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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外梅横一两枝全文阅读

作者:薰衣草草包     竹外梅横一两枝txt下载     竹外梅横一两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30 哪来的?

    梅五杀这人看似轻松,但对于此刻的他来说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长刀支地,微微喘息,而后抬头看向了还在冲过来的人,他的身后老李已经跃起,梅五转身让开位置,他面前的人视线随着他的身影一动,却不想梅五身后的一刀已经兜头劈了下来。

    老李的刀还算锋利,赶在血液狂涌之前将刀锋抽出,下盘压低,身形前冲,直接顶着这人的身体撞向了另一人。

    梅五起身挥刀又砍翻一人,而后看着身后距离强弩之末不远的同袍。

    “你们先走,我和老李垫后!”

    这时候没有一个人矫情的说要有福同享,信任是他们加入玄卫的第一天就必须学会的!

    几个人脚步一转直接朝着古家村的方向冲去。

    梅五与老李并不恋战,他们的体能有限,不可以浪费在这样的地方。

    老李一边走,一边从腰间摸出了一块肉干塞进嘴里大口咀嚼。

    他需要体力,他的同伴已经将所有的体力消耗在了禁地的密林之中,他也必须要全力以赴。

    梅五等人也与他相同,他们最后的食物都留在了这一刻,肚子里有东西才有力气拼杀。

    古尤带来的人放在平时可能不算什么,但在这时候对于几人来说,实在是太多了。

    梅五手上的伤口崩裂,但伤口处流出的血已经不多。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动作也越发无力,不过又杀了三个人,他就快要到极限了。

    老李情况比他好上许多,吃了东西以后,虽然达不到一刀杀掉一个,但一刀废掉一个还是绰绰有余。

    不过,这样的坚持,也只让他们又冲出了几十米远。

    古尤带着一种好手终于赶了过来。

    不得不说古尤手下还是有几个厉害人的,他们对上苏阖严青栀这种天赋异禀之人没有胜算,可对上梅五等人,却是实打实的强劲。

    清醒过来的古姜已经被小丁放在了地上,守在他身边的是天镜司另外已经基本丧失战斗力的玄卫。

    而梅五小丁和老李则是围在他们之外,从各个角度封锁住冲过来的敌人。

    古尤看着一身是血的几人,眼中有愤恨闪过,这世上的所有人为什么都要和他作对!

    这些家伙明明就要死了,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的死掉,还偏要闹这些幺蛾子呢!

    他静静的站在不远的一块石头上面,将当下的局面尽收眼底,不远处被一群人围着的天镜司玄卫,依旧战斗力彪悍。

    不过双方都知道,这种彪悍维持不了多久,梅五几人此刻是防守阵型,不好移动,不管是消耗还是拖延,他们的身体都坚持不了太久。

    别说古尤带的人中也不全是拿刀就砍的货色。

    梅五视线一晃,一道暗芒反射着阳光,只朝着古姜飞去,梅五一脚蹬开面前之人,整个人斜扑出去,挥刀将那弩箭挡开。

    他整个人收势不及,又前冲了两步,才站定位置。

    小丁和老李随机应变,顺势将脚步向着梅五的方向前推,将自己的空位让出来。

    梅五一身的伤口撕裂,他脸色有了瞬间的红晕,他挣扎了一下,方才站起了身来。

    他面前的人已经挥舞着短刀冲来,梅五横刀拦住,左手握住长刀,两手一起,横斩竖劈,以攻代守,用了更大的力气将那人逼退出了三四步的距离。

    被围在圈里的乔云生双眼紧盯着梅五的方向,见到这样的情况,他眼中全是焦急。

    几个人从梅五身后围上,他们一面朝梅五背后攻击,一面向着天镜司已经失去战斗力的几人动手。

    眼见着他们冲上,古姜冷汗岑岑,手指紧紧的扣着地面上的干草,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而他身边的几人骤然起身。

    乔云生双手握刀,一道顺滑的刀芒直接劈在了面前之人的脖子上面。

    他踉跄了几步,咬牙想要将长刀抽出,可他面前的也是个狠人,张着大嘴双手直接扣在了乔云生的刀上。

    他们身体里有本命蛊,生命力要比一般人旺盛,只要他拖住乔云生一个呼吸,那死的就是对方。

    周围的人已经向着乔云生的方向动手,而就在这时,被包围的梅五突然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他长刀自自己肋下挑刺而出,刀锋直接刺入了身后之人后心处。

    那在心脏处耸动脑袋的蛊虫直接被他一刀刺穿,而后带着不可睥睨的气势将那人心脏划了个巨大的豁口。

    梅五接力后退,直接撞在那人后背,拔刀的同时借着惯性将面前之人砍翻。

    骨头与金属摩擦的声音使人牙酸,梅五一个踉跄直接倒在了地上,他压着那还在疯狂飚血的尸体,乔云生的长刀也终于抽了出来。

    两人都没了力气,无比相似的坐在了地面之上。

    面前还有人朝他们砍杀而来,他们没有闭眼等死,全都在挣扎着还要站起身迎敌。

    他们是天镜司的玄卫,也是大赵的武官……

    他们用可以战死,但不能等死。

    梅五没能站起来,他只来得及用长刀格挡住对方的攻击。

    ‘当啷’一声,已经满是裂痕的长刀断开,他并没有半分意外,身体微微偏侧,躲过了偏转的刀锋,而后一把扣住了攻击之人的肩膀,不顾一切的将手中的断刀直接插进了对方的肚腹之中。

    他一声咆哮,用尽力气在那人肚腹之中翻搅,而后无力的倒在了那人的身上。

    梅五的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但还想要踉跄的起身,可他除了无力的从那古家人身上翻下来以外,全身上下已经再也榨不出半分力气。

    可他眼前是三三两两围上来的敌人……

    梅五喘着粗气,手指在地上摸索,他还想要做的更多,只是,他摔倒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而那些人也已经围了上来。

    在这一瞬间,许多的人生片段都在他的眼前闪过,他此生无愧与天地,唯一的遗憾便是还未能见到梅氏大仇得报……

    他满腔的怨念化成了浓浓的力量,让他在这一瞬间,突然咆哮着坐了起来。

    “老子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的,是一声厚重的嗡鸣。

    梅五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但他的脑袋还来不及处理分析,就看见一道虚影闪过,距离他最近的两个人突然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梅五一愣,这一瞬间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但他马上反应过来,转头看去,之间一杆长枪斜插在地上,那两个古家的人像是串串一般,被那长枪钉在了地上。

    他连忙转头,心头的热血抑制不住的重新沸腾,让他身上几处伤口又涌出了血迹。

    不远处的少女一身藤紫色衣裙,手中的软剑宛若灵蛇,摧枯拉朽,横冲直撞。

    就在梅五朝她看去之时,两人原本相距十几米的距离再次拉进。

    “严姑娘!”

    梅五心中的喜悦伴随着一股力量重新涌入身体,他挣扎了几下,努力想要从地上站起,却都没有成功。

    严青栀已经飞驰而来,一手将梅五拎起,一手扯住了自己的长枪。

    她将梅五往还能坚持的老李怀里一推。

    “还能走吗?”

    严青栀说话之时,眉头的青筋一跳,腰身用力,长枪直接被她从地里拔出,连带着那两具尸体也卡在长枪之上,宛若旗帜一般飘荡着。

    老李一脸震惊,严青栀实力强是大家公认的,可此前有苏阖镇着,大家从来也没有想过严青栀到底强到什么程度。

    老李僵硬着点了点头。

    梅五眼中也是晶亮晶亮的。

    “可以走!”

    严青栀软剑甩出,当即将他们身后的一人刺了个洞穿,抽回软剑,她对着两人点头。

    “找机会赶紧走,我给你们开路!”

    这时候老李才反应过来严青栀说的是什么,他有些担忧的叮嘱。

    “他们有弓箭手……”

    他的话音一落,一支羽箭飞来,严青栀长枪翻转间挥手接住,借着甩动长枪的惯性直接将那羽箭抛飞了出去,当即钉在了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面,将那石头直接钉穿。

    而那石头之后的弓手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严青栀暗器的准头向来都是大差不差也不强求,她现在不想恋战,只想把天镜司的这些人快带出去!

    严青栀身份变化,挂着两具尸体的长枪被她甩了起来。

    着长枪原本便有百来斤的重量,如今挂了两个人更是重了好几倍。

    不过这点斤两还在严青栀的承受范围之内,更甚至打了许多年仗的严青栀第一次感觉到了顺手……

    她仿佛成了一个陀螺,长枪被她扣在腰上,旋转之间,将周围开出了一片空地。

    天镜司的几人甩脱了自己的敌人,互相搀扶着跟在了严青栀的身后。

    不远处的古尤见此,气的瞪圆了眼睛。

    “这是谁?那个人为什么叫她‘严姑娘’?天镜司的来人里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实在是难为了古尤,他并不认识‘严姑娘’,他只听说过一个‘苏青’苏姑娘!

    他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严青栀的注意,一见他那与众不同的站位,并不难猜出这人的身份。

    严青栀本着“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光荣传统,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将自己面前的空地开到了古尤身边。

    古尤眼见着严青栀仿佛绞肉机一样,甩动着尸体把周围的人全都撞飞,这时候哪里敢硬抗,吓得连忙后退。

    只是他忘了自己此刻正站在一块石头上面,这一脚后退,直接退了个四脚朝天。

    他身边的都是吓了一跳,连忙去拉他。

    “大公子!”

    “大公子你没事吧……”

    原本就不算富裕的时间,因此一耽误更是没了多少。

    正在一人拉古尤起身的瞬间,一具尸体直接飞过来砸在了那搀扶古尤的人身上。

    而正转圈的严青栀也失了平衡的踉跄了两步。

    她扶了扶自己略微有些眩晕的脑袋,看着自己长枪上只剩下一具的尸体,无奈的将长枪一下甩在了面前的石头上面,借着石头的空隙,将长枪从那尸体中抽了出来。

    身后天镜司的几人已经跟上,后面还有驭尸宗的人。

    梅五回身看着身后的人,眼中闪烁着凶悍的光芒,那些人不敢跟严青栀硬刚,却都在想着怎么杀了古姜和天镜司这几个人。

    不过,他们这头还没有想到好办法,那头严青栀已经扯着古尤的衣领子把他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古尤并不是不能反抗的人,他已经准备好了在严青栀动手的时候如何反击。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严青栀经历了这么多,也早就不是当初天真又单纯的小女孩儿了!

    她根本没给古尤半点机会,在将古尤提起的瞬间,枪杆翻转直接敲在了古尤的颈间,当场就把古尤敲晕了过去。

    还偷袭!

    狗屁!

    严青栀怎么可能带上一个有还手之力的人!

    她一手掐着古尤的脖子,看着周围围过来的人大喊一声。

    “后退!不然我杀了他!”

    她脸上带着近乎漠然的平静,仿佛对这一切都很无所谓似地。

    那些人看着古尤的样子,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等到冷静下来,看着一地的尸体和伤员,再看看自己这边只剩下二十个左右的人,心里全都不受控制的恐慌起来。

    他们在驭尸宗里算不上多有地位,不然也不会一直在古尤手下了。

    让他们为了完成任务而杀了古尤,他们谁也不敢!

    互相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要从旁人身上找到办法,结果却是一个人都不敢乱动,而刚才站在古尤身边的人这时候也老是了下来,将身上的尸体推开,指着严青栀的鼻子高声喊道。

    “苏青,你若是敢伤了我们大公子一根头发,我们定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的虚张声势没有人听,只换来严青栀的一声呵斥。

    “闭嘴!”

    严青栀眼神一变,肃杀的气势直接铺天盖地压向了那人,吓得他当场闭了嘴。

    眼见着这些人终于停了下来,梅五等人心神都是一松。

    严青栀拎着古尤,一路向着古家村的方向而去。

    她来的时候害怕惊动了驭尸宗的人,引得对方针对,耽误了她救天镜司的玄卫,这才一路小心翼翼,用了这么长时间才过来。

    不过回去的时候,却是没了这种担忧。

    反正她手里现在有了人质,不管是古家的人还是驭尸宗的人都不敢出手,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索性直接带着梅五等人冲向古家村的方向。

331 拖延

    古家宗祠的院子之中,古家的两股势力还在对峙。

    古禁与古双皆是寸步不让,不过双方对比,古双的压迫感显然要更强。

    “古双,你当真要和我为敌吗?”

    古禁已经不称呼古双的职务,而是直呼其名,显然古双的寸步不让已经让他的耐心耗尽。

    他知道古家人的底线在哪,他们将宗族的观念看的太重,固守一隅,不思进取,明明拥有那么多的资源,却一个两个都只想过农耕生活!

    如果古家愿意支持他,他不出两年就可以统一入海川,直面云海洲,云海洲是什么地方,那里繁华富饶,与这闭塞的村子相比,简直是天堂一样的地方!

    到时候古家的人都迁到云海洲,成为真正的一方霸主,有什么不好?

    如云海城与明家,如玄城与风家……

    他们一个杀手组织,一个算卦的,哪里能与自己古家一族相比!

    可如今人家都是富贵荣华,他们却也躲在山里茹毛饮血,凭什么?

    就凭她古双握着权利不想放手吗?

    他心中念头丛生,只是无法宣诸于口,此时此刻甚至迫于古双等顽固守旧派的思想,都不敢承认他与驭尸宗的关系。

    “你看看咱们古家有多少人看不惯你的作风,你如此难以服众,又有什么资格制裁我!”

    不到万不得已,古禁是不愿意和古家为敌的。

    他的目标是整个古家,要是将自己暴露出来,他最多就只能带走自己现在这些人了,这和他的目标相冲突,如果能用更温和的方式,他还是想要用更温和的方式。

    如此才不枉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

    古双听了他的话不禁冷笑。

    “老身一把年纪,你什么心思会看不透?既然不服管教,那还说什么废话!”

    古禁没有想到,这么多人一起向着古双施压,都不能让她改变主意,心中的怨愤更上一层。

    不过就在双方之间剑拔弩张之际,一声轻笑突然响起。

    这笑声初时不高,但随着笑意愈胜,终于引起了场上双方的关注。

    古双眼中的威势还没有散去,便直直的看向了笑声的源头。

    只见端坐在轮椅上的梅横此时正看着两人的方向大笑,他一双眼眸中的戏谑满溢,让古禁与古双都升起了些许不快。

    “小子!你笑什么!”

    古禁好不掩饰自己对天镜司众人的蔑视,哪怕对方是一个五品司使。

    听到这话,梅横并没有半分被人藐视的不快,而是推着轮椅向前,从角落之中站了出来。

    “本官笑的什么,这位前辈不知道吗?”

    梅横一反刚才的低调,越过古双直接针对古禁,而后不等众人开口,便径自说道。

    “你说你,口口声声说要证据,可若是证据摆在了面前,不知道你又会不会如此说了呀?”

    古禁一愣,旋即笑了。

    他正觉得古双逼的太紧,想找个办法让对方松懈,梅横这便送上了门来,讲证据好啊!他身后的尾巴收拾的干干净净,还真不怕梅横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小子,虽然你是朝廷命官,可在我古家的地盘说出来的话可得有理有据啊!”

    说完,他转头看向了古双的方向,眼中带着看热闹的喜悦,好似在笑话古双被自己带来的人干扰了计划。

    “大长老……”

    古禁小小声的开口,瞬间吸引了周遭几人的注意,等到古双看过去的时候,他方才说道。

    “你的目的,老夫也清楚了!”

    古双如此行事,显然也是早有准备,她其实早就想要对古禁发难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族长身死不过是个由头,古家之人被抓去试药,也只是个引子。

    她真正的目标,都在于如何才能拿下古禁,彻底解决古家的问题。

    可惜她准备的不错,却终究晚了一步。

    古双穷图匕现,却没有迈出最后一步,给了古禁一个喘息的机会,此刻院门大开着,站在院外的一人将眼前的场景收入眼中,悄悄的从人群里退了出去。

    古禁经营了二十几年的驭尸宗,当然不会只有古家这么一点人。

    古双就算将消息封锁,她也不可能真的让有准备的人一点消息都放不出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古家村,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本命蛊,只要曾经做过约定,将蛊虫释放出去,这些巡逻的人能守住人,能守住鸟,还能守住虫子吗?

    梅横眼睑微垂,似有所感,却并没有阻止任何人离开,他看向了古禁的方向,开口说道。

    “本官手里确实有你的证据,只不过倒不是你想的,驭尸宗的证据!”

    古禁风淡云轻的否认道。

    “梅司使可不要瞎说,你既然没有证据便不要将驭尸宗往老夫身上扯了!”

    梅横点了点头,一副乖巧晚辈的样子。

    “前辈说的是,不过,早就听说古家的家规森严,同室操戈乃是死罪,要施以剜心之刑,这话是没错的吧!”

    梅横似在询问,但外面跪的一地还没有行刑的人,已经算是回答这个问题了。

    古双转头看了沉默的苏阖一眼,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梅横的身上。

    “自是如此!”

    梅横这才点了点头。

    “本官手中倒是有一件证据,无法证明这位前辈与驭尸宗有关……却能证明,他与贵族长之死有关。”

    梅横的话音一落,古双与古禁都是一愣。

    虽然事情的起因确实是古邕之死,但说到底,这件事也并不是双方之间拉扯的根本问题。

    古双没有想到这时候竟然真的有人谈到了杀死古邕的凶手,而古禁则是哈哈大笑着看向了梅横。

    “哈哈哈……小子,你可太有意思了!古邕可不是老夫杀的,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与老夫有关系?”

    梅横拍了拍手,院子外面走进了一个天镜司的玄卫,他一脸平淡,手中拿着几张供词,恭敬的向着梅横施礼,而后将那供词直接呈到梅横面前。

    梅横随意翻看了两下,周遭人的注意力全都被他的动作吸引,整个院子里全都是人却显得有些安静,反倒是院子外面不明所以的人叽叽喳喳的担忧着什么。

    梅横表情严肃的翻看着,而后挥了挥手,示意来的玄卫将情况解释给众人听。

    那玄卫对着众人一个抱拳,解释了起来。

    “这些是我对古邕族长身亡一案做的所有调查结果。”

    “不止将着火情况一一查明,还征得族中人的同意,简单查验了尸体……”

    “首先,古邕族长死于大火,而非是中毒。起火点共有六处,其中就有受害人身边的一处!”

    “他们是昏迷以后被人逐一带到起火点的,而且有人还将门锁住,防备他们半路醒来逃跑,锁门的铜锁被烧化了一部分,但还能准确的分辨出之前锁在了什么位置……”

    听着他的话,古双的视线不自觉的又看向了苏阖的方向,苏阖依旧稳稳当当的站在一旁,好像根本不在乎场上的众人都在说什么一样。

    古双叹了口气,她身边的古蔺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梅司使,不如让他直接说说结论吧!”

    梅横将手里的纸收了起来,看着那人点了点头,那玄卫也立马略过了查案的过程,直入主题。

    “按照起火时间来算,六处同时起火本来就不容易,何况这木楼放火做的很好,想要点燃并不容易,从这条线索追查过去,很容易就能判定出来,幕后的人用了助燃剂,也就是火油。”

    火油就是煤油,在大赵因为玻璃的普及,照明的工具大多都是煤油灯,因此家家户户都会囤积一些,不过,想要点燃一座木楼的肯定不会是一星半点,从这里作为切入口确实不错。

    说到了这里古禁的神色未变,村子里有火油的人家可不少,由此就说是他做的可太牵强了!

    “我从这里切入,去调察了村中平日里火油储存较多的人家,巧的是,这几家还都和这位古前辈有些瓜葛,当然如果这样说未免太过武断,只是,我在调察的过程中发现,这些人家的火油,竟然都少了大半以上,每家每户都只留了一点足够家用的量……”

    古禁听到这里,冷笑着看向了那玄卫。

    “既如此,你应当问一问这几个人是什么情况,直接就判定我有问题才是真的武断吧!再说,是谁允许你一个外人四处走动的?如今我古氏族长身亡,你这小小的天镜司玄卫却在我古家村四处游荡,我倒觉得你们才更可疑吧!”

    那玄卫脸上的表情不变,面对古禁无端的指责,也没露出半点犹豫和畏缩。

    “发现那些火油,并不是我判定你与此事有关的依据,具体是因为,我在询问这些人的家人时,发现他们都在昨夜差不多的时候,接到了消息,而过来传递消息的,便是你的小儿子!”

    一见古禁还要说话,那玄卫抬手示意让他等一等。

    “我从严谨的角度考虑,就去找了他一趟,本意只是想要问询情况,结果他上来就是杀招,为了不让他背上刺杀朝廷命官的罪名,我也只能无奈将他绑了带到了这里,不如这样,你亲自问问,看看他是不是纵火案的主谋……”

    古禁的脸色终于变了,他阴鸷的看向了梅横与那玄卫,苍老的脸拉的很长。

    梅横见此轻笑一声,收了手里的几张纸,似是提醒又似是刺激谁似的说道。

    “让他将昨夜去向,有何证人交代清楚便可,想来应该不会有人为难的!”

    古禁眼睑低垂,脸上的表情没有更多的变化,只是垂在身边的拳头却是紧紧的攥住。

    很快,就有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人被人押了进来,押着他的也是天镜司的两名玄卫,古双静静的看着,这几个人她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梅横是什么时候将人放出去的,在昨夜那种情形之下,他们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那人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一脸的惊慌。

    “你们快放开我!阿爹!阿爹救我,他们要杀我……”

    天镜司的玄卫一个个看起来正派极了,但动手的时候是真阴啊!

    其中一人见他如此聒噪,手下的力气更重了几分,压的他都抬不起头来了,气的古禁胡子乱颤。

    “这就是你们说道询问,你们就是这么询问的?我很怀疑,我儿说了什么话,也全都是你们屈打成招的!”

    梅横歪头向着地上的那人看去,也是一脸的愤怒。

    “你们怎么做事如此不负责任!竟然连寻常百姓都打伤了,这件事没完!回去以后自行领罚!”

    三人躬身向梅横行礼,异口同声的回了一句。

    “是!”

    而后这件事便轻飘飘的揭了过去,刚才的审问还要继续……

    古双深深的叹了口气,对着自己这边的人挥了挥手,皱着眉坐回了原位,古蔺脸上的肌肉抖动两下,还有些不甘,但见自家姑母已经表态,犹豫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便也重新坐回。

    远处,天镜司的人对着古禁的小儿子一通审问。

    这三人都是浓眉大眼星眸朗目的长相,看着就十分方正,可谁也不想,这三人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坑多的就连古禁这样的人都有些生气了,他几次三番的提醒着什么,拳头也是攥了紧紧了攥,到了后来,他索性不再开口,就想着等外面的人进来,将古家人和梅横一锅端了算了!

    不过,他的冷静不禁让古双警惕了起来。

    她在古家当了几十年的大长老,对古家这些人了解的透透的,只看古禁如今的表现,她便想到了某种可能。

    她悄悄靠近古蔺,低声说了两句话,而后古蔺又与身后的人交代了一声,那人连忙绕了个圈离开了院子。

    古禁眼睛眯了眯,却也没有阻止。

    很快,那人又从外面跑了回来,只是脸色十分难看,一进门,也不管当下的局面,立马便高声说道。

    “大长老,出事了,禁地那边守卫的人全都没了消息!”

    一听这话,古双还没来得及经验,她不远处禁地的供奉却是瞬间站起。

    “你说什么?禁地的守卫没了消息?”

332 打起来了

    所有的表演都在这一刻结束,那三个正在询问古禁儿子的玄卫也立马押着他们手里的人犯后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

    那供奉表情狰狞的可怕,这头的一切都顾不上了,大步窜出直奔院门口而去。

    他的孙子还在那些守卫的人里,那可是要继承他衣钵的人啊!

    只是还不等他走到门口,村口的位置突然窜起了一股鲜红的焰火,在青天白日之下只能看到淡淡的粉红。

    但只是这一点,便足够了!

    古禁立马朝着天镜司的人冲了过来,天镜司的几人顿时将他儿子挡在身后,不想让他带走。

    可就在他们将注意力放在那人身上的时候,古禁目标一转,直接冲向了梅横那头。

    事实上他原本的目标就是梅横,对方掐着他的儿子又怎么样,对于这些人来说,只要他抓住了梅横,还怕对方不乖乖就范吗?

    梅横见此眼中未见任何情绪,反倒是梅寒生吓了一跳,伸手拉住了梅横的轮椅,想要尽快扯回来。

    而梅横身边几个天镜司的玄卫也连忙上前要将梅横护住。

    只不过就在他们上前的一瞬间,古禁的衣袖甩动,一阵淡淡的烟雾飘向了几个天镜司的玄卫。

    只一眨眼,那几个玄卫便晃悠悠的倒了一片,这人敢直接往上冲自然不会毫无准备,这时候展现的还不是他全部的手段。

    梅横的轮椅很是沉重,梅寒生武功也不好,这样的时刻,向后拉的速度还没有古禁向前冲的速度快。

    另一些玄卫已经冲到了梅横的身边,而于此同时,古禁也到了梅横的面前,他伸手想要扣住梅横的手。

    而他身后的人也用尽了手段想要拦住其它天镜司的人。

    梅横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身体情况,都让古禁觉得是个突破口,古双的实力他知道,并不是他在短时间内能拿下的。

    而且古双那人太狠了!

    他要是敢用那老太婆威胁古家的人,古双就敢眼睛都不眨的自绝与他的刀下。

    古蔺倒是也不错,但他打不过正值壮年的古蔺。

    相比较,反倒是梅横这个周围保护者不算多,自己本身实力也一般,又是个瘸子的朝廷命官,成了很好的突破口。

    想来,就算大家一言不合什么都没有谈拢,那他起码还能杀了梅横挑拨古家与朝廷之间的关系,逼的古家从这个山窝窝里走出去!

    梅横都不用太过思考,便已经明白了古禁的打算。

    只不过,他倒是没有半分慌乱。

    就在古禁的手碰到他的瞬间,他的轮椅扶手之上突然弹出一个钢索……

    古禁瞳孔一缩,整个人飞快收回了手,但还是晚了一点,那骤然弹出的钢索直接缠在了他的手上。

    他想要后退的动作顿时一缓。

    不过,这人反应速度很快,如今他和梅横的轮椅连在一起,此时不带走梅横还等什么!?

    梅寒生吓得眼皮直跳,张大嘴想要说什么,只是声音还没有出口,古禁已经用力一扯,将刚刚退回的梅横又从人群之中扯了出来。

    梅横的表情已经风淡云轻,只是眼中一片火热的古禁还没有发现事态的异常。

    “放开他!”

    一个苍老的声音仿佛在古禁的耳边响起,古禁一愣,转头便看向了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的苏阖。

    他当然不是苏阖的对手。

    可在苏阖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了解决苏阖的办法。

    “古榕!你还不动手吗?”

    院中的人群已经出现了乱象,随着古禁的动作,他身后的人也涌向了古双的方向,而作为古家大长老的古双,当然也在焰火升空的瞬间做出了反应。

    院中的众人已经打在了一起,而院子外面的人也都随着各自带头人的动作而动了起来。

    就在这样的情境之中,古榕一直站在自己的角落。

    作为古家战斗力巅峰的人,古榕虽然被家族中人各种不喜,可也一直保持着超然的地位,周围的人从他身边略过,却没有一个人敢将他拉扯进战局之中。

    直到这一刻,他被古禁召唤。

    古榕的脸上波澜不惊,可他的眼底深处却好似在酝酿着什么风暴,眼下苏阖的手里没有枪,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来不及去细想为什么苏阖的手中没枪,也忘了苏阖身边的晚辈去了哪里,他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遥远。

    古禁一人挡开了苏阖,手中不知道弹出了什么暗器,逼的苏阖后退了一步……

    而就在这时,古禁没有趁机逃开,而是转头看向了古榕的方向。

    “废物就是废物!多高的天赋也是废物!仇人送上门都不敢动手!”

    古禁一声怒喝,转回头去苏阖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他一只手无法动作,只能用另一手去推苏阖。

    只是两人实力相差太大,他能借着偷袭和暗器之便格挡苏阖一次,却不能格挡住他两次。

    他那比梅横锁住的手骤然绷紧,那钢索原本也没有锁的太紧,这会儿他不顾一切,直接将自己的手从梅横的轮椅上抽出。

    袖子一甩,又是一片淡淡的烟尘飘散。

    苏阖的脸色顿时有了一瞬的苍白,那是他身体之中的灵蛊本能对那烟尘的抗拒。

    不过,灵蛊原本就能解百毒,这种影响对他来说并不算太强,呼吸间已经平复了过来。

    他一步上前,直逼古禁。

    古禁没能抓住梅横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别人想象中那样的遗憾。

    他的儿子很多,实在救不了的,就只能为了大业而牺牲掉!

    这么多年,他对这些孩子已经做的足够,是时候让他们回馈一二了!

    眼见古禁后退,他身边立马出现了一个挡在苏阖面前,苏阖一挥手那人便被他轻飘飘的推了出去,可这人推走,下一个人马上又烂在他面前,而古禁借着这空档跑出了两步有余。

    而这时候,在一旁站了许久的古榕终于有了动作。

    他嘴唇紧抿,手中的长剑抽出,大踏步的直冲向了苏阖的方向。

    侄子的仇在他心里埋了太久,在有心之人的推动之下,已经成了他的心魔,他明白苏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逼死他侄子,他也知道古家的人对于他侄儿的态度,更知道当时如果不是古双施压,一切可能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更甚至,如果他再强势一点,直接带着那孩子离开古家,用他的全部去换那孩子一命,古家的人肯定也会给他这个机会。

    可他都没有做……

    他前冲的脚步仿佛带着时光的力量,风吹动起了他的头发,与那日傍晚的冷清是如此之像。

    他不知道那碗汤里有让他昏迷的药吗?

    不!他是知道的……

    他只是更爱自己一点,所以才把一切的责任归结到了苏阖的身上,就像是此时此刻,苏阖必须要死。

    不止是为了自己的侄儿报仇,也是将那个最卑劣最自私的自己杀死。

    只有杀死了那样一个自己,才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内心之中有过什么样的恶!

    这些事情外人并不会知道,大家连眼下的情况都照顾不过来了!

    梅横的轮椅又被梅寒生重新扯了回去。

    古榕穿越过层层人群,目标直指苏阖。

    而古禁在后退之后,便收回视线,将目标重新放回了古双的身上。

    他既然已经觉得放弃一个孩子,那杀了古双这个带头人,就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了!

    古双显然也意识到了情况的变化,尽管她自己并不是柔弱到需要别人保护的人,可也在第一时间撤回了人群之中。

    古禁也如她一般,退回人群后,他掏出一支竹哨,放在口中用力吹响。

    一瞬间,古家村子的周围出现了一片轰隆隆的声音,古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的左右看去,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

    而同一时刻,一大群铁青色的尸傀,步伐整齐的从几个古家村与外相连的主干道冲向了古家村。

    他们脚步整齐,几百斤的体重同时抬起又同时落下,平整的路面上出现了一排排的脚印,这些尸傀加在一起足有上百之多。

    别说他们身后还跟着许许多多的人傀……

    驭尸宗经营了这么多年,到底有多少尸傀人傀,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数字概述了。

    他们最开始还在彦州郡巢郡一代活动,顺着茆江拐人都能拐到江南郡去……

    不过后来被天镜司重创,收敛以后便将重心放到了入海川。

    虽然入海川的材料质量并没有那些吃饱穿暖的大赵子民好,可入海川这种鱼龙混杂,朝廷管控不到的地方,才更适合他们干这些灭绝人性的勾当。

    二十多年的经营,每年哪怕只有四五十个,积攒到现在都要上千了!

    何况四五十个怎么够呢!?

    尸傀的数量不多,人傀不是管够吗……

    浩浩荡荡的傀儡大军向着古家村涌来,如同蝗虫过境一般,所过之处无一活口。

    躲避不及的人直接死在了路上,而那些能躲起来都恨不得藏进自家地窖里面!

    有的人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脾气大的还在院子里叫骂,结果那些尸傀像是撕裂纸板一般,将那院墙直接扯开,一路平推,院子里面不管是劝架的还是骂人的,都直接被杀了个干净。

    有些反应快的人已经开始敲着铜锣高喊着让大家藏起来,只是他们的速度不快,就算有本命蛊的拖延,也躲不过众多人傀的围杀。

    一时间整个古家村都好像被人噤了声,出了宗庙的院子里面还有打斗的声音以外,村子里所有的人家都安静了下来。

    这些尸傀与人傀最后的目标便是那院子。

    院子外的人见到这样的场面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只来得及尖叫着挤进院中,可这院子原本也不大,如今更是刀剑无眼,有些人也是倒霉,防备着外面的怪物,却没有注意院中的危险,直接被伤被杀的也大有人在!

    古双不得已,只能大喊着让众人停手。

    古禁如此之作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他的尸傀战斗力强大,古双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见识过。

    这样的人想要杀了古家的人早就杀了,根本不至于等到现在。

    如果说他没所求,古双是不信的!

    既然这样,那就不如冷静下来,大家谈一谈。

    古双视线不自禁的转到了苏阖与梅横的方向,苏阖与古榕打的不相上下,院中的人太多,依照苏阖不肯伤及无辜的原则,他的绳索在这样的范围中根本用不了,长枪不在身边,只有一把匕首,与古榕的长剑对峙不落下风已经是他武功高强的原因了!

    古榕的实力要比苏阖差上一些,但他此刻为杀苏阖已经红眼,连身边略过的人都不在乎,可苏阖不行,他不止不愿意伤到别人,在眼见着古榕要伤及无辜的时候,还常常会出手阻拦……

    两人硬是打的周遭一圈都空了出来。

    他们打的难分难解,没有外力借助,一时半刻解决不了问题。

    古双的眉头紧皱,视线落在了梅横的身上。

    苏阖她是没有办法了!

    可梅横真实令人讨厌!

    如果不是当时梅横的阻拦,古禁根本拖不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让他把这些尸傀人傀都凑到一起。

    她当时就觉得不对,现在想想分明是已经打草惊蛇了!

    可叹她给了梅横这么大的面子,才让自己落到了如此境地。

    古双十分懊恼,她后悔因为对苏阖的信任就相信梅横了!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她不能对梅横做任何事情,只能咬牙忍下了这股火气,对着古禁高声说道。

    “古禁!你要什么直说吧!”

    古禁躲在人群里面,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看着走出来的古双。

    她是个勇敢的人,一直都是!

    古禁冷声大笑。

    “老夫要什么?老夫要什么你不知道吗!刚才是谁信誓旦旦说她什么都知道的!”

    古双的脸色并不好看,她静静的盯着古禁,古禁也这样看着她。

    两人的眼中都有各自的情绪。

    古家能够屹立不倒这么多年,绝对不是因为村子偏僻,古双这样的大长老,也不可能一点底牌都没有。

333 螳螂捕蝉

    “你要什么,不如明说!”

    古双的脚步继续向前,竟然想要穿过人群走到古禁的身边,不过挡在古禁身前的人却是赶紧将她拦住。

    看着面前这些人提防的表情,古双的眼中有不屑闪过。

    “怎么?你都不敢上前与老身对峙吗?”

    古禁知道古双在用激将法,但是知道也没用,他却是不敢出去。

    他这一手唯一的破绽就在于自己,虽然苏阖的出现让他意外了一下,但这不是有了古榕吗!

    苏阖身上的灵蛊可以针对尸傀,其实不止是苏阖,古家村里很多人身上都有灵蛊,可那并不重要,外面的尸傀太多了,他们就是把命都搭上也不能完全解决。

    只要古禁保住自己,拖延下去,古双妥协是早晚的事。

    “大长老实力超群,老夫确实不敢上前。只是,大长老您能护的住一个,两个,三个人……你护的住外面成百上千的人吗?”

    “这些尸傀和人傀听命于老夫才会站在这里,但你说,老夫若是一声令下,让他们屠尽村中所有的族人……”

    “你敢!”

    听到这样的话,古双眉头一竖,一脸的肃杀,不过马上她的情绪便收敛了起来。

    “呵!倒是老身想的太多了,你若真要这么做,又何必围了这里呢!直接下令老身亦是阻拦不了。”

    随着她的服软,周遭那些立场还不算坚定的人顿时忧虑了起来。

    古家向来避世不出,并不是所有村民都向往外面的世界,其中心思活络的已经跟古禁离开了,剩下的这些大部分都是站在古双一边的人。

    “大长老……”

    “大长老……”

    在这样的时刻,他们的期待也是一种压力,只是古双无法将之转换,说到底她准备的还是不够充分。

    她想过古禁会做出的各种行为,想过自己应当用什么方式应对……

    但她想来想去也只是想要针对古禁一个人而已。

    那些跟着古禁离开的人,她总觉得还是族人,罪不至死,所有到了这时候才会显得如此措手不及。

    如果她能在狠一点,就像古禁对待村中的族人一样,那时候两人之间就是另一种局面了!

    “你想要当族长啊!可以啊!”

    古双径自开口,直接点破古禁的心思。

    “甚至你想要带着古家的人离开这里老身也允许,只是有一点,老身希望你能答应。”

    让人离开的办法有很多,古双不在乎名头是什么。

    听她这样说,古禁顿时冷笑出声来,捏在手里的竹哨也举到了面前给古双看。

    “大长老怕是没明白当下的形式!这里不会有人可以跟老夫讲条件,任何一条都不行!”

    古双深深的叹了口气,交叠在身前的双手微微动了一下,她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眼中冰冷一片。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我了!”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不远处的古禁都没有听到,只是下一刻,不远处正在与古榕打作一团的苏阖突然转过头来,他面无表情,手中唯一的匕首直接向着古禁的方向甩了出去,同一时刻,他高声对着古双说道。

    “不要做傻事!”

    匕首划过空气,刀锋划开了几个人的脸颊,只朝着古禁而去。

    古禁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苏阖在这样的时候还能偷袭他!

    他心中一慌,一把扯过了身边一人挡在身前。

    ‘噗嗤’一声,那匕首斩瓜切菜一样穿透那人的眉心,直接没入了对方的头骨之中,殷红的血线留了下来,那人脸上的肌肉抖动,眼神似乎还想要看向什么地方,却都没了力气。

    古禁的脸色苍白,再也顾不上与古双的虚与委蛇,当即举起了竹哨,一声一声震动的波纹传了出去,而这时候古双手中方才有一物漏了出来。

    那也是一把匕首,只是却非是她用来杀人的,而是她用来取血的。

    她身上的也是灵蛊,只是与苏阖的不同,她身上的乃是古家传承千年的母蛊,她可以用自己的全部精血献祭,是母蛊召唤出任何一个她想要召唤出来的蛊虫。

    而古禁的本命蛊自然也在她的召唤范围之中。

    更甚至,她不止可以召唤出古禁身上的蛊虫,还能命令其反噬!

    这才是古家大长老真正的底牌!

    一命换一命,很公平。

    那一头古双掏出了匕首,正想要动手,却被身边的古蔺一把扯住。

    “姑母,还不到那个时候。”

    古双作为他们一派最具威望的带头人,不到万不得已是千万不能牺牲的。

    他抿了抿嘴,转头看向了梅横的方向。

    “梅司使,我古家忠心与朝廷,忠心与大赵,此生此世绝无二心!您若是有什么手段,便使出来吧!”

    古蔺说着,一把抢下古双手中的匕首,不顾周围人反对和不赞成的眼神,扯着古双便向后退去。

    他不信梅横掺和了这么多事就为了看古双是如何自绝与此的。

    听着古蔺的话,梅横悠悠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成竹在胸,还是因为古双没有死成而遗憾。

    他只是对着身后的方向勾了勾手,不远处的树上便蹭蹭蹭的跳下了几个人,随着他们落地,一声声的尖啸声起。

    白日焰火并不好看,炸开以后也没有绚烂的颜色,只是随着他们的动作落下,地面好像有了微微震动之感。

    而后是一个厚重的脚步声出现。

    不等众人反应,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院子门口。

    这人身量奇高,寻常男子只能勉强到他胸口的位置,他的身材也是异常壮硕,那硕大的拳头好像都要比他身前尸傀的脑袋都大。

    古禁不大明白这人是干什么的,但惊讶之后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贪婪之色,他那有些浑浊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

    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尸傀最好的材料了!

    他见过那么多的高手,总是这里有点问题,那里有点问题,从来都没有一个人想这位一样,全面超越所有人的。

    一想到这样的尸傀出现在他的身边,他心头就是一阵火热,这才是真正的战争机器,这才是比什么都重要……

    似乎是感受到了古禁的眼神,那人平静的没有任何情感的脸转向了古禁的方向,他的眼神之中没有任何情感,好像看到了古禁,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就是梅司使的后招吗?如此的话,倒是要便宜老夫了!”

    古禁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这人闯进了他尸傀的包围,还能从这里出去?简直笑话!

    话音一落,那男人身边的尸傀与人傀已经动了起来。

    乌泱泱的一片直朝那男人铺了过去。

    那男人当即收回了视线,什么武器都没有,直接挥舞着拳头敲在了那些朝他冲来的怪物身上。

    一拳扫出,不管是厚重的尸傀还是轻灵的人傀,都被甩出去一片,而反观那人倒是半点受伤的迹象都没有,平平淡淡的样子,挥出了另一只拳头,又将另一侧的一片也打飞了出去。

    古禁注意力虽然被这中年人吸引,但他也没有忘了刚才古双的杀心,之前他不知道古双的底牌是什么,这会儿知道了就想离对方远一点。

    不过院子就这么大点,他刚才拉人垫背的行为让不少不够忠心的人都悄悄的离他远了一些,紧实的队伍一下就分散了起来。

    不过他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让一些人傀,从他身后的院墙处跳了进来,在最靠近他的地方保护着他的安全。

    那些尸傀和人傀在那男人面前都小小的一点,一片一片冲上去的时候看的人头皮发麻,只是那人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而那些尸傀或者人傀身上的毒,对他也是半点作用没有,就在他一次一次将那些尸傀人傀甩开的时候,地面的震动终于变得更加频繁了。

    古双脸色阴沉极了,抿着嘴看着外面那跟一大片怪物打成一团的男人一眼,而后视线不由自主的转到了苏阖身上。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男人和震动的变化吸引,只有不远处与古榕打在一起的苏阖没有任何变化。

    他的匕首甩了出去,失去了唯一合适的武器,苏阖只能改用拳脚。

    可这拳脚功夫再好也好不过刀剑的锋利,他的身上已经被古榕开了两道口子,一道在胳膊上面,一道在后背。

    古双有些着急,她能看出来,苏阖与当年巅峰时期的实力已经不能同日而语,她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

    两人多年未见,再见面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混乱,如今局势之复杂远超二十多年以前。

    古双眉头紧缩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如何才能解决眼下的局面。

    而就在这时,一个细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那脚步声要比一声一声震动的声音更快许多。

    严青栀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

    天镜司的那几个人早已经被她安置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她则是背着古姜一路赶到了古家的宗庙方向。

    还没有门前,她的心就一片冰凉,古家村的巷道之上,一个人都没有,所过之处除了尸体什么都看不到,那些尸体的惨状让她心惊胆战。

    她有些担心苏阖的情况……

    趴在她背上的古姜也是一脸的惊骇,所谓的驭尸宗就是这样的邪魔外道!

    从前,他们只是屠戮其它的村庄,对于古家的人来说,那都不是大事。

    可如今屠刀终于对准了自家,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都是昨天还笑着与他打招呼的叔伯……

    古姜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如果说昨天夜里古尤对他的追杀是恨的话,那在此刻,他已经与驭尸宗不共戴天了!

    严青栀叹了口气,脚下的动作却是不停,招呼着古姜给她指路,一路冲到了宗庙前面。

    那大个子还在与尸傀人傀对峙,严青栀面露惊讶。

    说来这人她许久未见了,没想到再见竟然是这里。

    她有些心虚,可院子之中苏阖与古榕的打斗声又让她的心再往上提了提。

    看着那院子周围的尸傀和人傀,严青栀抿了抿嘴,将背后的古姜垫了一下,开口说道。

    “你抱住我脖子,别掉下去!”

    古姜虽然悲痛,却还是将脑袋用力的埋在了严青栀的发间。

    严青栀眯了眯眼睛,后退了两步,看着那些尸傀与人傀的站位,她没有犹豫,两步跃起直接踩在了不远处一个人傀的头上。

    人傀都是用小孩子炼制的,它们的承受能力不算强,不过严青栀也只是借力而已。

    几步蹬出,她已经站在了院子门口的地方。

    许多之前无处躲藏的人都挤在门口,看着一身是血满面肃杀的严青栀向他们冲来,这些人都下意识的尖叫了起来。

    不过严青栀没有走门,都这样了,实在没有与他们挤的必要。

    她一跃而起,手脚并用,几下就上了墙,而后双手将差点滑落的古姜扯回来。

    同一时刻,刚才释放信号的天镜司玄卫也站在了她的身边,伸手将古姜接过。

    严青栀没有关注那些,她也不在乎古姜的死活,反正人带到了就行!

    她现在在乎的,只有与古榕打做一团的苏阖。

    看着古榕双目赤红满脸恨意的样子,严青栀心中的怨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甩开了捆在腰后的几节长枪,刷刷刷便接好了。

    而后她也不管苏阖愿不愿意,提了口气后腿发力,拎着长枪直接从墙上跳了下去。

    苏阖年岁不小了,又是好些天都没有休息,一路奔波至此,手上还没有兵器……

    这让严青栀看见,心里能好过都怪了!

    苏阖早就感知到了她的到来,可他并不愿意严青栀掺合到这样的事情里面。

    “长枪给我!”

    苏阖很少在严青栀面前自称为‘我’可见这次是真的着急。

    但严青栀却并没有如他所想一般!

    她手中的长枪横甩,将碍事的人直接推了出去,这便直接加入了两人的战斗之中。

    不远处的梅寒生伸着脖子看到了严青栀,有些着急的想要提醒什么,只是低头看了看依旧懒洋洋的梅横,到底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334 黄雀在后

    严青栀没有什么胜之不武的念头,她虽是个姑娘,但凭借着过人的天赋,也可以称得上一声年轻力壮。

    这时候对上已经和苏阖打了许久的古榕,并不算吃力!

    苏阖还想要说些什么,但严青栀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

    “古榕!你欺负我大伯没有兵器算什么本事!”

    说话间她手中的长枪已经平刺向了古榕的方向,古榕格挡,可那一枪已经收回,让他挡了一空,而后严青栀手臂甩动,一枪接一枪的刺出,每一下都在古榕防备不及的角度。

    苏阖的枪法大道至简,浑然天成。

    严青栀与他不同,锋芒毕露,杀意汹涌。

    若是寻常比斗,严青栀的境界差了苏阖太多,可一旦到了杀人之时,严青栀就宛若杀神附体,双方之间直接拉进了不小的距离。

    正是因此,原本与古榕境界差距不小的严青栀竟将他生生逼退了好几步。

    古榕心中怒气丛生,苏阖这种人的子侄都活着,可他的侄儿却死了!

    他将严青栀的长枪格挡,身形翻转之间,一把攥住那长枪的枪杆。

    严青栀见此不由冷笑一声,唇角一勾,脚步直接压了上去……

    受了伤的苏阖原本想要拉住严青栀,但这时候拉住自家孩子岂不是给了古榕机会!?他那尚未伸出的手连忙又收了回来。

    他向后退出了战场,而古榕那头,因为判断失误,此刻正被严青栀压着打。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大概就是当下的场面。

    古榕以为严青栀是个姑娘,年纪又不大,看境界也没有多高,枪法粗糙至极,唯有刚猛的气势还算拿得出手。

    可一个姑娘,打的刚猛……

    这换谁都觉得好笑。

    古榕多年的经验让他误以为他收拾严青栀手到擒来,甚至心中还幻想了一下,严青栀身死以后,苏阖的心境也与他这般相同……

    不过这念头还没有消散,严青栀那边已经开始发力。

    他攥着枪杆的手都没来得及收回,严青栀当即将长枪下压,而后一个强冲,冲的古榕不禁趔趄了一下。

    他心中大惊,心里刚升起的痛快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见严青栀手中长枪横扫,直接将下盘不稳的古榕扫了个跟头。

    严青栀心头正是火大的时候,用着不擅长的长枪哪里那么痛快,她迅速将长枪从中间拆成了两段,往身后一背,趁着古榕还没爬起来,当即按住古榕的脑袋便一拳挥了过去。

    可怜古榕一身的武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完全没了作用。

    严青栀根本不和他讲虚的,将古榕的长剑踢远,把他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暴揍。

    古榕心中的怒气更盛,但是他如果不防备着头脸,随时都能被严青栀这种力量层面的选手KO。

    严青栀压着心中的杀意,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扯着古榕暴揍。

    几拳下来,古榕的胳膊差点没被她打断。

    不过,双方之间境界的差距也不是那么好弥补的,古榕虽然不了解严青栀的路数,可挨了着几下揍,他也大约知道了严青栀的优势。

    不得不说,有些人打架的天赋真是好的让人嫉妒。

    只一个照面,严青栀便精准的选择了对她最有力的战斗方式,如果古榕在差一些,说不定真就被她给打死了!

    不过可惜……严青栀的实力到底还是差了一些。

    古榕忍着疼痛,找了个严青栀挥拳的空档,一拳打向了严青栀脖子的方向。

    严青栀一跃而起,身后的两节长枪被她握在手中,嘴角渗出血迹的古榕也是瞬间跃起,他没有兵器,只能用一双肉掌迎敌。

    看着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苏阖,古榕的火气腾地一下烧的更旺了!

    若不是苏阖逼死了他的侄儿,这时候,是不是也会有另一个人出来对战严青栀……

    “你们伯侄二人轮流对战,可真是好不要脸!”

    他的目标全都放在了苏阖身上,完全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墙上,古姜被天镜司的几人扶着站了起来。

    古姜脸上的血已经干涸,尽管被人扶着,可他还在全身哆嗦。

    这个世界没有麻药,而骨折骨裂的痛苦只能依靠意志硬挨,古家倒是有一些人拥有给人治病的本命蛊,但眼下这个时候,谁又能去给他寻找。

    他看着不远处打成一团的古家人,还有角落里占了好大一片位置的古榕与严青栀,心中有许多的委屈,张大着嘴巴说不出来。

    僵持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六叔公啊!他们都死了!被古尤杀的!您老要替我们报仇啊!”

    不远处,之前想要冲出,却还没来得及就被尸傀围在院中的供奉听到这话,浑身抖的更厉害了。

    他年纪太大了,在这样的刺激之下,似乎有了中风的征兆。

    “阿姜……阿姜……你在外面看没看到你表哥麟儿啊……”

    古姜心中的恨意太盛,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古榕的身上。

    “叔公!叔公!叔公啊……求求您啦,要给他们报仇啊……”

    原本的少年意气经此一事,已经变得无比沧桑,他脸上干涸的血迹被泪水打湿,顺着泪痕融成了血泪的模样。

    可他千辛万苦,又拖累的天镜司几人重伤垂危而得来的复仇机会,却显得无比可笑。

    他的叔公啊!

    他们这一支对他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的叔公啊!

    他的叔叔伯伯跟了一辈子人的,到了这一刻,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这就是他们相信了一辈子的人吗?

    古姜有些崩溃,也有些不敢置信。

    他哑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喊着古榕。

    “叔公!叔公你看看我……我是古姜啊……你看看我,我的涯叔,我的大伯,我的阿岸哥啊!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严青栀听着古姜的声音,心情有些烦躁,这些人昨夜还与她对着吵嚷,今天就已经死的尸骨无存。

    她没有那么多的同情,这些人并不是她杀的,也不是她害死的,甚至双方立场也不和。

    她只是有些难受。

    古榕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就像当年他知道自己的侄儿作了那么多孽,却依旧视而不见的选择憎恨没有对他手下留情的苏阖一样。

    古姜的哭声引得许多刚才没有停手的人都停了动作,那些后挤进来的人也好多仰头看向了他的方向。

    古禁眉头皱着,现在的情形让他有些看不明白。

    地面震动的感觉越靠越近了,而那些尸傀却还没有那些那个梅横召出来的巨人。

    除了还打在一起的严青栀与古榕,所有的人都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而这等待,很快便有了答案。

    一架一架的弩车被人蹬到了距离这边几十米外的地方。

    这些弩车上都架着可以发射弹丸的弩炮,弩炮的射程不算远,重型弹丸可能只有百米左右的射程,为了保证准确性,甚至还要更近一些。

    不过,这种弩车的好处,除了火器的基本伤害之外,还能够载人。

    一车十六人坐在车膛里面,厚重的车厢能挡住绝大多数远程攻击,寻常的箭矢根本伤害不到里面的人,让他们在战争爆发之时,可以一路穿过对方的远程火力,直推到对方的城墙之下……

    院子里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这一圈一圈的包围过去,让院子里的人全都没有了安全感。

    古禁脸色有些难看的看向了梅横的方向。

    “梅司使,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吗?”

    到了这时候,古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以为梅横在拖延古双的节奏,以为梅横是个小年轻没有见识没有脑子……

    呵!

    可人家在乎的与他在乎的完全不同。

    梅横根本不在乎古家的人命,他想要的是对驭尸宗这个邪门歪道赶尽杀绝!

    院子外面有古双早就安排好的人跳了进来,伏在古双耳边悄悄的说了两句,古双的脸色也顿时难看了起来。

    “看来,倒是老身走了眼,竟然以为梅司使是想要寻求合作的,如今看来,倒是老身不知天高地厚了!”

    古蔺深深的叹了口气,年纪大的人多少有些顽固,其实他早就发现了梅横的异常,只是这之前一直不好说出来罢了!

    梅横轻轻一笑,依旧是刚才那懒洋洋的样子。

    “两位前辈谬赞了!”

    他的话将古禁和古双堵的够呛,在坐的老头老太太里面,大约只有苏阖看待梅横的眼神还算是和善了。

    “老身自诩对这鸲山十九沟三十四村寨了如指掌,却没想到,先出了个丧尽天良的驭尸宗,又让天镜司这么多人摸上门来都没有发现,当真是瞎了一双老眼啊!”

    她这话虽然再说梅横,可实际上对苏阖也有怨念。

    苏阖悠悠的叹了口气,没有向她解释半个字。

    其实一直到了这一刻,他也才知道梅横的打算,可事情既然发生了,再去纠结谁对谁错便已经没了必要。

    他说什么古双都不会信的!

    两人之间的情愫原本就说不清楚,再添一条纠葛,他也无所谓了!

    梅横也没有否认,这时候把苏阖逼到对面去才是傻子,顺势而为又不是撒谎骗人!

    “驭尸宗为非作歹多年,狐狸尾巴藏的太深,本官也是无奈,方才出此下策,还往大长老海涵!”

    古双分不清楚梅横的意思,但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对方没有向古家人下手的打算,她也不敢逼的太过,只是带着自己的人飞快后退着,想要退到一个安全的位置,给驭尸宗和天镜司留出地方来。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驭尸宗的尸傀不好对付,但天镜司的弩车就难对抗了!

    何况梅横布局如此深远,只怕不是一天两天完成的,他不可能对驭尸宗的事情毫无所知。

    古禁自然也想到了这些,他看着梅横冷笑一声。

    “梅司使,没想到最后对付老夫的竟然不是我古家的大长老。”

    梅横似乎更加疲惫了,靠在轮椅上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天镜司是大赵的天镜司,可是大赵百姓的天镜司,古家在鸲山传承千年,他们没有造反之心,便是大赵子民,为他们申冤,乃是我天镜司的职责所在。”

    古禁停了这话,不禁冷笑出声。

    天镜司的职责!?

    他才不信。

    “不过,我驭尸宗一派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真以为凭借外面的东西就能将老夫的傀儡大军打散?”

    傀儡的缺点也是优点,这样的东西,寻常人根本对付不了,就算他只剩下一条胳膊,只要古禁想,都能让他动起来。

    “古前辈说的什么傻话!难道对付你那些傀儡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杀了你们吗?”

    梅横随口吓唬古禁。

    驭尸宗里能指挥这些尸傀的人太多了,他想要杀绝可不容易。

    而且以梅横的性格,人死是肯定要死的,但这些傀儡也得全都毁掉!

    不然费这么大力气将这些弩车带上山来,难道真的是为了壮壮声势,吓唬吓唬古双?

    “哼!我驭尸宗的人岂是你想杀绝就能杀绝的?”

    梅横听了这话,很是认同。

    “倒也是,这世人都知道蟑螂老鼠最是讨厌,可也没见那个真的杀绝,想来,驭尸宗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臭虫也大致如此吧!”

    梅横已经失了与古禁对话的耐心,说的太多,容易给对方留下机会。

    他只是敲了敲扶手,身后的梅寒生立马会意,一声哨响传出。

    几架弩炮同时对准了那些尸傀与人傀的方向。

    而那之前吸引了古禁全部注意的高大男人,在弩炮对准这里的时候,身形下沉,整个人一跃而起,竟然直接跳过了宗庙那高大的围墙,落到了院子里面。

    他的不远处,严青栀还在与古榕僵持。

    没了兵器的古榕想要杀了天赋异禀的严青栀那简直就是个笑话,他只能仗着自己经验丰富和武功高强,才勉强与严青栀这处处杀招的杀神打了个五五开。

    不过,随着那男人跳进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那没有表情的男人突然眉头紧皱,他那硕大的拳头直接朝着古榕挥了过去。

335 又见面了

    力气大和力气大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比如说现在,那人一拳打在古榕的头上,直接将古榕打飞到了墙上去,古榕口中鲜血狂飙,脖子都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

    这是严青栀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她有些震惊的站在那里,看着这个与自己有数面之缘的男人,她想起了那时候消失在自己手里的玉环,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但那玉环的事情她依旧记得。

    外面弩炮已经落地,那些聚在一起的尸傀人傀被炸的残肢飞溅,乌青的血迹撒的到处都是,有些人眼疾手快,推着人群将厚重的大门关了起来,才免去了大门口那些人的血光之灾。

    古姜被天镜司的玄卫护着跳下了院墙,轰隆隆的声音仿佛地震了一样,即便捂着耳朵,也震得不少人跌坐在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外面的情况吸引,只有天镜司的人还尽职尽责的保护着自家的上官。

    所以没有人发现,那最后跳进来,一拳打死了古榕的男人,他一步跨出走到了严青栀的身边。

    严青栀见过他的实力,其实内心之中有些怕他,见人走过来,下意识的便想要后退,只是那人不止力气大,速度也快的惊人,蒲扇一般的大手,当即扯住了严青栀捂着耳朵的胳膊。

    他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一般,外面的声音也对他没有任何干扰。

    严青栀在轰鸣声之中,高声的询问他想要干什么。

    只是那人却没有回答她,只是在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向着严青栀伸出了另一只手。

    严青栀不明所以,那人的手上什么都没有。

    可就在严青栀视线看过去的时候,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涌上了心头,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力量。

    严青栀满脸的惊诧,她看见那男人的手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白玉,那玉石的质地与她身上的,和她上次见的一模一样。

    严青栀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数的问题在她心头涌现,可下一秒,那人却像是被人发现一般,扯着严青栀捂耳朵的手,直接按在了那白玉上面。

    一瞬间,白玉化作齑粉飘散。

    而严青栀却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任何异常的变化。

    她满脸的震惊的看着那人,那人也一脸平静的看着他,只是这一次的眼神与此前全都不同,他们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近的她轻而易举的就看到了那人眼底最深处的柔软,他能表达的情绪似乎十分有限,但严青栀深刻的意识到,对方为表达出来的其实更多。

    她想不起来自己上次有没有好好看看这人的眼睛了……

    严青栀头一次为了自己曾经的恶意而感到抱歉,或许这人根本就不是疯子,他只是无法将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

    也许有很大的可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可严青栀联系这么几次与面前这人见面的过程,她很难不怀疑对方其实一直都是冲着她来的……

    不远处更加疲惫的梅横歪着头看了严青栀与那男人的方向一眼。

    他们之间隔着层层人海,梅横只能看到那大个子微微垂下的脑袋。

    那人抬起头来,与不远处的梅横对视了一眼,他并没有任何表示,可严青栀敏锐的感觉到了他忽然间的低落。

    也许不够强烈,可那感觉却很真实。

    严青栀想起了那人刚才的手段,他的身上似乎也有一个空间,他并不避讳被严青栀发现。

    刚才突然升起的情绪褪去,警惕和疑惑在严青栀的心中生根发芽。

    不过就在这时候,一架弩炮突然打偏,一炮直接打在了古家宗庙的院墙之上,轰隆的一声巨响,厚重的院墙当即倒塌了一角,那角落的人尖叫着想要躲开,却因为人挤人而阻碍了脚步。

    严青栀吓了一跳,她捂着耳朵微微压下了自己的身体,而就在同一时刻,站在她身边的那人突然窜出,几步便走到了墙角处,他飞身上墙,没在转头看过严青栀一眼,飞快的跑没影了!

    严青栀大声的喊他,她记得那人的名字,梅横说过他叫‘明朗’严青栀出于对前辈的尊重,直接叫他一声‘大叔’。

    可在这样的氛围之中,她的声音根本不值一提,那人也完全没有为她答疑解惑的打算。

    她站在喧嚣的人群之中,周围的嘈杂让她心绪烦乱,一种孤独的感觉油然而起,她好像窥伺到了什么,可又什么都抓不住。

    仓皇之中似乎有逃窜的人撞了她一下,撞的她都跟着趔趄了两步,眼见着又要被人群冲散,严青栀这才回过神来。

    她赶紧转头看了一眼被人群挤到天镜司一边的苏阖,她也赶忙从杂乱的人群里穿过,不少人都向着天镜司那边凑,总觉得弩炮就是走火也总不会连他们的上官也一起打死吧……

    不过梅横周围都是天镜司的人,那些人凶悍的可怕,完全不在乎古家人的死活,只要靠近的太多直接拔刀相向,吓得那些人都缩在天镜司玄卫围出来的圈外,挤的不少人鞋都丢了。

    迫切想要穿过人群的严青栀面对这样的场面,直接用处了暴力手段,根本不顾那些人的叫骂,扯着前面的人就甩到身后去,没一会儿就冲出了人群。

    天镜司的人也没有为难她,让开了一个缝隙让严青栀挤到了梅横的面前。

    与外面的挤挤茬茬不同,梅横这里可是宽敞的很。

    严青栀直接冲到了他面前三步才停了下来。

    “梅司使,刚才的那个人是谁?”

    她很慌张,慌的连礼数都忘了,梅横倒是不在意,看着她的时候眼中带着笑意。

    “怎么?你不认识他了吗?他可是被你所救啊!”

    就在梅横话音落下的时候,外面的弩炮声再度响起,严青栀张了张嘴,想要说的话都淹没在了这种爆炸声中。

    严青栀与梅横眼神对视,看着梅横好看的眼睛,她突然就冷静了下来,她想问的问题很多,可也都牵扯到了自己的秘密。

    她为什么会和那个人有血脉相连的感觉?

    那人为什么会给她那块奇怪的石头?

    明家的叛徒为什么与她相熟!?

    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她与明家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明家不是杀手组织吗?几年前她被人追杀是不是也和明家有关?

    ……

    她犹豫了许久,连外面的声音怎么停下来的都没发觉。

    “严姑娘?严姑娘?”

    一位天镜司的玄卫轻轻推了推严青栀,惊得严青栀差点跳了起来。

    “严姑娘……”

    严青栀回过神来,发现梅寒生已经推着梅横要离开了。

336 计划多时

    严青栀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继续追问的冲动压了下去,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就算她天真单纯,能够毫无保留的信任梅横这个不大熟悉的人,可她也得考虑严青竹的心情和打算啊!

    收回了目光,严青栀尴尬的笑了笑。

    “那个,我就是问问,他怎么能那样厉害……”

    大家都看出了严青栀刚才的冲动和此刻的敷衍,梅横自然也不例外。

    他知道严青栀不信任他,也没有多失望,就像他也不信任严青栀一样,就这么几次接触,双方根本达不到互相信任。

    “有时间我帮你问问!”

    梅横笑着说完,向严青栀点了点头,便让梅寒生推着他的轮椅离开了。

    外面的弩炮停火,说明此刻已经没有一个能站起来的傀儡了。

    古禁手里的底牌不多不少,多年的经营,除了这些傀儡,还有整个驭尸宗。

    可梅横计划了这么久,投了这么多人进来,当然不是全无准备。

    他从今年夏天,得到柳怀香的手记开始,便按照里面提供的信息,开始一批一批的投放人进入南荒地界。

    天镜司里,除了玄卫,最多的就是密使,这些密使是专门搞情报的,全都手段了得,一个一个化整为零用不同的身份今日南荒,甚至有很多人进入了鸲山……

    如此下来,天镜司在这里布置的人手到底有多少,就只有梅横这个主导此次事件的左司使才知道了!

    这些人早就将南荒的情况摸透,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他们也埋伏在了各个重要的位置上,监视着整个鸲山。

    古禁的打算,梅横当然一清二楚,他想要当古家的族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种想法可能都成了古禁的执念,他有许许多多说服别人的理由,说自己其实是想要走出南荒云云……可事实上,驭尸宗最开始组建的原因,就是古禁想要当族长而没有当上。

    梅横布局基本完成,便找了个时间放出风去,最后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古双早就知道古禁的打算,也想趁着这个时候收拾了分裂古家的人,古禁自然明白,他想到了最后还是要靠武力解决古家的问题,也想过顺势而为直接将多事的梅横一并打死在这里,永绝后患……

    他觉得自己准备的很好。

    可惜他还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整个事情的主导权,其实自始至终都在梅横的手上。

    是梅横放出风声让他觉得时机正好,也是梅横的到来才引得他仓促动手……

    甚至在他与古双对峙的时候,都是梅横在左右局面的发展和事情的节奏,更甚至,他还带来了苏阖,就为了让古双误以为双方之间的利益是一致的!

    若非是苏阖在关键时刻出手拦住了古双同归于尽的打算,甚至古双到死都没有发现,梅横其实谋求的比她想象的更多。

    古双想要让分裂古家的人死。

    苏阖希望将驭尸宗连根拔起。

    古禁想要成为古家的族长,消灭所有阻碍他的人。

    而梅横……

    他全都想要!

    他想让古家重归朝廷,想要将驭尸宗连根拔起,还想要将所有不确定的因素都消灭殆尽……

    古家的人都沉默的看着梅横,院子之中的古家人并不算多,不过就是那百十多个,其中没有战斗力的老人占了不小一部分。

    古家不是所有人都如古榕一般天赋异禀,也不是所有的本命蛊都对力量速度和天赋有所加成。

    这里的老人与外面的老人相比确实更健康一些,可也比不得年轻人身强体壮。

    反观梅横这里,虽然他身边只有二三十人,可一个两个都是好手。

    院子之中战斗力最高的严青栀与苏阖也都站在那头。

    而且,那个一拳就把古榕打死的大块头不知道躲去了什么地方,这让他们心中都很忌惮。

    若非是古尤杀了禁地的防守,古禁又让人抓了不少同族之人试药,此刻说不定他们就在梅横的压迫之下团结一心了!

    不过,古禁到底作孽太多,就算古家人不愿意让朝廷掺合进自家的家事之中,也没有人敢说出与古禁重归于好的话。

    起码天镜司的人还有人品可言。

    古禁脸色苍白至极,他准备了许多年的傀儡,就这么片刻之间被那弩炮都炸成了渣,以他现在的年纪,如果没有古家的支持,此生都不会再形成之前的规模了……

    他有些颓丧,这时候他选择卖个惨给族里。

    “天镜司欺人太甚,这是想要威胁我古家吗?”

    古禁一开口便将自己和家族重新融合,仿佛之前搞分裂的不是他一样。

    古双背后有人露出了些许的愤怒,说实话这个时代家族观念大于王法,他们心中虽然不屑驭尸宗的所作所为,可驭尸宗的刀没砍在他们头上,他们还是没有那么多芥蒂的。

    不过这种人不多,而且那个刚才失了孩子的老者此刻已经满脸仇恨的看向了古禁。

    “我呸!就你也配做古家的人?你还我孙儿命来……”

    老者躺在古家一位晚辈的怀里,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人赶紧安抚住。

    “伯公,还不确定……您在等等消息,表哥吉人天相,说不定……”

    那年轻人轻声的劝着,可老者还是浑身颤抖,举着干瘪的手指指着古禁的方向。

    “你这种人,丧尽天良……丧尽天良啊……丧……丧……丧……”

    他梗着脖子,一下气晕了过去,身边的人吓得一阵手忙脚乱,但那些之前被驭尸宗骗了亲人去试药的人看着那老者的样子,都情不自禁的跟着哭了起来。

    人群之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古禁!老子今天就要归顺朝廷,老子就等着朝廷为民做主,等着看你死无全尸!你这个杀千刀的败类……”

    他这一嗓子,似乎点燃了周遭不少人的怒火,立马有人跟着附和起来。

    “对!归顺朝廷也要弄死你!”

    “弄死你!”

    “老娘要你给我儿血债血偿……”

    “……”

    古禁所做之事实在有伤天和,别说是那些受害者,有些心中尚存善念的人也都看不过去了!

    这一声简直一呼百应,连站在一边的古双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她倒不是想和古禁联手将梅横排挤出去,而是她已经清楚的明白了梅横的安排和打算。

    外面那些人悄无声息的进来,古家之中要是没有配合的人才怪。

    这些人中可能有一些是早就知道自家孩子死因,而后投靠天镜司的,也有一些是单纯的被人说服,或者是天镜司那头有专人接触过的……

    可不管是什么理由,这都让古双清楚的意识到,古家,与大赵朝廷维持了几十年微妙的平衡终于要被打破了!

    她想到了从前团结一心的古家,想到了从父亲手中接过了灵蛊母蛊时的郑重,想到了自己这几十年的经营……

    古双身边的古蔺感受到了她的失落,但古蔺也没办法说。

    作为古家的大长老,古双已经非常出色了!

    可没有一个家族能够一成不变,经久不衰,外面的世界生机勃勃,古家却一直固步自封,改变已经迫在眉睫。

    他懂得,古双自然也懂得。

    “大家安静一下!”

    面对众人对古禁言辞犀利的讨伐,古双开口让众人冷静一下。

    她看了看一旁坐在大门口的梅横,此刻院门口的位置一片狼藉,院门也早就被弩炮炸了个粉碎。

    古双的视线穿过梅横,看到了远处的弩车。

    她将视线收回,重新看向了古禁。

    古禁没有想到在这时候自己会被这么同族的人声讨。

    他承认自己做了些对不起族人的事情,可也远远达不到现在的局面,他心里的怒气翻涌,趁着这空档张嘴就想要骂那些刚才指着他鼻子的人。

    问问他们是不是傻!

    这时候不应该跟他一致对外才是吗!?

    当然,如果这种问题他要是问出来,梅横也会直白的告诉他,为什么他差点牺牲了好几个玄卫,也一定要让严青栀去将古姜带回来。

    还有什么语言,比古姜的悲痛更有说服力吗?

    古双到底是没给古禁这个机会。

    许多人都自以为良好,古禁也是这种人格中的翘楚,跟这种人白扯最是生气,因为没有人能在他们的逻辑里战胜他们!

    “古禁!你迫害同族,滥杀无辜,我古家已经容不下你了!今日老身以古家当代大长老的身份,在宗庙之中,在鸲山山神像前,正式宣布,古禁,你与你至亲家人,将被彻底驱逐,驱逐通告将会发往整个鸲山!”

    “而你恶贯满盈,原本当受家法惩治,但家规不敌国法,天镜司的左司使如今便在这里,咱们古家便不私设刑堂了!”

    古双说的跟真的一样,好像刚才剜心的事不是她使人做的一样。

    梅横没有撕破脸皮的打算,他只是微笑着挥了下手,身后立马冲出十几个天镜司的玄卫,直接跳到了古禁面前。

    古禁脸色阴沉,想要怒瞪古双一眼,但古双根本不搭理他。

    天镜司的玄卫单兵作战的能力未必多强,但十几个在一起,战斗力却是几何倍数增长。

    古禁和他身边的人已经没了退路,落到天镜司的手里,他们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到了这时候,只能放手一搏。

    天镜司的玄卫也都是经验丰富的,完全不在乎这些人的生死。

    他们天镜司干的本来也不是刑部的活,没有那查明情况关押候审的规矩,面对负隅顽抗之人,他们有权利先杀后审……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十几个人便已经倒在了地上,看着那些人古禁更慌了。

    周围古家的人都都屏气凝神,有人希望古禁就这么被人杀了,但有人又觉得这样让他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其中还有人担心朝廷会不会不够公平,会不会放了古禁一马……

    不过这种顾虑很快便打消了。

    天镜司的玄卫将人抓住以后,梅横那边却只是让人把古禁捆了,而后,向着古家的人开口说道。

    “这驭尸宗人都是负隅顽抗之辈,我天镜司玄卫将之全部诛杀于此,驭尸宗一事,后续还要大长老多多帮忙,今日的善后,梅某一个外人便不参与了!”

    说完他挥了挥手,那些玄卫将捆成了粽子的古禁扔在地上便退了回来。

    梅横的意思很明确,往上交代的时候,古禁已经死了,但古禁这人具体要如何,还是让古家自己解决。

    梅横这样行事,也算是给古双留了最后的体面。

    她其实是个很合格的大长老了,到底是与苏阖相熟的人,梅横还利用了人家一把。

    若是当时死了,也就死了。

    可现在没死,梅横就要给苏阖与古双一个面子了。

    若他想的不错,古禁一事,很可能是古双作为古家大长老为这个家族办的最后一件事,想来苏阖前辈还是希望古双能够有一个体面的结局。

    果然,一旁的苏阖表情缓和了许多。

    古双欠他的不少,他也欠了古双许多,两人之间到底与寻常的友人不同。

    严青栀心事重重,但还是走到了苏阖身边,眼见着事情告一段落,她还有事着急和严青竹说,便扶着苏阖小声说道。

    “大伯,咱们回去吗?”

    苏阖看了不远处的古家人一眼,摇了摇头。

    “先回到之前那个院子,这件事没完,咱们大约还要留上几天。”

    梅横做了这么多,又在这时候卖了古双一个人情,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就此收手,古家如今破烂事情太多,正是收归朝廷的好时候,梅横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而梅横是苏阖带来的,只要梅横不走,苏阖就必须留在这里。

    他不止要顾念老友的嘱托,也要看顾着梅横,别让他太过分了!

    有些事情若是没了苏阖,不管是古家还是梅横都不会轻易放手,可若是有苏阖存在,事情就不一样了!

    严青栀悠悠的叹了口气,经此一事,苏阖与古双之间,只怕也会生出许多嫌隙。

    她看了苏阖一眼,以为苏阖会有些悲伤或者失落,但谁知道,苏阖平静的好像毛事没有一样。

337

    重新回到这个院子,严青栀和苏阖都还算平静,只是跟回来的拿东西的阿芙却像是生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她踟蹰的站在院门之前,仔细的打量着自己住了许多年的地方。

    这里是为古家历代大长老准备的,她与大长老在这里住了将近三十年……

    严青栀不能明白她复杂的情绪,只是跟着站了几个呼吸后,随着阿芙一起走进了院子之中。

    阿芙给他们找了休息的地方,而后又端了吃的过去,她对待严青栀的态度与最初无异,只是没有细谈,便匆匆离开。

    严青栀没有盯着阿芙看她去做什么,她只等人离开以后,在房间中换了衣服,吃了些东西,又在空间里给严青竹留了纸条,便往床上一趟睡了过去。

    就在她和衣而眠的时候,梅横也被人带到了村前接待外来人的院子,而他带来的那些弩车和弩车上的玄卫则退到了村子之外。

    那些人直接在村外安营扎寨,似乎是准备和梅横等人一起离开。

    梅横一共安排进来十四架弩车和两百的玄卫,这些人各个骁勇,扎营之后,很快便有人取水生火开始做饭……

    全都是一副习惯如此的表情。

    这些玄卫实力强悍,营地里的弩车更是厉害的可怕,古家村里九成九的人都没听说过这东西,剩下那些听说过的,也从来都没见过。

    要是放在平常早就会有一大群村民过来围观了,只是这次古家村的人死的太多,不少人家都在办丧事,许多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倒是没人敢过来招惹天镜司的人。

    营地周围只有几个古家安排的人盯着,他们之中也有人心不在焉的样子。

    那些傀儡进村的时候杀了不少人,没有确定自家亲眷的情况,这些人心中总是平静不下来的。

    村子里面,梅横已经疲惫不堪,他的身体不好,能一直坐到现在这时候,全靠意志硬撑。

    虽然说这一切都是他布置的,到了收网的时候应该兴奋一些,可实际上梅横只觉得疲惫。

    他被梅寒生扶到了床上,也不管那床板有多硬,躺在那里一歪头便睡了过去。

    外面巡逻的玄卫已经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巡逻的人巡逻,休息的休息,吃饭的吃饭……

    房间之中一片安静,不过房梁之上或是房间之中的阴影里或站或坐了四个人,加上靠坐在了床边的梅寒生,一共五个人。

    可以说这屋里现在就是有蚊子都逃不过这些人的眼睛。

    梅寒生跟几个人确认了一下,打了个呵欠,外靠在那便也睡了过去。

    不管是梅横还是严青栀,他们到底都是外人,哪怕梅横是真正的幕后推手也不例外。

    他可以安心的睡觉,但古家的其它人却还没有散开。

    傍晚的夕阳穿过了山峰,淡淡的红晕落在古家村里,那阳光仿佛是一张大网,将整个村子都网了进去。

    古禁的残破的尸体冰凉的倒在一边,古家的每一个人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劫难。

    之前因为傀儡和天镜司弩车包围的老供奉颓然的坐在地上。

    他并不是没有离开,而是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在古尤等人被严青栀与那些玄卫引走以后,禁地周围的人家便已经在禁地外围搜索过了,那老供奉孙子的尸体,也被人找了回来,送回了家中。

    他不需要去禁地那边看了,因为他回到家牵马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他最惦记的人。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看着白布上残缺不全的少年尸体,他的心都好像被剜了出来。

    一声声凄厉悲伤的哭声在古家村中响起,悲剧不止这一处。

    那老供奉冲进房中,翻箱倒柜的找到了一个盒子,而后不顾身边人的阻拦,直接冲出了院子。

    他一路跑到宗庙那里,看着还没有死透的古禁,双眼赤红,头上的青筋暴起,粗暴的推开了古禁身旁的人,打开盒子便将那盒子里的东西扬了古禁一脸……

    古禁尖叫着,四处乱爬,有些人于心不忍,可看着那些失去了亲人的族人,宛若疯魔的样子,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

    古双也没有开口,她又坐回了自己之前的位置。

    她的身边依旧是古蔺。

    有的族老和供奉也走到了古双身旁,似乎想要询问什么,但都被古双抬手压了下去。

    等了一会儿,古禁已经被人折腾的没气了,尸体都快被人拆零碎的时候,一个人快步走了进来,对着院中的族老和供奉行礼之后,方才说道。

    “天镜司那些人,和那些火炮都没有离开,在村子外面安营扎寨了!”

    听了这话,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只有古双很是淡定。

    “警告族人不要招惹他们,如果他们之中有人找到咱们要东西的话,也尽量满足。”

    天镜司的人早晚会离开这里,他们古家还不值得一个五品官常驻,可梅横废了这么大力气图的到底是什么,古双还没有完全看透,她只能告诉古家人不要得罪梅横。

    等到人离开以后,古双这才站起了身来,高声说道。

    “诸位!”

    她的声音唤回了许多人的注意力,院子之中渐渐平静了下来,古双看着望向她的一张张脸,悠悠的叹了口气。

    “诸位!”

    “今日一事,古家元气大伤,虽然古禁与他的同伙皆已浮诛,但家族之中到底还有多少人曾与他们同流合污犹未可知!”

    “驭尸宗伤我古氏太甚,我等与他们不共戴天,理应将之一一查处,一个不留”

    “只是此事非一朝一夕可成,如今内忧外患,古家恰逢乱时,吾辈理应团结一心,同闯难关,只是可惜老身年事已高,不管是想法还是身体都无法担任带头重任,自愿退居族老位置,将大长老之位传给古蔺。”

    “今日吾与众人都在这宗庙之中,便正好将此事告慰祖宗,待得三日后一切准备妥当,再行传承大典……”

    听了她的话,院中一片沉默。

    古蔺也并没有太过兴奋。

    他做大长老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古双早在今年年初,便开始将手中的人脉与权利过渡到他的手里,即便没有今天的事情,也左不过再过一两年了!

    何况一上手就是这把烂摊子,也实在没什么值得兴奋的地方。

    见众人都是这样的表情,之前坐在古双身边的供奉,只能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那便将族长也一并选出来吧!”

    说到了族长,有人的视线不自觉的瞟到了古禁那已经凉了的尸体上面。

    古家除了大长老一脉,其余的几支都是轮做族长的,按道理讲其实早就该轮到古禁一支了。

    只是因为驭尸宗的事情,族中不少人都在压制着他的发展,希望他能重回正途。

    却不想这人还是越走越歪。

    以前大家只觉得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驭尸宗名声多差也就那么回事。

    可梅横将古禁的老底掀开,下面暴露出来的除了人性之恶还有人性之残忍。

    说来说去,他们古家走到了这一步,还是因为没把外面的人当人,只以为只有古家的人才最重要呢!

    说到了族长,之前沉默的人们便有许多话说了。

    听着这些人吵嚷,古双眉头一皱,下意识就想喝止,可刚张开嘴,就想到了自己刚才已经卸任,这时候说的多了反倒不好了。

    她皱着眉,坐在人群中央,听着一大堆人吵吵嚷嚷。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古家的人一直抄到了深夜,才因为一群老头老太身体不好,而暂时搁置了此事。

    古双被人搀扶着回到了自家,古蔺跟着她一起回来,两人而后在书房密谈了许久,等到古蔺离开的时候,表情并不轻松。

    他肩上的担子可重了,不止古家的问题需要处理,还有古家与天镜司的关系,与朝廷的关系,与驭尸宗余孽的关系……等等需要处理。

    成为大长老并不难,难得是要如何做好这个大长老。

    这一夜古家村中并不安静,不少人家都在守灵。

    因为突然出现这么多办丧事的人家,村子里的白布都用了个一干二净。

    有的人年纪轻轻死的突然,连身上的衣服和棺材都是找别人家借的,哭哭啼啼的声音传了半个村子。

    像严青栀这种耳朵好使的人,只觉得周围都是呜呜咽咽的哭声,吵的她根本睡不好觉。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严青栀眼眶都青了。

    她一大早起来耍了会枪,等到天亮了,便跟古双等人一起吃了早饭。

    因为不知道苏阖与古双之间的关系有没有缓和,严青栀连早饭都只吃了个三分饱,要不是空间里还有东西吃,她都险些饿死。

    不过也正是拿东西出来的时候,她发现了空间的异常。

    而她和严青竹传递消息的盒子里面,也多了许多严青竹留给她的消息。

    他们俩的这个空间,以前也没有多大,可严青栀昨天从明朗那里触碰到那块玉石以后,他们的空间竟然大了一圈。

    打的并不算明显,只有一巴掌宽,可这一巴掌代表了许多事情。

    严青栀昨天疲惫不已,又心神恍惚,只顾着跟严青竹说明朗的事情了。

    严青竹对明朗的身份提出了怀疑。

    其实也挺合理的,明朗这人肉眼可见的强悍,这种强悍根本不是后天能够达成的。

    而巧的是,不管严青栀还是严青竹,天赋上都有与他雷同的地方。

    他们说不清楚双方之间的关联,但如果从天赋上讲的话,明朗这个人很有可能跟两人之间,有什么关联。

    甚至他们可能是血亲!

    可要是只说这点的话,又似乎说不通。

    两人祖宗八代都清晰可见,大约唯一消失的就是祖母一家了,但他们翻遍了记忆,也没找到原身祖母一家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除此之外,就是玉环。

    严青栀说到了明朗的空间,还询问严青竹,会不会明朗也是穿越过来的。

    只是严青竹不太认同这一点。

    明朗这个人虽然神秘,但并不带有穿越者的气质,从他的表现来看,还是更想从小生活在大赵的寻常人的。

    两人是穿越者其实最有发言权了。

    有些习惯是改不过来的,他们已经到这里五年多了,但两人的随性依然与从小生活在这里的人不同。

    甚至君同月这样与他们生活了很久的人,也都没能将他们的习惯学会。

    可见一个人的行为习惯有多难更改。

    这种情况之下,明朗能把自己完完全全变成一个古人的可能性不高。

    所以说到了最后,明朗身上还应该是有其它的什么秘密,只是两人不知道而已。

    严青栀抓心挠肝,真想找到明朗将情况问个清楚,可又想到了明朗表现出来的和梅横的关系,她又有些犹豫。

    万一这人就是个托呢!?

    自己又凭什么相信对方。

    严青竹没有她这么纠结,他每天累的要死,实在不敢动用什么能力,这个世界在他们面前掀开了一角,他如今需要的不是找寻真相,而是尽可能让自己强大起来。

    严青栀在房间之中躲了一会儿,便有古家村的人叫她出去。

    村子里虽然好像各处都在办丧事,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多幸运的人家,家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

    村子里虽然好像各处都在办丧事,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多幸运的人家,家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

    村子里虽然好像各处都在办丧事,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多幸运的人家,家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

    村子里虽然好像各处都在办丧事,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多幸运的人家,家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

    村子里虽然好像各处都在办丧事,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多幸运的人家,家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

    村子里虽然好像各处都在办丧事,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多幸运的人家,家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

    村子里虽然好像各处都在办丧事,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多幸运的人家,家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

    村子里虽然好像各处都在办丧事,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多幸运的人家,家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

338

    严青栀跟这些人没在一起待多久,天镜司那边就来人拯救她了!

    跟严青栀这种事事都要别人安排的客人不同,梅横简直就把古家村当成了自己地盘一样,他昨天睡的很早,但今天起的很晚,起来以后,一扫之前的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

    严青栀到的时候,梅横正坐在饭桌上,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菜,看那精致的样子,好像是刚从那家酒楼订回来的一样。

    严青栀在心里将梅横嫉妒了一遍,但身体很诚实的将桌上的饭菜吃掉了九成。

    她在古家就没怎么吃饱过,要不是考虑到空间里那些吃的都是给严青竹准备的,她自己也一时半刻没办法找到不被别人发现的采购食材的办法,她可能能把半个空间的东西都吃掉!

    梅横吃饭的时候是不闲聊的,严青栀也没有跟他扯皮的意思,两人沉默的吃完了这一顿饭。

    等到吃完,严青栀危襟正坐准备听听梅横叫自己过来干嘛,顺便琢磨琢磨要不要好好配合。

    只是梅横似乎就真的只是为了找她吃顿饭而已,等她吃完,梅横与她寒暄两句便径自离开了。

    严青栀没什么地方可去,又不想和那些小姑娘一起,如今吃饱喝足回去睡觉也睡不着,她便索性跟在了梅横身后,想看看能不能从梅横这里得到一些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梅横也没拒绝,严青栀就这么跟着梅横在古家村中一阵乱晃,最后晃到了古家的宗庙那里。

    宗庙这边一大早便有人打扫干净了,不过塌了的墙和碎掉的大门还没有修好。

    梅横毫不客气的让人把他推了进去,那欠揍的德行,让严青栀都控制不住差点想给他一拳。

    一个家族的宗庙哪里是谁都能进的,梅横这样不请自来,简直是将古家人的颜面按在地上摩擦。

    有人上来阻拦,但很快就被梅横身后的玄卫逼退。

    空空荡荡的前院,还有没收拾好的狼藉,梅寒生推着梅横一路穿过了前院,走到了二进院的门口。

    这里是宗祠,与前院相比就森严多了。

    许多的人都在院子的过道里挤着,院门口守着一大堆的人,院子里面人生嘈杂,能在这时候进去的人都进去了!

    梅横见此,倒是没有硬闯,只是让两个心腹跳到了庙堂的顶上,肆无忌惮的观察着院子里面的动静。

    古家有人看不下去,怒气冲冲的想要冲过来理论,可又被古蔺等人给拦了下来。

    开玩笑,梅横在古家村横行无忌,仰仗的可不是天镜司左司使的身份,而是那村子之外的二百玄卫和十几架弩车!

    没看见驭尸宗那些全身是毒的傀儡,人家也是说轰稀碎,就轰稀碎,他们这些村常人又能顶什么事!

    何况,梅横这人年纪看着就不大,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尤其是这种有脑子又阴损的人,最是开罪不起。

    是的,阴损!

    古蔺昨夜与古双将事件前前后后还原了一遍,将其中不可控制的巧合都找到了合理化的解释,一连串的事情穿在一起,别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就看出了梅横的阴损!

    要说驭尸宗是大恶人不假,可梅横这一招驱虎吞狼也没高尚到哪去。

    眼见着梅横坐镇,古家人原本商量出来的打算,都不得不作废。

    梅横出面的意思很明确,他在古家之中是有想要扶持之人的,古家人最好也要给他这个面子,不然他暂时是不会动手,可以后找麻烦的事情绝对不少。

    转眼已经日上三竿,碍于梅横的存在,之前都快商量好的事情,眼下一时半刻也拿不出结果了。

    大家伙决定族长的事情先搁置一下,最好找个人去和梅横谈谈,起码要将他想做的事情问明白。

    这件事毫无意外的落在了新晋大长老古蔺的身上!

    院子里面的人全都散去,梅横就端坐在那过道里面,看着古家人一个一个出来,他微笑着挨个点头,丝毫没有半点五品官的傲气。

    有些人见他如此,心中暗骂,但也有些善于钻营的人看着梅横,好像看到了什么希望。

    严青栀盯着这些人的表情,看着看着就看到了自家大伯……

    严青栀:……

    我天!我大伯为什么能进到别人家的宗祠里面!?

    苏阖一见到严青栀也是愣了一下,又见她和梅横一起过来,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严青栀反应也是快,根本不顾及刚才梅横请自己吃了顿饭的情谊,立马说道。

    “大伯,我是过来找你的,正好遇上了梅司使过来,便与他同路了!”

    梅横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可也没有否认。

    而严青栀赶紧跑到了苏阖身边,扯着苏阖的袖子跟苏阖一起离开了!

    她心里半点愧疚都没有,别说苏阖出现在了这里,她必须顾及苏阖的颜面,就算要是梅横真准备利用她和苏阖的身份做些文章,那本意上来讲,也是梅横利用她在前,她有什么好难受的!

    梅横看着严青栀昂首挺胸离开的背影抿了抿嘴,将眼底的笑意压了下去,这才重新盯起了古家的这些人……

    从院子里面出来,苏阖带着她回到之前的院子里面,等到没有人了他才板着脸教训严青栀。

    “那个梅横你以后少跟他来往!那小子花花肠子太多,指不定你什么时候就让他给卖了!”

    苏阖这不完全算是被梅横利用,毕竟他这本身也是受人之托。

    但他可不希望严青栀因为他的关系被梅横利用了,别人不知道严青栀的本事,苏阖还能不知道吗!

    所有人都以为严青栀最厉害的是天赋,是武功……

    可苏阖与严青栀在一块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最是知道,严青栀厉害的其实是她脑子里的学识。

    一介武夫,可以杀一人,杀十人,却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杀千人杀万人……

    就算强如苏阖也知道自己的极限在那里,可有些东西,却是没有极限的!

    就像是天镜司的弩车,只要一炮打出去,就连那些使人觉得头疼不堪的尸傀,也只能挺上片刻罢了!

    而严青栀这样一个专门研究这些的人,却从来都没有好奇过那弩车的构造。

    她是忘了吗?

    是不想看吗?

    都不是,苏阖比任何人都明白,严青栀是发自心底的并不在意。

    严青栀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了许多东西,她只是乖巧的点头。

    “是,大伯!”

    苏阖没有为难她,见她听进去了,也就没在唠叨,而是说起了旁的事情。

    “老夫自小是在古家长大,是后来拜师才改名换姓,古家与老夫的渊源颇深,你在此走动不需顾虑太多!”

    严青栀愣了一下,她以前只是听过苏阖中年时候的事情,只以为他曾经是孤儿,后来被他师父收养,却没想到,事情竟然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好,大伯,你也不用顾虑我的!”

    苏阖悠悠的叹了口气,当着严青栀的面,他也露出了一种疲态。

    “世事无常,早年大赵初建,百废待兴,古家成了一片净土,避世不出便可隔绝大多麻烦,可如今几十年过去,大赵盛世兴隆,古家反而落入了窘境,此前若说这朝廷能够如此开明繁华,任凭谁人都是不信的……”

    苏阖不禁对着严青栀感慨起来。

    古家传承了这么多代,多繁华的朝代他们都经历过,可如大赵一般的,却是史书头一回。

    一个家族并不是一成不变,家族中人更新换代,也并是要适应环境。

    对于古家的一切,苏阖感触最深。

    他幼年时,古家上下一心,族人淳朴,即便带着些许偏见,也都在合理的范畴。

    可到了如今,古家人心涣散,族人生活好了,可偏见加深,固步自封,没有与之匹配的成长与能力,只有日渐无力的自大与傲慢。

    鸲山一带以古家为先,难怪梅横要用这种手段收回南荒。

    苏阖此前对梅横还有怨念,可事到如今,怨念之中又夹杂了一些欣赏与忌惮。

    “大伯,您也别想的太多,有些事情就应该顺其自然,别说天塌了还有高个儿顶着,就说这件事有谁没谁都是要发展到这一步的!”

    严青栀看的很开。

    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也没有看不开的必要。

    苏阖摇了摇头,没再和严青栀继续往下说,他一把年纪了,明白很多事情不能强求,说不得他与古家的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不管再做些什么,都会有人迁怒与他。

    若是以前,他还会想着死后回到这里来,可如今他自己也有后人,破云枪也有传人,他与古家终究走向了两个方向。

    “大长老已经让位出去,过两天就要交接,原本我准备他们交接完再走的,可如今看梅横那样子,似乎还有别的准备,咱们继续留在这里没有意义,找个时间,你我尽快离开吧!”

    严青栀自无不可,连连点头。

    “我都听大伯的!”

    在别人的地盘上,两人也没说的更多,苏阖看严青栀一副营养过剩的样子,就让严青栀给他搬了凳子过来,坐在屋檐下看严青栀练功。

    等到傍晚时分,古双被阿芙扶着回来,苏阖与她说了离开的事。

    古双神色极其黯然,她昨夜还想过与苏阖一同离开这里,可显然苏阖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两人之间的氛围,浓烈又克制。

    不管是身份,还是命格苏阖都不会与古双在一起的。

    古双也没有勉强,这一辈子,已经这样了,路是她自己选的,也是她自己走的,与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二天一早,苏阖便于梅横告辞了。

    虽然苏阖留不留在这里已经与他的计划无碍,但梅横还是真诚的挽留了一下。

    苏阖并未答应,梅横也只能尊重他的意见。

    听说梅横昨天见了古家好几个人,当晚就定下了古家的族长。

    严青栀初时还没有在意,可听了那族长是谁以后,她白眼差点没翻上天,古家最后选出来的族长,竟然是躺在床上重伤到难以起身的古姜……

    要说前两天严青栀还觉得梅横险些付出好几个玄卫的生命,就为了把古姜送去宗庙是不是太得不偿失,那今天听到消息的时候,严青栀就有多无语。

    所有人都以为梅横是为了用古姜来制衡古榕,或者用古姜的惨状来挑起那些失了亲人的古家人动情。

    可如今看来!

    真是扯淡!

    梅横就是为了让古姜知道,这个家里谁都是信不过的,古家已经四分五裂,古邕就是古姜的前车之鉴,古姜想要作为这个族长的位置,除了依靠天镜司的人,别无他法。

    他甚至连退路都没有!

    不过想到了这里,严青栀又皱起了眉来,她路上背着古姜去的宗庙,也听古姜说了他获救的过程。

    而且这段时间里,梅五也从来都没给梅横传递消息,那梅横是如何知道古姜存在的!?

    又是如何判定古姜这人能为他所用的?

    严青栀想不明白,可她又不敢深想下去,天镜司不是好惹的,梅横也不是善茬,她怕自己知道的越多就越难以抽身!

    苏阖在梅横面前似乎还有些面子,梅横也没有为难两人的打算,更没有抓着谁要挟他们的意思,甚至在苏阖与他告辞的时候,他还强撑着起身给苏阖赔礼。

    这一番折腾之后,在古家权利交接的前一天,严青栀与苏阖离开了这里。

    苏阖虽然受了伤,但实际情况还好,伤也都是皮外伤,不影响两人赶路。

    他们从鸲山出来,在山脚下的一个村子里买了两匹不错的马,一路骑马回了巢郡。

    冬日里赶路倒是遭罪的紧,人骑在马上只觉得浑身冰凉,夜里若是宿在野外还好说,篝火点着总归是有个温暖的地方,可若是住在客栈里面,才是真的冷。

    这又湿又冷的气候让严青栀手上都起了冻疮。

    起冻疮的感觉她都好些年没经历了,不想因这一遭,却是重新回味了一遍。

    好在两人来去匆匆,没有多长时间就回了家,不然只怕她的脸也得吹的够呛。

339 又一年

    这次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院子里面静悄悄的。

    严青栀走到大门口一见大门锁着,便后退了几步,直接翻上了墙。

    院子里的机关没有打开,这一片治安还是不错的,而且张掌柜一家就住在前院,这边就算只有四个姑娘领着一群孩子,也基本不会有人过来找茬的。

    何况君同月和严青栀比倒是功夫平平,但对付寻常的毛贼那也属于武林高手水平了,安全还是很有保障的。

    严青栀从外面落下,也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声音,果然,她这边院门刚一打开,君同月的房门便也开了。

    马匹被严青栀牵了进来,那边君同月也终于意识到可能是严青栀回来了。

    她一脸的喜色,连忙询问。

    “大伯?青栀姐?”

    严青栀压低声音答应了一句。

    “嗯!你也别忙了,早点睡,我自己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严家的马圈在二进院里,不大的马圈中已经栓了好几匹马和一头驴。

    苏阖回头将大门重新挂上,而那边君同月已经点了风灯,披了衣服去厨房张罗做饭了。

    严青栀说是不用她,可君同月怎么可能会听,再说了,自从她随着严青栀到巢郡以后,两人还是头一次分别这么久的时间,以前,就连兵役的时候她们都是一起的呢!

    马背上的东西被严青栀卸下,虽然说一直在赶路,可东西却也添置了不少,还有从南荒回来的时候古双和阿芙给他们带的东西。

    严青栀将马圈里清理了一下,又给马儿铺了稻草,喂了草料,这才不无感慨的说了一句。

    “这马也太多了,不行就只能卖两匹了,哪有寻常人家养这么多马的!”

    她嘟嘟囔囔,厨房里叮叮当当。

    严青栀路上没有写信回来,信差还没有她和苏阖跑的快呢,因此君同月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家,自然也就不会给两人留饭。

    以前说不得做多了还有的剩,可现在一院子的孩子,只有做少了不够吃的时候,哪有剩下的!

    家里两个帮工的姑娘听见动静,也爬了起来。

    听说严青栀回来,两人也有些高兴,帮着君同月一同忙活。

    严青栀走到厨房的时候,她们饭菜都蒸上一会儿了,听说是高粱米饭和一大碗干菜肉。

    蒸腾的热气冲走了严青栀满身的寒气,见她进来,君同月忙给她倒了一碗刚才捞饭的米汤。

    严青栀捧着碗,这才有了回家的感觉。

    很快,苏阖也走进了厨房,两人都搬了凳子坐在灶口,一边烤火,一边添柴,君同月坐在他们旁边,歪着头追问路上的情况。

    严青栀捡着能说的跟她说了一些,除了古家的事情,还有一路的见闻和南荒山中的情况。

    君同月其实也没有那么好奇,她就是看见了严青栀回来有些高兴。

    一高兴,第二天都差点起来晚了!

    不过,家里大约如她这般高兴的,也只有君同月一人。

    因为第二天一早,一群孩子顶着乌漆麻黑的夜色起来练功的时候,一看见院中站着的苏阖与严青栀,全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们放松的好日子一下就没有了!

    当然,严青栀也没有那么高兴,因为回来以后,她也要开始念书了。

    每次她回来,等着她的都是冯山长布置下来的无穷无尽的课业。

    麻将桌上少了苏阖这个牌友,书院里少了她这个爱徒,冯山长这一个月属实无聊的紧,没事儿的时候只能看书,于是看着看着就觉得,这一段应该让严青栀记下来,那一段也应该记下来,如果直接跨到这一段似乎不行,应该先看看这几本书……

    就这么想着想着,严青栀就荣获了一张长长的书单和一份厚重的课业。

    等到严青栀将这些课业都清空时,年都已经过完了!

    尽管没有严青竹,但因为多了许多的人,这个年也热闹的不像样子。

    除夕的晚上,严青栀还在空间里给严青竹放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严青竹在兵营里憋闷的够呛,每次让严青竹准备的都是各种吃的,也偶尔会让她帮忙寻一些药来。

    他们除了用空间联系以外,也没断了书信往来,有些不着急的东西,严青栀也会托梦云城那边的商队送去,也从来都没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异常。

    从南荒回来以后,曾经经历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恍恍惚惚之中便都飘的无影无踪,种种疑问被严青栀压在心里,她的每一天都被生意干活读书和练武填的满满当当。

    随着各地的人慕名而来,白祁书院的学生越来越多,青园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严青栀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也会将张念平带上。

    因为腿的关系,他不能和其它孩子一般去书院读书,虽然这不是严青栀亲生的孩子,可毕竟都是她的徒弟,感情是相类似的。

    她总会觉得这个孩子付出良多,每次对方受到这个世界不公平对待的时候,那孩子都没有反应,严青栀便开始愧疚。

    可能是经历的关系,他不过十岁的年纪,却成熟的好像个大人,他的大局观超乎严青栀的想象,聪慧又稳重,敏锐又平和。

    见他如此,严青栀的心就更偏了,没事儿的时候就把他带在身边,甚至连冯山长讲课的时候都带着他一起去。

    反正都是一些开拓眼界的知识,他学一点算一点!

    他平日里也不能练功,多余的时间为了跟得上严青栀的课程,全力恶补,一直都在看书。

    而严青栀也在教他的过程中发现了他过人的数学天赋。

    天赋这个东西很不公平,出生的时候有就是有,没有那就是没有了,能遇上这样的一个孩子,严青栀觉得十分荣幸。

    而且这个孩子刚好是她从一点知识都没有的时候捡回来的,她可以用更现代的方式,将她自己所学,甚至严青竹所学的所有知识都交给他!

    在这个年代,一个人断了科举之路,那他所学的每一个知识就都有了更多更广泛的意义。

    比如说,严青栀开始将手里的活交给他一些,某些需要计算的辅助工作也都放在了那孩子的身上。

    他解放了严青竹许多的时间,成了这个家里,除了严青竹与君同月之外,第三个可以随意出入严青栀书房的人。

    苏阖倒是不再受限范围之中,不过他对于严青栀鼓捣的那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这么多年都没进去过一回!

    就这样一晃神,又是一个除夕过去。

    新年刚过,巢郡就下了一场薄雪,洋洋洒洒的,严青栀站在窗口,看着一群孩子在外面挥舞着大扫帚四处扬雪,不禁觉得自家这个院子似乎有些小了。

    七八岁的孩子简直人厌狗烦,一两个都让人头疼,别说七个了!

    而且他们又天天吃得多长得快,上房揭瓦下水捞鱼,简直让人烦不胜烦,家里的两个帮工都不够用了,没办法,严青栀又请了个会武功的长工,天天盯着他们。

    午饭那头做好了,热气腾腾的端出来,厅里满满当当的摆了两张桌子,男的一桌,女的一桌。

    严青栀倒是不在乎这些的,可身处这个时代总要有所顾忌,她们家的女孩子多,万一没有这个意识,以后让人骗了怎么办!

    大家按照往常的方式坐了两桌,呼噜呼噜的吃起了饭来。

    正吃着,院门口的方向传来声音,竟是有客上门了!

    严家吃的是三餐,跟别人家不大一样,人家刻意错开的时辰可能正好是他们吃饭的功夫。

    这种事也不是头一次了,严青栀连忙起身擦了嘴便出去招呼来人。

    来的是两个三四十岁,梳着妇人头的女子,其中一个穿着老红色的棉袄,面上没有补丁,盘扣旁边还绣了点缀的小花。另一个里面穿了个灰色的棉袄,外面套了个黛蓝的棉马甲,锁边的位置还带着外翻的黄兔皮,毛茸茸,簇新簇新的。

    这两人的穿着打扮,放在寻常人家,可算是相当体面的人了。

    严青栀看见两人脸上扬起了一个略带虚伪的笑容。

    “是杨家大嫂子啊!进来坐吧!”

    她称作杨家嫂子的是那个穿马甲的,这人是她们不远处一家成衣店掌柜的儿媳妇。

    严家的孩子多,严青栀手艺平庸时间又少,便解放了自己和家里忙不过来的帮工,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在他家做。

    跟她关系还算可以。

    不过另一位穿暗红色棉袄的人她就有些不大想见了!

    说来,这人最近她见过了好几次,烦的她脑仁都疼。

    街面上的人谁什么样大家都有数,她一看严青栀这表情,就明白自己这个忙帮的不对。

    不过人已经站在了这里,再说别的就有些不好了,她便赶紧笑眯眯的解释。

    “这是我娘家那边过来的,夫家姓于,我管叫婶娘。”

    对于所有在辈分上想占她便宜的人,严青栀都没有好脸,哪怕对方看起来已经四十多了,也是如此。

    “于太太!那一起进来坐吧!”

    严青栀可没有拉近乎的意思,一个称呼杜绝了对方顺着亲戚名分往上爬的打算。

    杨家嫂子一听这话笑容更淡了。

    都是女眷,严青栀也没有太多避讳,带着她们去了自己的房间,杨家嫂子也没觉得怠慢,倒是那个于太太有些尴尬了。

    她选在这样的时候过来,当然是不是为了见严青栀的!

    两人在靠墙的椅子上坐下,严青栀给倒了茶水后,才搬了个椅子坐了过来,杨家的嫂子四下看看,而后跟严青栀说道。

    “哎呦!妹子你这房子收拾的可真好,比我家那个暖和多了,这墙刷的也漂亮,哪找的人干的活啊?赶明我也请人过去收拾一下,我家墙角那不管怎么修都漏雨,墙上一面的水印……”

    严青栀只是笑笑。

    “我家的几个佃户,做事挺仔细的,你要用人的时候跟我说,我帮你联系。”

    有些话就是客套客套,她家前院都是这么刷的,也没见谁真打听。

    于太太一听这话,也想要插嘴,不过她还没开口,严青栀便说道。

    “我跟于太太也不相识,不知道您今日上门是有何事?”

    严青栀的开门见山让尴尬的气氛又尴尬了一点。

    杨家嫂子想要打个圆场,但看严青栀紧紧盯着于太太,眼神平淡的可怕,她也就老实的闭上了嘴。

    而那于太太倒是很擅长处理这种场面,连忙笑的很是喜庆。

    “哎呀!严大姑娘这人就是直爽……哈哈哈……我跟你说,我来啊!是有个好事要跟你说!”

    “不知道你听没听过陆家……”

    严青栀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种种烦躁。

    “陆家大公子与我们姐弟都是白祁书院的同窗,自然是知道陆家的!”

    一听陆涧的名头,那女子笑的更灿烂了。

    “那就没错了!我啊!正是受陆家之人所求才登门的!哈哈哈……”

    听到这里杨家嫂子也没有开口,这些事情她自然是打听清楚了才敢带人过来,不过她却不知道的是,陆涧和严青栀的关系,跟他们想象之中的区别甚大。

    看着她的表现,严青栀实在是有些没忍住,笑着打断道。

    “于太太!你上门不是来给我说媒的吧!?”

    杨家嫂子一听这话,脸色当时就变了,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挪了挪,想要说什么,却被那个于太太伸手安抚住了。

    “哎呦!哪里的事?!咱们也不是那不识抬举的人,早就听说严家大公子小小年纪便学识过人,以后肯定是个举人老爷,这举人老爷的姐姐那可都得嫁给官老爷,咱们这样的人哪里就敢瞎给说媒!你说是不是……哈哈哈……”

    她的笑容传出了老远,但严青栀却是更加生气了!

    严青栀叹了口气,强撑着脸上的笑容没垮。

    “这话说的,是也不是,我弟弟中举自然是我期待的,不过我自己本身就是白祁书院冯山长的弟子,明年也是要参考的!”

    “而且我工科考试在科举之前,按道理讲,可能我做官了,我弟弟还没考举人呢!呵呵呵……”

    这话一下就让于太太愣在了当场,她的手下意识在袖子里缩了缩,女人科考!?她根本就没有想过……

    严青栀可不管她的表情,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而且我才是我们严家的户主,我弟弟若能中举只是他自己的事,可若是我中了,那我们一家子的身份可都不一样了!”

    “到时候家中孩子的婚姻嫁娶就是另一个样子了。”

    房间之中一片沉默。

    不远处的厅堂之中,坐在君同月身边的小乐仰着头小心翼翼的问君同月。

    “月姑姑,我师父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她是不是背着我们去吃好吃的了!?

    君同月转头看了看外面的情况,正好见到严青栀得意洋洋的将两个妇人送出大门,她抿了抿嘴,转回头跟小姑娘说道。

    “马上就回来了,你快吃你的饭!”

340 流落在外的破云枪

    严青栀走进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苏阖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说话,又转回头去继续吃饭了。

    君同月倒是凑过来问她。

    “怎么回事?”

    严青栀摇了摇头,这件事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孩子眼下正是嘴碎又没轻重的时候,他们知道了,就等于全世界知道了。

    同桌的几个孩子都没当回事,看了严青栀一眼,搂饭的速度更快了,倒是另一桌的一个孩子伸脑袋过来想说什么,被苏阖一筷子打了回去。

    他还想说什么,就见自家大师兄盯向自己的视线阴测测的,吓得他一个激灵赶紧闭嘴吃饭去了。

    吃饱了饭,家里的孩子收拾碗筷,打扫卫生,严青栀则和苏阖打了个招呼,就去前院了。

    严青栀的耳目只有两个,街面上的事情问张掌柜,书院里的八卦问青园的钱掌柜。

    张掌柜站在柜台后面算账,笔墨斋的小伙计们都在干活,见到严青栀大家都喜气洋洋的打招呼。

    严青栀也都点头回应,而后站在了柜台前面,和张掌柜说起了街面上的事情,除了这周围的,还有一些关于陆家的。

    严青竹把陆涧从陆家领出来的时候,就说过自家与陆家关系不错,张掌柜也不疑有他,将陆家现在的情况说了一下。

    严青栀可不会以为那个于太太是给陆涧说媒的。

    陆涧今年年末就会服役回来,十月份参加县试,明年四月是院试,八月乡试,次年二月会试……

    顺利的话,这一路考下来,只用一年多的时间,等有了功名在谈婚事,跟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同样的道理放在严青竹身上,也一样适用。

    不过严青竹年岁不大,今年回来也才十四,以大赵科举的难度,这个年纪想考中可不容易,能出头的必然是资源天赋心智实力一样不缺的天才。

    严青竹在白祁书院一直藏拙,又有自家风头无两的老姐压着一头,除了知道底细的冯山长,根本没人看好他!

    但学问的事情,谁又都不敢打包票,于是这时候上门的人,就多少有些占便宜的心思存在了。

    万一严青竹没中,那得了个老婆,万一严青竹中了,哪怕只中了个童声或是秀才,都是得了一门有前途的姻亲。

    当然,若只是如此,严青栀也不会太生气,这个世道女子婚姻,不如意的十之七八,看的都是条件,她就算难受,也没到人家上门提一提就受不了的程度。

    可这人赶在这时候,招呼都不大一个,只让个没身份的媒人试探了几次就空着手上门,哪里有结亲的样子,分明是要以势压人。

    甚至想的多些,这些人的目标可能本来就是严青竹呢!

    她没把这些影响名声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问了一下陆家那个儿子到了年纪,陆家的人真是太小看她了,竟然以为她严青栀真是屁的后台都没有!

    是瞧不起她白祁书院大师姐的身份,还是瞧不起冯山长这个一院之长。

    张掌柜从严青栀的话里话外,听出了些眉目,脸色也不大好看,他们俩自始至终都没说过半个求亲的字,更是没有将姑娘们的名字和那些人扯到一起。

    等从笔墨斋出来,严青栀又去了青园一趟,找钱掌柜说了些事情,了解了一下那家人的情况以后,严青栀便回了家里。

    她和君同月过了年已经十七,放在后世还是个高中没毕业的小姑娘,可在这里,就成了适婚人群,甚至再过一两年还没出嫁的话,就要被人笑话成老姑娘,甚至还要被人嫌弃。

    严青栀对此嗤之以鼻,老娘付出这么多代价经营自己,就是为了让这些人挑三拣四的!?可真有意思!

    不过,这次的事情也给她提了个醒,她和君同月的婚事能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这件事不好好处理,对她们一大家子都有影响。

    她不敢一个人莽过去,这件事还是要和苏阖他们商量的。

    严青栀赶在下午回了家,一回来就拉着君同月和薛瑾容去了苏阖的房间。

    这种事情直接翻脸影响家里的名声,但是什么都不做,让人知道,岂不是以为什么猫猫狗狗的都能上她家的门!

    事情一说,除了薛瑾容这个外人劝解了两句以外,剩下的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虽然说的是君同月的婚事,但君同月没有半点娇羞,向来温温柔柔的她难得的脸拉的老长,如果是严青栀给她选好的人家,说让她嫁过去,她半点都不会犹豫。

    可这种带着以势压人姿态的人,确实让她十分不喜。

    也让她十分不安。

    严家的人有什么背景她心中都有数,跟寻常人家比当然还不错,可与陆家这种地头蛇相比,就有些单薄了!

    不过严青栀倒是淡定的很,她最厉害的人脉从来都没用过。

    想当初高素有一块玉佩还在她手上呢,虽然不知道幕后的人是谁,但是想来,她拿着玉佩找到梦云城城主面前去,总能将那人给钓出来的。

    当然,那是万不得已的最后一步,在这之前,她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下。

    苏阖听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表情也严肃了许多。

    “此事让你师父出面最是稳妥,他们陆家的孩子若是还想要读书举业,总还是要名声的!”

    “何况,今日你没让她们说出求的是谁,也是好事,免得别人以为咱们小题大做呢!再说,传出去对阿月名声也不好。咱们家好好的姑娘,从不招惹是非,别跟那些人扯到一块去!”

    说完又看了严青栀一眼,叹了口气。

    “就是有些委屈你……”

    这件事传出来,大家只会当有人要给严青栀说亲,被冯山长给挡了回去,而不会以为是君同月的事情。

    同样的,也只有是严青栀的事情,冯山长出面才站得住脚。

    严青栀明白苏阖的想法,她一脸的无所谓。

    “我不委屈,说我是非的人多了,以后会更多,这才哪到哪!”

    站在一旁的薛瑾容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伯公说的自是合理,只是怕这陆家不识好歹……”

    她怕万一冯山长没能震慑住这家人,他们再上门时就更猖狂了!

    君同月不明所以,对于婚事,严家众人都是第一次接触,能够参考的都是别人家的事情。她没见过女方家里特别强势的案例,她所见到的,大多都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此时听了这话,吓得她一口气提上来,下不去呼不出,只能习惯性看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苏阖眉头皱了一下,眼神瞬间凌厉。

    “冯山长的面子都不给,那老夫看他们就是活腻了!若非是女儿家名节事大,就冲他们如此上门折辱阿月,老夫就得将他家大门给拆了!”

    苏阖霸气外露,完全不在乎事情的后果。

    他的关系网,可比严青栀那虚无缥缈的玉佩靠谱的太多。

    而且苏阖是江湖中人,要是真发了大愿收拾陆家,手段可多了去了!

    何况真到了那一步,冯山长也不会放过他们,真说搞垮陆家是不太可能,但在一些关键的地方卡的他们难受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件事如此便定了下来,苏阖甚至都没有见陆家人一面的打算。

    三人说定以后便要往外走,只不过,刚走到门口,苏阖突然把严青栀叫住。

    “青栀,你等一下。”

    严青栀不明所以,拍了拍又开始惶恐的君同月转身走了回去。

    君同月有些慌,不过还是被薛瑾容给拉走了,苏阖到底是长辈,有些话不好说,强留在这里,还不如等严青栀出来以后问她才更合适呢!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只留下苏阖与严青栀在房间之中。

    房间中一片安静,只有灯火跳动时,灯芯处传来的细微噼啵声,等到君同月都走远了,严青栀才抿了抿嘴打破这片平静。

    “大伯,是陆家这事有为难的地方吗?”

    苏阖抬头看向严青栀,皱了皱眉,反应了一下才说道。

    “没有麻烦的,就是以前老夫忽略了一个问题,直到今次才想起来。”

    严青栀舒了口气,不是这事儿就一切好说,她上前几步,坐到了她平日常坐的小凳子上,准备听听苏阖想起了什么。

    “你今年的工科考试可有把握?”

    和科举不一样,工科考试虽然也分为几场,但十分集中,而且都在召都,时间上来算,严青栀乡试的成绩那时候也下来了,两人同去正是合适。

    而且,年前严青栀的成绩就下来了,若是进了天工院封了官,一大家子可能都要搬到召都去,以后再想要四处走动,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严青栀没有半点犹豫。

    “我有九成把握。”

    开玩笑,严青竹默写下来的那些数理化的书,文献,实验,和她自己之前画的图纸,在这六年的时间,她已经全都吃透了,别说还有一双这样平稳又精准的手。

    考天工院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想到了这里,严青栀也不禁有些犯愁,以前从来都没想过,但到了这时候,她却不禁想到了更以后。

    虽然她自己上大学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学的是木匠,可按照如今的技能点下去,她的技能树都不知道歪到哪去了。

    要说是机械工程吧,不准确,毕竟现代机械不少东西依托于电能,可这里连橡胶都没有,电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严青栀唯一下狠心研究的就是各种机关……

    可要说是建筑工程吧!房子,园子,严青栀也都亲自设计督建过,可也仅此而已,桥梁堤坝……这种功能性建筑,她还只停留在理论知识上面……图纸倒是还有不少,可这些图纸也很难生搬硬套,真说自己设计的话,她还差的太远!

    真说进了天工院,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觉得趁着自己还有时间将这个问题深入考虑一下,甚至有机会,她还应该组建一个自己的团队,去专门往一个方向研究……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严青栀本身也不是多厉害的人,想要把手里的知识最大程度的利用起来,光靠她自己是很局限的。

    苏阖抿了抿嘴,若有所思的样子,半晌之后,方才说道。

    “既如此,那赶在青竹回来之前,你去云海洲将破云枪取回来吧!”

    严青栀不禁一愣,她带着那长枪的时间太久,久的她差点都忘了理论上自己还有另一杆枪来着!

    她有些紧张的坐直了些身体。

    “大伯,我现在的能力不会太勉强吗?”

    能让苏阖将长枪托付的人,身手总该跟苏阖差不多吧!

    自己要是不动杀念,全力出手的话,抢回来的希望恐怕不大。

    苏阖倒是没有因为这个发愁,而是悠悠的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了窗边。

    看着他如此动作,严青栀心中更慌了,看来对方实力很强啊,让自家大伯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片刻之后苏阖似乎结束了自己的回忆,转头过来问严青栀。

    “此前你曾去过入海川,当时被人围追堵截,但你身边亦是拖累甚多,若是情况改变,你孤身一人,也没有人会去救你性命,以你当时的实力可有逃出入海川的把握?”

    严青栀想了想当时的情况和入海川的环境。

    她那时候得罪的只有门开城的人,刚开始那些人不知道她的位置,追杀过来的人也不算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悬赏逐渐上升,追过来的人肯定会几何倍数的增长……

    不过,苏阖问的并不是她能不能对抗这么多人,而是有没有把握从入海川逃出来。

    严青栀计算了一下路程,点了点头。

    “若是当时我身边没有拖累,也没有遇上别人救我的话,逃出来应该没有问题!”

    苏阖眉头舒展了一些,视线投向了严青栀。

    他的眼神带着打量和审视,看的严青栀心里毛毛的,她下意识吞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的询问。

    “大伯?”

    苏阖这才收回视线,挥了挥手。

    “行,我心里有数了,你先回去吧!”

    严青栀不明所以,但有一种危险的感觉如影随形。

    她心中琢磨着苏阖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话,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还没到门口,就被君同月叫住。

    “青栀姐!”

    看着忧心忡忡的君同月,严青栀收敛心神,跟着她去了隔壁。

    薛瑾容也陪着君同月坐在房间之中。

    苏阖与严青栀的事情还没有定论,她暂时不想透露出去,也就没避讳薛瑾容。

    “你这事情不用担心,大伯只是多问了一下我武功上的事。”

    严青栀安抚了君同月一句,但效果并不理想。

    君同月比她想象的更加敏感,这件事对于严家来说是头一次,但绝不是最后一次,只要她们一天没有定下来,打她们主意的人就一天不会消停。

    此前是因为严青栀带了一群孩子回来,让两人在婚恋市场的行情大跌,而寻常人家又因为条件,不敢问上门来,这才让她们消停了这许久。

    可随着两人年纪增长,她们常在外行走,长的又都不丑,名声学识也都不错,总会有些人一头撞上来的。

    严青栀心里早有准备,而且她的强势也让一般人望而生畏。

    不过君同月就不一样了。

    表姑娘,有点学问,长的不错,性格温柔,有着潜力无穷的亲戚,带着财产又不带责任,还没名正言顺的身份……

    这简直就是那些大家族旁支或者纨绔子弟结亲的首选。

    她们可以拒绝这个。

    甚至以后严青栀真考入了天工院,也能从身份上拒绝更多的人。

    可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现在冯山长能镇得住,以后呢?

    又有谁能庇护她呢?

    君同月第一次对严青栀曾经挂在嘴上喋喋不休的‘自强’有了感悟,她生平头一次恨自己什么都不是。

    若是她也能够庇护自己,是不是也能像严青栀一样,不管别人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都能毫不在意。

    “我知道,青栀姐我……我只是……”

    她心里有好多话想说,但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严青栀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想那么多,我跟你说,你的婚事你要你自己不愿意,我就是拼尽全力也不会让任何人勉强你!”

    严青栀的话短暂的安抚住了君同月,她抿着嘴抱住了严青栀的腰,将脑袋靠在严青栀肩上,眼泪瞬间湿了严青栀好大一片衣裳。

    薛瑾容叹了口气,她太知道这种身不由己的感受了。

    严青栀拍了拍君同月的脑袋。

    “放心,一切还有我呢!”

    君同月的手紧紧的攥着严青栀的衣服,她心中矛盾极了。

    没有人愿意成为别人的拖累,也没有人愿意被在乎的人放弃,她感谢严青栀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放弃她,但也深深的责怪着自己的无能。

    严青栀不知道这些,她只以为君同月是害怕了。

    如果只是这个时代的普通姑娘,其实并没有那么抵触,可君同月的思想都是从严青栀和严青竹那里延续出去的。

    外面看还看不出来,可内里她有着一个许多人都触及不到的灵魂。

    她潇洒的做了这么多年君同月,又怎么能心平气和的做回那个名字都没有的小姑娘。

341 都是坏人

    第二天一早,严青栀练完功都不等苏阖叫她,便收拾了点东西出了门。

    此事宜早不宜迟,谁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万一觉得严青栀是想要加码,今天拎着点东西又上门来呢!

    毕竟脑子好使的人总是应当先找个合适的人过来打听打听吧!自家都不出人,指挥个保媒拉纤的就来了,像什么样子。

    这事严青栀想起来一次,生一次的气。

    严青栀没有去藏书楼旁的教室,而是径直穿过长廊,直接杀进了冯山长的院子。

    冯山长的仆从正从小厨房里端了热水,要伺候冯山长起来洗漱,一见严青栀吓了一跳。

    这天都没亮呢,要不要这么勤快啊!

    “姑娘!你……你……”

    他想问你怎么来了,但是严青栀只是跟他打了个招呼,拎着自己带来的东西就冲到门口去了。

    冯山长已经穿好了衣服,只是还没洗脸梳头。

    小老头听见严青栀的声音气的胡子直抖,但是手上动作不停,赶紧把自己的衣服先套上。

    严青栀敲门的时候,冯山长的腿正好卡在棉裤上面。

    “敲敲敲!敲什么!大早晨不让人消停……”

    他不知道严青栀闹的什么,不过从状态来看,应该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不然严青栀在门外就得吵嚷开了。

    严青栀听见他中气十足的声音,拍门声也瞬间提了三个高度,吓得冯山长一脚差点踩空。

    端水的仆从站在严青栀身边,心急火燎的阻止。

    “姑娘姑娘,小点声……”

    你师傅多大年纪了你心里没数吗?这么使劲拍门也不怕把他送走!

    严青栀趴在门玻璃上往屋里看,可惜上面挂了帘子,什么都看不见。

    冯山长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蹬好了鞋,这才气喘吁吁又怒气冲冲的冲着门外喊了一句。

    “进来吧进来吧……追命啊你!”

    严青栀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仆从跟在她身后也进了放进。

    冯山长弓着背扶着心口的位置,往脸盆架旁边走,完全不想搭理严青栀。

    他的头发白的差不多了,不梳起来的时候乱蓬蓬的,作为一位学者,他一直维系着自己光鲜的表象,形象气质这块拿捏的死死的。

    不过随着年纪增长,妻子的离世,家中孩子又常年不在身边,本家族人利用的也比真心的多……

    细碎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罗列下来,将他心里的热情消磨了大半。

    他也终于理解,那些一世英名的大人物到了老年,为什么总能养出几个废物来。

    废物虽然让别人讨厌,但自己是真快乐啊!

    就想现在的严青栀,虽然他烦的够呛,可看着那生机勃勃的样子,那对他还饱有真诚的眼神,总让他觉得其实自己也没有那么苍老,那么孤独。

    “师父!师父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严青栀的声音一波三折,冯山长一脸无语,仆从将沾湿的手巾递到他面前,他擦了手脸,而后视线看向严青栀的方向,手上则接过了温水碗,拿着沾了牙粉的毛刷刷起他为数不多的几颗牙来。

    看戏的表情不言而喻,而严青栀也乐的表演。

    “师父,徒儿心里憋屈啊!虽然说徒儿我顽劣不堪,学识不够,又是个女孩子,在外也是名声不显……”

    冯山长冷哼一声。

    就你还名声不显,你那青园一天一个花样,召都的纨绔玩的东西都没你那些游戏设计的花花,就这还名声不显,为师差点都要靠你扬名了!

    “当然了,徒儿自己憋屈也就憋屈了,徒儿能忍……徒儿不光能忍一次,还能忍两次,忍三次……可这一回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徒儿再忍下去就是让他们打师父你的脸了呀!”

    “呜呜呜……”

    冯山长仰头漱了漱口,哗啦哗啦的将水吐掉,严青栀捂着自己的脸,进入到了卖惨环节。

    “他们定然是将我们当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才能赶在这时候,毫无顾忌的上门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

    “他们这是欺我没有靠山,想要扒了我的脸面贴在他家啊……师父,徒儿我读书多年,又师承于您,可竟然被一个当地的土财主踩在脸上来,是徒儿没用,徒儿呜呜呜……”

    仆从搬了凳子过来,冯山长坐在脸盆架的镜子前面,看着仆从蘸着温水将自己头发梳理起来。

    严青栀从手指缝里看冯山长,正好从镜子里看到冯山长看过来的眼神,她嘴一撇,赶紧又把眼睛挡上了……

    见她又准备哭,冯山长实在是累了,这一大早晨的,可烦死个人了。

    “你行了!有事就说事,别再那挤眼泪了!”

    严青栀被拆穿也没有下不来台,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了冯山长的方向,自己也高高兴兴的搬了个椅子坐在了冯山长身边。

    “还是我师父厉害,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底细,徒儿佩服!”

    冯山长实在是无语,小姑娘的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全是光芒,让他被人差点堵在屋里的不悦都散了差不多了。

    他初见严青栀的时候,小姑娘才十三岁,面上看着精明的要死,可了解下来才发现,这孩子内里憨的实在有趣,有时候自己一知半解还要为了场面强撑着自己,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可那些真聪明的人,又怎么可能看不透……

    每次经历一些事情,她那隐藏在表面镇定之下的层层不安,都让冯山长即觉得好笑,又觉得心软。

    “少拍马屁,有话快说。”

    冯山长板起来脸,还是那一看见严青栀就万分严肃的样子。

    严青栀将自己的椅子又往前搬了搬,顺便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放在了靠角落的一边。

    “师父,我跟你说,这件事我是真的挺生气的,昨天我正吃饭呢,结果一个媒婆就找上了门来,大正月的空手上门就算了,一上来就要跟我说个好消息,一开口就问我知不知道陆家……”

    “把我气的够呛,这婆子我头几天就见到了,还跟我制造偶遇呢,见面就夸我颜色好,有气度,问我婚配与否……”

    说到了这里冯山长脸色顿时一变,转头就要问严青栀什么,结果仆从没有准备,攥着的头发没松手,差点扯着他头皮。

    “哎呦,老爷……”

    仆从想要说什么,却被冯山长挥手打断,他已经转过身来,看着严青栀问道。

    “她怎么说的!你怎么说的?”

    严青栀一见冯山长如此,半点都没客气,当即就把自己之前的经历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当然也顺便混淆了一些事情。

    毕竟有些话那些人也是没说的,她说不说,冯山长怎么想,那就是冯山长的事情了,真说问到头上,她也能装傻。

    开玩笑,你给我说亲是不行,可你给我表妹说亲就可以了?

    等到严青栀跟着冯山长出来的时候,冯山长已经将自己收拾妥当,拉着张臭脸出了门。

    等两人到了平日上课的教室,张念平也已经端坐在里面,书院里的杂工正在那点火盆,张念平点了灯,坐在轮椅上看书,见到严青栀与冯山长一同进来,也没有意外。

    今天的冯山长有些烦躁,没等到下课的时间,就把两人打发走了。

    严青栀推着轮椅把张念平送回去,自己则高高兴兴的去和苏阖说这事儿。

    只是她一进门,没有等来苏阖的询问,只等来了一句。

    “你的实力不够,这段时间开始加练吧!”

    严青栀如遭雷击,从这一天开始,她的时间全都被看书和练功填满。

    之前想要专攻一项发展的打算,直接被搁置到了很远以外的地方。

    苏阖突然之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麻将都不打了,每天都在盯着她揍,严青栀心中压力太大,只能把家里的孩子也拎过来亲自收拾。

    这些每天上蹿下跳的孩子一下子就老实了下来,甚至去书院读书都成了他们为数不多的休闲和快乐。

    冯山长那边很快就把问题解决了。

    他以为陆家那边看上了严青栀,担心时间久了,闹出事来影响严青栀的名声。

    严青栀原本对他是十分感激的。

    直到他听说苏阖让严青栀加练以后,为了让严青栀能够更好的调节时间,他将课堂从书院搬到了严家的后院为止。

    呵!

    严青栀以前休息的时候还能在地上在椅子在栏杆上安静的躺一会儿,现在,这些时间全都被冯山长的课程填满……

    呵呵!

    这两个老头,每一个好东西!

    而除了他们俩个,另一个不是好东西的人,就是薛瑾容了。

    苏阖以前也会弄些草药给她喝一喝,严青栀倒是没怎么抵触,喝点药又不是大事。

    可如今不同了,薛瑾容是个女医,苏阖曾经有许多的设想他自己完成不了,现在交给薛瑾容就可以完成了。

    喝药已经不能够满足两个学术狂人的研究,他们的目标指向了更多的方向。

    于是严青栀白天练了一天功,以为等到晚上能消停下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一大桶黑乎乎臭烘烘的药,严青栀每次泡进去的时候,都有一种全身都被针扎一般的痛感。

    而这只是开始。

    因为她刚从药桶里出来,薛瑾容就会真的掏出银针……

    不管头一天她累成什么样,第二天早上,严青栀都能神清气爽的准备从床上爬起来,她痛恨自己的精神好。

    甚至为了偷懒还曾经在自己来大姨妈的时候装痛经,装拉肚子,装心情不好……

    可惜,有些人就是这么天赋异禀,别的女子每个月都要经历的,她就是半点影响都没有,除了不能泡药浴,强壮的跟她平日里的每一天都没有区别。

    于是她就在这种欲仙欲死的训练之中过了四个月的时间。

    巢郡的四月很是潮湿,严青栀都在这里住了六七年了,依旧不能习惯。

    这段时间苏阖的神情越发严肃,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严青栀跟严青竹商量过,两人都觉得这破云枪未必是苏阖托付给别人的,搞不好是被人抢走的,或者是其它原因落在别人手上的。

    严青栀倒是没有幻灭的情绪,想想只有一个名号的门派,连点资源都不能提供给她们,就大致知道这个门派的情况了。

    都说穷文富武,看看这一大家子,每年光是吃饭就是一比不小的开销。

    严青栀以前还能往外卖些粮食,可随着家里孩子长大,她地里收上来的粮食基本全都被一家子吃掉了。

    还显然还不够,随着他们长大,吃的只会越来越多,要是遇上个灾年什么的,花销更得翻倍的往上涨。

    这些苏阖是无法给予他们保障的,依靠的还得是严青栀。

    不过,严青栀也没什么怨言,苏阖也带给了她许多便利,别说这一身的功夫见识,就是她能够肆无忌惮的在这里生活,依靠的也都是苏阖的庇佑。

    做人要知足,不能因为别人达不到自己的预期就可以否定掉他的所有奉献。

    如今到了严青栀为苏阖做些事情的时候了!

    四月二十八,又是一年的庙会。

    苏阖竟然难得的给严青栀放了一小天的假,让她练完早功以后,带着家里的孩子们去庙会上逛逛。

    君同月也跟着一起去了。

    薛瑾容倒是没去,她被苏阖留了下来,不知道要一起研究什么,严青栀带着孩子出门的时候都没见他们从厅堂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严青栀下意识就有一种小凉风在后背嗖嗖刮的感觉。

    说不出来的恐怖。

    严青栀在挤进人群之前,就给自家这些孩子分好了组,又嘱咐若是走散千万不要乱跑,到什么地方等待严青栀找过去。

    她和君同月精力有限,张念平坐在轮椅上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给予他们更多的信任。

    不过好在,他们都是吃过苦的,深深的明白想要吃饱饭的不易,又都有被人掳走的经验,一圈下来,大家都还聚在一起。

    等到未时初,庙会开始散了。

    严青栀和君同月也带着一群孩子回家,路上还遇到了几天休息的笔墨斋伙计,他们家里好像是做了一些竹筐去庙会卖,卖了不少,剩了几只,那伙计憨厚的老爹非要送给严青栀,不管严青栀说什么都没用,给钱也不要,严青栀最后只能收下。

    不过她倒是把原本留给苏阖的点心拿了出来,给那小伙计当做回礼了。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吃的就是个新鲜。

    回去的路上飘起了小雨,严青栀赶着车把之前坐在外面的两个孩子赶了回去。

    她用的还是当时梅横送的马车,这车实在是结实的很,这些年下来,都不怎么犯毛病。

    一进门家里的饭已经做好了,苏阖正在回廊里等着,小雨从廊檐上滴落,淅淅沥沥,含蓄又忧伤,挡住了严青栀的视线,让她没有看到苏阖的表情。

342 你要扬名

    庙会的小吃很多,孩子们都是吃饱了回来的,只有严青栀还觉得饿,她斗笠一摘,一头扎进了厨房里。

    君同月笑着摇头,指挥着孩子们把马车里的东西搬出来。

    苏阖还在回廊上站着,听着一大群孩子蹦蹦跳跳的路过他,大声的叫他“伯公!”。

    他也笑眯眯,挨个儿摸了一遍脑袋。

    君同月把一些点心放到厨房里去,严青栀正坐在角落里吃凉面,恁大个碗,呼噜呼噜都快要吃干净了。

    “青栀姐,我看大伯好像有话跟你说。”

    君同月将东西放在灶上,回身和严青栀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有些不安。

    严青栀点了点头,从放在窗台上的酱菜碗里夹出一块酱菜,一边点头一边吃的更快了。

    没两口碗里的面见底,严青栀端着碗筷要去盆里洗刷干净,却被君同月一把接过。

    “快去快去!我帮你洗了。”

    严家的孩子太多了,为了避免打架,大家都是一视同仁,饭可以管够,但自己的碗必须自己刷,除了苏阖以外,所有人都不例外。

    君同月刚开始还帮着干些活,后来被严青栀说了几次以后,也就放手让孩子们自己做了。

    严青栀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吃完饭没洗碗好像缺点什么一样。

    但她还没客套两句,就被君同月推了出去。

    严青栀出了门就看见苏阖站在不远的地方看她,她蹦蹦跳跳的跑到苏阖身边。

    “大伯,你在这干什么呢?阿蓉呢?”

    苏阖看着她不怎么庄重的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

    “阿蓉在配药,如今已经四月二十八了,你准备准备,就要出门了!”

    苏阖的话音一落,严青栀不禁沉默了下来。

    她不是没什么想问的,而是想问的事情太多,才不知道如何开口。

    苏阖年轻时身量很高,可到底七八十岁的人了,如今已经成了个老头的样子,缩的已经和严青栀差不多了。

    想当初严青栀才那样小小的一点,带着一个更小的弟弟和一个不知道从哪捡来的营养不良的妹妹,到了如今严家这副光景……

    苏阖很难不去感慨。

    这是他第一次送严青栀出门,去奔赴一场未知的旅程。

    按他所想应该再等几年的,再等几年严青栀的功夫更好,心智更加成熟,人也更加稳重……

    可苏阖明白,再等几年他一样会觉得不够。

    似乎长辈总觉得自己还有很多的东西没有交付出去,还能再燃烧自己的余烬为他们遮挡更多的风雨。

    可事实上,遮蔽的天空不止挡住了风雨,也挡住了孩子起飞的路。

    苏阖必须承认,严青栀进步最快的时间,是在她独自去入海川的时候,苏阖没有参与,没有陪同,可一两个月就让严青栀脱胎换骨,若非如此,那年年末他们去南荒的时候,严青栀又怎么可能与古家第一高手古榕对上都不落下风。

    “那,那我还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取枪呢……”

    严青栀心里也没底,能让苏阖这么多年都退缩不前,一提起来就如临大敌的人,她要说一点不慌是不可能的。

    但紧张之外,她还有些隐隐的兴奋。

    自她从苏阖手里接过破云枪之号开始,她就幻想过许多次自己拿到真正的破云枪时的场景,这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是根本抵抗不了的诱惑。

    “你要去的是云海洲南郡城铸剑山庄,不过你若是这样去了,也没人会把破云枪给你。”

    “要想得到破云枪,你要一路高调的去,让他们知道新一代的破云枪已经出现了!”

    苏阖担忧的语气之中莫名的带入了一丝丝的热血,他教出来的孩子,以十七岁的年纪,带着破云枪之名,正式踏入了江湖……

    严青栀感受不到苏阖内心之中的火热,她已经有了新的苦恼。

    晚上,她坐在自己书房的桌前跟严青竹传小纸条。

    这世上想要扬名的人太多太多,哪里有那样容易,严青栀在这里经营了这么多年,哪怕不少人都冲着青园的名头而来,可她身上最有影响力的称号,还不是巢郡白祁书院的大师姐。

    严青栀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的,这江湖……她又没踏进去过,里面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就是想要造势,都找不到合适的人帮忙。

    这时候就不得不说主意还是严青竹的多。

    他们两个人手里的江湖资源确实不多,但也没有严青栀想象的那么少。

    虽然说严青栀这个名字,只在古家那个小范围之内传播,但苏青这个名字身后可还有不少的仇人呢!

    这要是利用好了,扬名不过就是顺带的事。

    两个人开始计划了起来,反正严青栀不需要认识什么江湖中人,只要江湖中人认识她就足够了!

    这种事情实施起来一点都不难。

    严青栀从空间里找到严青竹之前收藏的地图,打开以后拿出一张纸滕画了她需要的部分,而后顺着路线计划了一下,又把周围知道的门派都标记了下来。

    之前那些人追的她四处乱窜,如今是时候报复回来了!

    她看向窗外的眼神之中带着熊熊的战意,如果不是身边没人,她真想说上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可惜这梗她说了也没人理解,连严青竹那个书呆子都理解不上去。

    到了最后严青栀只能感慨一声。

    “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

    严青栀走的很快,她将一笔钱交给了君同月,又嘱咐了家里孩子们几句,而后自己背了个装干粮的小包袱,带着枪盒牵了匹马便出了门。

    除了苏阖坐在房顶上目送她离开,她拒绝了所有人的送行。

    苏阖会担心她的安危,怕她遇到什么破不开的危险。

    可严青栀却比苏阖乐观的多,她以前没有现在厉害的时候,就能带着一群孩子从入海川回来,别说现在厉害了这么多。

    即便云海洲有高人,但那又怎样,打不过,她还跑不过吗!

    两个人两种心境。

    那天严青栀策马扬鞭跑出了老远,而苏阖则站在自家的房顶上,看了小半天。

343 外面的世界

    入海川的山没有南荒那样高,看不见层层叠嶂,入眼只能见到周围没有多远的地方。

    周围荒草漫天,只有官道被压出来的车辙上才绿色的痕迹。

    就在这样盛夏的午后,一个形容狼狈的孩子赤着一双染血的脚疲惫的在官道上面走着。

    灰土合着汗渍粘在他的身上,他仓皇的向前跑,奈何已经没了力气。

    在他身后是几个壮硕的男子,他们戏谑的跟在他身后,见他跑不动了,便挥着手里的长刀,发出一些恐吓的声音,吓得那已经疲惫至极的孩子拼命压榨出自己身体里的一点力气。

    他口唇干裂,身体带着营养不良般的消瘦,滴落的汗水带走的是他所有的潜能,这样下去,他距离累死也没有多久的时间了。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男人哈哈大笑着,他们的长刀上还带着血迹,但他们不以此为耻,还洋洋得意的与身边的人说着残忍又冷漠的笑话。

    那男孩子看着头顶的太阳,他的眼睛之上仿佛蒙上了翳障,他好像看到了一层一层的光圈。

    光圈里太阳的光亮都暗淡了下来。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身后之人说话的声音距离他很近,又好像很远……

    “这个可真能跑啊!跟上个月那小姑娘都差不多了!哈哈哈……”

    “哪个小姑娘?你们打兔子还遇到小姑娘?”

    “嘘!别瞎说,老大那边知道了不好交代。”

    “哈哈哈……放心吧!自己人,以后这样的事情,也要叫上我啊……嘿嘿嘿……”

    “以后的再说,先把这个处理掉,再撵一撵看看还动不动了,不动就弄死吧!”

    “哪里能这么痛快,泼他一口水,还能跑一会儿……”

    那些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但那孩子却只听清了他想听清的。

    “水……”

    “水……”

    他淡淡的声音从皲裂的口中传出,没有唤醒那些人的同情心,只让他们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几个人慢慢的围了上来,他们在那孩子的头上摇动着水袋,那孩子似乎没有意识了,他瞳孔微微散大,只有嘴唇还在抖动,讷讷的说着:“水……给我水……”

    其中一个人笑的很是欢畅。

    “水是没有的,不过大爷倒是有别的能赏你,那是你想喝多少,有多少的……哈哈哈……”

    旁边的人都是一阵哄笑,甚至还有人伸手要帮他解开腰上的绳子。

    他们闹的欢腾,根本就没有发现,地上躺着的孩子眼中有一刹那的聚焦,也没有感受到,不远处正在有一人骑马靠近。

    等到他们手忙脚乱的闹够,那人将身边的同伴推开的时候,马蹄声已经到了几人的进前。

    不远处一女子身穿月白长袍,头戴斗笠,策马扬鞭,赫然已经到了几人进前。

    “哎呦!哎呦……是个小姑娘!”

    见到这样的打扮,那些人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问题,他们只是本能的调笑着。

    这一路行来,严青栀对于这种场景早已见怪不怪,她甚至都不屑于向上次一般掩饰自己的容貌。

    有时候美貌是拖累,也有时候,美貌却是传播的名声的一大利器。

    严青栀看着面前的几人,一种厌恶之情油然而生,面对前面的几人,她丝毫减速的打算都没有,甚至身形压低,在靠近那几个人的时候,手中的长鞭骤然甩出。

    那里原本站了四个人,严青栀一鞭子套住了两个人的脖子,马儿继续向前而那鞭子也继续收紧,两人脸上瞬间青筋暴起,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被严青栀直接拖走。

    身后的两人顿时脸色大变。

    “谷子哥!”

    “妖女!快放了他们!”

    两人神色紧张,横跨几步,越过那躺在地上的孩子,就要去追马上的严青栀。

    可就在他们一跃而出,正准备再往前追的时候,那个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的孩子,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

    他年纪不大,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身量也算不得多高,但正是因此,他的身手才愈发灵活。

    面对两个背对着他的壮汉,他一手扯住前面那人的衣服,双腿一蹬,直接攀上了那距离最近的男人后背,他另一只手此刻已经从腰间抽出。

    一支还带着锈迹,并不算规整的钢锥被他攥在手里。

    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半分挣扎,他挥手便将那不算锋利的钢锥直戳进了那人的脖子,钢锥翻搅,顿时激起了那人的怪叫。

    那男人手里还握着刀,还想要扬手去戳他背上的孩子,只是可惜,对方太过狠辣,根本就没给他这样的机会。

    不过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前面的男人,他转回头正好看到了同伴被杀的场面。

    “小兔崽子!你也敢!”

    他简直都要疯了,这样一个兔崽子竟然也敢动他们的人。

    这种气愤的程度,比严青栀带走他两个同伴更让他难受的多。

    他握紧手里的刀,转身直朝向了那孩子冲去,反正他也不会比马跑得快,到时候他们俩的仇,只能让老大帮着报了!

    眼见着那人冲了过来,那孩子双脚一蹬,人已经灵巧的落地,他借用面前的尸体遮挡对方视线,赶在那人冲到面前的瞬间,将这尸体直接推向了他。

    那男人以为尸体后面的孩子想跑,伸手便去推那尸体。

    可他没有想到,那孩子不止没有趁着这机会逃跑,还借着这个机会,拉住那尸体,让那男人用力一推不成,自己反而一个趔趄。

    他借着那男人失去平衡的机会,自己连带着尸体同时压在那男人身上。

    之前的逃跑已经快要耗尽他的力气,现在继续跑也没有意义,唯一能活命的办法,就是拼尽全力,杀了这人!

    他不知道那个骑马的人会不会回来,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尽管手里没有了武器,尽管对方力气比自己的更大。

    但他依旧没放弃,他手脚抵着地面,歪着头用牙齿狂啃那人的脖子,想要直接咬死对方。

    他努力的样子把那男人都气笑了。

    天上的太阳热情而又炽烈的照在地面上,可那孩子依旧觉得自己浑身冰凉。

    那男人一把将身上的尸体和孩子全都推开,捂着自己被啃出血的脖子站了起来。

344 破云枪苏青

    那孩子从尸体之下爬出,手脚并用的后退着,看着他如此狼狈,面前那男人却再也没有半点戏弄的神色。

    他骤然提速,手中的刀直劈向了那个孩子。

    刀锋反射着阳光,在草丛上留下了一道明亮,那孩子已经躲避不开了,他眼中的恐惧更盛,但手也紧紧的攥在了身边的草上。

    那男人狰狞的脸在他的眼中放大,他全身颤抖着,但扔在积蓄着力气。

    时间的流速好像都慢了下来,他仿佛都忘记了如何呼吸。

    就在那他身体紧绷到了极致,那冰凉的刀锋也即将贴在他头上的时候。

    ‘咻’的一声破空声响起,一道红色划过,刚才还如同梦魇一般,即将笼罩在他头上的人影,突然消失在了面前。

    也在这时候,他的所有本能才重新回归,那‘咔哒哒’的马蹄声飞速接近了他,一个月白的身影也从马上翻身落下。

    被套了脖子的男人还在挣扎,但那身影落地之后,白皙的手指落在了腰间,白芒一闪而过,她手上空无一物,但那男人已经倒地抽搐了起来。

    那男孩深重的呼吸着,看向严青栀时,眼中的警惕没有比刚才减少半分。

    严青栀并没有靠近那孩子的打算,她只是静静的打量了周围一圈,视线落在了那尸体的脖子上。

    “这是……草叉?”

    严青栀到底是个小地主,农具自然也认得清楚,她倒是没见过,谁能把草叉掰下来一角的,也不知道这孩子准备多长时间了。

    那孩子没回答她的话,只是紧张的想要吞咽口水,但他身体缺水缺的可怕,根本没有口水了,反而因为吞咽的动作让他嗓子更疼了。

    严青栀看出了他的紧张和抵触,叹了口气,看来是不能跟这个孩子介绍自己了!

    她后退了一步,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

    “他们身上的东西都归你了!”

    眼见那孩子手还抓在草上,严青栀摇了摇头,他的戒备在严青栀看来,真是毫无意义。

    她收回了自己的长鞭,正了正背后的枪盒,扯着马鞍便翻身上马,她扯着缰绳,正准备离开,想了想,又回头说了一句。

    “以后不要这么冒失了,刚才你若是不动,他们已经跟着我跑远了!”

    让自己落到这样的境地实在不是理智的行为,严青栀实在无法认同。

    那孩子见严青栀要离开,心中多了些许彷徨。

    “我……他们杀了我大姐!”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一点都不好听。

    原本都准备离开的严青栀扯着缰绳转头看他。

    “你没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没听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那孩子一脸的迷茫,根本听不懂严青栀再说什么,严青栀只能换成一种更加直接的说法。

    “你只有活着才能给你姐姐报仇,你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没有向严青栀想象中那样恍然大悟,他的眼中只有更多的绝望根本表达不出来。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将自己所思所想准确无误的传递给这个世界,能够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准确表达出来的,大概只有几岁的孩子才能做到。

    人都是经历的越多越开始复杂,越是复杂越看不清楚自己的心。

    挣扎着到了最后,他只能向着严青栀的方向问道。

    “你有吃的嘛?能给我一点吃的嘛?”

    严青栀解开了马背上的一个小袋子,一挥手将那一兜杂粮野菜饽饽扔给了那孩子。

    他赶紧伸手接过来,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些许喜色。

    严青栀没有给他水,地上那两具尸体上都有水袋,足够那孩子撑一段时间了,至于以后,她也没办法保证。

    她不是傻子,不会以为自己将某一个门派杀了个精光,就会解决这个地方的问题,没了这一伙,也会有下一伙,他们需要的是制度,和能够管理制度的机构,这需要的投入是庞大的。

    不管是人力还是物力,严青栀一介升斗小民,根本负担不起。

    她能做的,就是给自己能够看到的人一个希望,哪怕这个人以后也会如这里的每个人一样,成为一个恶贯满盈的人,但至少,他曾经拥有过变好的可能。

    那孩子将袋子收起,并没有肖想更多,他努力的站了起来,用力的给严青栀行了个大礼。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不知道恩人是谁,以后小的若是发达了,定然给您在庙里供上长生排位,保佑您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我啊!破云枪苏青!”

    那孩子听着严青栀的名号,生怕自己记不住一般,不断的询问。

    “是苏青嘛?苏姑娘?”

    严青栀甩开了鞭子挥了挥手。

    “没错!记不住也没关系,等我名扬江湖,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见严青栀真的没有伤害他的打算,他下意识的追着又跑了几步,追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甚至为什么要往前追他也不明白,他唯一记得的,就是对方说她想要名扬江湖。

    他看着那月白色的身影飞快消失在了官道之上,他记得阿爹说过,这个方向再往前就是门开城了,她是不是要去门开城?那他在门开城还能听到那个姑娘的事情吗?

    严青栀没什么救人的快乐,这一路行来她救过很多人,大部分人都对她感恩戴德,也有小部分人对她提出了各种要求,总觉得她既然救人就应该就到底,还有人极少的一部分,在收了那些尸体身上的钱财以后,还想要把严青栀也顺便端了,达成自己一夜暴富的美梦……

    虽然自己很想要扬名,可严青栀其实也没有那么爱惜自己的羽毛,苏阖说过,她传承了破云枪之名,就要肩负起自己的责任,但苏阖可没说过,你必须要舍己为人,一腔大义。

    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比苏阖更希望严青栀活着,如果活下去的代价是没有理想中那样光伟正的话,想来苏阖是比任何人都赞成的。

    严青栀策马狂奔,不到晚上就到了门开城外,时隔两年重新回来,严青栀看着似乎没有太多变化的门开城城门,她心中也升起了些许感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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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外梅横一两枝介绍:
彼时,刚穿越的严青栀才骗了原身那便宜祖父一笔钱,
正准备带着和自己一同穿越而来的双胞胎弟弟去另一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不想却被迫卷入了另一个事件之中……
原以为一切只是意外!
但随着了解的深入,
才发现,原来自己这农女的背景竟也另有蹊跷。
追杀和阴谋接踵而来,
生命的延续,血脉的传承,
让姐弟二人不得不向着未知的方向前进……
与其东躲西藏,苟延残喘,
不如迎难而上,放手一搏!
有人信宿命难改,
他们却只信人定胜天,
既然面前是层层迷障,那他们便冲破了给别人看看!
不过,这块甩不掉又赶不走的狗皮膏药是怎么回事?
严青栀:咱们不是来种田的吗?
严青竹:说得好像你会一样!竹外梅横一两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竹外梅横一两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竹外梅横一两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