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 熟人啊!
小丫头眼中的阴鸷更盛,听到那人的声音转头便向着身后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玄卫有些不高兴的看着她。
她下意识的就要怒瞪回去,只是刚一扬起下巴,好像就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桀骜收敛了不少,只变成了看好戏的样子,悄悄的退了两步。
那玄卫目不斜视,抬脚便走了过去。
他的背后背着一个藤编的座椅,这阵子上面还是空的。
小丫头视线随之移动,马上就发现了这一奇怪的现象,她心头一动,以为这是给自己准备的,当即就要迈步上前。
只是身边一个咕噜噜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前进的脚步。
她有些不高兴的转头去看,就看见梅寒生推着梅横出了山洞。
一阵风穿过周围的树木,将梅横的鬓边的一缕长发吹起,梅横目不斜视,就这样端坐在轮椅之上。
小丫头看过来的时候还没有想过太过,只是当视线落在梅横的脸上,一切就变得不同了起来。
梅横的皮肤盈透如玉,冬日清晨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梅横的脸上。
他好像自带了一层柔光特效,坐在那里与身边这些俗人的画风都完全不同。
小丫头一眼看过去,都有些痴了。
她活了十六年,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梅横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微微转头瞥向了她的方向,随着他脸庞的移动,小丫头的心脏好像都被一根线提了起来。
她就这样屏住呼吸的等待着,等着梅横转过来,眼带深情的看着她。
就在这呼吸之间,她脑海中已经闪过了许多的想法,她要怎么做才能给对方留下一个深刻的初见!?
小丫头嘴角勾起,正准备对梅横说什么,却见那微微偏过来的侧脸,已经转了回去,对着严青栀的方向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严青栀也敷衍的笑笑,转身便朝着苏阖的方向跑过去了。
轮椅咕噜噜的推远,留下了脸色更加阴鸷的小丫头片子。
她僵硬的站了一会儿,眼见着一行人都已经离开,这才被人扯着上了路,她心中的火气腾腾的燃烧,旺盛到了一种寻常人不能想象的程度。
又是一天过去,明明大家距离并不远,但这些天镜司的玄卫将梅横护的严严实实,让那小丫头连靠近梅横五步远的机会都没有。
她这一天吱哇乱叫,又是摔跤又是走不动路的,却都没能吸引梅横的半分关注。
梅横就那么闭着眼睛坐在玄卫后背的竹编椅子上面,一副天塌了都不会管的样子,而这一路的所有事情都是梅寒生做主。
而梅寒生每天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都听苏前辈您的!”
一日过去,苏阖又带着他们找到了一个山洞。
这个山洞就比上一个简陋的更多,里面什么都没有,锅碗瓢盆都没有,不过这山洞却比上一个大的太多。
苏阖说这里已经距离古氏的禁地不远了,周遭的毒物很多,让他们不要乱走,让严青栀也在这里等着,他则是出去抓点能吃的东西回来。
严青栀其实想要出去的,但苏阖不太放心她。
苏阖自己身怀灵蛊,要是遇到什么毒虫也不害怕,可严青栀情况比较复杂,吃的那药倒是能克制本命蛊,但也不知道能不能克制其它的毒。
何况在苏阖看来,严青栀的功夫也就那么回事,稀松平常罢了,放出去万一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不被信任的严青栀也没有其它办法,不管她在外面闹出多大动静,可对于苏阖来说,她的武功确实是稀松平常!
苏阖出去以后,四五个玄卫还出去找了些树枝回来,他们路上也有捡一些,所以这会儿严青栀跟着一人在山洞里点火。
梅横坐在轮椅上就那么看着两人,山洞里黑漆漆的,好一会儿严青栀才把树叶什么的点了起来,篝火升空,烟雾缭绕。
那小丫头就靠着山洞的墙壁,伸头向外看着。
不一会儿,出去捡柴的玄卫便回来了,一人抱了一些干柴,看样子也烧不了多长时间,他们正准备转头出去的时候,沉默了好几天的梅横开口说道。
“不要出去了!”
严青栀有些意外的转头看向了梅横的方向,有些不大理解梅横要干什么。
不过这些玄卫都是严格执行梅横任务的人,梅横命令已经下达,那就断然不会忤逆,当场便都调头回来。
山洞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严青栀将干柴添进火堆里面,火焰照亮了山洞,也慢慢将这片阴冷驱散。
梅横的身上被寒生盖了一条被子,他整个人端坐在轮椅上面,那大气稳重的样子,仿佛他此刻正坐在明亮的堂中。
严青栀有些不明所以,眼前这情景与她往常看到梅横的样子差的太多,梅横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严青栀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她的脸色顿时一变。
外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山洞周围响起,以扇型向着山洞的方向包围过来。
现在他们距离的太远,严青栀没有办法确定的从众多嘈杂的声音之中区分去她想要的,她只能屏息凝神,静静的等着外面的人进入到她能够精准判定的范围之中。
因为对方十分警惕,这个过程所消耗的时间不短。
等到严青栀已经分辨出所有人的脚步时,他们距离这个山洞已经不过百米了。
严青栀站起身,对着梅横的方向开口说道。
“准备一下,外面来了二十七个人。”
听到严青栀的话,坐在那里的小丫头片子立马睁开了眼睛,见此,严青栀一点犹豫都没有,两步冲过去,直接赏了她一记掌刀。
那小姑娘脖子后的淤青还没有散去,这一下,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严青栀才不管那些,她只是略带嘲讽的说了一句。
“不知道自己还是人质吗!真是蠢透了!”
这孩子傻的都有些离谱,这里一个两个都是高手,会有人看不出她在眼皮子底下那些小动作!
明知道对自己有恶意,却还是给了她更多的自由,她竟然还以为是对方的掉以轻心。
严青栀从快的用那小丫头身上多余的绳子将她重新捆好,而已经走过来的玄卫给她递上来一块布巾,严青栀伸手接过来,捏着那小丫头的下巴就给她塞了进去。
这下子就看来的人是什么态度了!
听着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严青栀的情绪并没有多高涨,她轻声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梅横身边。
“这些人的态度,似乎来者不善,若是对方起了杀心……”
她的话没有说完,剩下的就是让梅横自己去想了。
这毕竟是梅横的事情,她犯不上操那些没用的闲心,再说她又不是梅横的人,万一没掌握好分寸做错事连累了对方也不好。
这时候还是站在梅横身边看戏比较稳妥。
梅横抬眼看她,视线之中满是清明,看着严青栀明明想管,又摆出来的事不关己的模样,淡淡一笑。
“不管如何,还是要留他们一命的,这些人就算是死,也当由古家的人自己决定!”
梅横已经跟严青栀交了底,想来以严青栀的能力,想要坐到这一点并不困难。
严青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视线转向了别处。
双方之间已经达成了默契,剩下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
外面的人已经靠近了山洞的方向,他们的脚步越来越轻,其中一个人从腰间扯下了一截树枝,叼在嘴里轻轻的吹响了一声。
这声音低沉至极,若非耳力惊人,根本就听不见。
严青栀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样的声音,她皱眉一想,顿时想到了那小丫头片子当时就发出过类似的动静。
而且明显还不止一次。
看来这是他们交流的一种方式。
严青栀回忆着最初听到这声音的时候,细细算下来也有将近十二个时辰了,以对方对这山林的了解来算,双方之间曾经距离很远才是。
看来这种传递消息的方式能够达到的距离很远。
严青栀皱眉思索,心中猜测他们是不是通过什么虫子来传递消息的。
也不知道这些虫子是特定的虫子还是说什么虫子都可以,要是前者的话,这山里一定有很多他们的布置,而他们进山这么就都没有被人发现,可见苏阖这人有多靠谱了。
严青栀思维发散开来,感受着那些人已经到了洞口不远处的方向。
那些人在山洞口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不禁有些着急,一群人完全没有开口,手上的动作一通比划,也不知道再通过什么方式交流。
很快,一个人被大家从人群里面推了出来。
没有人知道这里面的情况,但探路的活总是要有一个人做的,而做这事的人伸手要好,动作要敏捷,人也要机灵……
于是最合适的人就这样站了出来,他站在山洞门口转了一圈,随便捡了一些柴火背着,坦坦荡荡的走进了山洞之中。
严青栀挑了挑眉,看来这位是打算装作过路人了!
不过想想也对,理论上来讲,对方在暗,梅横一行人在明,梅横就是应该不知道这些人身份底细的,这时候装成过路的人进来,并不违和。
哪怕被人拆穿也没有关系,毕竟自己的人就在洞口处守着,一旦明确了情况,可以直接冲进来,自己也可以想办法冲出去,可进可退!
那些人想的很好!
严青栀看着洞口的方向渐渐出现了一个黑影,黑影淡定的很,就这么背着一些树枝树杈走进了山洞里面。
他恍然不知的样子,背着柴吭哧吭哧的,好像多吃力的样子。
不过,严青栀敏锐的感知到他全身都紧绷着,还有一种莫名的被人关注的感觉。
那是彼此都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时才会有的感觉。
显然这位也是个身手不错的小高手。
那人弓着腿将柴火放下,好像要去烧火似地,结果一转身正好看到了一堆篝火和篝火之后端坐在那里的梅横,还有梅横身边的一群人,和被严青栀掐在手里的小丫头片子!
那人当即吓了一跳。
“你……你们是谁……”
这人身量中等,十分健硕,穿着当地的服饰,一身黝黑的肌肉看起来强壮的很。
或者换成别人,在这人演绎一个寻常农户的时候真的会相信。
可事情就是这么恰巧,在没见到他之前,严青栀就知道他是外面埋伏的一份子。
在见到她之后,严青栀就知道这人和驭尸宗的人是一伙的!
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这个人,她刚好就认识!
“唉?这人我认识!”
严青栀毫无顾忌的开口,梅横不准备在这里杀人,要是能把外面的那些人逼退,对他们来说也不算是坏事。
这下倒是让梅横有些意外了。
“你竟认识?难道他曾经追杀过你?”
梅横知道不少严青栀没有瞒着他的事情,自然也知道严青栀和驭尸宗的人能接触到的时间并不多。
仅有的几次接触,也不是被追杀就是在杀人。
所以不用严青栀多说,他瞬间就明白了严青栀的意思。
严青栀点了点头,看向了那人的方向,这人的脸她可真是记忆犹新啊!
那人在听到严青栀开口的时候,神色也是一变。
他因为种种原因,并不知道严青栀的长相。
可巧的是,他刚好听过严青栀的声音,而且这声音还让他终身难忘。
“是你!苏青!?”
他一口叫破了严青栀在入海川的化名,双方之间的矛盾瞬间升级。
严青栀与他的仇可以说是不共戴天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时被严青栀杀了不少同伴的,又在雨夜,将严青栀一行人逼的无处可躲的人。
严青栀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却也恨他恨的牙根痒痒。
“承蒙您还记得!咱们之间的仇可是不小,今天正好有个机会,不如就一并了结了吧!”
严青栀坦坦荡荡的上前两步,还顺手将手里拎着的人交给了一边的玄卫。
那人眼中恨意涌动。
可他却看着严青栀手里的人质有些心慌
316 杀念
严青栀的余光随着男人的视线转动,不过她并没用人质要挟对方。
她现在身边没有拖后腿的人,以她的实力更是没有玩那些下三滥的必要,也许她以人质相要挟,能在收拾这些人之前好好的折磨这些人一番。
可说实在的,严青栀确实不是那样的变态。
梅横想要留下这些人一命是梅横的事情,但严青栀与这人有仇,严青栀想要报复那就跟梅横没什么关系了。
到时候看的就是苏阖与古家的关系。
而巧的是,苏阖前几天刚跟她说完,对待这些人不需要太委屈。
“苏青!想不到你竟然还敢找上门来!”
那人没有叫破那小丫头的身份,他也不知道严青栀到底知道多少,万一要只是诈他的就遭了。
他这点心思严青栀也自然明白,严青栀也装作不知道。
“看来你们驭尸宗跟古家的关系确实很近啊!竟然能在这里看到你们……”
严青栀越过众人直接试探,天镜司中的玄卫见此视线不禁都转到了梅横身上,理论上来讲这里做主的人应该是梅横才对,严青栀这样越过梅横直接开口,似乎有些不妥。
不过梅横却毫不在意的样子,外在轮椅上静静的看戏。
严青栀与驭尸宗的恩怨跟他有什么关系,虽然严青栀与他们同来的,可实际上他们之间可并没有从属关系。
甚至说,梅横还有些期待严青栀与这些人打起来。
他为了给予古氏体面,不好仗着朝廷的身份与之闹翻,可他也不能太卑微。
到底他也是天镜司的二把手,大赵朝廷的五品官,要是一路笑眯眯的送上门去让古氏的人端着架子糟践,也是不行的。
可如果苏阖与这些人闹翻就不一样了。
苏阖什么人!?
别人不知道,梅横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苏阖可是不怕得罪古氏的,如今再加上一个继承了破云枪之名的一出道便名动入海川的‘苏青’,只怕古氏的人更是不好处理。
这时候有一个和事佬一般的第三方就很重要了。
此前梅横所有让古氏厌恶的身份,在当第三方的时候,都变成了权威的代表。
而且,古家的人也没有办法埋怨他,他可是在严青栀动手之前就说过,要留这些人活口的,可谁让他们与破云枪一脉有血海深仇呢!
他有什么办法!
严青栀在开口而没有得到梅横的制止以后,心中就有了一番计较。
她原本已经攥紧的手不禁放开了些许,刚才想要直接杀了这人的打算,在这时候也变成了拖延时间。
虽然她不知道苏大伯到底有什么能量,但等苏阖回来,她不就知道了吗!
“哼!怎么?你不是来找我们的!?”
那人在严青栀试探的时候也开始反过来试探严青栀,于此同时,他的脚步也在不停的后退。
外面有他的弟兄,而且这里是古家的地盘,周遭地带不少都充满了瘴气,没有经验的人随意乱走很容易就会迷失在这里面,只要他能出去,严青栀不追他还好,要是追上来,那就是他反杀的机会。
他思绪翻涌,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如何联合外面的人杀了严青栀,而是要如何逃跑。
严青栀见他后退,脚步也开始逼近,速度比他后退的速度快多了!
“呵!你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吗?不过是他们的一条狗,也配让我千里迢迢找过来!”
严青栀说话十分不客气,她心中原本就对驭尸宗的人没有好感,再加上又被这人追杀过,那感官就更不好了,这时候当然是什么话难听就说什么!
“你……”
那人到底也不是圣人,当即就有些恼了!
可他还是忍了下来,后退的脚步更快了一些,同时视线也放在了山洞之中纹丝未动的天镜司众人身上。
他担心这些人与严青栀都是一伙的。
“哼!说的那么难听又怎么样,我就是一条狗怎么了!你若是想要奈何我,还不是要当一个以多胜少的小人!”
他出言刺激严青栀,想要把严青栀单独引出山洞。
当然就算是不能单独引出去,也要跟后面的人拉开距离,这样的话,外面的人起码还有机会接应他。
双方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可他只一低头就能看见严青栀腰间的皮鞭,而他更是知道,此刻的他还在严青栀皮鞭的攻击范围之中。
这可不是个好局面。
他还在小心翼翼的后退,装作自己畏惧严青栀的样子。
“以多胜少倒是不至于,我虽然拿不下你,但我这不是还有个人质吗!?”
严青栀这无所谓的语气深深的刺激了对面的人,一般能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就是真的不在乎了。
虽说严青栀对古氏没什么了解,可就冲着驭尸宗这件事,她也对古氏没什么好印象,能在乎都怪了。
那人被严青栀怼的心头难受,不自觉的脚步又停了下来,既然严青栀什么都知道,他就肯定跑不了了!
就像严青栀说的,她手里还有个人质呢!
“人质!?你说的哪一个是人质?那个瘫子吗?”
男人装作看不懂的样子,严青栀也很佩服他装傻充愣的本事。
天镜司的众人一听那人的话,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反而是被人点明的梅横看起来淡定的很多,甚至他还有兴致将刚才飘到他毯子上的灰拍走了。
“你挺好的!挺有意思的!”
严青栀笑了笑。
“你们啊!你猜她昨天给你传递消息的时候我知不知道?我要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把消息传递出去呢?”
严青栀一脸抛出两个问题,但却都直接问到了那人的痛处上面。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心中已经彻底没有了主意。
如果严青栀真的什么都知道,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一行人其实早就暴露在了严青栀的眼皮子底下。
因为恐惧,他在某一瞬间直接忘了呼吸。
他眼神飘忽了一下,但马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其实已经知道了山洞里的情况,这时候就应该退出去,将所有的问题都交给带头的人解决。
他能为自己负责,但却无法为那位大小姐负责。
思至此,他整个人瞬间向后一跳,转身就要跑出山洞。
于此同时严青栀一把扯下腰间的长鞭,红色的长鞭在山洞之中抖开,一瞬间就缠住了那人的腰。
那人一声大喊。
“救我!”
同一时刻,山洞外面也有一条绳子甩了进来,瞬间缠住了那人的拼命向前伸的胳膊。
严青栀见此顿时嗤笑一声。
她腰腹一个用力,长鞭骤然绷紧。
那男人直接被她甩进了山洞不说,跟着一个男人也被扯了进来。
严青栀一步踏出,伸手便扯住了那人胳膊上的绳子,她手脚并用,动作干净利索,将那刚才探路的男人直接捆住。
而就在这时,山洞外面突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
梅横挑了挑眉头,拄着轮椅扶手歪着脑袋看严青栀。
外面的人刚才已经看好了一块石头,就在严青栀动手的瞬间,那石头直接就被三四个人翘起,这会儿正咕噜噜的往山洞方向而来。
听见这声音,那没有被严青栀捆上的男人当即抽出了手中的砍柴刀,踩着步法便直接朝严青栀劈了过来,眼见着是要拖延住严青栀给外面的人争取时间。
没错,严青栀确实拥有人质,可那又怎么样呢!
这里是山洞啊!
他们完全可以用火攻的方式,将山洞里的人全都逼出来。
只要在洞口的位置点火,将烟全都扇近山洞里面,如果不想要被熏成干尸,这些人就早晚会妥协的!
严青栀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后手,可听着外面石头的声音,也觉得不会是什么好办法。
只是她到没什么可担心的。
毕竟,苏阖还在外面啊!
这样一来,拖延时间的方式就真的奏效了呀。
想来外面那些人为了山洞里的人质,也不会随意离开了吧!
就这片刻的功夫,双方各自想了许多,而那石头也在外面的人一起动手之下堵在了山洞口的位置。
那石头不大不小,只堵上了山洞下面的一半,外面如果没有人堵着,想要从这个缝隙爬出去还是很简单的,别说严青栀了,就是天镜司的壮汉也不困难。
看着洞口被堵,进入山洞的两个男人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你以为你在山洞里就安全了吗!你以为你有人质就安全了吗!”
那被捆着的男人顿时笑的都流出眼泪来。
而另一人没有他情绪这样复杂,只是单纯的冷笑。
看的梅横也不禁笑出声来。
挥了挥手让天镜司的人赶紧把柴火添上,干树叶都用完了,万一一会儿火灭了,再想点就没那么容易了。
天镜司的人赶紧去添柴,还有人要撑个架子,准备等一会儿苏阖回来直接烤肉。
那头的严青栀听着这两人的笑声,也不禁笑了起来。
“外面那些人要的人质只有那小丫头片子一个,我把你们俩搞死了,也没什么关系吧!你们俩高兴的什么劲儿啊!”
严青栀话音一落,刚才还哈哈大笑的两人顿时如同被扼住了喉咙一般。
不过洞口那头马上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哼!我兄弟是在里面,但你也不是一个人,我兄弟若是有个好歹,你们也别想好过!”
那两人刚才的慌张被这人安抚了些许,严青栀却是冷嗤一声。
“那你可得控制好了,我肯定把你两个兄弟捆的结结实实,放在最靠近洞口的位置,他们要是烤死了也肯定是你杀的!”
严青栀的话让刚刚放心下来的两人顿时又慌张了起来。
而那没有被捆住的男人眯了眯眼睛,脚步微微移动,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
可他刚一动作,严青栀的皮鞭便直接勒住了他的脖子。
严青栀弓步上前,腰间一转,那人直接被砸在了山壁之上,一瞬间,窒息和后背的痛感同时涌了上来,那人喉间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缓慢的从山壁上滑了下来。
严青栀的食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的心也随着手指颤抖着。
严青栀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一个弑杀之人,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她心中的杀意却险些压制不住。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一件事情一旦成为了习惯,就很容易连基本的敬畏都没有了。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适。
所以她原本想在苏阖回来之前,好好的揍这两人一顿,给外面的人制造些压力的。
可在这样的情绪冲击之下,都有些意兴阑珊了。
严青栀扯着那个被捆好的人走到了那被她打吐血的人身边,想要用那绳子将两人直接捆在了一起。
那吐血的人有些悲愤,已经倒在了山壁边上,但全身依旧在用力。
严青栀跟这些人接触了几次,对这人的行为太了解不过了。
果然,靠近那人以后,她当即抽出匕首一挥,一只虫子就这么被那人朝严青栀的方向吐了过来。
看那力度和速度,这虫子不止是相当毒物来用,还想要顺便当成暗器。
不过没想到根本就没有靠近严青栀,就被直接砍成了两半。
“你有点不老实啊!”
严青栀心头烦躁,一匕首便挥在了那人脸上,当即给那人的脸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像是瀑布一般从伤口上流了下来。
那人双眼赤红,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而扭曲抖动着。
严青栀翻着白眼。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能学乖呢!”
那人看着这样的严青栀,当即便想要呸她一口,只是那口水刚到嘴边,那没有开口的脸就被严青栀直接打偏。
“你!”
那人连续挨了两下打,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呲着一口鲜红的牙吓唬严青栀。
“哼!你要是真敢,就杀了我啊!我兄弟就在外面,他们会给我报仇的!”
严青栀懒得跟他打嘴炮,径直站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需要过一段清心寡欲的生活,不管她自己意识到或者没意识到,有些事情已经在潜移默化的改变她的思想了。
“我就知道你不敢!”
那男人见严青栀要走,十分得意的样子,他眼中有些许的疯狂,显然是气疯了,根本不在乎生死了!
317 不过是立场不同
严青栀手指下意识的又勾动了一下,不过她只是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梅横看着严青栀的举动,笑眯眯的眼中多了许多的情绪。
他将轮椅扶手的机关推开,从里面拿出了一颗包着彩色油纸的糖果。
严青栀听到声音向他看了过来,梅横伸出手将那颗糖给严青栀看。
“吃糖吗?”
他的声音和严青栀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别无二致,并不像得了什么绝症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些天那样的沉默少语。
严青栀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似乎好受了许多,走过去从梅横的手里拿起了那颗糖。
“谢谢。”
梅横的轮椅一直被人背着,严青栀早就猜测过这上面有多少的机关了,她也听到过这轮椅的零件之中又轻微的声响,有一些是零件碰撞的声音,严青栀也没有去仔细分辨过,这会儿倒是没想到轮椅扶手的机关里面会有糖。
周围的玄卫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严青栀没有将糖纸打开,只是攥在手里,站到了一边,听着外面的人开始往山洞口的位置搬柴。
严青栀也没有太在意,只静静的听了一会儿,便转头对着梅横说道。
“你不必担忧,我大伯回来了!”
其实严青栀心中还是挺担心因为自己之故牵连别人的,只是她习惯做主,一时间没有控制住,就站在了梅横前头。
不过,如今苏阖回来,这倒不是问题了。
梅横淡笑着示意,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
只是他越是这样,严青栀的压力反而越大,跟这种半生不熟的人相处,比那些熟悉的或者完全不熟的人更有压力。
因为双方之间,不管多么注意,也总会不小心触碰到对方的边界,而不巧的是,两方都不知道对方的边界在什么地方。
严青栀转回头,心中已经对着自己咆哮。
“啊啊啊啊……刚才在怎么就这么冲动呢!不就是被人追杀过吗!自己又没有吃亏,忍一忍怎么了!”
“天啊天啊天啊……我到底在干什么!”
梅横嘴角勾起,看着严青栀倔强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就这么片刻之间,山洞外面响起了苏阖的声音。
“古家的人?救那个小丫头的?”
苏阖将肩上扛着的一头野山羊扔在了地上,皱着眉看着面前十几个人正在山洞口的方向忙碌着。
这些人听见苏阖的声音,不禁吓了一跳,能在这山林里面走路如此轻盈的人,显然是个高手。
这些人当即放下了手上的动作,同时转过身来看着苏阖。
他们的神色之中略显警惕,而就在这时候,他们又有几个同伴报了些刚砍下来的树杈过来了。
他们准备用烟把人呛出来,就不能找太干的柴火,这样的最合适。
苏阖看着他们手上的动作,又看了看山洞被堵了一般的门,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嘿!老东西,快滚!别在这耽误你爷爷办事!”
为首的一人眼中的警惕不减,但声势却也半点不弱,分明是想用这种办法将苏阖赶走。
苏阖见此袍袖一挥,伸手将腰间的绳子解了下来。
“哼!就凭你这烂命,也相当老夫的爷爷!”
苏阖语气之中的嘲讽之味十分明显,只不过一般人却并没有听懂他讽刺的是什么。
严青栀听着外面的动静,也跟着跑到了山洞口的位置,她一脚将那两个被她扔在山洞口的男人踹走,而后试了一下方向,跟着便一个用力,将那二百多斤的石头连带前面的树枝树杈也全都推了出去。
这边的声音吸引了周围几人的注意,那头还没有把苏阖赶走,这边已经传来同伴的警告声。
“哥,山洞里的人出来了!”
说完,周围的四五个人直接围了上去,手中的刀剑都对着严青栀的方向砍去。
这个位置要是堵住了,里面的人一个也出不来。
虽然对于严青栀的实力有些警惕,不过他们占据了地利的优势,也没有那么担忧。
严青栀眉头紧紧的皱着,看着外面的几人。
“我全你们别反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虽然只有她和苏阖两人,但严青栀这时候也不忘皮了一下。
刚才苏阖有多不屑于这些人,眼下这些人就多不屑于严青栀。
“怎么你们还有多少人在外面吗?”
站的距离严青栀更近的一人带着试探的意味询问。
严青栀仰着头,看着外面的几人冷笑一声。
“就你们!我与大伯两人足够了!”
话音一落,外面的苏阖和山洞里的严青栀同时动了起来。
苏阖的绳子比寻常的鞭子长的多了,而且顶端系了一个扣,打在人身上宛若被什么重物撞击过一般。
而那头的严青栀一步冲到了山洞口的位置,一伸手从腰间拔出软剑,一瞬间,面前的一人就被她一剑抹了胸口。
严青栀一手软剑没有放开,一个下腰躲过飞来一刀,用左手直接握住了那人的手腕,整个身体都躲进了那人的阴影,借着对方的刀势,当即就把前面的两人砍翻。
而后她一个转身,握着那人的手并没有放松,一脚蹬出,直接踹在了对方的小腹,将那人蹬的撞在了山壁之上。
而严青栀不止出了山洞,还在一瞬间抢了那人的刀。
“大伯这些人跟驭尸宗有所关联,其中一人曾在入海川追杀过我!”
严青栀一边动手,一边将被人包围的原因冲着苏阖的方向喊了出来。
苏阖手中的绳子仿佛一条灵蛇,在树影婆娑的山间,竟然半分阻滞没有,还常常因为抽在树身上面而使攻击方向诡异,让那些人防不胜防。
山洞里梅寒生听着严青栀的声音,有些警惕的问梅横。
“严姑娘这是不是想要杀人啊……”
梅横拄着脸打了个秀气的呵欠。
“随她,与某无关。”
说完纤长的手指将自己身上的毯子扯了扯,找了个合适的姿势眼睛一眯,竟然睡着了。
梅寒生:……
外面苏阖在听见严青栀的话以后,眼神顿时变了一变。
不过他到底也没下死手。
严青栀见此,也只是叹了口气,手中的长刀挥舞,一刀一刀都砍在了并不致命的地方。
没一会儿,这些人就被捆成了三团,坐在了山洞的地上。
那山羊被天镜司的人抬了进来,有人扒皮,有人刮膛,而苏阖又出去打了一些溪水回来,将那山羊冲洗干净,整头羊直接架在了篝火上面。
严青栀心中有事,也没有兴致去烤羊,这个工作就交给了天镜司的人来完成。
山洞里的人多了起来,温度也上升了不少。
随着天色慢慢暗淡,严青栀总觉得有些窒息。
她叹了口气,没等羊烤好,她就找了个理由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梅寒生似乎对她很好奇的样子,一见她出去便想要叫梅横看看。
奈何梅横睡的正香,完全没有醒过来的可能,梅寒生也分享欲得不到表达,兴奋过后就有些意兴阑珊了。
严青栀出去以后也没有走远,就在山洞口不远的地方,一边捡着干树枝,一边垂头丧气的不知道再想什么。
没一会儿她就听见山洞里有人过来的声音,脚步声十分的熟悉。
严青栀转回身去,就看见一身灰布衣服的苏阖正站在她的身后。
“大伯……”
看见苏阖,严青栀有些委屈,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就是有许多的委屈。
苏阖走到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脑袋。
“怎么不高兴啊?”
严青栀在外人面前是个很能隐藏情绪的人,不过对她来说,苏阖并不是外人,她的迷茫便有些肆无忌惮的涌现出来。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觉得心中有一个装了许多东西的盒子在刚才不知道被什么打翻了,里面的东西跑了出来,但她却不知道跑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苏阖看着周围的环境,仰头看向了山洞附近的一棵大树。
树冠比较稀疏,傍晚的时候被那些想要在山洞门口防火的人将树枝打下来不少,这会儿看着倒是有些清朗,坐在那上面,应该能看到天上的星光。
苏阖想到这里,几下便爬上了树,而后招呼严青栀也上去看看。
严青栀不好拒绝苏阖的邀请,也跟着几下爬到了树上,两人隔着树干,坐在了两根差不多粗壮的树枝上面。
严青栀坐的稍稍高了些,正好能跟苏阖的视线齐平。
皓月当空群星点点,如烟如雾的云悄悄飘散,严青栀歪头靠在了树干上面,这样安静又隐蔽的角落,让她变得舒适了许多,也没那么抵触自己的另一面了。
“大伯,我觉得我好像变了。”
苏阖下巴上的胡子抖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静静的听着晚风将严青栀的种种情绪吹了过来。
“我以前也杀人,可我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我那时候只想保护我和青竹,我觉得我自己没有做错!”
“可就在刚才,我觉得我好像变了,其实忍一忍也没关系的,但我就是想要杀了他们。”
她眉头皱了皱,不止如此,她还希望苏阖也是与她一样想的,可苏阖并不是这样的,他留手了,所以严青栀心中的恐惧更加深重了!
严青栀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情况是因为什么,这样的江湖,这样的世道,还没听说谁因为杀人而出现心理障碍的。
可在某一瞬间,她突然就理解了那些邪魔外道的人,也许有些人是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
想到了这里,她便更加恐惧了,如果有一天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那会变成怎样的情景!?
严青栀伸手了手,她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平稳的双手此刻正在微微颤抖。
她的手不止是练功的手,杀人的手,也是一双工匠的手,其中一分一厘的尺寸都要靠双手平稳来把控,可现在她的手抖的自己都控制不了。
她知道并不是自己的手出了问题,而是她心里有了障碍,她开始担忧,开始怀疑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到底是对是错……
如果是在夏天的时候,她身处在入海川,她一定不会怀疑自己,那样的环境之下,她只是为了自己这些人能活下去而已。
可重新回归了平稳之后,再回到类似的经历之中,她又开始恍惚了起来。
何况刚才的杀意太过汹涌,那种热血沸腾的情绪还在胸中涌动。
她不知道要怎么像这个世界表达她的状态和情绪,她也害怕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就会被更多的人误解。
苏阖听着她的话,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有些……控制不住我的杀念……”
严青栀到了最后,还是想要向苏阖求助,她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会得到什么,可她只是知道,自己已经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了!
苏阖的眉头皱着,仰头看向了天空,一片云飘过,月亮若隐若现的隐在了云层之后。
“青栀啊!你是个早慧的孩子,也经历了太多。”
“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世上的事情没有对错,只有立场不同罢了。”
苏阖的话好像卸去了严青栀心中的不少重担,她似乎轻松了一点,她也和苏阖一样,抬头看向了天上,看着那月亮飘飘渺渺。
“大伯,你会觉得我做的过分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或许最担心的是怕有一天自己成了一个人见人怕的魔头吧!
虽然她从前也不被人喜欢,可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严青栀,身边有着许许多多的亲人和朋友,她已经早就不是那个对世界了无牵挂,带着严青竹就能出走的人了!
“这世上的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你的称与别人的刻度不同,又有什么关系,人活一世,求的就是个无愧于心罢了。”
苏阖看的很透彻,他这个人从严青栀最初见到的时候,就是那样的开明。
哪怕严青栀当时看起来只有十岁,可一路的安排,他却从来都不干预,或者他也有看不惯的地方,只是生活原本就是这样,看不惯与存在之间,本来也没有必然的联系啊!
318 见面
再说,当一个人对自己产生了某种恶意,并且付出了行动,那只要用同等的恶意回馈对方,就都不能算是过分。
原谅本身是一件美好的品质,但却不能成为判定一个人好坏的标准。
严青栀所经历的,苏阖都曾经经历过,所以他更能知道严青栀此刻的无助。
两人静静的在树上坐了一会儿,山洞里便有人出来叫他们吃东西。
严青栀答应着,与苏阖一起跳下了树。
苏阖回了山洞,严青栀却借口将自己捡的干柴抱回去,又在外面逗留了片刻。
她心中的疑惑不知道要怎么解决,便将那个她问苏阖的问题,也问了远方的严青竹。
此刻的严青竹正穿着兵役的制式皮甲,与一伙人在野外巡防。
一群年龄各异的爷们凑在一起,天南地北的瞎聊着各种话题,严青竹借口撒尿,找了个角落,将严青栀留给他的字条看了。
严青竹脸上那丈量过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
他嗤笑一声,从空间里拿出纸笔,就给严青栀回了一条。
南荒山洞之外的严青栀还沉重的站在洞口之外,看着空间里的变化,她心里也不知道涌现出了什么情绪。
片刻之后,盒子里面多了一张字条,严青栀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
“想杀就杀,不必在意,黄泉碧落我陪你!”
那扑面而来的凶戾,让严青栀瞬间就觉得,自家弟弟好像疯的比自己都严重。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她认为不好的行为,可在这一瞬间,就突然有了一种被治愈的感觉。
严青栀觉得自己可能也是疯了。
而苏阖刚才说的话,好像也突然清晰了起来。
原本就是立场不同啊!
何必要互相体谅。
那控制不住的杀意,说不定就是自己心中曾经堆积起来没有消散的怒火。
她难过的只是怕自己成为一个人见人怕的魔头。
听着山洞里慢慢传来的动静,严青栀终于舒了口气,转过身抱着那些干柴回到了山洞里面。
一夜过去,那小丫头片子半路醒来过,但严青栀已经厌烦了她,让她看看那些被招来的人什么下场以后,就又是一下把她劈晕了过去。
反正这人白天已经喝过水了,也死不了,一切都等到了古家再说吧!
苏阖见她状态好了许多,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一夜过去,这一回再出发就和以往有些不同了。
天镜司的人分成了两部分,其中一部分与梅横和苏阖一起走,剩下的一部分与严青栀一起。
前面的人负责赶路和开路,后面的这些则负责看押那些古家的人。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夜里,终于到了古家的后山禁地。
严青栀不知道具体情况,夜里赶路本身就不容易,别说她还要看着这么多的人,而这些人虽然安安静静的,可就从他们之间的氛围来看,就不难发现,他们还琢磨着怎么逃跑呢!
驭尸宗的事到底是整个古家的事,还是只有古家的一部分人参与,严青栀无从得知。
但现在情况就是这样,她也懒得去想更多,反正不管是苏阖还是天镜司都不可能放任这件事含混过去的。
古家的禁地是在一座山顶,苏阖没有冒冒然进入,而是找了一些树叶在一片山顶的空地上点起了篝火。
点火的木柴都比较新,没一会儿就起了烟。
苏阖就站在那山峰顶上,看着下面的树林。
严青栀继续看守着人质,而天镜司的人则在收拾点火烤肉。
晚上的山顶很冷,那昏迷的小丫头都被冻醒了,她的状态有些不好,这几天没吃好也没休息好,而且昨夜拿她出去溜了一轮之后,她的情绪也差的不行,这一会儿正脸色苍白的盯着严青栀看,眼中满是怨毒。
严青栀之前还只觉得她这人被家里人惯的没边,以后出去肯定是个祸害,但现在严青栀不这样想了,这小丫头和驭尸宗的人掺和到了一起,以后能不能活都不好说了。
天镜司的人什么态度严青栀不知道,但苏阖可还有杀徒之仇没报呢!以他的脾气,这是不共戴天的生死大仇,他就是死在这里也得把驭尸宗连根拔了。
严青栀一边给自己的软剑擦油,一边看着那二十多个人。
那些人中也有伤的重的,经过这一天的奔波,这会儿都一副要死的样子,不过其中的绝大多数都还是隐忍着,寻找着机会。
温度越来越低了,尤其是冬天的山里,就算点了火也可能会冻死人的。
天镜司的人没有一个休息的,只有梅横自己靠在他的轮椅上睡的香甜,他让梅寒生把自己包成了一条,连脑袋上都搭了一件厚重的衣服挡风。
严青栀拢了拢自己的衣服,搓了搓手,十分艳羡,抖落出一条棉被给自己披上,又向着火堆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苏阖,苏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袍,外面套了一件棕色的棉马甲。
这马甲还是君同月做的呢!
严青栀突然就想念起了君同月了,虽然出来这么多天,她也有往家里写过信,但因为在赶路,家中的信也是送不到的,也不知道她们在家怎么样了……
严青栀拄着脸溜号,完全没有一个看守应该有的警惕。
她不远处一堆一堆的人也开始互相交换眼神。
苏阖这时候距离他们很远,而严青栀又在溜号,白天的时候他们走不了是因为严青栀手里有人质,这会人质没了,不走还等什么!
于是那些人捆在一起的手腕开始互相的解起了绳子。
白天他们被栓成一串还不太好解,这会儿凑成一堆了,倒是方便了许多。
严青栀视线微微偏转,悠悠的叹了口气。
很快,那聚在一起的人就把手上的绳子给解开了。
几个人计算着路线,想要在不惊动严青栀他们的时候,先将人质救下来再说其它。
一个个便都小心翼翼的挪动着,等他们终于找到合适的距离,想要够到那个小丫头的时候,一道破空声突然袭来,顿时抽在了那试图伸出来的手上,当场就把手的主人抽的尖叫一声。
同一时刻,天镜司的人立马拔刀而起,而严青栀则是骤然回身,手中的长鞭直接裹挟着那小丫头,用力一甩,那轻飘飘的小姑娘直接就被她甩到了火堆的另一边。
那些过来救人的男人脸上都不约而同的显出了凶恶的表情。
“你一定要和我们作对吗!”
已经到了这里,如果他们不拼一把,就要被严青栀给送到古家族长面前去了,那样的话,许多事情就会不得不暴露。
他们并不是死士,他们只是寨子里相对比别人厉害一点的人,如果被抓了,大家都很难保证会闭紧嘴巴。
可他们的家人还要继续生活的,一旦他们的事情被人掀开,他们的一家老小就很难不会被牵连了。
别说那头不会放过,就是古家这边也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我们的目标是驭尸宗,你这种小喽啰配吗!”
严青栀一开口就往人的心口插刀子。
听到驭尸宗,这些人的表情也没有太多的变化,在严青栀认出那个追杀她的人时,他们就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
严青栀看守他们只是这一路的部分工作,剩下的,主要还是不让他们把消息传递出去。
这个小丫头跑出来是意外,苏阖与天镜司的到来也是意外。
种种意外下来,那个站在驭尸宗幕后的人未必会发现异常,这时候只要等到苏阖与他要见的人汇合,所有的问题就都会有一个结果了!
苏阖的火还在燃烧着,他将脚边的木头往火堆里面踢了踢。
“你是要与古家开战吗?”
被人盯了这么长时间,留给这些人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严青栀的鞭子还缠在那小姑娘的脖子上面,她站在那里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开战!?不至于!你们活着,我们这可是很有诚意的见面,你们要是死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直接把这小丫头杀了灭口正好,反正驭尸宗的人,没有一个无辜的!”
那些人之中正有准备自绝保住家人性命的人,一听严青栀这话,全都犹豫了下来。
而就在这犹豫的瞬间,山壁之上有声音传了过来。
那声音虽然很远,但一响起来就明亮的仿佛是哨音一般,传出了老远老远。
严青栀眉头一皱,梅横也伸手将头上的衣服掀开。
同一时刻,还没有完全得到自由的人顿时明白这是上当了!
他们以为从村寨到禁地这头的山顶需要一个多的时辰,所以他们还有机会。
可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严青栀这样一折腾,让他们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们身上被搜的很干净,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死在这里是很困难的。
大家都是练武之人,都明白,咬舌是很难死的,而且还要用唾液和血液不断沁润伤口,让血液不停的往外流,最后直到失血才会死掉。
当然堵塞呼吸道也能死掉,但那需要技术,一般人是不具备这种特异的技术的。
如果单纯的等待失血的话,可是个漫长的过程,一不小心伤口还会愈合,用在这时候实在是不合适。
可他们被人塞进牙里的药囊已经被天镜司的人给抠出来了。
“倒是好算计,可你以为这样就行了吗!”
一个人大声的对着严青栀咆哮了一句,严青栀静静的看着他。
其实这件事跟她没什么关系,这种缺德的手段也肯定是有人指点她的,那是天镜司的一个人闲聊的时候说起的,不过严青栀私以为这肯定是梅横的意思。
严青栀摊了摊手,就见刚才那人还在互相解着绳子的几堆人中,突然有三个人暴起。
他们手中都握着尖锐的石头,直接就朝着自己身边的人脖子上划去。
那几个人都比较厉害,那石头看起来也是挑选过的,而且还被劈开,薄而锋利,倒是真有杀人的可能性。
只是同一时刻,几枚铜钱出现在严青栀手中,那铜钱骤然打出,当即便将那三人的手背洞穿。
连他们握在掌心的石片,都被严青栀的铜钱直接打碎。
这段时间严青栀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别说是枪法,就是暗器也不可与之前同日而语了!
那三人长短不一的几声呼痛之后,其中一人当即展开了自己的手,用另一只手将手心里的铜钱拔出,握着铜钱便向他面前的一人杀去。
严青栀见此,后背都冒起了一股凉意。
是个狠人!
这种办法都能想的出来!
不过,终究还是晚了。
就在他朝着面前的人挥出铜钱的时候,一个带这些桑老的声音,中气十足的在严青栀背后的不远处响起。
“还不住手!”
那是个男子的声音,虽显老态,但低沉有力。
严青栀在这人到来以后,便结束了自己的看守工作,连忙转头看向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山顶之上,一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与苏阖并肩而立,身后的篝火将两人的表情映衬的格外清晰,一种令人难以忽略的气势蔓延。
那人与苏阖之间,似乎有一种不想上想的强势感。
严青栀瞬间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放开了地上的那个小丫头,转而向着苏阖的方向走了几步。
她有些摸不清楚那人的话是冲着谁说的。
不过,那位也没有跟严青栀解释的打算,看见严青栀松开了手,表情倒是略微和缓了一些,转头和苏阖说道。
“你不是前段时间刚来过!怎么又来了?这么反复,你是不是快死了!”
他的语气并不好,说到死的时候,似乎真的就是在期盼苏阖去死一样。
严青栀刚才面对长辈时的郑重瞬间消散,她的心头顿时涌起了一股火气,只不过因为苏阖还没有开口,她也只是攥了攥拳头,没敢随意开口。
“我是来追查驭尸宗的事的!”
苏阖倒是没有那么大的火气,一开口平淡的一如既往。
319 往日恩怨
老者听到了这话,转头看向了严青栀身后的那些人,他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苏阖,你太过分了!”
他语带威胁,强势的过分。
与此同时,严青栀表情也随之凝重了起来,不远处一声一声如同尖锐哨音一般的动静传来。
不一会儿,山顶之上便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六叔公……”
“六叔!”
几个人依次与那老者打过招呼,而后便站在了那老者身后。
看着他们干净利索的动作,严青栀心中的警惕愈盛。
“古榕,二十年前我就说过,我要的只有一个真相!”
被苏阖换做古榕的老者顿时大笑出声,只是那笑容里只有慢慢的嘲讽。
“哈哈哈……真相!你逼死了我侄子还不是真相,你死了一个徒弟,我死了一个侄子,这还不是真相。”
他的话让站在他身后的人都涌现出了一股怒气,这怒气分明是针对苏阖的。
严青栀见此,两步走到了苏阖身后,她这时候不能开口,但她也不会让苏阖自己面对这些人的敌意。
她的动作吸引了古榕的注意。
“这就是你新找的徒弟?”
严青栀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但苏阖却明显比刚才慌了一下。
“她不是老夫的徒弟!她是老夫的远房侄女。”
苏阖当即否认,古榕的话让他很不高兴,直接踩在了苏阖的痛点上面。
古榕眼中有痛快一闪而过,看向严青栀的时候,顿时挤出了一个笑容。
“侄女……呵!既如此,老夫也当有所表示才是啊!”
说着他袖子一甩,一道暗光只朝着严青栀冲了过去。
苏阖脸色一变,严青栀却不等那东西靠近自己,手里的鞭子直接甩了出去,‘啪’的一声,那飞来的虫子被她抽成了两半。
淡绿色的虫浆迸溅,苏阖已经抄起了地上一截带着火的木头,将那虫浆点燃。
一股异香在空中飘散,但很快表消失无踪了。
不远处,天镜司的一人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上,但严青栀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的后退了一步,收回了自己的鞭子。
古榕冷笑一声。
“原来这就是你上次前来的原因,听说将那灵蛊带了回去,莫不是那灵蛊就在她的身上!”
苏阖沉默着没有说话,手中的木头还泛着红光,直接指向了古榕。
严青栀见此,也沉默着没有否认,虽然灵蛊不在自己的身上,不过苏阖确实是为了他们才讨来了那东西的。
见到苏阖这样的举动,古榕身后的人都有了蓄势待发之势。
双方剑拔弩张,一场战斗仿佛一触即发。
正在这时候,咕噜噜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山顶响起,瞬间吸引了苏阖与古榕两人的注意力。
严青栀也微微偏头看了过去。
刚才倒地的天镜司玄卫这时候已经被人搀扶了起来,剩下的人都在梅横左右,随着梅横轮椅的前进而向着这边走来。
古榕看着梅横,表情更加狰狞了。
“苏阖,怎么?这位也是你的侄子?”
他言语嘲讽,把侄子两个字咬的很重,不过苏阖摇了摇头。
“这位是天镜司左司使梅横,前来追查驭尸宗一事的!”
苏阖就这样举着木头瓣子怼着古榕的脸,将梅横引荐给了对方。
古榕:……
“呵!我差点都忘了,你那徒弟还是天镜司的掌使啊!一个区区七品的掌使,就让天镜司五品的左司使前来讨还公道,也不知道是哪个重要哪个不重要呢!”
梅横的年纪太小了,让古榕很难不怀疑天镜司是迫于苏阖的压力,才把人派过来撑门面的。
如果真是这样,古榕的挑拨离间就是直插苏阖与梅横之间的缝隙了。
苏阖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他真想要报仇,有没有天镜司都一样,之所以一直沉默着,是因为严青竹这时候还在兵营里面,家里的孩子又多,他不得不等事态安稳以后再去追查。
只是天镜司既然帮他把他没完成的事情做了,他也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前辈多虑了,此次事件为天镜司主导,苏前辈不过是帮本官带路过来的!”
梅横淡淡的笑着,笑的温柔又和善,一点都不在意古榕刚才无差别的攻击。
古榕有些不屑的看着梅横,视线又落在了梅横的腿上。
“天镜司主导?天镜司是没别的事干了,让你一个瘫子跋山涉水的跑到这来兴师问罪!”
他话音一落,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人顿时笑出了声来,而梅横身后的玄卫则有人控制不住的上前了一步。
梅横一抬手制止了身后之人的动作,笑容都没有半分变化。
“兴师问罪谈不上,不过是还人家一个公道罢了!”
见梅横如此气定神闲,古榕脸上的不屑更盛。
“朝廷现在选人真是不拘一格,竟然连你这样的都能做官。还还人家一个公道,老夫的侄子被人逼死的时候,怎么没听说有人给一个公道!”
苏阖当即反驳。
“你侄子无不无辜你不知道吗!他到了那样的地步,你就没有责任吗?”
古榕一生未娶,他的侄子是被他当成儿子养大的,不过那也不是什么好人,在古家的时候便骄纵的要命,出去以后又被驭尸宗的人利用,欺男霸女就不说了,还有一些诡异的癖好,帮着驭尸宗抓了许多的小孩。
这人不管是不是事件的主谋他所做的恶事总归是不能揭过的!
不过,苏阖倒是没有那种正义感,他当时只是想给自己的徒弟报仇,所以便不顾古榕的哀求,直接用古家的声誉逼死了那人。
其实只是这样的话,古榕未必会有多恨苏阖,毕竟他的侄子有错在先,后面死了也怨不得旁人。
只是苏阖与他却不止这样的关系。
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两人曾是关系十分要好的朋友,他不惧苏阖的命数,一直与他来往甚密。
可事发之时,他已经承诺会废了自家侄子一身的武功,将他的本命蛊打散,还愿意替那孩子赎罪,给那些受到迫害的孩子父母更优渥的生活,让那些孩子得以入土为安,甚至他与他的侄子从此以后吃斋念佛,半步都不会再踏出古家的村寨一步……
他愿意用自己的后半生与那些跟苏阖的情谊换自家侄子一条性命。
为此他甚至不惜跪在苏阖的面前,舍了所有脸面求他……
但最后,苏阖还是没有妥协,以古家声望作为要挟,让整个古家对他施压,逼的他不得不亲手了解了自己侄子的性命。
这个过程要说他不恨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恨的不是自家侄子的不争气,只是恨苏阖太绝情。
“我的责任!我一生都在为他赎罪,还不够吗!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古榕一把将苏阖手上那已经没了火星的木头拍开,对着苏阖一通咆哮。
苏阖也是上前一步,甩开袖子就想要说什么,只是还没开口,梅横便横在了两人之间。
他似乎根本不怕这两人谁一巴掌拍死他,就这么一伸手将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破坏了干净。
“二位前辈可否听本官一言。”
古榕一听梅横开口,下意识的就想要反驳,只是听到梅横将自己的身份搬了出来,他又有些犹豫了。
也是这个空档,梅横继续说道。
“多年情谊不过尔尔,古前辈心中有怨实乃人之常情。”
虽然梅横似乎站在了古榕的角度说话,但古榕却并没有多高兴,甚至还因为梅横的年纪而感受到了某种规则逾越之后的冒犯。
梅横也不在乎,心平气和的把话说完。
“只是,苏前辈也与您一般,皆因驭尸宗失去了后辈子侄,您这般恨他,倒是没有必要了!”
古榕冷哼一声。
“若非是他……”
一听他开口梅横立马摇了摇头。
“与苏前辈有关,但又不完全有关,您的后辈死了,您心心念念一记十几载,可那些被古重害死的人,他们的家人又要记得多久呢!?”
“苏前辈是受害人不错,可您清楚,卷入此事的受害人远不止苏前辈一位!”
古榕恨的是苏阖的绝情吗?
不,他恨的是自己没有对抗世界的勇气。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所以错的就一定得是别人。
“哼!竖子无知!”
古榕淡淡的开口,显然不认同梅横的话,梅横也不在意,而是继续说道。
“本官确实没有古前辈的智慧,唯一懂得的,也只有一个道理,万事万物若是想追讨个责任,总归是要追根溯源。”
“此事亦不例外!”
“都说人之初性本善,早前也听说,古前辈的侄子既不是天生的恶人,那必然是经人挑拨才落得如此下场,您埋怨受害人为讨还公道不讲情面,却不肯在意背后挑唆酿成一切后果之人,叫人听了也不知是说您智慧无双,还是心地善良啊!”
梅横并不掩饰自己的尖锐,他可以当和事佬,但那是在古家和苏阖之间。
古榕这个人,还不配!
“你……”
古榕当场就被梅横气的够呛,可他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苏阖见此,深深的叹了口气,心中积了许多年的怨气也随着梅横的话散了个干净,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原本也不是一路的人。
“古榕,老夫前来,欲见族长,你赶也赶不走我等!”
古榕一听这话,更难受了。
“苏阖,你的脸面真是越来越不值钱了,上次你走的时候还说此生不复相见,结果一年不到便又回来了!”
苏阖没什么表情。
“那话不是老夫说的,老夫自然不认。你要么带路,要么……老夫便闯一闯这古氏绝地!”
又不是没有闯过,苏阖一副完全不惧的态度,好像看不到自己身后还跟着这么多的拖油瓶一样。
古榕的眼睛眯起,鼻子都要气冒烟了。
严青栀抿了抿嘴,觉得有些愧对苏阖,古家的人不止在来路上放置了不少机关,还把这个平素与苏阖有仇的人放在这里守着禁地,意义已经不言而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苏阖为严家姐弟讨来的那灵蛊。
可惜灵蛊还没用上。
严青栀当时倒是有些抵触,现在想想就只剩下可惜了!
“你敢!”
古榕半步不退,当即便要抽剑而出。
这时候严青栀才发现,他用的竟然也是一把软剑。
不过他的动作干净利落,速度又快又准,手法娴熟到了如指臂使,只一个拔剑的动作,就比严青栀强了不少。
严青栀缓缓拉开了脚步,从身后拿下装着长枪的包袱。
她一路行来,这么久的时间,从来都没有打开过这个包袱,其中除了长枪不方便携带以外,最重要的就是她实在是懒得拆包袱。
只是到了现在,倒是不得不拿出来了!
倒不是她枪法更好,而是苏阖并没有带长枪出来,她这枪其实是为了给苏阖组装的。
古榕一见严青栀飞快将包袱抖落开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他的愤怒更多,只是却越发隐忍了!
没有枪的苏阖与有枪的苏阖,战斗力根本不在一个层面,古榕是绝对打不过的。
苏阖没有表情,听见身后的声音,他伸出了手,严青栀将那已经组装完成的长枪一挥,直接放在了苏阖的手上。
梅横见此赶紧让开了一点,苏阖长枪甩动,当即挽了个枪花。
长枪钝在地上,砸的苏阖脚边的一块石头当场爆裂。
古榕的手紧紧攥住,可他却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合适。
与此同时,远处那些已经得到自由的驭尸宗一派人,已经悄悄的动作起来,除了几个还想要去救那小丫头的,剩下的便都挪动着脚步向着来时的方向躲避。
这里已经无比靠近古家的村寨,他们也熟悉周围的路,只要跑出去一个,就能通知自己的同伴了。
古榕并不是完全不知道这一点,可他所有的恨都在苏阖身上,根本不想去管别的。
只是他不管,不等于苏阖不想管。
那飞起的碎石被他一把抓在手心之中,坚硬的石头在这山顶已经被风吹了很多年,但在苏阖手里也如豆腐渣一般。
他手上用力,砰的一声将那石头当场捏碎。
转过身,那些碎石屑飞出,当即便打进了那些正欲逃跑的人腿里,鲜血汩汩涌出,一大片人都倒在了地上,苏阖并不在意,而是对着古榕说道。
“你看到了老夫并没有伤他们性命,他们若是死了,可与老夫无关。”
说完一指梅横。
“朝廷的人也在这里,咱们谁都不需狡辩!”
320 古秀
古榕还想要狡辩,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苏阖摆出了自己的态度,他再做多少也都只是无用功了。
他看着不远处古家的人抱着废腿趴了一地,心中有许多负面情绪在酝酿。
明明这时候有个台阶他就下来了,但不管是梅横还是苏阖都步步紧逼寸步不让。
甚至苏阖还上前一步,手中的长枪已经指向了古榕。
古榕定定的在那里站了许久,苏阖手里的枪就那样稳稳的指向着他,稳的连风吹过的时候,都没有半分颤抖。
最后古榕还是退缩了。
他不能听信苏阖的一面之词,古家的人也同样不会,这些人还要带回去好好审问,而苏阖虽然实力强劲,但他到底只有一个人,进了古家的村寨以后,也不是事事都会如他期待的一般。
古榕的退缩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进入村寨的路并不好走,山谷之中有一片充满瘴气的树林,里面有许许多多的毒虫,古家培养蛊虫的地方也在这树林里头。
这些毒虫常年在这里生活和繁殖,很少会有人打扰,只有在古家有新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族中的长老才会带齐了东西进山帮着带回一只蛊虫,再由他帮忙种进孩子的身体里面,成为这个孩子的本命蛊。
所以这里对古家的人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不过又因为地形和环境的特殊性,周围又很少会有人看守,而那些看守的人也不是为了保护这里的蛊虫,而是看着族中的人没事不要往里面跑。
这里的毒虫经过一代一代的繁衍,最毒的毒王虫连古家的人都不敢招惹,要是哪个孩子不小心跑了进去,死在里面的几率很大。
也就只有苏阖与古家为数不多得到灵蛊的人才能在这树林里行走。
所以这里还有一条隐蔽的离开的路线,也就是之前古榕带着那些人过来的索道。
只是那索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过得去的地方,天镜司的众人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古家的那些人现在却是不能过去,他们似乎除了横穿那树林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走。
古榕便张罗着将这些人先放在这里,由天镜司和古家的人留在这里看守,等到他们回去见过了族长之后,在商量如何接这些人过来。
梅横自然没什么异议,他唯一要求带上的,就是那个又躺在地上昏迷的小丫头。
严青栀之前没从那小姑娘嘴里问出什么来,这时候倒是有些好奇的询问古家的人。
“这姑娘是谁家的孩子啊?”
被古榕带出来的都是古榕的心腹,这时候肯定不爱搭理严青栀,严青栀有些无语,这时候还瞒着这个有什么用!
她一把扯过了那小姑娘,检查了对方确实还是晕着的,这才又紧了紧绳子,将她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一头,天镜司的人已经分出了几位与古家的人一起守在这里,天镜司的人还将刚才试图跑掉的人捆的十分结实。
不远处的梅横看着那些人眉头皱了皱,心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头对着梅寒生交代了几句。
梅寒生连连点头,径自去找天镜司的人安排事情去了。
不一会儿,他又安安静静的回来,没有惊动古家的人。
古榕则带着苏阖几人找到了索道的位置,与这些人一一讲解这索道要如何的使用。
这索道上会有一套两个滑轮,一个用来穿绳,一个用来手扶,穿绳的绳子要系在身上确保安全,手扶的用来控制。
古榕随便讲了讲,但却被严青栀一把拉住,追问整条索道的长度,开始的时候用多大的力气划出去,到了那头在什么地方落脚,会不会有人接应……
所有能考虑到的问题都被她问了一遍,问的古榕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突直跳。
这里的人差不多都会武功,有些细碎的问题根本就没必要问,很明显严青栀根本就不是问问题,就是双方之间的互相恶心。
古榕先隐藏了一些细节故意不告诉苏阖和天镜司的人,但紧接着严青栀这个工匠就从专业角度将人在索道上会面对的所有问题一一列举出来。
双方都明白对方在找事!
不过很明显,严青栀技高一筹!
等到所有人都站在了索道旁边,严青栀看着那索道上的几个滑轮,转头看向了苏阖的方向。
“大伯,你等我先过去,你们再过吧!”
严青栀一边说,一边将她身上的小丫头片子捆的更紧,古榕看着她的动作,想要说什么,但是到底没有说出来。
古家的一个人率先试验,他将绳子系在了自己腰上,而后握着那滑轮,双脚往山壁上一蹬,一阵尖锐的如同哨音一般的摩擦声响起,他整个人很快就出现在了对面的山头。
两座山之间相距不远不近,不过这种索道的方式速度很快,不过几个呼吸,便已经到了对面。
不过这种方式也有弊端,比如这边的滑轮不够用的时候,便要有人在两头拉绳子,将某一头的的滑轮再扯到另一边来。
这时候的滑轮也没有多顺滑,磨磨唧唧的半天才拉回来,与划出去的痛快相比可太麻烦了。
好在严青栀不用等到那时候,刚才的人带过来不少的滑轮,作为第二个过去的人,暂时还不用经历这些。
她站在刚才那人的位置上,担心自己划到一半动力不够卡在两座山中间,她蹬在山壁的时候还用了些力气。
结果就听见她这一声哨音明显比刚才那人还短了许多。
苏阖有些担心,但古榕却一脸的高兴。
严青栀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失重的状态之下,只是她的心并没有半点波动,脚下的山涧因为夜色也看不清楚,滑轮穿过了禁地的树林,越过树林前面的村寨,呼啸着将严青栀送向了另一座山峰。
风吹的她脸生疼,这让她不禁想起了很多年前,她也曾用相似的办法从临城郊外的树林里逃跑,躲避言家追她的那些人。
那时候她满心忐忑,总怕自己被人发现,现在想想,还挺喜欢那种刺激的感觉!
前面的火把插在地上,严青栀眼见着对面的山壁向着自己无限靠近,她借着惯性和刚才的冲劲,笔直的撞向山壁的方向。
严青栀腰腹用力,她的身体瞬间从放松切换到了紧绷,她双脚向前,增加与空气之间的阻力,同时双手腰腹之间的力正在和惯性强势对抗。
这样微弱的改变已经让她的速度在短时间内下降了许多。
而带着这样的冲力到达山壁上的时候,严青栀的双腿蹬在山壁之上,同时飞快屈腿卸力,而后她伸手一把握住了索道旁边钉在山壁里的一道栏杆。
整个人一跃而起,借着那尚未完全卸掉的力量,整个人直接冲上了旁边的平台。
站定以后,她才开始拆解身上的绳索。
那古家的人有些意外与严青栀的熟练,不过没有古榕的允许,他也不能跟严青栀聊的太多。
严青栀就在这里看着另一头微弱的火光摇曳,一边将那小丫头片子从自己身上拆下来,一边等着对面的人过来。
下一个过来的当然不会是苏阖。
苏阖是震慑古榕的存在,那一定是要留在最后过来的,严青栀心中明白这一点,只是她没有想到,第一个过来的是……
梅横的轮椅。
严青栀看着那巨大的黑影冲了过来,她手中的长鞭一甩,直接将那轮椅从索道上扯了过来。
她的声音很难传到对面去,不过对面的人听着那索道的哨音,就大致知道了现在的情况。
轮椅被拆下来没有多久,便有人从另一头滑了过来。
滑轮在两座山之间来来回回,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他们才终于全都过来。
直到最后古榕也站在了地上,苏阖才甩着袖子,将严青栀的长枪拆开,交还给严青栀。
严青栀将长枪重新背了回去,一行人这才向着古家的村寨而去。
不等他们到达山下,古家的寨子里便有人迎了出来。
带头的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与严青栀现在拎着的那个也没差多少,与这里的人如出一辙的小麦色皮肤,健美修长的身材,穿着颜色鲜亮的衣服,头上身上挂满了饰品,稀里哗啦的。
她的身后跟着三四个壮硕的男人,也都是同一个画风的打扮。
他们举着火把,很快就到了一行人的面前。
女子用部族里的方式跟苏阖行礼。
“苏前辈,又见面了!”
这女子身量比较严青栀还要高出一点点,站在苏阖面前的时候不卑不亢。
苏阖等她起身以后,也略略弯腰与她回了一礼。
“阿秀姑娘。”
古秀与周围的人一一点头,最后才看向了古榕,表情也是淡淡的,还不如面对苏阖时热情呢。
“六叔。”
古榕看着她也没什么好脸,跟她点了点头。
等到古秀与周围的人点过头,苏阖方才郑重的将古秀介绍给了梅横。
“这位是天镜司左司使梅横。”
“这位是古秀姑娘,她是古家新一代之中实力最强的一位。”
对于苏阖的夸奖,古秀没有半点客气谦虚的直接点头认下,对着梅横行了一礼,以示礼待。
梅横也没有与她寒暄太多。
这里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古秀也不是他们最想要见的人。
古秀四人加入到了一行人之中,在前方给苏阖与梅横带路,路上古秀与苏阖说起了一些人的近况。
这些名字都是严青栀没有听过的,她有些意外于古秀与苏阖的熟悉。
苏阖跟这个古家怎么看怎么奇怪,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转头看了看古榕的脸色,心中充满了好奇和八卦。
众人到达古家村寨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古秀给看守的人看了令牌,一大群人就这么被带进了村寨里头。
这村寨占地面积不小,健在一座山山腰的位置,两面临山,一条河流从村子中间穿过,将这个村子分为了两个部分,一面靠近禁地,一面靠近寨子的大门,村寨的另一头是瀑布和悬崖。
严青栀四下环顾,周围的建筑与入海川又有不同,这里的房子更高更具有原始风貌,也更加的色彩斑斓。
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面都是树和晒着的各种草药。
严青栀不好凑近了看,也没认出晾着的都是什么药草,只是空气中飘着的味道之中有一些让她觉得熟悉。
一行人穿过了半个寨子,最后才停在了一座三层的木楼前面,木楼有些年头,漆面都已经略带斑驳了。
这巨大的楼体都是被木架架空起来的,一条长长的木楼梯在房子旁边,严青栀下意识的看了梅横一眼,只见梅横还是那懒洋洋的样子,一伸手,就有人把他背了起来。
严青栀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古秀引着他们上了楼,木楼梯踩起来咯吱咯吱的响,严青栀的脑海之中下意识的浮现出这木楼的各种数据。
这楼看着很有南荒的风格,如果能放在自己的青园里面也是一个不错的建筑。
不过她不好太过分,只是四下瞥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屋里面点着灯,并不算明亮,但也不算昏暗。
二楼上站了几个人,见他们进来,便与众人行礼之后,与古秀说道。
“阿秀姑娘,族长说只让天镜司的左司使与苏前辈上去。”
他们的消息被族长知道并不意外,毕竟古秀都去迎接了,村寨里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古秀点了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了古榕。
“六叔,可否劳烦您帮我招待一下诸位客人。”
天镜司的人和严青栀自然就成了‘诸位客人’中的一员。
严青栀抿了抿嘴,她想跟过去听听这些人会说些什么,只是自己的身份与苏阖和梅横还有些区别,倒是不好要求什么的。
苏阖看了看严青栀,也没说什么。
这人是奉命而来,他与这人纠缠也无意义,若是想要将严青栀带上去,还是应当自己上楼以后与古家的族长亲自说上一声。
321 禁地
梅横和苏阖被古家的人带上了楼,天镜司的众人则和严青栀一起被带到了其他的房间里等候。
严青栀还算是淡定,只是天镜司的人看起来就要慌张很多了。
毕竟梅横行动不便,即便身边有苏阖,可苏阖也未必是值得信任的人,万一发生什么事情使苏阖站到了梅横的对立面,梅横可就危险了。
他们等待的房间之中一片安静,古榕坐在一把椅子上面闭目养神,完全没有跟这些连楼都上不去的小喽啰废话的意思。
严青栀也懒得跟他说话,这人对苏阖的敌意太强,她这个苏阖的晚辈要是能在这人身上讨到好都有鬼了!
别到时候消息没打听到,还让人一通阴阳怪气。
而天镜司的人就跟不会随意开口了,梅横这次带来的都是玄卫,一个专精打听消息的人都没有,这些玄卫平时就和哑巴一样,这阵子更是沉默,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这头唯一的人质守好,不管这底牌的牌面有多大,总算是有些事情做。
就在他们这边一片安静的时候,后面禁地的山顶上已经是一片狼藉。
当时留在山顶的人有古家的,也有天镜司的人,人数不算多。
天镜司的玄卫整体实力要比那些古家的人更强一点,他们也不止看守着那些受伤的人,同时还在看守这几个行动不受限制的人。
不过,古家人的手段显然比他们想的更多更复杂。
等到梅横一行人全都到达另一端的时候,他们来时的密林之中,突然就涌现出了一大群人。
这些人已经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苏阖与严青栀离开。
控制虫子的手段太过细微,严青栀能防住周围的,却防不住更远的地方,而且她和苏阖也总是要吃喝拉撒的,这些人之中只要把握住一个空档,就能将本命蛊放出来传递消息。
密林之中原本也不是只有这一波人的,这些人最先过来救那个小姑娘,只是证明他们速度就快而已。
那本命蛊能够传递的消息和距离都有限制,但密林本来也不算大,而那人也只传递过去两个字。
那就是‘苏青’。
虽然苏青之名好像只在入海川境内流传,但对于驭尸宗和掌控驭尸宗的人来说,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重大。
不管是宋伯清之死,还是后来的柳怀香的本册手机,都让这些人对苏青这个名字记忆犹新。
而连带的,严青栀的消息也被这些人深入的分析过。
如此一来,严青栀的实力在这些人中便也不是秘密,他们明白严青栀一个人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但同样的,他们也清楚自己的同伴的实力。
二三十人一个都没跑出来,这还不够说明情况吗!
再说这些人想要探知消息,也不完全需要自己动手,有时候山林的鸟兽毒虫,甚至花草树木都是他们的眼睛。
严青栀一行人留下的痕迹太多,他们只要远远的吊着就能大约知道前面发生的所有事情。
早就知道苏青耳力惊人,自然不会有人试图靠近来挑衅她。
他们都在等,等着这些人到山顶,看看他们要怎么做。
而之前那些想要逃出去的人,有些是一无所知的真的要逃出去,有人则只是单纯的为了给留下给自己同伴传递消息的机会。
这里留守的天镜司玄卫没有严青栀那般强大,无法在黑夜之中面面俱到的看守。
而那些古家的根本就知道这些人往外传递消息,但也根本没管。
古家这两方的人不是全无瓜葛,而且他们对驭尸宗的事情了解不多,凭什么就要帮着苏阖对抗自己的亲戚朋友!
何况古榕也十分看不惯苏阖这人,上次苏阖来过之后,古榕的反应就很大,诸多抱怨不能往上讲,就只能往下说了。
因此这些古榕手下的看守者,或多或少的都知道一些关于苏阖的事情,也或多或少的对苏阖都有些怨念。
层层的偏见叠加之下,他们看守的已经不再是这些被苏阖抓住的人,而是那些看守的天镜司之人,怕他们对自家人不利。
就在这样的条件之下,等到苏阖与古榕也离开之后,消息立马传了出去。
那些就隐匿在不远处的人们一接到消息,便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严青栀的耳力还有超越人类的范畴,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
这次冲过来的足有四十多人,这些人都是过到这头寻找那小姑娘的,没想到人没找到,却遇上了苏青……
这些人飞快出手,将所有的人都包围在了山顶之上。
天镜司的玄卫战斗经验更加丰富,比古家的人更早发现了异常,他们立马起身,对着不远处古家的人开口说道。
“有些不对,来人了!”
梅横带到古家的玄卫都是精挑细选的人,不管是忠心还是实力,全都是他手下一等一的。
哪怕对方在自己最熟悉的山林里穿梭,哪怕声音小的如同风吹树叶……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却让他们一瞬间全身毛孔紧缩。
古家的那些人听到这话,根本不在意,他们猜到了大致的情况,但心里还是暗戳戳的帮着自家人打掩护。
“哼!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吗?”
“哪有人!?你是不是要对我们动手!”
“找茬是不是……”
“……”
几人半点好脸都没有,指着天镜司的几人一通嚷嚷,明显就是要干扰对方的注意力。
那天镜司的玄卫眯了眯眼。
“驭尸宗的人最是心狠手辣,你们帮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好心提醒,却换来了对面几人更加无所谓的嘲笑。
“你们朝廷的人当然想说谁是凶手就是谁了呀!”
“哈哈哈……我们什么下场用不着你们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吧!”
几个人阴阳怪气的站在那头,笑的前仰后合,什么都不担心。
天镜司的几人心中的火气顿时上来了,下意识的便上前一步,却被刚才说话的人一把拦住。
“既如此,那几位便好自为之!”
说着他竟然什么都不管了,转身就要去索道那边。
只是他一动,那头古家的人顿时挡在他身前。
“唉!你干什么?”
“这索道岂是你们随便能碰的的!”
“……”
“滚回去……”
“古家可不是你随便能走动的地方!”
几个人吵吵嚷嚷,堵着索道不让他们走,几个天镜司的玄卫都皱起了眉头,而那一直带头的人直接被气笑了!
“不知好歹!”
那索道上的滑轮都已经到了另一头,他如果拉回来,总归是让大家都有了一条退路,可那些人既然一点退路都不像给自己留,他也没办法!
谁也救不了想死的人!
“咱们走!”
说着他一转头,便带着那几个天镜司的人往下山的方向而去。
淡淡月光将下方的密林照的影影绰绰,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又摇摇晃晃。
见此,那古家的几人也是冷笑出声,但却是再也没有说话。
古家的禁地哪里是谁都能闯的!
但他们又何必管别人去送死呢!
那些包围过来的人已经走到了一个很靠近的位置,那几个天镜司的玄卫都听到了许多的脚步声。
他们赶紧加快了脚步,顺着陡峭的山壁摸索着向下。
这黑漆漆的光线给他们带来了许多不便,但好在这些玄卫平时就是干脏活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夜里出来,经验十分丰富。
没有爬下去多远,那个刚才开口提醒古家的玄卫便发现了一棵比较结实的石头,他从身上解下了绳子,结结实实的捆在了那石头之上,而后招呼身边的人将自己身上的绳子也给他。
他将那几条绳子系紧,整个人脚步一蹬,顺着那绳子直接滑了下去。
其余的几人也一次爬到了这里,跟着他一起落了下去。
他们身上带的绳子算不上多粗,但都比较长,几根接在一起,落地的时候还有剩,他一脚下去,周围一片咯吱咯吱的声音,而后便是一阵哗啦啦的动静,听的人头发发麻。
那玄卫好像没发现异常似地,表情也没有太多变化,从怀中摸出了火折子,从一边的树上扯了个干树枝点了起来,飞速燃烧的火光将周围照亮了些许,也惊得更多的哗啦啦声响起。
他挥舞着那树枝将周围的虫子驱赶的更远了一些,这才看到地上不远处有几具动物的遗骸,看着好像是羊,应该是山上掉下来的,有的已经风化了,有的还挺新,可能是刚掉下来没多久的,难怪这里又会虫子。
他手里的树枝快要烧光了,他又随手扯了跟粗壮些的点燃。
上面的同伴已经到了身边,低头借着他的火光看到了满地的虫子。
“我的天,这么跳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下面的玄卫没什么反应,都没有抬头。
“放心吧!这些虫子不吃活物,只吃腐尸。”
两人说话间,那人已经跳了下来。
山壁上的几人看着下面亮起的火光放下心来,依次从那绳子上滑下去。
而就在他们有条不紊的下落之时,那些小心翼翼靠近山顶的人终于汇集了起来。
一见这些人,古榕的手下都有些惊讶。
“是你?古尤?”
古尤的出现令其它人都很惊讶,他本身其实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地方,但他的祖父其实是古家的族老。
族老在古家地位已经不低,甚至在外面还有属于自己的村寨,他们实在想不出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还要联合驭尸宗的。
而且,那一支不是向来以老好人著称吗?
现在看来这不是也背着大家搞了不少的事。
古尤看着那几个古榕手下的人,有些不耐烦的意味在里面,为了他妹妹,他已经在这山林里待了好几天了。
风餐露宿的日子哪有那么好过,要不是因为古为追的太紧,他也不会如此。
“天镜司的人呢?”
他皱着眉,举着武器指着古家的几人。
那几人看他的样子,心中多少都有些被冒犯的感觉,也有些不高兴。
“你们动静太大,早就把人惊了!现在已经跑了!”
古尤一听这话将短刀收了,忍着烦躁的心情,交代身边的人先把自己人解救出来。
队伍中立马跳出了几个人将那些受伤的人救了下来。
而后回到古尤身边。
“大公子,没有看到姑娘。”
古尤刚才就不怎么痛快的心情,顿时更加烦闷。
“姑娘呢?”
他大声呵斥自己人,可那人一直跟他在一块,也答不上来,倒是刚被解救出来的一人说道。
“姑娘被那个苏青带走了!说是要当做人质去见族长了!”
古尤瞳孔一缩,脸一下就黑了,但还是不敢置信的问了一遍。
“姑娘被苏青带走了?苏青带着她有什么用?”
他是不知道那小丫头片子的价值就是被他们的营救炒起来的。
带着她一个人的性价比太高了,高到不管是严青栀苏阖还是梅横都很难拒绝的地步。
“还能有什么用,向咱们施压呗!”
对于这些普通的古家人来说,不管苏阖梅横之流占着多大的理,那都是欺负他们古家,而不是单纯的为某某讨还公道。
他们的想法就是这样质朴,质朴到他这嘲讽严青栀的话一出,就换来了古尤的盯视。
古尤静静的看着他们,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他与堂弟的竞争原本就如火如荼,这几个月来更是愈演愈烈,堂弟什么时候都压他一头就算了,他自己的妹妹还不停的闯祸拖他后腿。
这一回更是直接把自己送到了族长的手里。
古尤心中的怨气都快喷涌而出了。
可这时候,还有人不开眼的瞎逼逼!
“你们做事真是太不仔细了,首尾都收拾不干净,逼着那些人打上门来!”
这人略带指责语气说出来的话,实在是让古尤难受。
他想起了他那个堂弟,也常常在没人的时候这样跟他说话……
古尤脸色难看至极,视线环顾四下,见真的没有天镜司的人出现,眼睛这才眯缝着,重新落回了那几人身上。
322 布置
古尤这人并不是心思深沉之辈,他的一举一动都很好猜。
就像此刻,他不过是看了那几人一眼,跟在他身边的人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人立马一挥手,对着身边的人开口说道。
“清场!”
古榕手下那几人听到这话,全都一愣,没明白这人什么意思。
明明这里已经没有天镜司的人了,还清什么场?
不过,只是呼吸之间,那几人便发现了异常。
古尤带来的人竟然全都向着他们看了过来……
“你们……你们是什么意思?”
他们下意识的后退着,看着面前的人一步一步压了过来。
“咱们可是本家,你们要干什么!?”
这会儿功夫,几个人已经感受到了危险,古尤带来的人则是笑眯眯的,语气温柔的可怕。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们,天镜司的人去哪了?”
古榕的人有些心慌,但还是不信对方会真的不顾家族情义。
“他们去了禁地。”
听说那些人从禁地走的,让古尤和他带来的人都有些意外,不过这意外很快就被多年的常识所左右了。
“竟然不是从索道离开的?”
他们还在前进着,已经将那些人逼到了山壁的边缘。
几人之中有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听到这些人竟然在和自己交流,半点怀疑都没有的就将那句‘清场’给忘到了脑后,有些洋洋得意的与古尤邀功。
“他们本来是要走索道的,但是我们没同意,那几个人也不算多厉害,被我们一逼便直接逼退了!”
听他这样说,身边的其它人都没有表情,但后退的脚步却是没有停下。
古尤点了点头。
“禁地到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啊!以前我竟然都没有想到。”
他的人已经将那几个人与索道隔绝开了,而到这时候,那些人才露出了自己的面目。
“既然这样,那你们也下去陪他们吧!放心,你们这一路不会孤独的,很快,你们的亲人也会过去的……”
说着,前面的人骤然出手,直接向那几个人围杀过去。
那个年纪稍小些的少年动作最快,在那些人动手的一刻,立马向后退去,只是他都没退几步,脚下便是一个踉跄,他脚下的沙石被他蹬了下去,身边的同伴立马拉住了他。
双方直接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而那几个人也已经退无可退,眼见着他们所有的路都已经被封住了!
这变故让几人措手不及,也一直到了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为什么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恨驭尸宗恨的简直想要抽筋扒皮。
“我们可是六叔的人!你们就不怕六叔的报复吗?”
“这里的痕迹你处理不干净,你杀我们也是得不偿失。”
“对对对……”
这些人还在试图讲道理,因为他们清楚一旦动手自己就完全没有活路了。
只是古尤却不想跟他们讲人和道理。
“放心吧!苏青到来的消息我早已传递给了我祖父,这两天村寨之中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的!呵呵……古榕很快也会去陪你们的!”
话音一落,他手下的人立马蜂拥而至,刀光剑影都向着那几个人而去……
山脚下不远处的位置,天镜司的几人正在清理周围,这里有些虫子不爱攻击别人,但有一些却是会攻击人的。
索性他们穿的多,除了手脸也没有太多裸露在外的地方,将围巾拉高掩住了口鼻,几人正在缓慢的向前推进。
只是刚走出去没有几步,上面突然呼啦啦掉下来什么东西。
其中两人仰头看去,却被身边的人赶紧拉走。
“快走!那些虫子很快就要来了!”
经他提醒,其余几人顿时明白上面落下的是什么了!
其中一人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他们竟然真的连自己同宗的人都杀?我还以为寒生在说笑呢!”
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档,一具尸体已经从上面滚落下来。
他们脚步没停,山顶上有声音遥遥传来,带着决绝狠厉,而这一次滚落的动静更大了一些,很快就落在了几人身边。
“这不是抱着谁同归于尽了吧!”
几人跟着梅横追查驭尸宗一案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他们见过了太多悲剧,所以对着古家那几个阻挠自己的人也没什么好感。
这阵子倒是幸灾乐祸的情绪占了上风。
只有最先下来的那人眉宇间还带着忧愁,看着远处的密林。
“别管那些人了,咱们尽快离开,晚了只怕公子那头遇上危险。”
一听这话,几人才消停下来。
只不过,他们还没有走出两步,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人声传来。
“救我……有人吗……救我……”
这声音他们并不陌生,就在刚才,声音的主人还鄙视过他们……
天镜司的几人有些惊讶,有人又要仰头去看,而就在这会功夫,又有人从上面落下来了。
几人表情都有些变化,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同伴。
还是那个最先落下的人反应最快,他几步冲过去,手中的火焰一甩,光亮贴着声音发出的那人而过。
只一眼他已经看清了那一切情况。
他没有半点犹豫,伸手扯住那人的领子,一个用力将人拎起。
同一时刻,天镜司的其它人也都伸出了手,飞快的扯着那人后退。
山壁上滚落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们也就走出了五六步,那人便已经落在了与刚才那呼救之人差不多的位置。
那些爬过去要啃噬尸体的虫子被砸的四处飞溅,一个披风抖开,将飞过来的虫子挡开,而后几人脚步凌乱的又继续后退了几步,这才停了下来。
那受伤的人手脚全都断了,身上也有不少的伤口,但意识还很清楚,他呲着一口血牙,对着上空的方向,满是恨意的大喊着。
“古尤!你不得好死!”
听见他的声音如此中气十足,那最先将他扯过来的人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别喊了,一会儿把人喊过来,我们是不会救你第二次的!”
那人浑身颤抖着,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恨意汹涌。
有些虫子已经爬到了他的身边,在他滴落在地上的血液周围徘徊,一根粗柴伸了过来,将那些虫子赶走,顺便说道。
“哎呦!是个小毛头啊!难怪这么不冷静!”
“我已经十七了!不是小毛头!”
这话戳中了少年人的死穴,让他连疼痛都顾不上了,当场就要反击。
“小丁……”
那天镜司的人还要再说,被人喊了名字,这才沉默下来。
最开始救人的那位和这受伤的少年说道。
“我叫梅五,这是小丁,老李,程大龙,乔云生……我们是天镜司的六品玄卫。你叫什么名字?”
没人挑衅,少年也冷静了些许。
“我叫古姜。”
他的话音一落,上空又有一人滚落了下来。
古姜的表情一变,身体挣扎着就要起来,但他的手脚都断了,这样的挣扎毫无意义。
“你别动了!这声音都不挣扎,掉下来的就是死人!有这个时间,我看你还是想想自己怎么办吧!”
小丁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死人他们见过的太多,并没有那么多的同情。
梅五也叹了口气。
“这条路不好闯,我们带着你也不方便,要我说,最稳妥的办法,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将你留下,等我们通知了你的家人,让他们从上面下来接你。”
听着这话,古姜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视线飘忽着,在夜色之中看不到任何的方向。
梅五的话他不怀疑,他们若是不想救他,将他扔在那里,现在就算不被其它人砸死,也要在这里继续等死。
可他们还是救了他!
但尽管知道梅五说的很有道理,他却不想就这样留在此处。
他想要尽快找到古榕,将这里的事情说给他听,他想要提醒古家的人早做防备,也想要让古榕给他们报仇……
这些事情天镜司的人是代替不了的,就像他当时不信任这几个天镜司的人一样,古家的其它人也一样不会相信。
他靠在梅五的身上,喉间滚动,一种诡异的声音响起,将周围的普通虫子全都驱赶开,而后才开口说道。
“就算没有手脚,我也不是没用的人,我想请你们带上我。”
他的语气中带着祈求,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拖累,可他还是想要跟着他们一起。
小丁几人都看向了梅五,是梅五提议横穿古家禁地的,他肯定有些其它的内幕消息,能不能带上这个人,也肯定只有梅五最知道了。
梅五皱着眉,沉默了几个呼吸。
“带上你也行,但必须要给你止血。”
古姜连连点头,这时候只要是能跟上去,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
看着那孩子单纯的表情,刚才还幸灾乐祸的小丁,脸上都充满了同情。
这样的条件下想要止血可不是拿着布条包一包就行的。
而梅五所谓的止血,也是真正意义上的止血。
他点燃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将匕首在树枝上烤到发热,去烫那些伤口,以自身的油脂去包裹伤口创面,才能达到止血的作用。
一阵阵诡异的肉味在密林之中飘起,古姜疼的全身颤抖大汗淋漓,但他怕被人扔下,却是咬着牙没敢发出一声。
梅五的动作很快,显然是管做这样事情的。
一刻钟不到,不光把古姜身上的创口都处理了,连他断了的胳膊腿都已经接好。
他脱下了自己的披风,将古姜整个人包了进去。
但他没有自己背着古姜,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将古姜交给了老李。
老李虽然叫老李,但其实正值壮年,身高体健,当时也是背过梅横那大轮椅的人。
古姜这点重量对他来说并不算多大的事。
等都收拾好了以后,他们这才重新上路。
山顶上面,古尤听着自己人的汇报,心中对天镜司这些人到底死没死也有了些猜测,只是他并不在意,这禁地的故事流传了千百年,哪里是那么好走的!
别说是天镜司的普通玄卫,就是苏阖,不也照样要等着古榕过来接他。
他沉默着,等人询问了缘由之后,将这里的消息传回了村寨之中。
山顶上一只鸟儿抖着翅膀飞上了天空,山谷里面,老李背着古姜,跟在梅五的身后走进了密林。
消息传递过去当然很快,不过那些布置也没有那样全面。
严青栀歪着头坐在二楼的大厅里面看着古榕,心中想着苏阖为什么还不叫她上去,要是古家的族长和苏阖关系不错,这时候她是不是得让人家意思意思,毕竟大家第一次见面。
这样想着村寨里面早就行动了起来。
没有比这样的夜色更好的掩饰,一道一道的人影在村寨里面穿梭。
三楼之上,古秀和族长的几个亲信在门口守着,古家的族长古邕正盘膝坐在上首的凳子上面,苏阖靠着一根柱子站在那看着古邕。
梅横还坐在轮椅上,与古邕对峙着。
“古前辈,你是一定要袒护这些人了?”
梅横的语气并没有太多的逼迫,有些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是不会知道疼的!
“小子,就是你们天镜司的掌司都不敢如此逼迫与老夫!你这小小年纪却是好大的口气。”
梅横顿时笑了一声,笑的不是对方大言不惭,而是对方的愚蠢。
“倒是本官无理了!没想到古前辈连我天镜司当代掌司,今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大赵唯一的超品亲王卫亲王,都敢这般轻待,小瞧本官一个区区五品,实在不是问题!”
天镜司的掌司身份一向神秘,一直谣传是江湖中一个高手统领的,虽然也有人说是卫亲王亲自统领,但一直没人证明,何况对于江湖中人来说,前者似乎更有故事性一些。
古家避世多年,仗着南荒地形复杂,并不将朝廷放在眼中,对于朝中事物亦是所知甚少,以至于这会儿当传言被梅横证明的时候。
古邕第一个反应不是自己口没遮拦,而是梅横这个小崽子竟然敢骗他。
不过,卫亲王的名头到底太大,让他收敛了情绪,没有再轻视梅横。
323 古双
房间之中灯火跳动,古邕收回了视线端起了不作为的派头。
“梅司使说笑了,小可区区贱民怎敢对官身无理,实在是因为梅司使所提要求并非古某一人之事,涉及全族,古某虽为族长,可也没有这等权利!”
苏阖翻了个白眼,觉得这时候应该把严青栀叫上来,让自家孩子好好教一教古邕做人。
可惜刚才他提议了,却被古邕拒绝了。
所以他现在一肚子的火气,就等着看梅横怎么收拾这人了。
只是,梅横始终都是淡淡的,没有一点气恼。
“那不知古前辈何时召集族老商量出个章程?”
古邕哈哈一笑,嘴上说着敷衍的话。
“此事不急,我古家族老二十三人,有几位还不在村寨之中,想要召集回来需要一段时间,梅司使长途跋涉而来,相比旅途劳顿,不如静下心来,先歇息两天,老夫这边使人去通知各位族老……您看如何?”
苏阖脸拉的老长,靠在那里看着古邕虚伪的敷衍梅横。
不过他倒是没有开口,梅横小小年纪能做到左司使的位置,不可能是个草包,苏阖贸然开口说不定还会帮倒忙。
何况苏阖对于驭尸宗还有些疑惑,只是路上梅横没有给他太多说话的机会,他也没打听出什么重要的事来。
这次古邕用来为难梅横的机会,也是苏阖在古家调查些事情的好时机。
“古前辈自有道理,本官不会干涉,不过,本官也不得不提请您,苏前辈几日前曾抓住驭尸宗的一伙人,这消息怕是已经走漏了!”
古邕听到这话也没有太在意,消息走漏了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可不是前一任的族长,窝窝囊囊的让苏阖骑到头上来。
驭尸宗又如何,那驭尸宗都存在二三十年了,只要没有证据,谁知道跟他们古家有关系!
梅横听了这话也表现的很无所谓。
“那这段时间便劳烦古前辈了!”
苏阖视线在梅横与古邕身上流传,并没有开口解围,只是顺势跟着古秀下楼去了。
等到苏阖与梅横从楼上下来,严青栀这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她想要提醒梅横,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古榕,还是选择了沉默,只是走到了苏阖身边,伸手扯了扯苏阖的袖子。
苏阖微微点头,看向古秀说道。
“老夫与你们大长老相识多年,此次带了晚辈前来,正是当拜见一下,你且去招呼梅司使便好。”
古秀并没有阻拦苏阖,关于苏阖她了解的很多,苏阖与古家的渊源她亦是所知不少,她也很清楚,苏阖想要找谁她也拦不住,这样的事情最好还是交给古榕或者古邕去头疼才好。
“苏前辈请便。”
古秀让开了门,让苏阖可以自由出入。
不过,她这刚让开,那头梅横便开口说道。
“苏前辈,本官家中长辈亦有人与大长老相熟,既然您要去拜访,梅某作为晚辈也不能轻了礼数,不如便与您同去如何。”
严青栀看不懂梅横的目的,她只是抿了抿嘴,看向苏阖的眼神中带上了些许的急迫。
苏阖看了看梅横,又看向了古秀,古秀笑眯眯的一伸手,示意这是他们的自由,自己是不会管的。
见此苏阖这才点头答应下来。
“既如此,那梅司使便与老夫同去吧!”
天镜司的玄卫一个个的站在梅横身后,飞快将梅横从轮椅上背了起来,而他们正要去背轮椅的时候,严青栀两步上前,一把将那轮椅提了起来,下盘用力,那厚重的轮椅就被她扛在了肩上。
天镜司的众人虽然听说过苏青力大无穷,可也只是听说,一路过来严青栀一直像个寻常的武者一样,让他们都快忘了这位的名声。
天镜司的玄卫有些惊慌,下意识的伸手要将轮椅拿下来。
他们并不是怕麻烦别人,而是梅横的轮椅中有许多机关,他们怕严青栀借着这空档动手脚.
严青栀当然明白他们的想法,可眼下却不是在乎这些的时候。
梅横也坐在那玄卫背后的椅子上说道。
“劳烦了!”
一听到梅横都没有拒绝,天镜司的其它人便也没有再反对。
严青栀点了点头,没有走到门口,而是一脚蹬开了一扇窗,扛着那轮椅直接翻窗而出。
古榕:……
古秀:……
苏阖:……
不过了解严青栀脾气的苏阖第一时间还是说道。
“这孩子总是这般着急,咱们快走吧!”
说完推开门也走了出去。
天镜司那些看守轮椅的玄卫也着急下楼去看轮椅的情况,走的也更快一些。
古秀无所谓的跟在最后,等到天镜司的众人走出去以后,才转头问古榕。
“您不跟上去吗?”
古榕脸色有些难看,这苏阖厉害就算了,带出来的晚辈都这样的厉害,一想自家侄子死的时候还那般的不成器,他心中的恨意便更强了!
“我去干什么!古双那老婆子跟苏阖不清不楚的,这么多年都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苏阖一个人挤兑我还不够,我还要让他们两个一起挤兑我!”
古榕心中的愤懑喷涌而出,对着古秀这个晚辈一通狂喷。
古秀见此脸色也不太好看,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去指责长辈,抿了抿唇,转身便出了大厅。
古榕的心情立马更加不好了!
“什么态度,走的时候都不知道要跟长辈打个招呼……”
见他如此,跟在他身后的人一个个都像鹌鹑似地,把脑袋缩了又缩,留下古榕一人对着空气狂躁。
那头严青栀从楼上跳下来,将轮椅往地上一放,等着苏阖一众人从楼上下来,她这才开口说道。
“咱们快走吧!这里有些不对。”
苏阖引着一众人向着村寨后面的河流走去,一边询问严青栀发现了什么异常。
“这村寨之中的巡逻轨迹出了问题,与咱们刚才过来的时候不一样了,起先我以为是有外人进来,他们调整了巡逻的频率,只是我瞧着都有三趟巡逻的人错过时间了,可这里的人竟然半点警觉都没有……”
“如果这些人不是他们撤走的,那就是因为其它原因无法过来了!”
古家的村寨不是小村子,这里一家一户的挨着,大约得有上万人,这在大赵没有建立之前,都快跟一城的人口差不多了,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人守夜巡逻。
就算全是本家的人也是要维持秩序的!
严青栀随着古秀一路走过来,听到过的声音就有好几队,每一队都是十二个人,也就是一晚上光是她听见的巡逻的起码得有几十人。
可这几十人现在都不见了!
来了客人,但巡逻的人不见了,这合理吗?
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那就是这些人躲在什么地方准备埋伏他们了!
严青栀也不知道怎么做更合理,眼下只能将问题说给苏阖,他才对这里更加熟悉。
苏阖没有开口,拍了拍严青栀的肩膀,意思不言而喻,让她赶紧跟上来。
严青栀转头看了看身后天镜司的玄卫,一抬手,又将梅横的轮椅扛起,几步追上了苏阖。
一行人紧赶慢赶的绕过了这座木楼,没走出多远就听见了密集且频繁的脚步声向着这边移动。
苏阖眉头一皱,赶紧招呼众人。
“快走,有人包围过来了!”
他其实并不害怕古家的人,但严青栀与梅横都在他身后,而古家人的攻击手段又太诡异,有时候武功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严青栀不用他说,整个人扛着个四四方方的大轮椅,已经头重脚轻的往前跑去。
天镜司的众人见此,也连忙追上。
他们几步绕过一个巷口,正好在那些人围过来的时候到了另外一条巷道里面。
村寨之中并不是所有人家都有很高的围墙,苏阖给严青栀指了路,严青栀便一马当先,翻墙带走壁,只要听见人的脚步声,里面便想办法躲开。
有她带路,众人在这个人口密集的村寨里面穿梭着,却是一个人都没有遇上。
不一会儿,他们便站在了一座小院之前。
小院的院墙都是整齐的方石堆砌的,院墙很高,严青栀正准备翻过去,就被苏阖叫住。
“已经到了!”
说完,苏阖便走上去敲了敲门。
他的敲门声刚一落下,里面顿时有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可是苏大爷?”
这声‘大爷’不是称呼谁家长辈的那种,而是称呼谁家的大公子一般的。
严青栀一愣,她听过许多对苏阖的称呼,什么前辈啊,伯公啊,爷爷啊,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年轻又时尚的称呼。
苏阖表情没什么变化,立马回应了一声。
“阿芙,是我!”
大门立马被拉开,一个个子不高,有些佝偻的老太太正挑着个灯笼站在门口。
那古朴的灯笼上画着艳红的芙蓉花,只是年头太久远了,看着有些褪色,花瓣也不那么清晰了。
纸灯笼在大赵也不少见,不过大多是在那些买不起风灯的百姓家里才有,这样的人家用纸灯笼的实在是不多。
严青栀视线从纸灯笼上移开,看向了黑乎乎的院子里面,似乎感知到了她的视线,被苏阖称为‘阿芙’的老太太也向着严青栀看了过来,而后见到了严青栀扛在肩上的轮椅,顿时惊讶万分。
“这……这孩子的力气……也太大了!快快放下来!”
说着赶紧让开了身,让一众人进去。
苏阖走在前面,严青栀扛着轮椅跟在后面,天镜司的人也一路跟上,最后才是古秀,她恭敬的向老太太行礼。
“二姑婆婆。”
老太太一见古秀也跟了上来,转头就去看苏阖。
只是她一转头没看见苏阖,只看见了天镜司的一群人正围着那轮椅,将一个青年放在了轮椅之上。
就在老太太走神的功夫,古秀已经与她擦肩而过,走进了院子当中。
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到底是同族的晚辈,她也不好将人赶出去,便转过身先将大门关好,这才举着灯笼看向了那人群的方向。
灯笼将一小片范围照亮,老太太视力一般,眯缝着眼睛凑近了些许,只觉得面前之人似乎有些眼熟。
她的口中还喃喃了一句。
“这个小姑娘看着有些眼熟啊!”
听到她这话,叉着腰站在一旁的严青栀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而梅横身边的天镜司玄卫这时候也都有些一言难尽的看向了严青栀。
梅横听见老太太的话,眼神之中闪过了些许的深沉,脸上挂上了他惯用的笑容。
“都说我与我娘长的有七八分相像,说不定婆婆曾经便见过我娘。”
那老太太听见梅横的声音方才明白严青栀刚才笑的是什么,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只当梅横是在给她台阶下,便也顺势说道。
“兴许!兴许!几位这边请。”
寒生推着梅横的轮椅走在了前面,天镜司的玄卫和古秀则跟在后面。
而严青栀毫无意外的跟在苏阖身后,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外面的村子越发安静了,此前的虫鸣鸟叫都好像听不见了一般,严青栀在短暂的放松之后,又想起了当下的处境,有些忧心的和苏阖说道。
“大伯,这个古家怎么奇奇怪怪的?好像有很多秘密一样。”
苏阖眉宇间也带着忧色。
“这里的秘密确实不少,这一趟只怕不太好收场!”
严青栀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两人穿过了前堂,一路到了后面的院子里面,这里的院子很大,晒了不少的东西。
后面没有小楼,只有一排高大的房屋。
房屋没有挂上门窗,都只挂了深蓝色土布的帘子,上面绣着不少虫纹,那虫纹绣的大气庄重,并没有冰冷阴邪的感觉。
房门口的屋檐下面挂着灯笼,都是跟那个名叫‘阿芙’的老太太,手里拿着的相类似,不过细看还是能看出不同来,应当是一套的。
听到外面两人的脚步声,布帘便被里面的人掀开,又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站在门口。
这老妇人六十岁左右的年纪,很有精神,肤色黝黑,头发在脑后盘了个整齐的发髻,用一根银簪固定。
她一身的靛蓝色的宽袖宽腿衣裤,腰间扎着一条三寸宽的蛇皮袋,皮带上还挂了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和瓶瓶罐罐。
就在严青栀打量她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苏阖的身上。
明明对方年纪已经不小了,但很奇怪的,在她看向苏阖之时,严青栀却感受到了她身上那宛若少女的娇怯。
“苏大哥。”
324 死的突然
那老妇人的声线带着些沙哑,已经没了年轻时的柔媚。
但严青栀还是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情绪,或者每个女人心中都住了一个不会长大的小姑娘,只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展现。
苏阖见了她后,总有些不大自在,这还是严青栀认识这老头五六年来头一次见他这个表情。
她露出了八卦的表情,只是两人都没有给她八卦的机会。
苏阖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这就是我与你说过的,严青栀。”
说完,他转头看向严青栀,那严肃的带着警告的表情,让严青栀立马收敛了心神。
“这位是古家现在的大长老古双,你叫她姑姑便好。”
严青栀赶紧走上前,对着古双行了大礼,恭谨的说道。
“晚辈严青栀向姑姑问好了。”
可能是光线不好,严青栀走近以后才看清了古双的长相。
古双已经有些苍老了,脸上的皮肤也松松垮垮,她年轻的时候也未必是个多好看的女子,只是她的眼睛十分明亮,即便已经到了这把年纪,严青栀还能从她的眼睛之中看到自由的力量。
“好好好!真是个好姑娘,快让姑姑过来看看……”
古双的注意力落在严青栀的身上,满心都是高兴。
她没有在门口等待,而是在严青栀行礼的时候走到了她的面前,深处自己苍老的手握住了严青栀的手。
两人都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严青栀常年习武一手的老茧,而古双也不遑多让。
只是古双却并不嫌弃,抬头仔细打量着严青栀,一双眼中光彩夺目。
这是严青栀见过的最美丽灵动的一双眼睛。
“这姑娘长的可真俊!”
她紧紧的攥着严青栀的手,转头看向苏阖。
“果然是你教出来的孩子,一站一走全是你的风骨。”
严青栀的功夫身法都是苏阖传授,她行走之间的姿势与习惯自然与苏阖很是相像。
只是寻常人却从来都没注意过,倒是古双,只是见了严青栀一面,便在她身上找到了许多与苏阖相似的地方。
苏阖与她相视一笑,背着手不禁有些得意。
两人站在五六步开外的位置,没有一个人再靠前一步。
古双心中满是喜悦,拉着严青栀说道。
“你大伯自由惯了,不喜欢古家的氛围,从来都不在这里停留,你可莫要学他。”
严青栀有些尴尬,她也不知道苏阖与这个古家大长老的关系,感觉怎么说都不合适,便回头去看苏阖,只见苏阖与她挥了挥手,完全随她的心意。
她这才转头去看面前的老妇人,有些拘谨的说道。
“晚辈只怕不懂规矩,打扰了姑姑清静。”
老妇人一听这话,立马板起脸来。
“什么晚辈晚辈的,哪里有那些的客套!我这里没有规矩,这么大的院子,只有我与阿芙两人,你若来了才最热闹!”
说着就要把严青栀拉到屋里去。
“早就听你大伯说起过你,我便想着得是个怎样的小姑娘才能这般蕙质兰心,若是来了姑姑可得送你些好东西。”
严青栀不喜欢别人好无所求的对她好,有些不适应的用眼神求助苏阖。
苏阖摇了摇头,连忙替她解围。
“阿双,外面的情况有些不对,等事情解决,你在好好与青栀说话。”
古双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奇怪的看向了苏阖。
“你不是带着孩子过来看我的?”
严青栀的身体瞬间僵硬,她觉得这好像是一道送命题。
苏阖没有感觉到古双情绪的变化,他杵在那里实话实说。
“这次是天镜司的左司使梅横邀请我过来追查驭尸宗一事的。”
严青栀看着古双的肩膀缓缓的垂落下来,她有些于心不忍,想要说些好听话缓和一下对方的情绪。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
这声音以飞快的速度蔓延开来,有铜锣的声响,有敲击木桩的动静,有人在高声的喊着,还有风声水声骨头燃烧的声音。
严青栀立马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她仔细分辨着众人都在吵嚷着什么。
苏阖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而古双也眯着眼睛似乎在酝酿着某些情绪。
“他们好像再说着火了和杀人了!”
严青栀有些紧张,又到了这种一无所知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苏阖也看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就这么会儿功夫,那里已经火光冲天。
“不要担心,他们不是针对咱们的。”
苏阖与严青栀不过是给梅横带路的,不管他和古榕有什么矛盾,那都不影响大局。
严青栀的紧张没有平复。
“这是些什么人?他们目的是谁?”
她对于古家的派系纷争并不了解,也不知道苏阖与梅横的到来对这种平衡造成了何种冲击。
自然也不能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你在这里陪着你姑姑,老夫出去看一看。”苏阖皱眉与严青栀交代道。
严青栀跟着上前一步,手直接放在了背后的长枪之上,但苏阖没有等她开口,已经越上墙头。
村寨的另一头火光冲天,凶凶的大火驱散了周遭的湿冷,严青栀仰头看着,心中多有担忧。
而另一边,梅寒生也站在门口的方向看向外面,有些忐忑的询问梅横。
“公子,这样的时候,会不会有人趁乱过来偷袭……”
梅横无所谓的样子,让一个玄卫将自己的轮椅推到了外面,也看着那头的火光。
这一会儿,喊杀生已经停了,只剩下村寨之中张罗着救火的动静。
苏阖站在墙头上面,看着周围的村民都拎着自家的水桶涌向了村子中间木楼的位置。
这时候没有火警,救火全靠人多,之前在外面杀人的那些人,此刻也都变回了自己曾经的身份,拎着水桶混在众人之中,那些知道他们身份的人,已经死了个干净。
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做了什么事情,而他们残留的痕迹也在众人仓促凌乱的脚步中全都被抹的一干二净。
古家留在村寨之中的一些族老开始走出自家的大门,一个个指挥起来。
这一场火着的突然,但灭的却艰辛。
等到大火扑灭,已经到了巳时许,那木楼周围的几个院子都受到了波及。
这个时代救火不易,这样的火势也不是那点水就能扑灭的,实际上所谓救火其实不过是阻止火势蔓延,等着这座木楼烧无可烧,火自然就灭了。
周围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但院子中等候的众人却才都紧张起来。
今日明明是个晴天,也因着那着火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烟雾笼罩着,满院子都是烟熏火燎的味道。
众人都是一夜未睡,或站或坐,聚在院子里面看着外面的热闹。
一直到外面有人过来敲门。
“婆婆!婆婆!你快开门!”
敲门声急迫又慌张,等在门口的阿芙率先冲过去,一把将门拉开。
一个黑黢黢的半大孩子正焦急的站在门口。
“婆婆!族长阿爷没了,族老都在村中的空地上等着大长老主持大局呢!”
阿芙也不知是年纪大了反应慢还是耳朵不大好用,她又向前凑了些许,有些哑然的问道。
“小狗子,你说什么?”
那小孩子见此都快急出眼泪了。
“婆婆,大长老呢?族长阿爷没了!被大火烧没了!族老们都在空地上,说是让大长老主持大局呢!”
听到这话,阿芙很是震惊。
不止阿芙连带着严青栀也十分震惊,她还没来得及见过那族长,人就死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了苏阖,这什么情况,不会牵扯到咱们身上吧!
咱们一到人家这里,族长就已经死了,按照正常的套路,接下来是不是他们里面那个主角,光环笼罩在别人地界将这桩命案一一破解,还尸骨未寒的族长一个公道!?
严青栀摸了摸自己的脸,理论上自己这个穿越而来的人应当是主角吧!?
可自己啥也不知道啊!
正在严青栀发呆的时候,歪在轮椅上无精打采的梅横突然向着她的方向招了招手。
严青栀有些意外,看了看身边还在问那孩子话的老太太,见对方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这便转身走到梅横身边……
族长身亡的消息一瞬间席卷了整个古家村寨,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开始奔走了起来。
村子里传递消息的雀鹰也从各个地方飞向不同的位置。
有些人单纯的是为了将消息传递出去,但有些人却是要把握住这个机会运作起来。
族长一系的人能到的已经全都到位,目的便是尽快从自己的派系里再选出一位代理族长。
而其它的派系也开始四下运作,想要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
老太太这头才一脸震惊的把大门关上,那头大门又立马被拍响,阿芙深深的叹了口气,她转身拉开大门便看见一张讨好的笑脸。
古家村寨上空的烟还没有散尽,整个村子便喧嚣的如同赶集一般。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没有人发现严青栀独自一个人离开了古双的院子。
村寨中间的空地上,一大群人正或站或坐的聚在一起,他们身后便是那刚烧尽的断壁残垣。
那些燃烧殆尽的废墟上时不时还有青烟飘起,这火场的温度还没有散尽,那一头已经热闹的接上了这一通闹剧。
古邕的夫人年纪看起来比他小了很多,穿着一身素白,披着麻布趴在那已经被烧成炭块的一排尸体旁边痛哭。
她身后是两个中年男子,和几个年纪大小不一的孩子。
他们或大声嚎哭或小声啜泣。
只是周围安慰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都是叉着腰站在那里,互相吵的急赤白脸,对于剩下来的一摊子事,都是各有见地。
古双与苏阖,梅横一行人,就在这样的时候到来。
眼见着他们到来,有些不擅长吵架的人宛若见到了救星,都赶紧让开了路。
“大长老来了!”
“大长老……”
听见动静,人群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古双换了一件更庄重的衣服,头上带着厚重的金饰,一路穿过众人直接走到了那一排黑炭之前。
跪在地上哭的妇人慢慢的仰起头来,看着古双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形象都顾不上了,连滚带爬的扒在了古双的裤腿上面。
“大长老……大长老,我家老爷死的冤啊!”
古双深深的叹了口气,弯腰将那妇人拉了起来。
“你起来吧,古邕族长遇害一事乃是咱们古家的大事,任谁都不可能蒙骗过去,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那妇人自从听到古邕的死讯,便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直到这一刻才真的有了主心骨一般。
家中的亲戚一个两个凑过来,全是怀着各式各样的心思,家中的两个儿子都不是她亲生的,这会儿怕她多拿东西,也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屁都不放一个。
自己那个年岁不大的孩子此刻还在外读书,眼见着要分家产了,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甚至出了这档子事,她都不敢让自己儿子回来。
娘家倒是看着给力,可一个两个都怂恿她站队,古邕都死了,她一个不掌权的妇人站队又能有什么用,非要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去才行吗!
何况这会儿一大堆尸体摆在这里,她连哪个是自家男人的都不知道,就这样被风浪吹来打去,除了跪坐在这哭,什么都做不成,哪里还有敢做旁的事情。
一直到古双出现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被一把年纪的古双拉扯起来,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有些不好意思的与对方行礼。
“让大长老见笑了。”
古双点头回礼。
“你的心情老妇理解,只是你也要担起责任,别忘了,你可是宗妇,你的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那妇人还是嫁过来以后还是第一次被人要求腰杆子要挺直,她瞬间明白了古双的意思。
一大家子人她考虑不到,她现在只知道她还有个儿子,不管如何也要尽可能为了自己的孩子争取更多。
325 本命蛊哪去了?
古邕的继室不再挡路,古双这才走到了那些尸体前面,一个一个的行礼过去,而后才问不远处看护尸体的人。
“这些尸体可有检查过,如此堆放在一处,你记得哪一位是族长哪一位是旁的人吗?”
看守尸体的人有些慌张,但还是回答道。
“事发突然,族长似乎在召集他们叙话的时候突然发生了意外,因此这些尸体都倒在了一处,身上没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所以……”
古双眯了一下眼睛。
“知道这些人的死因吗?起火时他们为什么没跑出来?为什么身上本命蛊的痕迹全都不见了?谁曾在那个时间出现在周围?夜里巡逻的人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
“一个一个问题摆在面上你们看不见,只知道在亡人面前吵嚷,你们是厉害的已经不需要古氏的庙宇庇佑,着急自立门户了吗?”
“我古氏的族长身死,你们放着尸体在烈日下暴晒不予解决,图惹外人笑话,是觉得古家成了一块糕饼,任你们予取予拿了吗?”
古双的声音逐渐高亢,一字一句宛若狂风,瞬间将火热的场面吹的四分五裂,周遭彻底安静了下来,因为古邕身亡带来的浮躁也被这股风吹的一干二净。
“事关我古家的基业和脸面,老身希望诸位,能明白事态轻重缓急!”
古双敲打完这些人后,视线环顾周围,最后落在了跟她一起过来的古秀身上。
“阿秀,你去请几位供奉过来,耽误之急是先将众位亡者的尸身分拣,以告他们在天之灵。”
古秀被点名之后没有异议,向着众人一拱手后马上便离开了,丝毫不觉得自己一个古邕派系的人被古双这么指挥有什么不对。
“夫人,你家中的灵堂赶紧张罗起来,给族长保留最后的体面吧,为他平冤到底是咱们活人的事。”
古双这话虽然是对着族长夫人说的,但视线却看向了族长的两个儿子。
一个村子生活了这么久,谁不知道谁家的情况。
那两人低着头互相对视了一眼,小的那个连忙起身。
“阿娘,您且在这里,儿子这便回家帮着文娘张罗。”
族长夫人连忙点头,看着那孩子转回家去。
古双这才看向了周围的村人。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中楼毁了,咱们就去祠堂,让今日巡逻的人看紧村人,从现在开始,所有消息不得外传,任何过来探亲的人都先带到村口的排院里看守,吃喝照管,不许他们离开。”
“老四,你马上去清点村中所剩余的人口,看看谁不见了,谁昨晚有异常等等,将情况记录详细。”
“老六,你领人清点这次的损失,除了族长等人身亡以外,救火的人中可有人受伤。”
“阿寿,你带人把这里的痕迹查验一下,看看有什么发现。”
“无关之人全都回家去等着,不要在外乱窜。其余诸位且随老身去祠堂,有什么事情,咱们关起门来好好谈谈!”
古双说完带着一大群人直接去了村子最左边祠堂的院子。
古家的祠堂分成三进,最前面是宗庙,祭拜的是鸲山山神,后面是宗祠,祭拜的是祖先,最后面是关押一些受过之人的院子。
那些受过之人要在这里以工代过,直到做满多久才能从这里放出去。
宗祠之中也有专人看押管理他们。
在古双引着众人过来的时候,祠堂那边已经接到了消息,连忙将院子里面收拾出来,一张一张的条凳也端了出来,围城一圈。
这些往年祭祀的时候都会用到,此时临时摆放也不算慌乱。
庙祝是古家的供奉之一,名为古辞,今年已经八十有三,精瘦的小老头,头发已经掉的只剩下脑后的一小撮,梳着一个小小的发髻,蓬乱的很。
古双与一众人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他已经带着人在外面迎接了。
他虽然年纪比古双大上一些,但辈分与古双是一样的。
一大群人走进院中,院子里都是檀香的味道,连摆在院中的火盆里都被人扔了几只檀香。
一群老头老太太被身边的小辈扶到了条凳旁边坐下,上首的古双身旁却是只有庙祝一位。
古家的供奉是享受香火的意思,大多没有实权,不过辈分较高,身份也都很重,遇到大事的时候,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阿芙亦步亦趋的站在了古双的身后,苏阖则与梅横等天镜司的人站在了一个角落。
有人看到了他们不太高兴的询问古双。
“大长老,今日的事情到底是咱们古家的事,您带来些外人是什么意思?”
梅横的身份知道的人不多,但苏阖可是古家的名人,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古双没有以势压人,听到这人的问话,淡定的与众人解释。
“这位是天镜司的左司使梅横,他们都是昨夜前来拜访族长的,如今族长身死一事,蹊跷颇多,他们留在这里是为了帮助找出真相。”
“至于咱们自家的事情,当然不会有外人参与,可那也得等族长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说,不然谁知道咱们仓促选出来的是一位族长还是什么人呢!”
她这话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引走,刚才还有人再想梅横等人的出现合不合理,这会儿就只在因为古双的话而陷入愤怒。
“大长老,您这话说的咱们就有些听不懂了!”
“大长老,您是不是知道些事情?”
“大长老……”
一众身份比较高的人顿时嗡嗡嗡的说做一团,或柔和或强势,但目标无比统一,都是针对古双的。
“老身又能知道什么?!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古双伸手拍了拍凳子,让一群人尽快冷静下来。
其中一个小老头身上套着一件白色的麻衣,表情还带着悲戚。
“大长老,家兄此前一直好好的,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异常,倒是您说的这些天镜司的人来了以后,反而出现了这样的事,老夫认为最有嫌疑的就是这些人!”
那老人名叫古巡,是古邕的弟弟,他并不算是族老,但因为受害者的家属的身份,让他此时出现在这里也算是名正言顺。
听到他的指责,梅横淡笑一声,不见开口,却是古双直接说道。
“古秀从众位官爷未进村子便开始跟着,一直跟到了他们去老身的家中拜见,而后被大火一直堵在老身家里,老身阿芙与古秀皆可为其证明。”
那人一听这话,梗着脖子还要再说,但是站在梅横身后的梅寒生当即冷笑一声。
“大赵律例规定,庶民诬告官吏可是要仗刑的,这位老丈,您说话之前要考虑清楚!没证据的话切不可乱说!免得给自己的家族招来祸端。”
朝廷在南荒的掌控力不算强,但南荒的众多世家也未必愿意与朝廷公然撕破脸面。
古巡心里十分不服,但眼见着梅寒生那用鼻孔对着他的样子,他也只能把心中的火气压了下去。
他确实不敢公然造反。
这位刚一出头就被人拍了下来,旁边的人也明白无法针对梅横,便有人话锋一转,朝向古双。
“大长老,咱们古家的事向来都是内部解决,您这个……”
古双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纠缠,但其它人却不想让梅横留在这里。
并不是在乎脸面,而是担心梅横站在古双一派会让他们投鼠忌器。
“老身已经说过,他们留在这里是为了族长之死,而不是为了解决咱们古氏的问题!你若是不关注族长的死因便不要听了,只等一会儿梅司使离开以后,老身在使人叫你回来!”
古双这人显然也没有那么好说话,两句话就把那些人嘴都堵了。
众人这才不甘不愿的说起了族长之死的前因后果。
古双坐在上首静静的听着,一个人一个人的询问过去,遇到有疑问的事情便使人去寻找证人。
古家村就这么大个地方,杀人放火这么大的事不好隐瞒。
古双年纪不小了,但思维逻辑却很清楚,这些人身上的本命蛊都不见了,这种情况如果不是有人用更强的本命蛊压制,便是让他们中了某种毒。
这并不是外人能做到的,毕竟就连古双,如果不刻意去关注,都很难知道这些人本命蛊的类型。
对方不止知道的如此详细,还知道这些本命蛊的弱点在哪。
更甚至,这个人已经拥有了足够针对古家本命蛊虫的东西。
这一点只要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似乎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平顺了太久,连最基本的危机意识都没有了。
“大长老,您的意思难道是说这个凶手拥有一种针对咱们本命蛊的东西?”
他的话音一落,下面所有的人都惊恐了起来。
“什么意思?为什么能针对本命蛊虫?”
“我的本命蛊虫可是噬神蛊,不能被控制的吧!”
“别瞎说了,族长可是灵蛊,百毒不侵啊!你那噬神蛊与灵蛊相比,又算什么!”
“那怎么办?这个凶手是什么目的?”
“不是吧!怎么族长就成了被人杀了的?不是说被火烧死的吗?”
“都这样了,还能是被火烧死的?那楼上刷的可都是大漆,每年都补过,哪里那么好着的,肯定是有人放火啊!你想想,他为什么会放火……”
“族长那人平日里没得罪谁吧,这么心狠手辣是为了什么?”
“要我说兴许是十三叔。”
“十三叔?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上次听说十三叔和云海洲那头的一个帮派扯上了关系,还扬言那个帮派的帮主要助他得到族长之位。”
“不一定吧!十七叔公也有可能啊,他们跟外人联系的最频繁了,一年里面半年都在外面住。”
“怎么就说到外面去了,外面的人能知道咱们本命蛊的事情吗?”
“就是,本命蛊必须要从小种进身体里面,而且要用药物和香料喂养才能成长,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原理,怎么可能将它杀死。”
“还是咱们族内的人做的。”
“……”
“……”
一群人嗡嗡嗡的说着各自的猜想,之前还完全不在乎族长死因的众人,终于在自己的根基可能被动摇的时候,开始慌张了!
古双眉头紧皱,她也没有任何头绪,犹豫了半晌,正要把线索引到火灾上面,却听见角落之中站了许久的苏阖突然开口说道。
“你们说的这东西,我好像知道是什么!”
周遭的喧闹太盛,一时间还有人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但时刻分心关注他的古双立马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当即拍响了条凳,高声说道。
“大家安静一下,听一听苏大侠有什么话说。”
她的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话音一落,众人便渐渐停了下来。
古双见此继续说道。
“大家既然都不知道本命蛊消失的情况,那不如听一听苏大侠有什么说法,他在外漂泊见多识广,说不定正能帮咱们解开疑惑。”
古家里面对苏阖有偏见的人不在少数,这会儿一听要苏阖说,有些人下意识的露出了不屑的反应。
苏阖也不在意,古家也没有几个他在意的人。
“说来老夫前段时间还真的接触到了一桩怪事,是老夫的侄女曾经在外游历,偶然得到了一枚丹药,据说可以避蛇驱虫,她便吞了下去,只是没过多久,老夫便发现,我这侄女的血似乎带了某种针对蛊虫的剧毒,所有沾染到了蛊虫,无一例外全都被毒死了!”
苏阖说到了这里,刚才安静的人群中,四下的议论声顿起!
“竟然真有这种东西?”
“不可能吧!苏阖有什么人品,谁不知道他……”
“小点声!”
“会不会是大长老和他联合起来……”
“行了,闭嘴吧你!”
“要真是有这样的东西才真的恐怖吧!吃了药以后,连血液都带上了针对蛊虫的剧毒,那想要杀咱们……”
“……”
一群人正一轮着,却突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如果按照苏大侠的说法,那昨夜能够不声不响对付族长的人中,起码还要加上令侄女一位吧!”
326 古蔺
苏阖眉头一皱,心中当下便要反驳,只是他还没有开口,沉默了许久的梅横却冷笑一声,看向了那说话的人。
“这世上能做到如此的人万万千千,前辈若从此点下手,怕是不想解决问题吧!”
梅横的气场全开,目光直接盯向了那说话的人。
那是以为头发花白的健硕老者,他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条凳之上,他身后站了不少的人,大多是他的晚辈或是跟从他一派的人。
那人见梅横投来的眼神,也毫不示弱的挺直了背脊。
“梅司使此言有理,不过,你说这世上能够做到悄然无息使我等本命蛊消失的人千千万万,可那千千万万的人都在别处,又与此事有何关联!我古家的族长一直好端端的,偏在你们到来之后发生了意外,难道就真的与你们没有半点瓜葛?”
这是一个很有语言逻辑的人,他将加深印象的话放在前面说,而后又用另一个问题岔开注意力,让人下意识的接受了他前面的设定,不在反驳,而是逐渐落入了他的逻辑里面。
梅横唇角的笑意勾起,一双凤眼之中满是光彩,照的周遭为数不多的小姑娘们情不自禁的心跳加速。
“族长之死若是与我等无关,本官又何必坐在这里听前辈的指责呢!既然前辈说到了这处,那本官便也将来龙去脉梳理一下如何!”
梅横顺势而上,根本不否认自己在这件事情中扮演过什么角色。
这倒是让那人的说辞顿时没了用处,他眼睛一眯,心下一狠准备用不讲道理的方式强行煽动周遭古家人的情绪之时,上首的古双便开口说道。
“这也正是老身留下梅司使在这里的原因,梅司使作为朝廷的五品官,亲自跋山涉水来到我古家,自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若非族长意外身亡,这几位天镜司的官爷,也是为了追查一桩要案才来到咱们这古家村的。”
古双将道理讲明点透,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顿时没了发作的契机。
梅横向着古双微微点头,这边将自己追查驭尸宗一案与众人说了起来。
他言简意赅,将驭尸宗在外做的事情都和众人讲了清楚。
“驭尸宗一事牵扯深广,这种歪门邪道的宗派,寻常百姓不容,天理国法不容,必然是要除个干净的!想来诸位也不想家中精心教育培养长大的儿女,无缘无故被人抓去,以活人之躯溺亡与那恶臭的药桶之内吧!”
梅横的话让一些淳朴的乡人或多或少有了些许触动,只是那坐在条凳之上的人们,却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梅横见此,继续说道。
“本官追查驭尸宗一事时,正巧也得到了一本手记,手记的主人乃是入海川门开城中一位名声大噪的香师,他名唤柳怀香,乃是为驭尸宗提供香丸丹药之人,据这人手记记载,他曾经用活人试药,针对古家的本命蛊虫,制作出一味名叫‘驱蛊丹’的丹药。”
“寻常人服下此药,可驱蛇除虫,而生来便接种本命蛊之人若是服下此药,不用一刻钟便会人死蛊消。不止如此,连带着蛊虫所寄居的脏器也会因为蛊虫临死前释放的毒性而呈现中毒迹象。”
“这一点,想来那些驱虫的血液肯定是做不到的。”
“诸位若是想要探究真相,可以去查看一下那些尸体的脏腑,有没有中毒的痕迹,便可知道那人用的是何种方式杀害族长了。”
梅横说完,又感叹了一句。
“这位柳怀香倒也是惊才绝艳之人,不过,这活人试药的方式也是丧尽天良,不知道他是从何处找来了这许多自小便接种了本命蛊的人,也不知这些人的家人可知道真相。”
梅横的话让场上大半的人都变了脸色。
古家人丁兴旺,在外走动的人也不少,以前大家也不会去的太远,走走看看便会回来。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村子里有好几户人家日子越过越是兴旺,带回了许多外面的东西,让村中不少人眼热的紧。
就这样,出村谋生路的热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却渐渐占据了大多数家庭的茶余饭后,让越来越多的古家人走出了村庄。
出去的人一多,那些再没回来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
有些人是在村子里过的不如意,旁人便会以为他们出去过好日子,不愿意回来了。
有些人则是传回了消息,意外死在了外面,村子里先出去的人也会帮忙寻找,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却是没有一个人再回来。
这些不回来的人所占比例不高,与他们比邻的入海川又是个乱糟糟的地方,大家便都以为这是外出的代价,大面上看起来合理,失了家人孩子的人家便也只能是将剩下的孩子看的更紧罢了。
可众人如今听到了梅横的话,这才恍惚中发现了异常。
不少人都是手脚冰凉,活人试药要有多痛苦,没有人比古家的人更知道,古家的族规中便有这样的处罚,虽然很少会有人触犯,可每一次处刑的时候,全村的老老少少也都会被要求去观看。
他们会被灌下一种在禁地之中发现,而尚未明晰的药汁,那药汁对人伤害很大,在毒药进入身体之后,他们身体里的本命蛊会拼命吞噬那些脏器之内的丹毒,这让犯错的人并不会当场死亡,而是会在丹毒的反复折磨之中存活很久。
而行刑的人则会将那受刑的人每个时刻的反应变化都记录下来,通过这些试药之人的变化,来确定这药的药性和毒性。
这种毫无人性的惩罚方式,若非是族人犯了大错,根本就不会使用。
可就是这样的方式,却成了许多古家族人的宿命,甚至在他们离开村寨之后的几年里一直在经受这样的折磨。
这也让古家的人心里拔凉,如果外面的人发现了古家人试药的特性,以后他们的家族又会面临何种命运。
一时间愤怒,仇恨,迷茫,无助,担忧,恐慌等等的情绪在这个院子里蔓延,之前还对梅横十分不屑的人,这会儿都下意识的将梅横当成救命的稻草。
“梅司使既然这样说,那是不是您已经有了证据证明我们古家人中,谁是那驭尸宗的人!”
这人的话音一落,周围顿时有了不少附和的声音,这些人眼中的惊恐没有褪去,可脸上已经挂上了讨好的笑容。
古双眉头皱了皱,没有说话,不过却有不同的声音开口了。
“诸位,梅司使固然有了证据,可此事到底是咱们古家自己的事情,让外人插手不合道理吧!”
说这话的正是坐在古双身边不远处的一人。
这位年纪已经很大了,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坐在条凳上还要双手拄着拐棍才能支撑住自己精瘦的身体,随着他的开口,他脸上的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严肃之余略带了些滑稽。
如果这话换成旁人说出来,那些慌张的人们还会反驳一二,可换成他说,众人都只是沉默了下来。
这位不止是地位超然,而且他活着的几十年间,为了古家的发展尽心尽力,肯定不会是古家的叛徒。
相反,他的话让众人都渐渐的冷静。
如果驭尸宗的那位真是古家的人,那便应当由古家的人自行料理,让外人管了去成了什么样子!
虽然不少人还是觉得梅横这位朝廷命官更有说服力,可这样的时代,南荒这种地界,大家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的,对梅横的信任不多。
一开始的恐慌过去,众人不管心中作何感想,也都默认了那老者的说法。
梅横对此没有所谓,他的视线依旧放在那个最开始质疑他的人身上,那人依旧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只是看向梅横的眼神之中带着阴冷。
古双作为大长老,每次在事情要失控的时候,都会站出来平复大家的情绪,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十二叔公说的很有道理,咱们古家的事情自然不能让外人插手……”
她的话音未落,角落之中一个中年妇人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突然尖叫一声,直接转过身冲向了身旁不远处一个男子。
“啊!啊!古阿大,你还我家苗子命来!啊……”
她双眼之中满是血丝,两只干瘦的手掌像是一对鸡爪,带着些脏污的暗黄色指甲扣在那人的脖子上面,她两腮鼓动,牙咬的咯吱作响。
那个被她掐着脖子的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那男人个子不高,眼睛又大又突,带着些善于钻营的精明。
可这点小精明,在这时候毫无作用,他那外凸的眼睛,被妇人掐的更凸,他自己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婆娘站在他身边,一直到人被扑到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眼前的情况。
“大庆嫂子!大庆嫂子你这是干什么!”
那古阿大的媳妇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柔柔弱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用了力气也没能把那发了疯的女人扯下来。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太多的人,一瞬间,连那些坐在条凳上的老头老太太都站了起来。
“快拉开他们!”
“要出人命了呀……”
“真是造孽啊,这是干什么呀,大庆媳妇,大庆媳妇是疯了吗?”
“……”
身边的男男女女赶紧过去拉扯那个女人,刚才出言否决族人提议的山羊胡老头拄着拐杖,一步三晃,还是龇着自己那已经没剩几颗的牙跟身边的人咆哮。
“快……快拉开,好好审,得审……”
只有梅横这头的一群人与远处古双那边的几位波澜不惊的坐在那里。
那大庆媳妇不是好惹的,这些年一直因为自家儿子身亡耿耿于怀,时不时就要打听打听外面的情况,古阿大被她烦不胜烦,便说是入海川中的一伙盗匪所为,具体情况他也要打听。
这人胆子也是大,坑死了人家儿子不说,还借着打听消息的由头敲了对方的不少好处。
这阵子新仇旧恨和多年的隐忍一朝爆发,那妇人命都不要了,压在古阿大身上,两只手宛若铁钳,钳着对方的脖子半点都不放松。
她已经疯了!
别人都以为她力气太大所以才不放开手,可只有少部分知道,她因为愤怒,全身都在颤抖,双手已经僵硬了,这种情况下,想要把她的手打开才是千难万难。
她家的男人拼命推挤着身旁拍打那妇人的同族们,同时还要忍着疼痛回头去劝自家婆娘。
“花儿啊!咱们还有麦子和稻子呢!你冷静一点啊!”
一群人闹闹嚷嚷,连几个族老气的直戳拐棍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院子的大门被人打开,古秀带着一众供奉走了进来。
“都别打了!”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冲着人群一声大喝。
他气沉丹田声若洪钟,一下子就让那些族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那中年男子几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一个,将聚在一起的人都推开,最后站在了大庆媳妇身前。
古阿大的脸都成了猪肝色,眼见着就快要不行了。
而那大庆媳妇这阵也宛若听不见任何声音一般,口中喃喃着什么,双目赤红的紧紧盯着古阿大的脸色。
那中年男人悠悠的叹了口气,挥手便拍在了那妇人颈间,那全身僵硬的妇人顿时眼睛一闭,全身一软,倒向了一边。
她家男人连忙将她接住,而那古阿大这时候也是一口气缓了上来,踉跄着爬起来,都没有力气,还伸脚去踢那个已经晕过去的妇人。
周遭的人连忙制止,但最后动手的还是那刚才救他的中年男人。
他一巴掌就将古阿大拍了个跟头。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么多族老供奉坐在这就是为了给你们断官司的?”
古阿大被这人一巴掌拍的清醒了许多,眼睛中的血丝也褪去了不少,哈拉哈拉的喘着粗气,全都都软的没有力气。
那中年男人说完这话,才转头走到了古双面前行了一礼。
“姑母身子安好。”
古双眼中带上了笑意,身体也微微放松了些许,这人才是她一派系的中流砥柱,是她除了辈分意外,坦然坐在这里的底气。
“蔺儿多礼了。”
古蔺起身,径直坐在了古双的身边,周围的人却没有一个敢多说半字。
327 公道
经过刚才的变故,大家都沉默下来了。
不管是苦主还是凶手,都是自家的人,谁也不敢跳出来当和事佬,没人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那个搂着自家婆娘的大庆,眼见着这样的场面,当即‘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眼见着众人向他看来,他将自己的媳妇放在地上,一步一步向着古双的方向挪去。
也实在这时候,大家才发现,这个平日里有些木讷的男人,已经双眼通红,满脸泪痕。
“大长老,大长老,我求求你,为了我家苗子做主啊!那孩子……那孩子前些年还给你送过福饼呢!是您看着长大的呀!”
“他还没有成亲,我和他娘都还没吃上媳妇茶,他没的时候才十七啊……”
眼泪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流下,他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好几岁的样子。
这些话说完,院子里顿时又有几个人红了眼眶。
古双伸手虚扶着他,脸上带着深深的悲切。
“阿庆……你……”
她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生所经历的诸多遗憾,她想告诉这个晚辈,活着的人总是要好好活着的。
可她的话还没有出口,院子里里面顿时‘噗通’‘噗通’又跪下了好几个。
这让古双的心顿时如同掉进了油锅,她心有牵挂一生未嫁,也不曾生育过一个孩子,可并不代表她不知道这种痛心的感觉。
就像那时候,她亲自合上了常枭的棺盖,亲手挖了第一铲下葬的墓土……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她依旧无法释怀。
不然也不会在苏阖重新提到驭尸宗时,她做出了全力支持的决定。
如今她也是一样的两难,正因为她懂这些人的情感,才明白这种痛苦一旦被人掀开,再想要痊愈,只怕要等到人死魂灭的一天。
她其实更希望这些人能够活的轻松一些的!
“大长老!”
“求大长老为我家中那孩子讨还公道……”
“求大长老了!”
“……”
古双伸出的手没有收回,她脸上带着悲悯,抬眼看向了梅横的方向。
为了将驭尸宗与古家割裂,梅横这一招不可不说,已经有些狠毒了!
她一把年纪了,见过的人太多,太知道梅横这种‘聪明人’做事的手段,明明有很多办法可以用,但为了用最快的速度达成目的,他们总是习惯于用那些将弱者逼上绝路的办法。
只是古双没有看到梅横气定神闲置身事外的眼神,她看到的只有梅横苍白的脸色和疲惫的状态。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古蔺。
毕竟是自己一派的重要人物,她总是要给予相对的尊重。
古蔺见她看来,也露出了与她差不多的表情,他家的孩子多,最小的今年也是十七岁,调皮顽劣,但也天真可爱。
“姑母,此事伤天害理,丧尽天良,断不可轻易放过啊!”
古蔺一开口便表示了对古双的支持。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也有几个与这件事相关的人陆续开口。
“大长老,此事事关重大,这人心思歹毒,怕是想要掘了咱们古家根基啊!”
“大长老,这些人也太猖狂了,吃着咱们家的米,竟然还想砸了咱们家的锅。”
“除名!这种人必须除名,不配姓古……”
“要拿他们试药,让他们也尝尝试药的滋味。”
“呸!把他们吊进禁地里面,让他们万虫噬心……”
众人义愤填膺,越说越是起劲。
其中有些人是失了孩子亲人,有些人是被激起了同情心,有些人是生怕这种事情以后再发生,轮到自己或者家人头上,还有些人只是看着别人都在说,而自己不说这话似乎格格不入一般。
刚才的沉默一扫而空,院子里鼎沸的好像正在举行什么庆典。
古双眉头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拍着条凳的手越来越用力,直到最后啪啪作响。
“行了!行了!咱们当务之急是把情况捋清楚!”
被古双请来的供奉们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一个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下场,这些寻常村民很快便被引导,有序的顺着古双的问话开始回答了。
梅横点出了这些事情,让隐藏在古家之下的矛盾瞬间被点燃,之前还搓成一根的古家,已经没了之前的团结。
想来古榕和古邕之流曾经对驭尸宗的放任自流再也不会出现了!
院子里重新恢复了秩序,在古庆和一些没了孩子的苦主指认之下,很快就将村子里不少给驭尸宗干活的人揪了出来。
审问这些人并不简单,驭尸宗在古家隐藏了这么久都没被古家的人怀疑,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嘴严可是他们收人最基本的标准。
这些人没有因为被指出来便承认自己曾经做过的事,而是一群人互相作证,开始了新一轮的抵赖。
他们早就想过,如果古家有人发现了要怎么办,证词也是套过了一遍又一遍。
这会儿抵赖的样子,真实的宛若自己真的受了天大的冤枉一般。
一时间线索仿佛停滞在了这里。
梅横与苏阖都没有说话,古双似乎也没什么反应一般,任凭那些苦主痛哭流涕的拧成一股,抱团跟他们对抗。
院子里顿时分成了三派,一派是失了亲人的寻常人,凭借着其中几位的不管不顾硬是将场面维持在一个火热的状态。
一派是那些被人提溜出来的驭尸宗的人,他们凭借着反复沟通过的逻辑和彼此之间多年共事的默契,一直与另一方吵的激烈,甚至一度将那些失了理智的人压了半头。
最后一派便是拉架的人,有些是心中已经明白了事情原委,只是没有证据到底不敢冤枉好人,有些是什么都不清楚,谁说的有道理就胡乱帮谁的,还有的就是驭尸宗人的同伙,混在里面混淆概念,试图将这一滩水搅得更混,从而让自己的同伴有机会脱身……
这些人在古双与诸位供奉的注视下吵的有来有往。
似乎各自都有各自的道理一般。
这种情况一直到那些驭尸宗人身边的父母亲朋都被绑来才停歇下来。
“大长老,您这是什么意思?”
328 古禁
之前沉默的古双这才开口说道。
“老身命人将你们亲眷带来,也没有威胁之意,不过是想看看,你们是不是真有你们自己标榜的那般正义。”
古双眼中没有一丝情感,上一次驭尸宗一事苏阖能逼死那么多人,便有她的手笔,只是那时候的常枭名不正言不顺,对于古家人来说,死了好几个同族嫡系,已经足够了!
外人的命,哪里有他们的命值钱!
就这样将这个驭尸宗养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反噬自己也是正常。
“你们之中到底无辜不无辜已经不重要了!乱世必要用重典镇压,既然这么多的苦主都指向你们,你们这些道理又太过牵强,为了我古氏的基业,为了我古家的传承,若你们是有罪的自然便好,若你们是无辜的,那就当是为了家族,为了亲眷死得其所了吧!”
古双的话音一落,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那些没了亲人孩子的脸上都有喜意闪过,但那些刚才还吵嚷厉害的那些人顿时全都是脸色苍白,其中有些人视线已经转向了场上的某些人。
但也有人只是白着脸站在原地,低着头没有说话。
沉默了两个呼吸的时间。
古双便在古蔺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来,她没有给这些人一点准备的时间,当即开口说道。
“来人,将他们叉出去,就在院门口执行族规!”
她的话音一落,早已经在院子周围布置好的人顿时涌了进来。
三三两两的架住了那些人,面无表情的便要把他们拖出去。
直到这一刻,方才有人回过神来。
他们原本是不信古双会这么做的,可眼见着他们被人抓住,却没有一位族人跳出来求情,这才让他们的心彻底慌了。
以往,族里面处置一个犯了错误的族人,不管族规几何,族里总要有人跳出来求情一二,即便是族长,处理这些人的时候也总要斟酌几天。
他们以为自己这样的情况,怎么也能拖上一段时间,等着自己上头的人想办法施救,可万万也没有想到,古双半点情面都不讲,连证据都不问,当即就要弄死他们,而同族中人竟然也没有半人质疑。
哪怕是那些和他们关系好的,他们以往没有伤害过的人,此刻也都是冰冷的看着他们。
没办法,谁都不希望自己或者自己的家人以后再被人抓去试药。在生死面前,那点同族之情根本不值一提。
更甚至还有人因为古双所做所为为她叫好,这时候真的是不怕错杀,就怕放过。
万一杀错了,命令也不是他们下的,责任也不需要他们承担,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些许泛黄的落叶从院中飘落,那几个人这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疯狂的挣扎了起来。
其中唯一挣扎的不算激烈的,大约只有刚刚差点被人掐死的古阿大了。
他全身都在颤抖,仿佛又体会到了刚刚的濒死感。
“大长老,我们冤枉啊,你不能这么断案,你这样是罔顾人命……”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将小福子带去试药,他真的是被土匪杀死的,你们相信我……”
“救命,救命,大长老救命……我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的品行你知道的呀!”
“……”
这些人用尽全力挣扎着,依旧不能阻止自己被带走的脚步。
随着他们的哭喊,那些刚被带过来的这些人的家眷,也反应过来许多,赶紧想要冲上去阻止。
可那些压着他们的人早有准备,不管他们如何挣扎,也都被死死的按在地上。
“儿子,快放开我儿子!你们要干什么?”
“大长老,大长老我求求你了,你当年的事是我告的密,你若是恨就恨我,别伤害我儿子啊……”
“老四啊!老四你到底做了什么?族里为什么要杀你啊……”
“……”
一时间,院子里的哭喊声响成了一片。
院子里的人群被分成了两部分,院子中间的人们悲切哭喊,但将他们围住的人却仿佛没有一个人听见。
事情完全向着一个诡异的地方发展,族长的死亡在这一刻好像都不重要了一般。
大长老没有半点松口,她沉稳的仿佛是伫立在古家村背后的大山,任凭多少的情绪冲刷,她都稳稳的站在原地,静静看着院子的大门打开。
第一个人被人按在了地上,行刑的人已经站在了院子门口。
院外是层层叠叠的族人,他们听见里院中的哭喊,却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一个一个人被往外拖着。
家规不需要凑够人数执行,所以当第一个人按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有执行家法的人请出了后面祠堂里的短刀。
刀长一尺六寸,刀身厚重,刀锋犀利。
对于古家之人,必死的家法只有一种,那就是剜心之刑。
不止人会死,连带着心上的本命蛊也一并被杀了个干净。
第一个被按在地上的就是刚才挣扎的最无力的古阿大。
他的汗水将身上的夹衣打透,不算浓密的头发一缕一缕粘在额头,他被两三个人压着,面朝院外的众人跪在了地上。
捧着短刀的执法者高声唱念着古阿大的罪行。
等到话音落下,执法者身后跟着的一人上前,一个用力将古阿大身上的衣服撕开。
古阿大浑身颤抖,那人从腰间解下了水袋,馥郁的果酒香气飘散,他灌下一口,喷在了古阿大的身上。
而他身后端着短刀的人眉目一凝,在这人让开身的瞬间,举起短刀,一刀便插进了古阿大的心口……
血液滴滴答答落下,院子中刚才挣扎的人瞬间头皮发麻,眼珠外凸。
他们有些人直接吓傻了,有些人却是挣扎的更加剧烈。
“大长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驭尸宗的人,是古冥,是他让我找人带出去的!”
“不是我不是我……”
“是古冥啊!都是他……都是他……”
“我跟驭尸宗没有关系,我是冤枉的啊!”
“……”
刚才还抵死不承认的众人,终于在见血以后吐了口。
但古双却并没有开口,她依旧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们。
这些还不够,这一点点的东西,还是不够!
外面的剜心之刑已经快要结束。
血葫芦依样的古阿大眼中已经没了光彩,一地的血液吸引来了不少的虫子,这里面有些是蛊虫,有些只是普通的虫子。
一个空着的托盘端上来,一枚完整的心脏和两半小二拳头大小的本命蛊虫的虫尸放在了上面。
院子外面不少人都吐了,也有人看的不适早早离开。
不过执法的几人却很淡定,其中一人端着托盘走进了院子里,对着众人弯腰行礼,高声将古阿大的情况说明,而后将那心脏和虫尸展示给院中的人看。
这样的高压之下,终于有人坚持不住了!
“大长老!我是驭尸宗的外围人员,可我罪不至死……我不知道驭尸宗是什么组织,我只是听了我舅舅的蛊惑……”
开口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名叫古呈,算是古家村里条件比较好的人家了。
他的舅舅是古家的族老,
那人将自己的舅舅供了出来不算,还顺便说出了另一个秘密。
“我也不愿意的!我就做过那么一次……对了!我知道驭尸宗真正的位置在哪!我见过那里有尸傀,就在前山五十多里的地方,距离咱们这特别近!我能带你们过去……别杀我……大长老饶命啊!我可以带你们过去!我将功补过……我能以功代罚……饶命啊!”
也不知是架住他的人放了水,还是他面对死亡突然来了力气,那三个强壮的男人却是根本没有按住他,让他一下冲到了古双的脚边。
古蔺横在古双的面前把人拦了下来,那人还在拼命伸手去抓古双。
“大长老大长老你信我……我知道很多,我什么都说……”
他眼中带着对生命的渴望,古双低下头去,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好孩子,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老身自然会对你从轻发落,不过,你知道老身想要听什么的!”
许多人都看得出来古双的笑意未达眼底,但却没人开口。
古双粗糙的大手轻轻的放在那人头顶,语气中的安抚让那人渐渐的平静。
他吞了下口水,没有半点废话。
“大长老,是我舅舅,是我舅舅……他是驭尸宗的人,我们都是他诓骗的,除了我,还有阿七和大顺,我们都是被诓骗的,他说外面能过好日子,让我们带一些人出去,等我们带人出村了,他就会将我们全都带到一个地方,那里有人还有尸傀,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我们只能为他办事,我就是想要活着啊……我还有老娘要养啊……”
他刚开始还说的顺畅,但后来越说越是激动,似乎是回忆起了不好的过往一般。
古双安抚的摸着他的头。
“不要害怕,放心,老身会为你做主的。”
她说完视线已经落在了角落之中一个冷汗岑岑的男人身上。
那人年纪不小了,有着和古家村人如出一辙的黝黑和精瘦,他的胡子颤抖着,眼见着古双看来,下意识的一个哆嗦。
不等古双开口,他周围的人轰然散开一圈,几个古家的执法者瞬间围了上来。
其中一人身上还带着古阿大的血腥气,一身肃杀与凶悍更是震得那人完全不敢动弹。
古双见此,眼中有失望一闪而过。
这样的人分明就没有见过血,看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
随着这人被按住,刚才被点名的阿七和大顺也连忙挣脱开了钳制冲到了古双面前指认那人。
“都是他!我们都是被他骗的!他还带我们去看了试药的过程,说如果我们不听他的话,他就抓我们去试药,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
“大长老明见啊!大长老……”
古双什么都没说,今天这一出闹剧,没有足够的鲜血是冲刷不干净的!
她没有要求去惩治那些小喽啰,这些人不着急,顺着这条脉络找出来驭尸宗的人才最重要。
那浑身颤抖的老头被人直接按着退到了院门口,他的家人看着他被推出当即尖叫了起来。
“爹……爹……你们为什么抓我爹!”
“当家的!当家的呀!”
没有人阻拦他们,他们很快便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不过没等他们将自家的老爹救出去,远处早就安排好的人,一把便将他们按住,高声冲着院子里喊道。
“叛族大罪,一并株连!”
院子里除了那些刚才哭够呛的人在那抽抽以外,根本没人再说话。
这位和之前的不同,他家里的条件好的很,早就引得旁人嫉妒,如今一听这些钱还是出卖同族来的,株连他家的弱小似乎也不是什么残忍的事了!
而那浑身哆嗦的老者听到株连的话,瞳孔顿时一缩,身上也不抖了,顿时梗着脖子便要起身。
“大长老,老夫冤枉,老夫也是被逼的呀!”
他的话根本没人在意,旁人都看着他的家人被按在地上,眼见着便要与他一同行刑。
他双目赤红,头上的青筋暴起。
“老夫……我也是被人逼迫的!我是被古叙蛊惑的!他刚开始只说让我帮忙,没说回是这样的事啊……老夫的罪责老夫愿一力承担,只求大长老放家中孩子一条生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被点名的正是院中供奉之一,骤然被人点名,一脸的懵逼。
“古老赖你说什么!?是老夫蛊惑你?蛊惑你什么?”
这位一脸的凶相,脾气火爆至极,经常一言不合就动手,村子里不少人都对他有所怨言。
他一双拳头已经攥紧,瞪着眼睛看向了古老赖。
同时,坐在一旁不远处的古榕也是脸色一变,开口指责古老赖道。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胡乱攀咬!我大哥若是驭尸宗的人,还需要找你这种帮手!”
古老赖胡子抖的更厉害了,他视线从古叙身上移开,看向了古榕。
“你本来就是他的人,他的儿子不是放在你身边养大的!不就是你将他培养成了驭尸宗的人。别以为事情过去了二十年,你们就能当做一切没有发生过!反正老子也活不成了!你就是再逼迫我也没有用了,我只求用你们的死平复了大长老心中的积怨,能让她给我家中老小一个活命的机会……”
他向着古榕咆哮,字字句句说的在理,但古榕和古叙却是气的浑身颤抖。
“你这是污蔑!污蔑!”
古叙的大嗓门传出老远,可却没有一个人同情。
古双这么长时间杀人都不需要证据,自然面对古叙也不需要证据,古家人心中的恐慌无处宣泄,必须要死上些人才能平静。
古双也没有自己打自己脸,她一挥手便有人将古叙抓住。
古叙拼命挣扎,高声大骂古双。
“你个老姑婆,贱人!这种狗话你都信!难怪当时你倒贴苏阖人家都不要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婆子,你脑子被蛊虫吃了吗?他诬陷我!诬陷我你听不出来吗!”
“你耳朵聋啦!你个老虔婆!古双……你聋了吗!”
古双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些话她听了一辈子,眼泪早就流尽了!
她只是看着院外仿佛劫后余生的众人说道。
“既然这样,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难逃,古老赖既然用他的办法给你们争取了一线生机,那老身便成全了你们!老身将他曾施加在旁人身上的苦难,都一一在你们身上实践一遍,让你们替父替夫偿还他今生的业障。”
“你们也莫要怪老身,要怪就怪你男人,怪你爹,用别人的命养了你们一场!”
“你们也莫怕,若是你们,你们家中的孩子一个都不会少,只要有人挺过了这些暴戾酷刑,老身自然会放你们出族!从此以后天高海阔,我古家自不会有人与你们为难!”
古双说的冠冕堂皇,却把院子门口那些哭喊的人吓得没了声音。
见此,古双微微一笑。
“受了好处自然要担着责任啊!这世上啊,哪有人愿意平白为别人受过的!”
这话一落,院子外面跪坐在地上的老妇人眼珠转动了两下,她看着不远处被人压着的古老赖,又想要转头去看看古双,但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脑袋便被人按住了。
已经有人端了药碗过来,里面漆黑的药汁晃动出了一圈圈的波纹,他正要对那老妇人下手,却听古双继续说道。
“哪有让孩子看着父母受过的道理!先给他们家的孩子灌下去!”
古双话音一落,一个壮年男子瞬间从人群里拎了出来。
他身上穿的还是与村人相类似的土布,脸上手上还带着常年劳作的痕迹,这会儿被人拎出来,他有些不甘,可看着父母亲人,他到底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虽然家中的父亲不常在家,可那也是他的父亲,被株连,他也没有办法!
闻着那汤药传来的苦臭味道,他身体之中的本命蛊开始拼命动作,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手指也在颤抖,但还是伸了出来。
“莫要劳烦了!我自己来!”
他声音中带着些哭腔,可也没有别的办法。
那跪坐在那里的老妇人看着他的动作,瞳孔一阵紧缩。
她不顾身边按住她的人,转头看向了古双的方向,古双依旧稳稳的站在那里,波澜不惊,冷静非常。
她又转头看向了自家男人,眼见着那人目光深处带着浓浓的放松。
这一刻,她终于对这个彻底死心了!
眼见着那药碗已经被自己儿子端到了嘴边,她当即尖叫一声。
“他撒谎!我知道他撒谎!我们才是无辜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说话间,那瘦小的老太太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不顾身边众人直接扑到了自己儿子身边,一把将那药碗拍翻。
身边的人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正准备按住她的时候,古双却开口说道。
“让她说!”
古老赖瞳孔紧缩,那老太太的手遥遥指向了院中某人的方向。
“是他!他才是驭尸宗的人,他们是一伙的!我和我家孩子都是无辜的,驭尸宗的事我们从来都没有参与过,古老赖也从来都不会跟我们说,我知道,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外室,还生了几个孩子!他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我们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古双眼中没有任何同情,她只是顺着那老太太的视线,看向了院中的某人。
那人正是此前质疑梅横说法的那位族老。
“古禁……”
古双讷讷开口,声音并不算大,但是已经有人冲上来要对他动手了。
另一头古叙已经被人按着脑袋堵了嘴,呜呜呜的在旁边哀嚎。
这一边,古禁却是半点惊慌都没有,但在另外几人冲过来的时候,却是骤然起身,挥出手掌几下将来人拍开。
“古双!你如此草率,似乎不合规矩吧!”
他一开口便要往大义之上靠,但古双却不买他的帐。
“那又如何?”
古双一字一句气沉丹田,即便比那人矮了一头不止,气势上却半点不落下风。
“如何!?自然是有人不服!”
随着古禁的话他身后众人呼啦一声全都站了起来,与刚才古叙被抓时,无一人开口的场面区别甚大。
古双见此冷笑一声。
“不服又怎样?”
同样,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除了几位族老供奉身边的人还在观望,剩下的半数以上的轰的一声全站了起来。
眼见着双方拥趸不成正比,但古禁并没有半点畏惧。
“大长老想要将我等全都杀了吗?我身后的人可不止他们自己,他们还有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女,还有远方亲戚,自小的伙伴……你知道谁与驭尸宗有关,谁又和驭尸宗无关!?你这么杀杀的完吗?”
“再说,驭尸宗是个什么东西!随便天镜司的人说上几句话,这驭尸宗就成了咱们古家的了?驭尸宗的首领就是咱们古家的人了?”
“你这做法到底是为了咱们古家,还是为了你自己的私欲?”
古禁的话带着上位者独有的气质,与之前那些人说的话都不在一个层面,而且他说的很有道理,最开始提出试药一事的,便是天镜司的梅横。
可天镜司的人真的希望古家好嘛?
大长老冷笑一声。
“古禁你不用混淆视听,老身如何对待别人便也是如何对你,你也不必胡说,即便是老身的堂弟古叙,现在不也被捆在那里!”
329 禁地之中
“哼!你抓谁是你的事,但你证据都没有就想要抓我,那就是不行!”
古禁的态度明确,立场分毫不让,那针锋相对的气势再度攀升,让周围没有站起来的人都开始下意识的心慌。
古双也是在那一瞬间气场全开,眼神之中的凶悍毫不掩饰。
“让我看看你的不行是什么样子的!”
她这话瞬间挑动了所有人的敏感神经,横冲直上半点余地都不留,强势的宛若冲天的海浪,轰鸣着直接冲向了另一头的方向。
她气势强大的让对方数十人心头慌张,霎时间,数把短刀出鞘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这种时候,似乎只有锋利的武器才能给人以慰藉。
正午的阳光投下,给冬日湿冷的环境带来了些许暖意,场上的战斗一触即发,而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密林里面,一身是血的梅五用略微卷刃的刀削开了路上的荆棘。
他身后跟着满身是血的人,除了小丁和老李状态还可以外,其余的人都已经疲惫至极。
老李的脸上这一夜便已经长出了一层花白的胡茬,他的背上背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古姜。
周围的虫子很多,梅五用匕首将自己刚刚结痂的手心挑开,血液滴落,将刚刚围上来的蛊虫驱赶开来,只剩下一些寻常的虫子滞留在那血迹周围,疯狂的舔舐那些血迹。
梅五一脚上去,踩死了一片虫子。
老李垫了垫背上的古姜,快步跟上梅五的脚步。
身后几个人互相搀扶着,小丁留在最后垫后,他看着脚下尚未干透的血迹,小声的说道。
“五哥,这周围的虫子不算厉害,你就省点血吧!”
梅五没有开口,他仰着苍白的脸看着天上的太阳,这里距离古家村已经没有多远了。
他想到了梅横曾经跟他说过的话,宽厚的手掌不禁收紧了两分,眼中的红血丝也更重了。
“没事,我有分寸。”
几人顺着一个方向前进着,而就在他们穿过禁地的时候,古家村与禁地周围,古尤带着一群人将看守禁地的人屠戮了个干干净净。
他一脸阴鸷的盯着山林的方向。
“古姜可真是命大!但也到此为止了!”
他昨夜以为所有的人都清理了干净,只是没想到,还不等他从后山撤回来,便收到了自家祖父的消息,将他一通指责之后,要求他一个活口也不能留,不可存半分侥幸之心,天镜司的人又不是傻子,没有准备怎么可能轻易穿越古家禁地。
何况,这些天镜司的人可是跟着苏阖一起来的!
苏阖这人,三十多年前就能横穿古家禁地了!
古尤原本是不在意的,只是他看着自家祖父送过来的消息,膨胀的心总算是冷静了下来,他这人并没有太多的本事,唯一让家中长辈满意的就是还算听话。
就这样,尽管不情愿,他还是安排了几个人下山去查一下山脚的情况,想着除了确定那些人都死了以外,顺便再将自己同伴的尸身带上来。
结果下去的人将那些尸体清点之后,便发现缺少了古姜的。
这一下,顿时让古尤的心漏跳了几拍,他自己并不知道如何做才好,又不敢将这样的小事报到祖父面前,犹豫再三,只能写信给了自己的父亲。
于是他又得到了一通指责和一个稳妥的办法。
截杀!
古尤这里一共有好几十人,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想要拦截住天镜司的几人并不困难。
他们原本想着悄悄的潜入禁地,但没想到他们刚回到村子里面,村中的木楼便着起了火来。
禁地这头的看守中也有一小部分人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古尤知道一会儿肯定会有人清点人数,便没有着急动手,反正天镜司的人也没有这么快从禁地里出来。
果然,火灭了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清点人数了。
不止如此,还有人过来将看守禁地的供奉也全都请走,剩下的看守实力一般,古尤带人直接冲过去,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就这样古尤便带着人将所有的路口全都堵住,只等着天镜司的人自己撞到枪口上来。
太阳越走越高,转瞬便已经午时过半。
梅五一身是伤的走到了古家禁地的外围,古姜已经换到了小丁的身上。
梅五的脸色越发苍白,因为失血,他全身都冰凉凉的。
禁地之外的脚步声凌乱,古尤带来的人正在吃饭换岗,梅五赶紧挥手让众人停了下来。
随着他们动作停止,身边不少的虫子已经攀上了几人,啃噬的痛感刺激着天镜司的人让他们都精神了许多。
有人挥舞着手将那些虫子赶走,但效果并不理想。
寻常的虫子并不喜欢鲜血,喜欢鲜血的大部分都是禁地里的蛊虫,它们对血肉的渴望丝毫不必任何野兽低,而且因为禁地里的野兽不多,它们绝大多数都是生活在饥饿和互相吞噬的过程之中,凶悍的可怕,根本不是几人挥挥手就能赶走的。
梅五转头看了身体沉重的小丁一眼,小丁的脸上有着一个两节手指长的甲虫,虫足上带着倒钩,踩在小丁的脸上挂的小丁肌肉都有些抖动。
但他背着古姜有些不好动手,只是抖着脸将那虫子驱赶到了唇边,他舌头一卷,当场便将那虫子咬碎。
不过这种虫子的生命力顽强,即便这样露出来的一只虫足还在乱蹬,头上的触须也在频繁晃动。
小丁眼中的凶光更盛,一口一口将那虫子咬碎,而后吐在了地上。
他们进山以后都吃了解毒的药,这种毒虫只要不吃下去都没什么风险。
梅五转过头去,心中有些焦急。
古家的禁地比他想象的更难走,外面的人一时半刻不会离开,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找到梅横。
他正想着,又有一队人从他们前面经过。
这些人并不像经受过训练的兵役,走路的时候步伐凌乱,也没有阵列阵型,就这么松松垮垮的。
他们边走边说着什么,其中有一个声音梅五曾经听过,是在苏阖曾经抓过的那些人中的一人。
当时他们要跑的时候,苏阖只是打伤了一些人,还有一些幸免于难,这会儿便可以跟着别人四下走动,寻找梅五一行的痕迹。
梅横带来的人都不是庸手,不需要梅五提点,便已经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也自然了解了几人当下的处境。
他们的表情越发严肃,情况比他们想的更加复杂。
如果说大家都没什么伤的话,冲一冲未必没有希望,可眼下他们一夜未睡,神经也一直紧绷着,实力减损大半,正面迎击风险太大,可要说迂回作战的话,不管是人数地形和状态,他们都不占优势。
这么下去委实头疼!
梅五透过层层树影看着那些人身上的细节,不过因为他此刻趴伏在一个土坑里面,视角太低,其实看不清楚什么,只能看见不远处的光线不断被遮挡的样子。
那些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什么,声音不大,却让土坑里天镜司的几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他们一动不动,趴在那里如同一块石头,这对他们天镜司的玄卫来说并不算难。
外面的八个人并不知道自己此刻距离目标如此之近,他们正一边将周围的虫子赶走,一边说着抱怨的话。
“这些天镜司的人还没出来,怕不是死在里头了吧!”
“死在里头也是正常,你看看,这些虫子,把我鞋都刮坏了,这还是禁地外面,你想想里面的蛊虫得有多厉害!”
“可不,其实要我说,他们能活着出来才见鬼呢!”
“别别别,他们要是死在这里,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啊!还是活着吧,活着出来,半死不活,正好让咱们捡个便宜……哈哈哈……”
听到他的话,身边的人都是一阵附和。
“唉?咱们十九爷说的对啊……”
“去……管谁叫爷呢!”
“……”
一群人无聊的说这话,脚步向前移动着。
梅五的视线随着阴影转动,心跳的速度都渐渐慢了下来。
外面的几人热热闹闹的,好像笃定天镜司的人不敢在这时候出来一般。
“哎呦,这的虫子怎么这么多?”
正闹着刚才打死一些虫子的人又伸手在自己脸上捏死了一只,旁边的人见他这样,都嘲笑着他的倒霉,他也是一脸的烦闷。
众人已经从梅五的面前走过,这一段的虫子大多是被梅五等人引过来的,多一些也是正常。
“我都闻到这周围有腥臭味了,肯定有什么东西死在这了,虫子才这么多。”
嘲笑之后,也有人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不同的蛊虫带给人不同的能力,有人毒性强,有人能治病,自然就有人鼻子好使。
听他一说,梅五的心骤然提了起来。
不过外面的人却并没有多想,这禁地周围的死尸向来很多,有动物的,也有误入其中的人的,而且,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们还亲手扔进去一堆呢!
“有味儿你不早说,阿贵,你赶紧把周围的虫子赶一赶,我这人招虫子都快让它们给吃了!”
队伍里名叫阿贵的人被推了出来,他一脸的烦躁,皱着眉抱怨。
“我是你的奴隶吗?一路过来总让我赶虫子!”
驱动本命蛊也不是没消耗,他也很难受的呀!
大家嬉笑着并不在意,行走之间已经错过了梅五几人的位置,准备继续向前走去了。
阿贵仿佛干呕一般,呕了两下,随着他的动作,脖子好像突然膨胀了起来,而后一种诡异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
层层的音波荡漾开来,一圈一圈震荡着周围的一切,渐渐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那是人听不清楚的话,不过周围的虫子却仿佛收到了惊吓,呼啦啦的往禁地深处褪去,阿贵有些得意,他这种能力平日里没什么大用,向来不大被人看得起,一直到这次任务,他才好像达成了某种成就。
周围的人见到那虫子跑开,也都见怪不怪,脚步都没有半分停留。
梅五看着身边褪去的虫子,依旧稳稳的趴在那里,少了虫子对他们来说也是件好事。
只是,就在他以为这一场不过是有惊无险时。
随着那声音传开,趴在小丁背上的古姜突然睁开眼睛,脖子扬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的动作之突然,让不管是梅五还是小丁都来不及反应,等到意识到刚才发生什么的时候,古姜已经干哕着清醒了过来。
梅五根本没有想到,那个名叫阿贵的人驱赶了虫子的同时,也刺激了古姜身体之中的本命蛊。
这声音太大了,双方之间的距离又近,天镜司的人再想要掩饰已经来不及了!
外面的说话声音,也在这一瞬间停止,八个人的脚步齐齐停下,这时候他们要是再不明白发生什么,那就是傻子了。
几人没有硬拼,古家不是按照个人贡献划分功劳的地方,此时最重要的是稳妥,而不是个人贡献。
他们互相对视,其中一个人当即拿出了一只水哨吹响。
水哨的声音好像是这周围某种鸟儿的叫声,响亮却不突兀,禁地外围的人同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每个小队里瞬间抽出了一半的人涌向了这边。
梅五这时候也顾不上隐藏行踪了,此时是否小心翼翼已经不再重要,他们需要做的是尽快冲出对方的封锁。
梅五苍白的脸伤一片肃杀之色,他一把将负担最重的小丁拎了起来。
“哥儿几个,咱们只能冲了!”
以他们的状态别说很难摆脱古家的人重新回到禁地之中,就算是回去也难逃一死。
既然这样,还不如冲上一次。
起码这一头还有梅横,如果他们制造的动静够大,说不得梅横那边还能有所行动!
几个人都将所有的信任交托给了他们的上官,到了这个时候,每个人都迸发出了超出此刻实力的力量。
梅五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卷刃的长刀便冲了出去。
那几个人有所动作,却已然不及。
他们与梅五这种天镜司精心培养出来的玄卫相比,不管是实力还是经验都不值一提。
梅五横冲直撞,当即便砍翻两人,而周遭驭尸宗剩下的人才抽出短刀或者长刀。
“大家拖住他,支援的人马上到了。”
其中一人高喊着,挥舞着手里的刀冲向了梅五的方向。
梅五一刀格挡,而后在抬脚上前的瞬间,另一只手拔出了靴子中的匕首,直接捅在了那人肚腹之间。
这里虽然没有大的脏器,很难一刀致命,但也没有什么肌肉骨头,很难卡住他的刀锋。
梅五手腕用力,匕首翻搅拔出,同时一脚蹬在了那人的伤口之上,当即鲜血狂飙,那人便倒在了一棵树上,口吐鲜血,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