匣,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将信封中的东西检查无误,复又塞回之后才交给了严青栀。

    严青栀连忙靠近书桌,恭敬的用双手接过了信封,又对着言县令拜谢一番,还不要脸的邀请对方下午去吃饭,被其委婉拒绝后,才离开了衙门。

    言县令视线随着严青栀的身影移动,心中不知思量着什么。

    直到严青栀离开了房间许久,隔着窗户都看不到人影了,他才微笑着摇了摇头,感慨了一句。

    “现在的孩子真是了不得,可惜主意太大了!也就是遇上了机敏又善良的小爷我,要是我那冷心冷肺的大堂哥……”

    他似乎已经习惯与自己的大堂哥作比较了,下意识的就说到了这里,可明显这并不是多好的记忆。

    在想到那人的时候,言县令语气一顿,脸也跟着落了下来。

    要是他大堂哥在这里的话,才不会如他这般好心,还给她赏金和保书……

    那人只会抓住小的,控制大的为他做事!

    至于以后发展不发展的,都是个屁……

    屠夫是不会在乎刀的发展的,他们只在乎对方是否锋利!

    思至此,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一阵烦忧涌上心头。

    “哎……也不知道二哥怎么样了……”

    如此看来,世界是公平的,小人物有小人物的苦闷,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烦恼。

    但那些已经和严青栀没有关系了!

    眼下她正疾步从衙门中走出,县令的这个消息很重要,她和严青竹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尽早去到梦云,她们也能尽早打听消息并稳定下来。

    她脚步匆匆,转头便向着客栈方向而去。

    虽然她人还在街上,可心早就飞到了远方的梦云,一个一个的念头在她脑海之中浮现,她梦想的生活仿佛已经触手可及了一般。

    而就在这时,一道灰色的身影突然从衙门左侧的一条街道之中冲出,直挺挺的便冲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严青栀反应何等敏锐,就算溜号,身体本能也不是谁都能随便偷袭的!

    在对方还没有靠近,她便已经开始躲避。

    不过,她那避闪的动作倒是有些多余,因为那道身影根本没有往她身上撞,而是在靠近她两三步的位置停了下来。

    严青栀与那人四目相对,发现这竟然是昨日里被自己父亲殴打的小姑娘。

    她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看着有些狼狈,眼角位置的青紫晕阔了一圈,带着黄色的痕迹向着脸上蔓延。

    见严青栀看来,她的神情十分紧张,但还是僵硬的把手中的一个小包袱往严青栀的怀里塞。

    严青栀下意识的就想要躲,但小姑娘十分执着,不管严青栀接不接着,将东西送出去以后,一个字都没说,转身就向着来处跑去。

    “你不用……”

    严青栀看着她便想要拒绝,可眼见着对方要跑,她连忙闭嘴,几步就想追上去把东西还了!

    可谁知,她不过稍稍用了些力气,怀里那包袱便发出了一阵哼唧声,吓得严青栀手一抖,差点没把包袱扔了。

    那声音陌生又熟悉,被严青栀抱的不舒服,还开始了挣扎,严青栀心惊胆战,可又怕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因此只能停下来,伸手帮着那东西脱出破布包袱的层层重围。

    破烂的碎步打开,一个黑白花的小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两只小耳朵支楞着,与严青栀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迷茫。

    严青栀:……

    那分明是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狗!

    对于小狗,严青栀没什么抵触,她既不跟宠物毛发过敏,也不害怕这种东西,只是她此前养过的活物只有严青竹和驴,现在一见到小狗,内心欢喜之余,还有着淡淡的担忧。

    就这片刻犹豫之后,她抬起头再想要找那小姑娘,已经不见了对方的人影。

    衙门门口比较安静,但只跨过一条街道,就能听到各种吆喝叫卖的声音,严青栀抱着小狗站在那里,四下看了一圈,也没能从人群之中找到对方的身影。

    她一边担忧这孩子自己会不会又跑丢了,一边又无奈的,只能把小狗先抱回了客栈。

    因为下午两人还要请客,也没工夫照料它太多,严青栀拿了条绳子,把它拴在了黑驴的旁边。

    黑驴对于这个小不点表示出了强烈的好奇,两个在各自种族中都只算是孩子的动物很快就混熟了玩到了一起。

99 重新出发

    这一中午的时间,严青栀都在清点现有的东西是否能应对长途跋涉,顺便想想还有没有缺的,赶紧都准备起来。

    未时初,严青栀邀请的人陆续到来。

    她从自己这些天交往的人员上分析,以为能坐一桌就不错了,谁知道她明显预估错误,来的人竟然坐满了三桌。

    哪怕这里的桌子只是六人坐的小桌,可也让她意外了一下!

    洪捕头带了几个相熟的捕快过来,掌柜的和胡氏也来捧场,客栈还要运转,严青栀不好邀请客栈里的所有人,便只是给其它人加了几个菜。

    除此之外,还来了几个严青栀根本不认识的人,都是那些丢了孩子的人家,一上来便是‘此前就想要感谢严青栀来着,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不请自来还望不要见怪云云’的说法……

    而且,这些人来的时候都带了些礼物,虽然算不上多名贵,可也弄的严青栀怪不好意思的。

    她的本意不过是拿了赏金请几位关系不错的人吃顿好的,她以为这就跟上班的时候,奖金最多的人请客吃饭一个道理。

    何况她离开以后,与这些人再见的机会很小,这样聚上一聚也算是全了一场情谊!

    可惜,这里的规矩并不如此……

    严青栀差点手足无措,还是老掌柜跳出来帮忙解围,明里暗里提点才让这顿饭有惊无险的过去。

    严青栀全程陪着吃吃喝喝,越到后面越是累。

    等到人们全都散去,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严青栀最后送走了洪捕头,才回头找到了掌柜的,与他结清了这段时间的食宿费用。

    掌柜的很是实在,杂七杂八抹了不少,让严青栀分外为难。

    比起上辈子见过的那些明晃晃的恶意,她更害怕面对这些不确定的善良。

    回到了房间之中,严青竹依旧稳如老狗,坐在桌子上面写写画画。

    这么些天日更不辍的写字,让严青竹的字体变得越来越工整了!

    严青栀洗过了手,十分艳羡的看了一眼,她上辈子写字也很好看,但那属于天赋,她自己从来没有努力过,反正写着写着就好看了。

    可这一辈子自己的天赋却没点到书法上面,明明这么长时间她也在努力写字,可别说写的好看了,连写的工整都很困难。

    可能还是时间不够,亦或者她真的需要苦练才成。

    严青竹对自己今天整理的东西很是恋恋不舍,等到两人重新出发,在稳定下来之前,都不会再有这么安逸的时间了!

    因为要起早赶路,两人晚上也都是早早睡下。

    天还没亮,他们便已经醒来。

    外面的天雾蒙蒙的,看不见星月,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不过昨日刚得到的消息催促着两人尽快上路,跟掌柜的打听好了周围的村镇,和路程花用的时间,大致计算了好了什么时辰下雨在哪里落脚合适,姐弟二人便重新出发了!

    这一回与上次不同,没了之前的悠闲,而变得行走匆匆。

    当然这次的不同,并不止于此,还因为赶路的成员也多出了一位。

    自然就是那个小姑娘硬塞给严青栀的小花狗。

    严青栀原本是没准备养的,但客栈掌柜的说他们这种小门小院的买卖不方便养狗。

    若是要送给别人的话,这小狗最少会有五成的几率变成口粮。

    迟疑过后,严青栀到底也没舍得把它扔下,索性便带着一起上路了。

    两天的时间一晃过去,出行那天虽然下了一场雨,不过雨势来的快去的也快,路面没有湿透,很快又能重新出发。

    雨后又是两个艳阳天,气温也变得越来越热,姐弟两人骑在黑驴背上,正午时分已经很难顶着太阳赶路了。

    就算两人心中焦急,也不得不考虑他们自身还是个孩子的情况。

    这一日过了正午,严青竹从歇脚的帐篷之中钻了出来,小花狗紧随其后,摇着尾巴爬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严青栀坐在一边的石头上,正在拿着刀修理着一块木头,她的脚边已经堆了不少碎屑,小花狗跑过去闻了闻打了个大喷嚏之后,抬腿就像给严青栀的小皮靴做个标记,吓得严青栀一把将它推远了些。

    开玩笑,她这靴子很贵的好嘛!

    哪怕是二手的,那也是当代奢侈品!

    这段日子过的太舒服,让两人都有些不适应野外的生活,尤其是不再留宿客栈人家以后,严青竹想要写写画画已经变得十分困难。

    严青栀便想要给他做一个能够折叠的小木桌,也是顺便打发守夜时的空闲时间。

    木头没有晒干过,就是严青栀随便在路边砍的,以后肯定会变形,但那都是后话了!

    这么两天的时间,这折叠的小桌子已经初具雏形,几条桌腿和不少零件已经打磨的差不多了,距离完工,也就是再熬半宿的事情。

    严青栀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阳光,觉得没有之前那样晒了,便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招呼严青竹一起拆了帐篷继续赶路。

    严青竹赶路的时候也不消停,拿着书读给严青栀听,时不时还要拉着她一起讨论。

    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严青栀听的一头雾水,而严青竹已经滔滔不绝的开始分析文章的内涵和作者的意图了。

    等到严青栀终于跟上某个思路,想要捋着往下进行的时候,严青竹已经读到了下一本书。

    好在严青竹也不是每一本书都能读透,里面很多的内容没办法佐证时,他也常常靠猜测阅读。

    很多时候一提就要提出十几种猜测。

    来自数学系高材生的严谨,使他不管提出多少可能,都会在一遍遍证明之后找回自己最初的逻辑重点。

    而这时候的严青栀往往已经迷失在了知识的海洋之中。

    来自智商上的打击,让她常常陷入自我怀疑,总担心这辈子的自己会不会是个智障!?

    天高云淡,空气清新,黑驴驮着两人在官道上小跑着,中午睡够了的严青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顺便又从空间里摸出了一本书。

    他今天没有给严青栀添堵,选了一本相对浅显的游记读了起来。

    没有午睡的严青栀一边昏昏欲睡,一边左耳进右耳出。

100 倒霉

    黑驴的耳朵却慢慢倒向了两人方向。

    它对于这个世界也处于一种好奇的状态,不管别人说什么它都爱听,虽然大部分内容它都听不懂,但不影响它喜欢。

    稚嫩的童声传出老远老远,严青栀趴在弟弟的后背上装睡。

    前面进入了一片树林之中,官道高低蜿蜒,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之中穿过,露出了一地斑驳。

    严青栀的脸被外面的阳光晒的微烫,如今骤然进入一片清凉的树林之中,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让严青竹瞬间发现,念书的声音更大了一点。

    “……银潋直坠入镜,绿雾飘渺升空,花草树木,嶙峋怪石,散布左右……“

    “建安十年春,应仑相邀……”

    “……朝闻鸟叫虫鸣,夕听庭静雨声……”

    “……路遥相对,万古长青。”

    游记确实更好理解,就算严青栀也能听懂不少的内容。

    不过,这种悠闲很快便被慌乱取代,林中的路并不好走,严青栀装死已经不能,只得坐直身体拉着缰绳,控制着黑驴前进的方向。

    咔哒咔哒的驴蹄声在纷乱的树林里响起,时不时惊起一片麻雀。

    好在树林并不算大,没一会儿已经看到远处投下来的阳光。

    严青栀松了口气,用力夹了一下黑驴的肚子,准备快跑几步,尽快跑出树林。

    可是,就在她加速的瞬间,树林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声响。

    严青栀一愣,于此同时,黑驴的耳朵也瞬间支楞了起来。

    她连忙拉住缰绳,想要仔细分辨一下刚才听到了什么声音。

    而就在黑驴小跑两步,停在原地之时,刚才那声音已经分外清晰。

    “别杀我!救命啊!救命啊……”

    那是一个男人呼救的声音,方向似乎就在树林里面,但树木丛丛,回音阵阵,严青栀一时间分不清楚那声音从哪边传来。

    她的手骤然攥紧,严青竹也警惕的转头,只不过和严青栀不同,他的视线精准的落在了某一个方向。

    “快走!”

    严青竹的声音之中透出了丝丝紧张。

    严青栀瞬间回神,不敢有片刻耽搁,她双腿用力夹紧驴肚子,手中的缰绳一抖,黑驴又开始咔哒咔哒的小跑起来。

    只不过,驴刚跑的这个阶段,就像是自行车刚蹬起来时似的,明明已经玩命努力了,但速度也就那么回事。

    黑驴刚刚跑出十几米远,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便已经冲出树林摔在了严青栀的面前。

    而他身后,赫然是两个手持大刀的壮汉。

    那两人都是一身灰布短打的装扮,若非是拿着刀,看起来似乎与寻常百姓没有其它区别。

    只是严青栀却敏锐的看出了他们的非比寻常,两人皆身高体壮,眼中精芒凝而不散,握刀姿势非常标准,在林中行走时亦是四平八稳,而且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

    姐弟二人神色冷凝,瞬间明白,此刻想跑怕是来不及了。

    不止如此,事情寸的她们连个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只见那倒地的男人看到了黑驴上的姐弟二人,满是血污的眼睛放出了希望的光芒,他向着严青栀的方向爬了两下,口中还在喊着。

    “大哥!大哥是我啊……你快救救我……”

    严青栀被这人叫的心烦意乱,但那人熟悉的声音,也让她清晰分辨出,前面这位还是个熟人!

    正是那个前几天在衙门里打孩子的男人。

    可惜,严青栀并没有能力救他。

    其中一个壮汉看到严青栀,露出了一副不耐烦的神色。

    “哪来的小崽子?不是说这条路平常没人走吗?怎的今日还杀不净了!?”

    旁边的同伙听到他的抱怨,眉头微促。

    “一人一边!尽快解决!”

    这话说完,另一人也不再开口,两人瞬间分作两路,分别冲向了两边。

    严青栀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他们对人命的漠视,到了这时候,她明白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句倒霉!

    眼见着对方冲来,她翻身从黑驴背上跳下,一个巴掌甩出,让黑驴赶紧向着远离战场的方向而去。

    严青竹坐在黑驴背上,慌乱的扯着缰绳,担忧的看着严青栀从腰间抽出匕首,迎着那人而去。

    可他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让严青栀分心。

    而追到那男人身边的壮汉见此,也连忙招呼另一个人。

    “别让那小崽子跑了!”

    但他的提醒已经没了作用,严青栀挡在了严青竹之前,而那个满身血污的男人,显然求生意志也不弱,两人当即就被缠在了原地。

    严青栀面前这人经验丰富,人未至刀已出,将近三尺的大刀横扫而来,速度快的严青栀汗毛倒竖。

    好在严青栀在几个月间经历了几次生死战斗,身体本能已经远超常人。

    就在那一瞬间,她跨步上前,身体一矮,仗着自身个儿矮的优势,躲开那一刀的同时,还顺带着拉进了双方之间的距离。

    不过那人显然并不是菜鸡,手腕翻转,刀势当即顿住,跟着快速收刀。

    而之前的单手刀,也在收刀而回时变成了双手握刀。

    双手刀的速度力度都远飞单手可比,霎时间,还不等严青栀再度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那大刀便直劈而来,比刚才的势头更快更猛。

    这人并不是严青栀此前见过的那些标准意义上的武者,他没有那些花哨的动作,所有的行动逻辑都向着更快更强更有效的方向发展。

    可以说没有套路,纯粹就是速度和力量上的碾压。

    这对严青栀来说,并不是好事。

    她的武器太短,在无法拉进距离的情况下,她不管有多少套路,都很难摆脱这种被动。

    而且,想要拉近距离也不容易,对方这种进攻手段,越是靠近他,所承受压力就会越大。

    严青栀时而躲避,时而格挡,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找到突破的方向。

    可她已经没有时间放任局面继续发展下去了!

    因为另一边那个满身血污的男人,失血太多,根本就跑不出多远,当下更是逃无可逃,被人利索的一刀抹了脖子。

    那人对自己这一刀很有信心,检查都不检查,便奔向了严青竹逃跑的方向。

101 抵抗

    严青栀眼角余光留意到这样的场面,情绪险些失控。

    她一对一单打独斗都如此艰难,别说严青竹会面对什么样的场面。

    她心中急的不行,而对手又是一刀砍来!

    这时候已经不能再去纠结其它,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严青栀眼神瞬间凌厉,她迎着刀锋上前一步。

    与此同时,一根被她修得整齐的桌腿突然横空而出,将对方刀势挡偏,那人完全没有看出这一桌腿从哪而来,但两人交手速度太快,快的让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东西为什么能凭空出现,就已经开始本能的惊慌。

    这种超越现实的变化,不止让他措手不及,还让他毛骨悚然。

    严青栀在这时候,又是一步拉进距离,手中的匕首直刺对方腰腹。

    那人下意识回防,但桌腿将刀锋卡住,让他没能瞬间抽回长刀,只能右腿后撤,侧身去躲严青栀这一匕首。

    一大一小两人,皆是类似的站姿,如飘然的蝴蝶,只是两人却都没空去思索这些无意义的事情。

    严青栀底牌暴露,这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的,那人在慌乱之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状态不对。

    但刚才那一瞬间的失误,已经给了严青栀太多的空间。

    桌腿被直接放弃,严青栀再度上前一步,拉进两人的距离,右手紧握匕首,向着对方肚腹刺去,毫不在意那人已经抽刀回守。

    那人伸手握住严青栀紧扣匕首的手腕,另一手的长刀带着桌腿抹向严青栀后颈。

    一瞬间,一阵寒意自严青栀尾椎直窜而上。

    她左手之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锋利的雕刀,对方瞳孔紧缩。

    这么一场战斗,已经不止在武力层面,甚至还上升到了各种谋算。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一环扣一环,最后的最后,不过是为了这一刀罢了!

    雕刀不算长,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严青栀眼中杀意大盛。

    纤细尖锐的雕刀刺破那人的衣服,稳稳当当穿过对方肋间骨骼,直接刺进了对方的脏区。

    一股鲜红涌出,严青栀飞快放手,以手心用力,将那四寸长的雕刀全都推进。

    霎时间,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响彻林间。

    严青栀满是鲜血的手也在这瞬间抬起,反身扣住对方持刀的胳膊,于此同时,她伸腿别住对方下盘,一个用力,两人直接倒地。

    借着冲势,她的匕首直送上前,可对方战斗意识强大,即便到了这样的时刻,依旧在那短暂的瞬间微微侧身。

    锋利的匕首紧擦着那人侧腰钉进了林地之中,而那人扣着她脉门的手,却没有半点放松,甚至因为紧张而变得更难以摆脱,掐的她整只右手都已经泛白。

    男人还没有死,不断涌出的血液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带走对方的生命。

    严青栀深深知道这一点,不敢放松半分力气。

    那人手臂如同钢铁,刀锋正随着他的动作无限贴近严青栀的后颈,冰冷的刀锋激起了严青栀的一串鸡皮疙瘩。

    她却没有其它办法,只能咬牙支撑,抵抗着就要落在自己脑袋上的利刃。

    她咬牙闷哼,丹田处因为过分用力,竟然开始有了一种抽疼的感觉。

    男人双目赤红,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恐惧,还有一定要杀了严青栀的癫狂。

    似乎只有杀了严青栀才能证明自己还能活下去一样……

    严青栀心中焦急万分,她不确定对方的生命力到底有多顽强,要是弟弟在这时候被人追上,那才真是要了她的命。

    她眼眶通红,到了这样的时刻,只能拼上一把!

    严青栀拼命靠向了那人胳膊一端,膝盖缓慢用力的向着对方的伤口方向抬起,男人瞳孔紧缩,咬牙的声音都带着惊恐。

    严青栀眼神坚毅,尽管在这样力量比拼的时刻,一点点改变都让她吃力万分,可她也必须做些什么!

    后颈处已经传来了丝丝凉意和寸寸割裂的感觉,她知道自己一定受了伤,可那却是她不得不面对的!

    终于她的膝盖移到了她需要的位置,严青栀顺势借力,直接半跪在了对方的伤口之上……

    一阵嘶吼声起,盖住了血液黏腻的声音,男人口鼻中飞快涌出了鲜血,他的身体微微痉挛。

    严青栀用尽全身力气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刀推开,跟着掰开对方扣着自己手腕的手指,匕首都没有拿,便飞身而起,与倒地的男人快速拉开了几个身位的距离。

    那人双目圆蹬,脸上的红色飞快褪去。

    严青栀额头的碎发已经粘在脸上,被她一把拂开,蹭出了一片鲜红,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对方的。

    她深深的喘了两口气,便连忙上前拿起了那人手上还卡着桌腿的长刀,又艰难的拔出了已经插在土里的匕首。

    她有些脱力,却没有功夫耽搁,她恍惚之间好像听到了黑驴嘎嘎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严青栀根本没有时间善后,她拎着那长刀,一边跑向严青竹的方向一边用力的将桌腿掰下来收回。

    果然,刚才的声音不是她的幻觉,只见她还没有冲出多远,就看到了朝着她这边跑来的黑驴。

    黑驴的驴眼瞪得老大,一脸的惊恐,它身上挂的布袋都不见了,没见到伤,应该是严青竹为了速度自己砍掉的!

    远远看见严青栀,黑驴嘎嘎嘎的叫的更欢了。

    严青栀心下一沉,几步上前,就看见严青竹稳稳当当趴在黑驴的背上。

    她紧绷的心弦这才一松,握刀的手都有些颤抖!

    严青竹见她一身是血,脑袋也是嗡的一下,正想要问些什么,就听见身后有动静传来,却是那个追严青竹的男人正快步冲来。

    严青竹瞳孔一缩,严青栀也是如临大敌,她几步挡在严青竹身前,双手握刀直接朝着那人砍去,那动作赫然就是刚才被她杀的人用出来的!

    对方见到严青栀原本就够意外,再看到这刀更是目眦欲裂。

    “好小子!竟敢杀我兄弟!”

    严青栀懒得浪费力气跟这种三观不正的人理论。

    她这一刀被人架开后,便连忙向着远离严青竹的一侧后退,于此同时严青竹也抖着缰绳想要远离对方。

102 突然出手

    三人在这一时刻,就像是个等边三角形的三个角,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两步而已!

    那人有可能会冲向严青栀,也有可能冲向严青竹,反正在他看来,这两个孩子,一个都跑不了!

    树林之中,即便有驴也拉不开多远的距离,严青竹是个不会武功的人,这一点在刚才的周旋之中那人已然明了,既如此,先杀严青竹还是先杀严青栀,看的便是他的心情。

    不过显然,唯一左右他的,就是严青栀现在手中的长刀,以及她苍白的脸色和满身的血污。

    有仇,还弱!

    严青栀这一波仇恨拉的稳稳的,那人连看都没看严青竹便直冲严青栀而来。

    严青竹拼命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趴在黑驴背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视线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做些什么!

    而严青栀则是脚步微微放缓,目光带着凛冽的嘲讽和不屑,就等着对方追来。

    这是姐弟二人的默契,并不需要任何言语……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严青竹屏住吸呼提防男人对他动手的同时,也在担心着严青栀。

    而严青栀与他也差不多,握刀的手指关节都已经泛白。

    只是,这次姐弟两人似乎都忘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

    就在他们严阵以待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出现。

    黑驴也不知道是被人追的烦了,还是看到了严青栀心中有了底气,亦或者两者皆有关系。

    只见它在严青竹的控制之下,嘎嘎嘎的不进反退,趁着那人没看它的功夫,它却已经不受严青竹的掌控,到了男人近前。

    黑驴一甩尾巴,直接前腿站立,两条后腿瞬间跃起!

    两只小白蹄一起用力,直接蹬在了对方侧腰上面……

    黑驴的速度快的令人眼花缭乱,速度,力量,时机把握的正正好好,等到男人发现不对想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不得不说,蹬人这件事,绝对是黑驴的天赋技能……

    严青竹怀里的小花狗被这一下颠的哼唧出声,黑驴甩着头向前几步方才站稳,严青竹惊骇万分,扯着缰绳的手都开始颤抖。

    严青栀也是心头一跳,后退的脚步瞬间停止,一脚蹬地一跃而起,在那男人抬头看驴的瞬间,大刀直刺而去。

    听到了风声,男人才反应过来,当即含胸拔背,腰势力沉,忍着侧腰的疼痛,便要准备反击。

    这一下的分神并没给严青栀制造出多大的优势,她强攻的目的也是怕对方追严青竹而去。

    可谁知,就在男人不得不挥刀格挡的功夫,不远处的黑驴站稳了脚不算,一只雪白的驴蹄抬起,一脚蹬起了大片泥土碎石,直接飞溅了男人一脸……

    男人下意识的眯缝了一下眼睛,就在这一瞬间,严青栀已经到了他身前的刀锋瞬间下移寸许。

    男人挥刀格挡一空!

    与此同时,严青栀手臂肌肉暴起,双手用尽全力把长刀刺进对方的肚腹之中,带血的刀锋瞬间从那人背后窜出一截。

    男人霎时间眼珠通红,暴喝一声,眼中的杀意和疯狂在这瞬间到达了极致。

    这样的伤就像严青栀之前那一雕刀一样,根本没办法把人带走。

    长刀足有巴掌宽,没有血槽加持,刀身很快被对方的肌肉卡住,再也无法推进半分。

    严青栀脸色苍白,冷汗涔涔,但她眼睛亮的出奇,与男人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杀意。

    男人的手平稳有力,那伤势好像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斜斩的手势已起,他手中的刀顿时砍向严青栀脖颈。

    严青栀眼神肃杀,视线落在手中的长刀上面,固然放弃长刀撤退也来得及,但她却不能这样放弃,长刀是她唯一的武器,这一击没能杀死对方,死的就一定是自己!

    尽管对方速度快的惊人,但她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她牙关紧咬,脸上的肌肉因为过分用力,都在微微颤抖,双手一个用力,那竖直刺入男人肚腹之中的长刀,瞬间被她扭转!

    一瞬间翻搅血肉的黏腻声起,刚才想要把严青栀也一起带走的男人,脸色霎时一白,一条血线从对方口中涌出,滴滴答答落在了横在他肚子上的刀身上面。

    他眼神之中满是不可置信,他在江湖之中并不算什么高手,可他却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在一个小孩的手里!

    这样的手段,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力气做到!

    刀身越是宽厚,能够转动的困难就越大。

    这个世上的武学奇才少之又少,就算有人天生神力,也始终维持在某一个合理的范畴之中,天赋不可能将两人之间悬殊的体力差距拉平。

    男人心中闪过了种种不合常理之处,杀意已经被惊恐和不可置信所取代,血腥味在树林之中蔓延,一滩血迹落在地上,渗透进土里。

    剧痛的感觉随着失血很快被带走,他狰狞的抬头看着严青栀沾满血污的脸,恍惚之间,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之中闪过。

    他快要散开的瞳孔突然有了一刹那的聚焦。

    手指微微抬起,他指着严青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开口挤出了两个字。

    “你……是……”

    声音之中混入了许多杂音,严青栀眉头一皱,没有听清对方说的什么,她有心想要仔细听听。

    但还不等她凑近一点,男人手中的刀‘当’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他的身体也向着前方倒去。

    严青栀瞬间警惕,一脚就将男人的尸体从长刀上踢了出去。

    这一脚她用了全力,尸体倒地的时候,她自己也后退两步坐在了地上。

    尚未凝固的血液又飙出来一股,溅到严青栀的小皮靴上不少,让严青栀下意识的心疼了一下。

    严青竹此刻翻身落地,小花狗也从他的衣襟里面探出头来,四处嗅着空气中的味道,眼神之中带着恐惧。

    严青栀眼中还有些许疑惑没有褪去,不过看着面前的尸体,她只能把心中纷杂的念头压下,从地上爬了起来。

    杀死对方只是开始,处理后面的事情才是关键。

    何况他们并不确定这些人带给她们的会是什么样的麻烦!

103 云海州

    严青竹想要帮忙,却被严青栀制止,两人的衣服就算是二手的也不便宜。

    事已至此,还是可着她一个人来吧!

    严青竹没有坚持,微微后退一点,看着严青栀起身靠近了那具尸体,谨慎的把对方身上的东西都搜了出来,连头发丝都没有放过。

    这些人并不是专业杀手,他的身上不止有钱,还有证明身份的户籍路引,更神奇的是,这人竟然还有度牒。

    度牒也是制式的,抖落开来,上面记录着这具尸体何年何日所过之处,作用大约就是和通关文碟类似。

    若是她有能力顺着这个方向就能追查出来人的身份,只是严青栀现在可不敢随便去打听消息,她巴不得自己躲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快点长大!

    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度牒。

    大赵境内是很少需要用到度牒的,如今这个时代,出行并不容易,人员流动不大,户籍和路引已经能应对大部分状况了!

    至于度牒那是独属于特殊地方的监管手段。

    比如说这个人的来处。

    云海州

    严青竹从严青栀手里接过了那人沾血的度牒,抖开以后将里面的内容仔细阅读一遍,他已经不是初来驾到之时的小萌新,对于大赵的格局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云海州属于蛮夷之地,百姓凶悍,目无法纪,难以管控,可谓是江湖中人多如狗,杀人魔头遍地走……

    甚至迁往巢郡的政令,都没有往那里下达。

    地理位置上,云海州在大赵的最南边,是大赵面积最大的一个郡,那里占据了整个大赵三分之一的海岸线,物产丰富,气候宜人,交通便利,海上贸易发达,与其它地方的生活水平相比,简直就像是两个国家一样。

    这样的状态从前朝时期就一直如此。

    前朝末年,朝廷昏聩,对百姓盘剥严重,富得流油的云海州自然也是被他们盯上的目标,但云海州的人实在太过有钱了,大把钱财撒出去,纠集起了许许多多的武林中人。

    一时间云海州宗门林立,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层层叠叠的网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前朝对抗不了他们,大赵也拿他们没有太大的办法,便睁只眼闭只眼,放任自流罢了!

    不然这么多的悍匪进入大赵腹地,对于百姓来说,也是灾难。

    而云海州那些江湖众人,也知道朝廷一直看他们不顺眼,都很识趣的没有太过放肆,各种斗争更不会轻易向大赵腹地波及。

    毕竟经过这几十年的发展,大赵国富力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硬拼对双方都没有好处,维持大面的平衡才是发财的王道。

    严青竹忧色深深。

    这人来自于云海州,让他心里没底。

    巢郡与云海州的距离跟到涿郡的距离也没差多少,这些人不远千里跑到这来,背后必有所图,两人要是卷入其中,只怕不好全身而退。

    严青栀听着严青竹给她科普大赵地理,心中虽然没有太在意,但嘴上还是感慨了一句。

    “我怎么觉得咱俩有点倒霉呢!”

    严青栀一边说话,一边把那人怀里的一百三十贯的银票、散碎银角子和十几文钱都收了起来,顺便还拿了那人的刀和一些零碎的小东西。

    不明用处的东西严青栀不敢拿,怕万一有什么毒药,再把自己毒死,便全都埋了。

    严青竹在她翻找的时候,又把那度牒看了一遍,与记忆里的大赵舆图相印证,还原着对方的路线。

    这度牒是不能留的,但这样的信息严青竹却不愿意放过。

    严青栀飞快的把战场清理一遍,想要把两人存在的痕迹全都抹去,等到差不多了,才准备处理尸体。

    就在她翻过尸体即将就地掩埋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娇俏的女声。

    “大师兄,在这边……”

    听到那声音,严青栀的手立马一顿,心瞬间沉了下去。

    到底江湖经验少,她已经尽可能快的善后,却还是被对方跟了上来。

    严青竹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过来,这时候已经顾不得尸体,先离开才是最重要的!

    他连忙拉起严青栀,转身便要往驴背上爬,但还是来不及了!

    就见一个身着珊瑚色裙装的十五六岁少女蹦蹦跳跳从一边缓坡上跑了上来。

    少女身材高挑纤细,一张瓜子脸,容貌清淡,不过眼神比较灵动。

    素白的绑带将她的袖口缠住,身上的衣裙颜色鲜亮,质地细腻,衣襟裙角还绣着大团大团的淡紫色绣球花,腰间除了一块温润的葫芦形玉佩外,还有一个绣工精良的绯色金鱼荷包。

    她手中握着一把轻灵的长剑,鲜红的剑穗随风摇曳,上面的佩饰看着都不像凡品。

    少女梳着灵蛇髻,发髻背面插着桃色绢花,长长的丝带隐匿在她披散的黑发之中,米粒大小的珍珠穿成珠花一朵一朵点缀在发髻之上,随着少女跑动间,摇曳生姿。

    这一身明显跟严青栀一路所见之人装扮全然不同,娇俏可爱之余,又有一种别样的飒爽,当然,在此刻严青栀的眼里,这人从头到脚都闪烁着‘有钱’两个大字。

    少女步法轻盈,几步之间便跑跳出老远,严青栀没学过身法,完全看不出来人底细,但生死搏杀,有时候看的还真不是武功强弱。

    几个呼吸之间,那人便已经到了姐弟二人面前,她看到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一身是血的严青栀,不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仰起下巴问严青栀道。

    “他是你杀的?”

    严青栀警惕的看着来人,习惯性将严青竹护在身后,手中的长刀握紧,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而且也没有回答对方问题的打算,对方看着就没什么礼貌,如果早晚都是要打一架的人,那还要浪费唾沫让对方糟践就显得很没必要了!

    少女看着她十分不满。

    “喂!本姑娘可是好心好意过来看看你死了没!怎的这般没有礼貌,感激的话不说一句就算了,还拿刀对着我!”

    虽然对方现在看来像是脑子不好,也没有流露出太强烈的杀意,但严青栀的神色依旧没有半点放松。

104 孟语风

    她不知道对方是真的趾高气扬惯了,还是故意迷惑自己。

    但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她都不想跟对方有太多的交流。

    “倒是不必劳烦姑娘挂心,若是无事,我们兄弟二人便不打扰了!”

    严青栀拒她与千里之外,没有半点想要跟她套近乎的打算,尽管少女倨傲的态度激起了她些许不适,但基本的礼貌她还是表现了出来,希望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不给对方留下任何话柄。

    少女眉头紧紧皱起,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见没有人过来,这才扭头看着严青栀,一脸不爽的说道。

    “小孩儿!别太不识好歹,本姑娘不过是有些话想要问你罢了!你要是乖乖回答,我可以赏你两个大钱!你要是敢敷衍,看我不把你牙给你打下来!”

    这话说的很不给严青栀脸面!

    严青栀眼睛微眯,看着对方向她靠近的脚步,握刀的骨节都有些泛白。

    同时,她开始有意无意的调整自己的呼吸,想要让自己尽快恢复到巅峰水平。

    如果对方真要动手,严青栀未必打得过对方,但她现在有兵器在手,也不是全无一拼的把握。

    “姑娘当真修炼的一身好气功,吹牛皮的本事都快天下无敌了吧!”

    少女被严青栀气的够呛,也学着严青栀的样子,举着长剑指着严青栀。

    “你……你……真是……粗鄙无礼!”

    少女说话的时候,还在不停的靠近,眨眼间已经到了严青栀面前四五米的地方。

    她气势冲冲,严青栀也是一步没退,手中两把长刀紧握,一把横在自己胸前,一把直指少女。

    “别往前了!再走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样的距离已经十分敏感,严青栀可不觉得少女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她只觉得对方就是在挑衅。

    但那少女似乎不在乎严青栀的警告,她瞪着眼睛提步就要上前。

    严青栀眼中的冷漠瞬间变成了肃杀,她手中的长刀按照少女的身形微微调整了角度……

    那动作仿佛是猛虎扑食前的蓄势,让少女本能的瑟缩了一下。

    但她反应过来之后,脸色瞬间通红,明显气的够呛。

    “你吓唬我!你竟然吓唬我!?”

    她咋咋呼呼的站在那里跳脚,但竟然真的没有再上前一步。

    严青栀见对方不再上前,手中的刀没有半分移动,不过态度总算是好了一点点。

    “姑娘若是问话,这距离正好!我能答的自然不会敷衍!”

    严青栀好好说话了,但少女却不想搭理她了,只气哼哼的盯着严青栀,喃喃的说道。

    “哼!没礼貌的小孩儿!”

    严青栀见她不想说话,眼睛不禁眯了眯,心头一沉,想起了对方刚才向后看的动作。

    她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总觉得对方好像再等什么人过来。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控制不住,严青栀赶紧用眼角余光扫荡着周围的地形,心中则在思量着合适的逃跑路线。

    只是她还没有合适的规划,少女身后的方向突然又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动静。

    少女连忙回头看起,严青栀的心陡然提起,恐惧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用手肘推了严青竹一把,示意对方赶紧躲起来。

    严青竹倒是也想,可惜就在两人搞小动作的片刻,那些人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严青栀抬眼看去,只见两大一小,三道身影飘然间便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不远处。

    看身法与之前的少女相似,但水平却远超那人。

    严青栀下意识的放轻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于此同时仔细观察着对面几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腰间是深蓝色的腰带,衣服上绣了几支雨后墨竹,一支玉笛垂在腰间,他背后还背着一把长剑,素淡的群青剑穗精致却不打眼。

    男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容貌中上,一眼看去并不算惊艳,只是干净清透,就像这树林里透过树叶缝隙散落的暖阳。

    他身后跟着一个年纪与少女相仿的小姑娘,长长的头发捆成一束高高的马尾,用一顶银质缠枝纹发冠固定,穿着一身水绿色劲装,袖口裤腿都缠着素白的绑带,身量不算多高,却是个前凸后翘的小美人儿。

    她一手握着剑,另一手还领着一个孩子,那孩子身上沾着血,看向严青栀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迷茫,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迷茫转换成了满眼的惊喜。

    严青栀没有看那小姑娘,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为首的男人之上,对方没有流露出半点的恶意,却给了她极强的压力。

    树林里清风徐徐,吹的树影摇曳,那人呼吸吐纳的频率仿佛融入其中,如花如影。

    若非是他人就站在那,严青栀恍惚之间,似是感应不到他的存在一般。

    严青栀额间冷汗涔涔,不用试探,她就明白,这是个自己眼下无论如何都打不过的人!

    她心慌的手心冒汗,只能沉默的等着看对方的态度。

    男人的视线在严青栀和少女身上流转,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沉,忙上前几步,停在了一个让严青栀不太难受的距离,方才躬身与严青栀行了一礼。

    “在下花影剑派孟语风,见过这位……小哥儿!此乃在下同门师妹孟雨裳,年幼无状,若是说了什么得罪小哥的话,还请多多见谅。”

    在他说话之间,严青栀打量的视线从他脚下移回他脸上。

    这人脚步轻盈,密林之中穿梭,脚下的鞋依然干净如新,可见其厉害。

    不过眼下他刻意收敛了气势,倒是对严青栀表现出了相当明显的善意。

    严青栀心头的浊气散去,眼见着对方真不是来杀他们的,心里这才有了底气。

    面对孟语风,她也不矫情,手中的长刀收回,身上的敌意也在缓缓收敛。

    “言青之!”

    她开口说了姓名,却没有提及孟雨裳之前所为,明显是不再计较的意思。

    孟语风见此神色也微微放松,开口便将与严青栀之间的牵连道出。

    “说来此番还是我们的不是,这些人出身云海州暴雨楼,是专程为了诛杀我等而来,却不想牵连无辜,使几位落入险地。”

105 补偿

    听了孟语风的话,孟雨裳很不服气。

    “大师兄!你与他们说这些作甚!”

    严青栀刚才松动的表情瞬间又恢复了原样,对于孟雨裳的感官也差到了极点。

    但孟雨裳根本不在乎,看到严青栀表情难看,不止不收敛,还仰着脑袋跟孟语风告起了黑状。

    “你都不知道,那个小崽子有多凶,他不光拿刀指着我,他还吓唬我说要让我好看……”

    孟语风眉头微微皱起,一种无力感漫上心头,转头回了孟雨裳一句。

    “师妹,此事原就因咱们而起!”

    他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训斥孟雨裳,只提醒了对方一句,便用警告意味甚浓的眼神盯着对方,让她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底线在哪。

    孟雨裳不过是有枣没枣搂一杆子,一见自家师兄真生气了,当即服软撅着嘴哼了一声,并没有再开口刺激严青栀。

    孟语风懒得搭理她,转回头又对着严青栀好一通道歉。

    见他如此真诚,严青栀神色微敛。

    “在下观小哥身上似是受了伤,我愿意为你提供伤药,若是你有其它要求,也可提出,只要在下能办到的定然不会推辞。”

    孟语风的热情恰到好处,要是换成别人大约真的以为对方是个底线很高的好人,不忍心别人被自己牵连才如此说。

    可严青栀到底不是小孩子,对于这人的目的她多少有了些猜测。

    严青栀迟疑片刻,最后不再与他兜圈子,而是直接开口说道。

    “孟公子有什么打算,直说便是!”

    眼下这样的情况,不管对方有什么打算,为了保命她都不能拒绝,她不信孟语风看不出来。

    如果到了这时候,他还在跟严青栀兜圈子,那要么是真善良,要么就是真变态!

    孟语风心思被戳破,倒是没有露出窘态,开口说道。

    “说来,我们倒还真有件事想要请小哥帮忙!”

    孟语风此行还有事情没有办完,不希望被官府拖住手脚,便想要让严青栀帮忙保密。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方便被官府的人盘查,若是可以的话,还望小哥能够成全!我们也不会让你们平白糟了这场罪,不管是金银还是其它什么,只要你们开口,在下都尽可能满足!”

    其实,严青栀在这件事情之中也没有扮演太光彩的角色,就算孟语风不说,她也不会向别人透露的!

    而孟语风心中也清楚这一点,如此说只是希望和严青栀达成共识,生怕这孩子转头下山就把自己卖了!

    脱身之法他自然不缺,可若是错过了约好的时间,那问题可就大了!

    严青栀当然明白这一点,但也不排除这人下山以后就去官府告发说人都是她杀的,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她身上的可能。

    当然了这样的可能性非常小,而且就算孟语风真抱着这个念头,严青栀也不怕他,她上头也是有人的,真是那样,说不定还能验一验上边那位的成色。

    只不过,此番之后,自己可能就要更加被动了!

    严青栀迟疑了一下,没有狮子大开口。

    “那个被我杀的人,他身上的东西我都要了!还有,这尸体也交给你们处理,至于伤药什么的就不必了,你们额外再补偿我一点钱就行。”

    说完,严青栀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了孟语风身后的两人,说来也是巧,那个送严青栀小狗的小姑娘也被孟语风带来了。

    严青栀看着那孩子满身血污,瑟缩的站在那里,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她虽然看不上那男人的所作所为,可知道对方就因为倒霉而丧命的时候,还是有些可惜。

    在大赵,一个正值壮年的劳动力,对于一个家庭来说,那可是真真正正的顶梁柱,不止能干活,还能震慑乡邻,保护一个家庭的财产……

    没了这位,那一家老小往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而这个孩子,原本就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此后的生活,说不定会过的更加艰辛。

    严青栀走过大赵的许多地方,见过了不少的人,也听说过许多故事。古代的生活与现代区别甚大,绝大多数人都在温饱线上挣扎,苦难只是日常而已。

    严青栀略微犹豫,但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告知了孟语风,如果等到真有事情发生,她很难保证对方的人品一气之下不会做出伤害那个小姑娘的行为。

    “至于通不通知官府,只怕不是你我二人说了算的!你们手中那个孩子刚从一个大案之中脱身,才离开官府衙门三四天的时间,若是家人找过去的话,定然会有捕快按照路线追来!”

    孟语风神色一凛,他没想到严青栀竟然会告诉他这样一个消息,他转头看向站在自己三师妹身边的小姑娘,对方也在胆怯的看着周围除了严青栀以外的所有人。

    见到对方那吓破胆的样子,孟语风心头略微升起的埋怨也瞬间消散,这世上的人并不是每一个都有严青栀的眼光。

    他视线回转,又重新看向了严青栀。

    “这个消息与我等来说实在重要,不如再提些其它的要求,若是在下能办到的,定然不会推辞。”

    他这次的话说的更加真心了一些。

    但严青栀却没有半点犹豫的拒绝了。

    “倒是不必,若孟公子有钱有闲,还望能够照拂那人一家老小,如今生存不易,家中骤失支柱,日子只怕难熬的很。”

    孟语风对着严青栀躬身一礼。

    “还要多谢小哥提点,小哥宅心仁厚,思量周全,倒使在下汗颜。”

    严青栀对于别人的马屁抵抗力超强,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

    “多谢不必,此事我亦不会说与旁人,东西给我,咱们便就此分别吧!”

    孟语风微微一笑,看出严青栀的担忧和警惕,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只是站在一边看了许久的孟雨裳却是一脸不高兴。

    “哼!看你那怕死的样子,好像一只胆小鬼……”

    孟语风脸色一沉,这回半点脸面都没给她留,转头便对着孟雨裳呵斥了一句。

    “师妹,你学的礼仪规矩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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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556/ 第一时间欣赏竹外梅横一两枝最新章节! 作者:薰衣草草包所写的《竹外梅横一两枝》为转载作品,竹外梅横一两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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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外梅横一两枝介绍:
彼时,刚穿越的严青栀才骗了原身那便宜祖父一笔钱,
正准备带着和自己一同穿越而来的双胞胎弟弟去另一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不想却被迫卷入了另一个事件之中……
原以为一切只是意外!
但随着了解的深入,
才发现,原来自己这农女的背景竟也另有蹊跷。
追杀和阴谋接踵而来,
生命的延续,血脉的传承,
让姐弟二人不得不向着未知的方向前进……
与其东躲西藏,苟延残喘,
不如迎难而上,放手一搏!
有人信宿命难改,
他们却只信人定胜天,
既然面前是层层迷障,那他们便冲破了给别人看看!
不过,这块甩不掉又赶不走的狗皮膏药是怎么回事?
严青栀:咱们不是来种田的吗?
严青竹:说得好像你会一样!竹外梅横一两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竹外梅横一两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竹外梅横一两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