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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外梅横一两枝全文阅读

作者:薰衣草草包     竹外梅横一两枝txt下载     竹外梅横一两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00 看伤

    薛神医似乎只是问问,多余的话一句也没再说。

    严青竹坐在一旁听着,似乎是以为他年纪比较小,薛神医也一直没有询问他的意见。

    马车依旧有条不紊的前进着,薛神医没有将那些包裹伤口的布条拆开,而是重新将干燥的衣服重新给那孩子包了起来。

    严青栀一行人对这个孩子的生死分外上心,在这样的条件下,依旧给了他最好的保护,才让他在这样的风雨之中,保持了这样好的状态,甚至他身上包裹伤处的布条除了渗液,都没被雨水淋湿一点。

    薛神医没有贸然动作,眼下的情况他能切脉,能施针,却不能动这个孩子的伤处。

    时间太短,伤口还不能完全恢复,马车颠簸,他很难保证不会对这些伤造成二次伤害。

    看着周围的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薛神医表情严肃极了,他什么都没有做,甚至都没有施针。

    “将你们给他喂的药拿来我看看。”

    一旁的陆涧赶紧从怀中拿出了那个他一直用体温捂着的水袋递给了薛神医。

    薛神医接过水袋的时候,还能感受到上面淡淡的体温。

    他看了陆涧一眼,看的陆涧有些慌张。

    打开了木塞,薛神医凑到了水袋旁边,闻了闻里面的药味,眼睛瞬间亮了一下,而后又闻了闻。

    一旁的小童见此,赶紧从他自己带着的药箱底下抽出了一个小抽屉,里面放着一排大大小小的瓷杯瓷碗。

    他拿起了一只递了过去。

    薛神医头都不抬的伸手接过,而后在马车的颠簸之中,稳稳当当的从水袋里倒出了一口药汤。

    他也不嫌苦,仰头直接喝了下去,药汤在他口中含了片刻,他皱眉思考着什么,而后眉头渐渐的舒展开了。

    将口中的药汤吐掉,小童接过了那小瓷碗,薛神医这才开口说道。

    “这药开的不错,若非如此,这孩子伤重至此,怕是很难活到现在。不知是哪位大夫开的?”

    陆涧紧张半天了,听了这话,下意识的看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虚弱的严青竹向着薛神医的方向拱手说道。

    “小子不才,曾在家中长辈的书房之中见过此篇,恰逢情势紧急,便拿过来直接用了,倒是有些鲁莽。”

    他说的简单但薛神医可不这样觉得,医学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论证学科,没有经验的积累是不可能达到一个高度的,纸上谈兵谈出来的只会是一群曲高和寡至人命罔顾的杀手。

    薛神医从这孩子的伤处和现在这孩子喝的药里品出了不少的东西。

    任何的伤情都是有一个进程的,这药现在用着还算合适,但肯定熬不过最初的凶险,可这孩子如今躺在这里,就说明随着伤情进展,有人将药方不停调整,一直到了现在的程度。

    他不禁上下打量起了严青竹。

    之前他以为严青竹也只是个不大的孩子,这里做主的应该是陆涧,只是如今看来,却是走了眼了!

    他捋了捋胡子,开口询问。

    “这药用的不错,只是还有些生涩,虽然可以吊住这孩子的命,却也会给他留下些许隐患,不过,你能在这样的年纪,拥有这样的实力,实在难得,想来定是你家中师长倾心培养。”

    严青竹瞬间听出了薛神医的言外之意,想要解释什么,却因为一提气又刺激了伤处,开口就是一串咳嗦。

    薛神医看着严青竹当下的情况,并没有想的太多,光是看严青竹的脸色都能知道他内伤不轻,而且上了肺腑。

    他对着严青竹的方向伸出了手。

    “你如今伤的不轻,叫老夫给你看看。”

    严青竹咳得不行,但是在薛神医的开口的时候,眼中瞬间有精芒闪过,他一边咳着一边摆手。

    “不必劳烦……咳咳,神医……这伤是……”

    严青竹有些着急,薛神医的医术看起来不像是糊弄人的,他就更不想给对方看了。

    但见他如此,薛神医的脸色顿时一变,冷哼一声说道。

    “老夫行医数十载,治好的人不计其数,自认为不是庸医……”

    严青竹的行为外人看来似乎是敝帚自珍,生觉得薛神医不如自家传承一般。

    别说薛神医生气,就连陆涧都赶紧开口劝他。

    “你都这样了,就别撑着了,都说医者不能自医,你医术再高也不能这样任性啊!”

    说完陆涧赶紧转头和薛神医道歉。

    “神医不要理他,他就是小孩子脾气。”

    严青竹听着陆涧的话,心里突然就想念起了严青栀来。

    虽然严青栀脾气暴躁,人也冲动,好像也没有那么聪明,但是到底是自家老姐,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在第一时间相信自己。

    而且,最重要的,严青栀这人虽然有各式各样的小脾气,但她拥有一个严青竹不具备的品质。

    那就是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不管是什么情况,只要严青栀想,她就很难会把人际关系搞砸。

    不像现在,陆涧一脚就把严青竹踹在了一个上不去下不来的高台之上,还自以为是为了严青竹好一般。

    严青竹的医术没有薛神医想象的那么好,他深知自家的情况,读的医书也都是苏阖给他找的,侧重方向都是各种外伤。

    其实这个孩子的伤情也正好是撞在了严青竹的枪口上面,不然就像君同月和他自己当时的内伤,他就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最后还不是拖拖拉拉的全靠苏阖给他们的伤药吊着。

    薛神医被陆涧说的面色好了一些,翻着白眼一把按住了还想要躲的严青竹。

    他其实也没有太想给严青竹治伤,阎王也救不了想死的鬼,严青竹自己都不上心,他跟着操什么心。

    可严青竹偏偏用这样的行为拒绝了他。

    要是寻常的激将法,薛神医也不会如此生气,到底一把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但问题就出在了这里,严青竹显然是真不想让他看病,而不是故意激他的!

    那和直接指名道姓的说他能力不济有什么区别!

    这放在谁身上谁能忍!?

    所以再面对严青竹的反抗时,薛神医索性用上了力气。

    哼!

    你不让我看,我就偏给你看……

    薛神医也会一些功夫,换做平时肯定按不住严青竹的,但谁让这时候的严青竹没什么反抗的力气呢。

    他一手扯住了严青竹的胳膊,一手直接扣在了严青竹的脉搏上面。

    严青竹咳嗦的情况没有缓解,每一下都似乎用尽力气。

    薛神医一心两用,一边切脉,一边带着些得意的看向严青竹的表情。

    只是片刻之后,他脸上的得意渐渐退了个一干二净。

    他的眼神依旧落在严青竹的脸上,只是神色之中透出了谨慎和一些别人都理解不了的复杂。

    马车里面安静极了,只有外面雨滴落在车顶的声音,和现在薛神医的心一样嘈杂浮躁。

    严青竹的挣扎在被薛神医扣住手腕的时候,就停止了下来。

    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内心的声音都能被人听见的话,这时候的严青竹大约也想对薛神医说上一句:阎王也救不了想死的鬼,是你自己非要掺合进来的!

    不一会儿,薛神医停下了动作,又伸手抓住了严青竹的另一条胳膊,谨慎的感受着严青竹脉搏的跳动。

    许久之后,他方才沉默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表情凝重之中又带着些疑惑,开口询问严青竹。

    “你这样的情况似乎不是寻常内伤,不知道出现有多久了?”

    坐在旁边的陆涧一听这话,下意识的凑近了薛神医些许,却被薛神医旁边的小童轻轻的推开。

    严青竹看了看那小童,又转头看向了薛神医。

    “没多久,大约是今天才开始的吧!”

    薛神医眉头皱的更紧了,疑惑之情更盛,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却没有出口,而是权衡再三之后,转而继续询问。

    “今日之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严青竹紧紧的看着薛神医,将他刚才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不知道要如何去敷衍薛神医,这样的医者,寻常的谎言怕是很难将之忽悠过去,可若是照实说……

    严青竹正在思考着,行驶之中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马车里的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很快,外面给薛神医撑伞的人便敲了敲车门,向着马车里面说道。

    “薛神医,左司使请您过去一趟。”

    薛神医一听这话表情瞬间微妙了起来。

    他看了看严青竹,又看了看车门的方向,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对着门外说了一句。

    “老夫这便与你同回。”

    说完,对着一边的小童交代了一声。

    “将左下第六排药瓶给这位小哥儿留下些许。”

    说完,又转头意味深长的交代严青竹。

    “我给你留下些药,你先用着,想来很快就能见到效果了!”

    严青竹这才松了口气,拱手说道。

    “多谢神医。”

    那边的小童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薛神医说的药,从那一排药瓶之中抽出了三瓶交到了严青竹手上。

    严青竹道谢接过后,看着陆涧送他们离开。

    等到车门重新关上,严青竹才仔细打量手中的瓷瓶

    那瓷瓶没有像其它的药品一样贴着品名,白白净净,什么多于的装饰都没有,鼓鼓的肚子,上头塞着软木塞,比严青竹他们随身携带的要大上不少,拔开木塞,一股药味涌出,严青竹倒出在手上一数,足有五粒之多。

    他将药丸凑到鼻尖轻嗅,感觉药香之中的味道复杂,他一时间还真分辨不出具体情况。

    严青竹有些疑惑薛神医对他的态度。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什么,视线转向了车门的方向,衣服湿了些许的陆涧正好推开门进来,看到严青竹正看着自己,有些尴尬的说道。

    “你吃药了吗?”

    他刚才看到严青竹反抗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这是不是帮了倒忙,严家姐弟似乎有自己的秘密,他这样做是不是太莽撞了。

    严青竹摇了摇头,视线缓慢的从车门上收回,将手中的药拿起了一丸,剩下的重新放回了瓷瓶之中。

    要是严青栀在这里说不定会怀疑薛神医的态度,继而担忧对方给严青竹的药会不会有什么说法。

    不过严青竹倒是没有这种担忧。

    他半点怀疑都没有,一仰头直接将那药丸含进口中,而后水都没喝,直接将那苦涩的药嚼了下去。

    陆涧看着这场面,心里有些发毛,不由开口询问。

    “这药不苦吗?”

    严青竹一边吃药,一边淡淡的回了一句。

    “挺苦的,还有点臭。”

    陆涧一听这话,感觉嗡的一声,脑海之中飘过的都是什么人中黄啊,望月砂啊,鸡矢白啊……

    严青竹恶心了陆涧一下,心情好了一些,只不过,他这心情刚有所改善,突然只觉得胸口处一阵憋闷,全身的力气都涌向了一处,他瞬间连坐都坐不住了,整个人直接从马车壁上滑了下来。

    陆涧的表情顿时一变,赶紧伸手去扶严青竹。

    可他这一用力,却正好按在了严青竹那窒息的一点之上。

    严青竹因这一下,整个人都僵硬住了,而后一股热血直冲喉间,脑袋一歪,直接吐在了陆涧身上。

    温热的血液带着一股莫名的腥气,让刚刚就不太舒服的陆涧几欲作呕,但他还是用力的扯着严青竹。

    严青竹眼神有片刻的恍惚,而后才转头看向了一脸血的陆涧,身后的几个孩子被这变故都吓坏了,抱成了一团没人敢出声。

    陆涧无语极了,气沉丹田重新聚气,正要用力把严青竹拉起来的时候,严青竹那边自己站了起来……

    陆涧:⚆_⚆?

    严青竹也有些意外的开口说道。

    “薛神医实乃当世神医!”

    陆涧:……

    重新坐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严青竹虚弱的擦了擦脸,情况比刚才好了太多。

    陆涧见此,有些得意,想着幸好刚才自己让薛神医帮着看病了,不然能有现在这样的效果。

    而就在他们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薛神医那边已经到了左司使的马车外面。

301 你等一下

    一个看起来年纪二十左右,穿着绛紫色的劲装,脚下踩着一双豆青色的鹿皮短靴的青年男子听到声音,推开了马车的门,将薛神医迎进了马车之中。

    薛神医的衣角已经被雨水打湿,脚上的黑布鞋也已经沾满了泥水,等他一上车,那青年男子赶忙给他送上了干净的鞋袜,在门口的位置帮他换上,又将那小童扯了上来。

    薛神医神色凝重之中带这些心慌。

    马车之中一个身穿宽袖长袍的男子正歪坐在马车座椅之上,他柔顺的头发披散着,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推开了前方的车窗,那锦缎的袍袖,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露出了他小臂的线条。

    听见薛神医的声音,男子叹了口气,将手收回了回来,车窗也缓慢的落回了原处。

    薛神医连忙拜见,男子坐在马车最后面的位置,豆大的火光没能将他的脸照亮,只能看出他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多好。

    薛神医有些慌张,不过还是拱手跪坐在一旁,等着小童和那绛紫劲装的青年上车以后坐在最深处的男子才开口说道。

    “他们情况怎样?”

    男人的声音中气不足带着无限的慵懒,好像每一个字都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一般。

    可即便这样,马车之中的人也没有一个敢对他升起半分的不敬。

    一把年纪见多识广的薛神医却也是将头压的很低,恭恭敬敬的回话。

    “他们之中受伤最重的是一个孩子,不过马车上不好处理,要等到安稳下来才好做打算。其次是一个小姑娘,受了些内伤,我已经施针,想来这阵子伤情应当稳定了下来,剩下的两个大人都没有太多的伤,而孩子们只是染了些风寒,喝了姜茶已经好了许多,只等停下以后,在煎一副药下去,当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薛神医零零碎碎说了许多,只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慌张。

    可这些话却依旧无法打消那男人的不快。

    “神医没什么遗漏?”

    听了这话,薛神医脸色瞬间白了,马车之中一片安静,外面的雨声也小了许多,似乎是要停了。

    等了许久,那男人才转过身来缓缓开口。

    “表哥,表舅父没与你说的事,自然有其道理。家族传承不易,枝繁叶茂是好事,可也莫忘了根长在哪。”

    薛神医心跳如鼓,不过神色却渐渐平静了下来,态度也更加恭敬了许多。

    这个时代所谓的神医,并不是自封的那种,也不是大家觉得他仁心仁德就能随便称呼的,而是真正通过工科考级一路考上去的。

    虽然如今在外行走的只有他一人,大家也都叫他薛神医,而他的经验和天赋也确实对的上这等级,可薛家的神医不止他一人,真正当家的也并不是他,而是这男人刚才说的‘表舅父’,也是他的堂伯父薛顺。

    如果不是薛顺的年纪太大,不宜长途跋涉,这一趟出门的任务也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他从中得到的好处自不用多说,可随着时间增长,他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重……

    “确实……确实还有一人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他……似乎……”

    说话间他微微抬起头想要看看男人的脸色,只是刚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清亮透彻的眼眸,明明里面没有太多的情绪,却还是让他瞬间低下头去。

    男人看着他低下去的头顶,缓缓的叹了口气,将薛神医没说完的话开口说完。

    “伤的与我相同。”

    薛神医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但那种凝视感如影随形,让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某自作主张,让小童留了些药给他……”

    剩下的话已经不需要再说了,男人没再开口,只是视线调转看向了身边绛紫色劲装的青年,对方立马立马会意。

    “薛神医宅心仁厚,救人与水火,此番自是应当的,您也莫要惶恐。公子请您过来,也只是询问一下这些人的情况罢了。”

    说着将薛神医扶起,而后与薛神医一起坐在了马车地毯上面。

    薛神医身边的小童满眼天真的看着马车上的几人,视线最后停在了那最深处坐着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再也没有开口,所有的询问都交给了他的小厮。

    许久之后,薛神医才被人送出去,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之上。

    坐在自己车上的时候,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也不知是雨中奔波的关系,还是被人吓得够呛。

    他平复了许久才冷静下来。

    可那两人相同的伤势,让他心中的不安难以压制,一把年纪还要经受这样的忐忑,实在是有些令人心酸。

    看着身边年纪不大的小童,薛神医淡淡的叹了口气。

    可那男人说的有道理,薛家已经庞大到了臃肿的地步,可依旧稳稳立于世间,原因就是那马车之中的男人,和他背后的势力。

    他们不过是依附别人而生的藤蔓,想要好好的生活下去,总是要明白自己的地位的。

    这边薛神医离开以后,那男人却也流露出了一抹异色,他心中千回百转,嘴上却只字未言。

    而这边的事情对另一头严青栀她们并没有半点影响。

    薛神医走后没多久,严青竹就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了严青栀,也说了自己吃药以后伤势恢复了许多,让她不要太担心。

    严青栀又询问了那边的情况,知道大家都还好,这才放心了许多。

    马车一路从夜晚跑到了天亮,一路上路过了几家客栈,但他们都没有安顿下来,一直到了一个小镇,马车才终于缓缓进了镇里。

    这个小镇似乎是入海川之中的一个中转站,在这里停留交易的人不少,各地来往的人不少,人口流动性很高。

    进入小镇之前,有人提前过来和严青栀说过,虽然是告知的意思,但严青栀也明白,这其实是让她约束好这些孩子,不要闹出什么动静被人发现异常。

    严青栀自然答应的很好,这样对她们也有好处。

    他们又不能一辈子流浪,等从入海川离开,还是要回家的。

    驭尸宗的人已经够严青栀头疼一阵子了,再把门开城那些人也引过去可就糟了。

    马车缓缓进入了一个小型商会的后院。

    这商会的院子一共四进,除了前面那一排房子和一个院子是商会的地方以外,后面的三进都是他们住的地方。

    这里的建筑是入海川的风格,严青栀带着一群孩子被人请进了一个二层的木楼。

    木楼里面房间不多,但每一个房间都很大,他们带着孩子住进去正好合适。

    这边刚刚安顿下来,那头就用人过来说要出去买东西,询问严青栀这边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需不需要他们帮忙一起带回来。

    严青栀自己是不愿意出去的,也没有闲逛的兴致,便寻了纸笔,将自己要买的东西写了下来,又给人拿了钱。

    等这些人离开后,又有人给他们送来的被褥食物和热水。

    严青栀送走了来人,便将东西分了下去,她将那重伤的孩子安顿好,又看了看严青竹,而后正准备去外面打听打听情况,就听说薛神医来了,她赶紧下楼去接人。

    薛神医这次不止带来了他的小童,还带来了一位中年妇人。

    那妇人年逾三十,容貌端正,身量不高,有些微胖,穿着洗的泛白的灰色土布衣裳,头巾被她盘在发髻之中,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落。

    跟在薛神医的身后向着众人一一行礼,严青栀也对着几位一一回礼。

    薛神医看到收拾板正的严青栀,不禁愣了一下。

    昨日在马车之上灯光暗淡,严青栀到底还是落魄了许多。

    她不是那种我见犹怜的清水芙蓉,落魄之中好像也有那独特的风韵。她更像是阳光之下盛放的艳红芍药,越是富贵才越显得她富丽堂皇。

    所以相比昨日马车之上的落魄,如今着朝气蓬勃的样子,才更让薛神医记忆犹新。

    不过薛神医一把年纪了,到底也是见过几个美人的,很快便从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之中转回心神。

    他没有介绍身后的妇人,只是和严青栀说了自己此回的来意。

    “那孩子的伤势太重,此前马车颠簸,我也没有万全把握,如今安定下来,便过来重新看看。”

    严青栀连忙道谢,恭敬的将他们一行引到楼上。

    那个重伤的孩子被单独的放在一个房间之中,君同月这会儿正守着,一见到薛神医过来,赶忙起身行礼。

    薛神医看见君同月的时候,又小小的意外了一下,这时代的美人或许不少,只是大多数都被生活磋磨的看不出本来的容貌。

    偶尔有美艳的侠女,也常常被人吹捧,若是哪家的小姐端正一些,便都足够别人说上许久了。

    与严青栀不同,他昨日给君同月施针的时候,就清楚的知道君同月的容貌长相。

    可是有时候气质就是这样神奇的东西,明明君同月也不是顶漂亮的一个人,可她那恬淡的气质,和那与生俱来的风情,将她那只有六七分的美貌,生生拔高到了八九分。

    薛神医这时候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严青栀,这样长相的两个姑娘,在入海川这地界还能活的好好的,看来是真有本事的!

    他想到了这里,视线不自禁又瞟了眼身后的那妇人,心中不由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他轻咳了一声,身边的严青栀赶紧上前。

    “神医可有什么吩咐?”

    薛神医指着窗下的一张翘头案说道。

    “这床帐不方便我看伤,你去使人将那桌案搬过来。”

    严青栀转头看向了那硬木的翘头案,那条案是对应这里窗户的尺寸做的,大约有一米半长,半米宽,桌面很厚,桌腿粗壮,看着简单,实则拼拼接接厚重的很。

    只是这却是对普通人来说的。

    对于严青栀,却是另一种情况

    她走到了那翘头案前面,挥手将旁边的椅子挪开,而后一伸手,脸不红气不喘的将那条案举了起来,转头一脸疑惑的看向了薛神医,有些不解,不知道为什么这点小事还要劳烦别人。

    “神医不知这条案放在何处……”

    虽然昨夜刚下过雨,今天的天还不错,如今正是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窗口的位置很明亮,只是严青栀也不知道这种明亮合不合适,便转头询问薛神医。

    而那小老头看着严青栀扛着那桌案的样子,张着嘴巴有些呆滞。

    这两天他震惊的事情实在是不少,可都没有直面一个小姑娘一把扛起一个条案来的震惊。

    这种条案都快有二百斤重了,别说一个小姑娘,就是个正值壮年的男子,想要扛起来也没有这样轻松的呀!

    严青栀说话的时候还扛着那条案又走了两步,轻松的模样,仿佛那条案是假的一般。

    薛神医的嘴缓慢闭上,视线在宽敞的房间之中看了看,而后伸手指了个位置,让严青栀把条案放过来。

    严青栀依命行事,那条案轻飘飘的放在了地上,那一头,君同月也赶紧将棉被放在了条案上面。

    薛神医没有开口,只是淡淡的看着严青栀转身去抱那孩子,等到严青栀弯腰的时候,他才走到了条案旁边,不着痕迹的伸手去推那条案。

    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但那条案仿佛被钉在了地上一般,稳稳当当纹丝不动。

    正当他脸都有些憋红的时候,严青栀抱起了孩子转过了身,他这才正了正后背收回了自己的手。

    根本没有发现身边的君同月和他带来的妇人都抿着嘴。

    严青栀小心翼翼将孩子抱过来放下,薛神医没有动手,而是开口交代道。

    “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你们只留下一位帮我打打下手就好。”

    薛神医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严青栀的方向。

    严青栀的情况他可是知道的,显然还有不少的琐事要处理,留在这里也不是不行,但如果一会儿有人过来找,就会打扰他给这孩子治伤。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严青栀愣了一下,但马上就读懂了薛神医的眼神,她赶紧抿了抿嘴,识相的跟薛神医打了个招呼,便要往外走。

    一看她这么明白,薛神医也舒畅了许多,看着严青栀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开口说道。

    “你等一下!”

    严青栀前进的脚步顿时停下,连忙转身看向薛神医的方向。

    “走的时候把门关好,给那些孩子交代一声,不要往这边乱跑,天没塌下来的话,也别让人过来打扰老夫!”

    严青栀:……

    “好咧!”

302 请见

    严青栀走到门外,将门轻轻的关上,站在走廊之中,她还能听到不远处有几个孩子玩疯了声音。

    最近这段时间不停的换地方,没有让这些孩子变得胆小,反而因为抱团胆子变得越来越大了!

    严青栀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就是陆涧带孩子的毛病,他根本不约束孩子,只要他们不去烦他就一切好说。

    这也不能说不好,但住在外面的时候,就显得这些孩子很没有教养。

    严青栀向着另一头的房间走去,想要让他们安静一些,不要打扰薛神医。

    只是她才走了没有几步,就看见对面的房门推开,一个长的不高的小豆丁炮弹一样冲了出来。

    他缩着手一边笑一边回头看着,根本没有发现走廊里还有别人。

    严青栀怕他出现危险,赶紧停下了脚步,想要开口提醒他,只不过就在这时候,那小炮弹已经带着‘呵呵呵’的轰鸣,一头撞在了严青栀的腿上。

    严青栀钢筋铁骨,被这小豆丁一撞纹丝不动,只把那孩子撞的向后倒仰。

    她弯腰伸手,一把拎住了那孩子的后衣领,小豆丁脚步踉跄,但还是被严青栀提着站稳了下来。

    对面的门口处,刚才趴门闹嚷嚷的孩子们一见到严青栀瞬间四散开来,安静静的消失无踪,对面的房间都变得一片静谧。

    被严青栀拎在手里的是个小男孩儿,个子在这一群孩子里不说最矮也差不多了。

    从严青栀这个角度俯视着看去,只觉得这个孩子脑袋身子和腿都差不多长的样子,仿佛是个三头身的小可爱。

    她眼中有笑意闪过,但面上的表情却半点变化也没有。

    自上而下俯视过去,她看着那小豆丁微缩的瞳孔,粗生粗气的开口询问。

    “你在跑什么?”

    她一开口,把那孩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了身后的方向,发现哪里已经空无一人的时候,嘴巴一瘪,差点就哭出来。

    但严青栀立马喝止。

    “不许哭!”

    那小豆丁一听这话,顶着那微红的眼眶,立马给严青栀展现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顺带还带着小颤音的跟严青栀问好。

    “青姐姐好……”

    严青栀这才露出了一个大灰狼的笑容,静静的看着那小可怜。

    这些孩子早就知道自己没有依靠,都没用严青栀教,就已经学会了审时度势。

    不得不说这也看出了几个孩子的不同寻常,严青栀同情他们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可要说这样的变化到底好不好,她也说不清楚。

    可要是让这些孩子一点敬畏都没有,严青栀依旧本能的觉得不合理。

    这种问题本身就无解,这世上没有绝对一样的人,没有绝对一样的教育方式,只能说现在的所有,已经是严青栀能给予这些孩子最好的一切了!

    “你跑什么呢!?”

    严青栀继续询问,小豆丁有些慌张,听到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将自己缩在一起的手缩的更紧了一些,活像是个被拎住后脖颈的小猫。

    随着他的动作,严青栀这才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视线落在了紧紧抱在一起的手上。

    小豆丁一看严青栀的眼神,眼中都有泪光闪动了,不过他恍惚之间好像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手放开,将一只手背到身后,一只手举到了严青栀的面前。

    一块有些变形的酥油点心出现在他手心之中,他高高的举着那点心,高的甚至想要踮起脚尖。

    严青栀看着那点心有些意外,脖子都下意识的后退,拎着小豆丁后衣领的手也随着放松了下来。

    她看着点心,又看着小豆丁,不太确定的问道。

    “这是给我的?”

    这孩子虽然看着挺机灵的,可到底也只是个孩子而已,一听严青栀这话,瞬间慌乱,当即就要把手收回去,却只感到手心一凉,等到把手攥起来的时候,酥油点心已经出现在了严青栀手上。

    刚才还能权衡利弊的孩子这一下瞬间慌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哼哼唧唧的跟严青栀说道。

    “不是……是……月姐姐,给&%R%RW¥Y%……%月姐姐……%¥%#¥……¥%……你的……&¥%%#¥你……#¥¥@#……”

    他哇啦哇啦说了一堆,严青栀最后才分辨出他的意思。

    大约是藏了点好吃的想要给君同月。

    看着哭的惨兮兮的孩子,虽然觉得对方哭的有些可怜,但严青栀心里还是失落了一瞬。

    她撇了撇嘴轻轻的一巴掌拍在了小豆丁的头上,压低声音说道。

    “别哭了!一会儿我帮你给你月姐姐!”

    小豆丁委屈的直抽抽,不过他并没有半分怀疑严青栀会不会自己偷吃,而是在第一时间就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严青栀有些无语,瞬间觉得这孩子这是个小傻子,可她也没有让对方了解世事险恶的想法,站起身将那点心郑重的拿出了一块素色手帕,当着那孩子的面将那点心包了进去,而后放在怀中。

    又去摸了摸他的头,安抚的问他。

    “等你月姐姐出来我就给她,好了吗?”

    小豆丁眼泪鼻涕飙了一脸,但还是瞬间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而后将自己另一只手也从身后拿了出来,将手心里的东西一把塞进了严青栀手中,而后眼泪鼻涕都没擦,嘎嘎笑着转头跑回了房间里面。

    严青栀一愣,打开自己的手,酥碎的点心渣子带来了异样的触感。手心上面是被人啃掉一个角落的点心。

    那啃过的地方牙印散乱,也不知道是小心翼翼的啃了多少次,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严青栀刚才的失落瞬间消散无踪,面上只剩下满满的嫌弃和一种微妙的成就感。

    她也说不出什么感受只是摇了摇头,感觉到门口有人看她,再一抬头,就看到几个小脑袋瞬间缩了回去。

    严青栀抬脚走进了房间之中,那些小孩子们像是受惊的麻雀,顿时四散到了房间里的各个角落,还有直接钻进床底下的。

    房间之中,陆涧正一脸愁闷的给那些孩子铺床。

    本来说只有男孩儿和他们一起住的,但现在君同月正在那头帮着薛神医,严青竹躺在床上挺尸,严青栀一会儿收拾收拾还要去拜见天镜司的左司使,他总不能只管这四个不管那四个吧!

    经过最近这几天的磋磨,陆涧整个人都撒发出了一种贤惠的气质,严青栀看过去的时候都不禁愣怔了一下。

    她竟然有一瞬间想不起陆涧最初那讨人厌的样子了!

    不过这种感觉瞬间回神,毕竟陆涧变成什么样跟她都没有关系。

    她和陆涧点头示意之后,便走到了严青竹身边,将为了躲避干活躺在那装死的严青竹扯了起来。

    “你跟我出来,我有事要问你!”

    严青竹将这在脸上的手拿了下来,腰杆一挺,整个人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沉默着穿上了鞋,一脸丧气的跟在严青栀的身后,那疲惫的样子,仿佛他真的如此,而不是为了躲活一样。

    严青栀也没有拆穿他,而是对着那看起来空荡荡的房间说道。

    “薛神医在隔壁给你们大哥救治,你们玩归玩闹归闹,但是谁也不准出声,听明白了吗?”

    安静的房间里几个孩子都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只有两个傻憨憨在不同的位置高声的回答严青栀。

    “知道了!”

    “明白……”

    一边将被褥拍打平整,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来。

    严青栀与他招呼了一声,便带着严青竹离开了这里。

    等他们走出去许久,陆涧才带着笑意的将那几个孩子叫了出来。

    “出来吧!他们走了!”

    话音一落,几个小不点就开始探头探脑,不一会儿又是一屋子的孩子。

    将严青竹叫到了楼下,两个人对着大门的方向坐在了上首的两把圈椅之上。

    圈椅中间的茶几上放着精致的插花和茶壶,严青栀伸手一模,茶壶里的茶水温热,她将茶盘里的茶杯翻过来,给严青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

    两人拿起茶杯,各自啄饮,视线却都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片刻之后,尝过了这茶之后,严青栀率先开口。

    “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做了!”

    严青竹没有看她,也没有答应她,只是没有半点迟疑的回答道。

    “我有分寸。”

    严青栀抿着嘴,明白这是没有商量的,她顿时一阵烦躁。

    “所以呢!你一边说我这个那个,一边自己又一意孤行!是不是太双标了!”

    严青栀的善良不能被包容,但严青竹的任性却总要她迁就,这不是双标是什么!

    如果真的尊重,就应该不管在对方做出什么选择的时候,都从对方的角度出发,而不是一边要求对方体谅自己,一边又站在自己的角度不肯走出半步。

    严青竹听了这话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对于自己内心之中冷漠没有半分隐藏。

    “我双标什么了!不是你们要救那些孩子的吗!我这不是为了成全你们!”

    这话太过拱火,严青栀听的十分来气。

    她说不出更过分的话,索性站起来一巴掌拍在了严青竹的脑袋上面。

    “不会说话就别说!”

    严青竹有些不服不忿的看着站在那里的严青栀,眼神之中有怒气在跳动。

    严青栀这回高兴了,抬手把自己手里攥了半天的点心塞进了严青竹的口中,在严青竹恼怒的眼神注视下叉着腰指着他鼻子说道。

    “我知道你就是报复我!报复我心软!但是我告诉你,这种事情,这辈子就这一回,下一次你要是再敢不管不顾,我腿给你掰下来!”

    眼见着严青竹要把那点心吐了,严青栀一把按住他的嘴,严青竹想要呸呸呸却被严青栀推着脑袋根本呸不出来。

    他都要被严青栀给气炸了,伸手就去抓严青栀的头发。

    这是当年两人打架的时候最常用的套路,动作熟悉的严青栀根本没有思考,也瞬间扯住了严青竹的头发,两人都没用武功,就这么胳膊腿乱挥的打成了一团。

    这次的事情,不打一架肯定是解决不了的!

    严青竹心中隐藏着太多的事情,压抑又沉闷。

    严青栀心里也有许多的不忿,暴躁且愤怒。

    他们都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无法宣泄给对方,可那些秘密又没有第三个人能够承担,似乎只有想年幼之时,最简单的打架方式,才能让他们的心渐渐宁静下来。

    到了最后,严青竹被严青栀揍的灰头土脸,严青栀也被严青竹扯乱头发。

    她整了整自己散乱的头发和衣襟,上楼的时候,还不忘又给严青竹的脑袋来了一巴掌。

    “小样儿!跟我斗!你以后要是再敢不管不顾,你看我打不打死你!”

    严青竹独自坐在圈椅上面,一旁的茶杯都被碰翻了!

    他擦了擦嘴上的点心渣子,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怒瞪着严青栀的背影。

    “每次都是,不想吃的就给我!也不怕吃死我!”

    严青栀上楼的脚步顿时快了几分,装作完全听不见。

    严青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点心渣子,心情不自觉的好了许多。

    他叹了口气,这种情况,在心理学上讲,叫做情感表达障碍,因为不知道如何正确的表达自己的情绪,所以最后所有的表达方式都变成了愤怒。

    生气的时候愤怒,悲伤的时候愤怒,难过的时候愤怒,心疼的时候愤怒……

    明明心里对对方情感满溢,明明是担心对方受到伤害,明明……可说出口的话,总是与本心相互违背。

    尽管他们之间一起经历了许多,可曾经所有的痛苦和伤害,最后却始终存在,变成了左右每个人,也成就每个人的一部分。

    他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也好不了!

    大约没有一个人的爱,能教会他如何去好好的爱这世上的其它人吧!?

    严青竹将手上点心碎屑拍去,又把自己的头发简单整理,也准备上楼去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严青竹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灰色劲装的男子快步走到了门口,伸头向里面一看,见到严青竹正坐在那里,顿时神情一松,拱手与严青竹说道。

    “苏公子,左司使已经收拾妥当,想请您与苏姑娘前去一见。”

303 左司使

    姐弟二人将自己都收拾好,严青栀不放心的又交代陆涧一声,如果帮她买东西的人回来,就让那些人把东西先放楼下,另外让他看好这些孩子不要去吵薛神医,而后才跟着那人一起去了前面。

    因为不是自己的地盘,严青栀也一直没敢出去乱走,这会儿借着去拜见左司使的名义,倒是将整个宅子看了个大概。

    这院子占地面积不大,也就是刚刚放下一个商队的水平。

    院子里忙碌的人很多,不过这些人眼见着都是经过训练的,简单严青栀姐弟,有人投来视线,但却很快就收了回去,并且没有流露出半分异样。

    这样一个并没有太多入海川本地人的商队,停留在这里还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严青栀可不信是因为天镜司的关系。

    在大赵腹地天镜司虽然是个响亮的名头,但在入海川可没有那么好用。

    甚至为了搜集一些消息,他们还不能主动表明自己的身份,如此之下,这些人还能光明正大的活在这里,可见起码布局已久。

    严青栀不敢细想,有些事知道的太多并没有好处。

    她和严青竹一路穿过草廊,很快就到了主楼。

    这里的主楼是一座三层木楼,正堂就在这木楼正中间,一排门扇被推到了两侧,在院子中就能将整个房间收入眼中。

    一楼没有太多的装饰,除了正中间是两排交椅以外,左右两边各摆放了一套桌椅,都是硬木圆桌,巨大的圆桌能左下十八个人,周围十八张椅子整齐摆放周围,有屏风将桌椅和正堂隔开,这里一看就是个聚会的地方。

    虽然入目简单,可周围其实还摆放了不少箱柜,只是与房间整体装修十分契合,让人一眼看去,感觉房中似乎只有这些桌椅一样。

    领路的人引着他们穿过了正堂的大厅,绕过上首的圈椅,从隔断后面的楼梯上了楼。

    看到这楼梯的时候,严青栀不禁一愣。

    楼梯自隔断而起,分成两侧,都是去往二楼的,一侧是正常的楼梯,一路向上,直接就能看到上头的门。

    而另一侧严青栀转头看去,却是个平滑的缓坡,到了上头也是个与这边一模一样的门。

    它们以中线对称,虽然分作两边,但目的地却是相同。

    严青栀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严青竹。

    严青竹却像是没有发现异常一般,眼神都没有乱瞟。

    这样的楼梯如果不是用来运货物的,那就是为了方便什么待轮子的东西上下进出。

    至于是什么东西,严青栀下意识的就是想到了轮椅。

    似乎感觉到了严青栀一瞬间的走神,那带路的人连忙弯腰请严青栀上楼。

    “苏姑娘,左司使就在楼上等候两位。”

    严青栀对着那人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一想到就要见到这位左司使,她竟然难得的紧张了一瞬。

    大赵天镜司是直属于皇帝的监察部门,除了官阶最大的四品掌司以外,左司使和右司使都是五品,再往下是六品玄卫,七品掌使,最后才是密使……

    虽然他们的品阶不高,可天镜司权限甚大,他们超过七品就已经有直达天听的权限,而到了五品更是能越过审讯直接抓捕同阶官员。

    这也就是封建社会才能做到,得是掌司没有野心,忠于皇帝,更要和皇帝拥有相同的政治理念,还得被皇帝无比信任,才能做到如此不被忌惮。

    严青栀很敬佩这位掌司使,觉得同时满足这么多身份的人大约自己造反或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成功率都不会太低了!

    至于左司使,严青栀没有太多的概念,但想到对方一定是见过皇帝当面的,而自己现在去见他,四舍五入等于她跟大赵的皇帝都扯上关系了!

    这么一想,激动一下也是合理的。

    当然,如果皇帝知道她是穿越而来的,估计见她的时候,也会激动一下的。

    就在上楼的这几步路上,严青栀脑洞直接飞出了老远,一直等到带路的人推开门,将他们引到外间,她才收回心神。

    虽然这房间不大,似乎也没有人停留的痕迹,但严青栀就在进门的瞬间,感受到了四道气息。

    她强迫自己的视线没有从那些角落略过,这些人已经习惯寻找人视觉的盲点,若是当时没有看到也就算了,要是知道人在什么位置,而后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发现一点破绽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规矩,不过想来这种暗卫,要是被人发现的话,肯定也属于工作失误。

    严青栀没有为难这些人的打算,便眼观鼻鼻观心,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身边的严青竹看着她双肩打开,就猜到这屋里有人了,不过他也只是看了严青栀一眼而已。

    敲门声在外间响起,房间之中很快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带路的人将房门推开,而后自己站在了门外,伸手请严青栀入内。

    过程中也没有要求严青栀将身上武器卸下,也不知道是信任她,还是觉得她对立面的人没有威胁。

    他们不说,严青栀自己当然也不会提。

    二楼的房间很大,似乎整个二楼都只有这一个房间一样。

    里面只有一个坐在窗口的男子,和门口站着的这位身穿绛紫色劲装的青年。

    那青年大约二十岁左右,身量中等,长了张娃娃脸,晒的微黑,严青栀心中觉得,长成这样,说不定真实年纪要比看起来的年纪大一些呢!

    这人一见他们进门便笑的喜气洋洋的,开口说道。

    “小的梅寒生,见过苏姑娘,苏公子。”

    严青栀也赶紧向着他回礼,不过她看着这人不禁有些疑惑,看这位的行为动作似乎不是个习武之人。

    “梅小哥有礼了!”

    严青栀和严青竹向着梅寒生微微拱手,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小厮就表现的有多不尊重。

    梅寒生将他们引向了窗口的方向。

    “两位这边请,左司使已经在等两位了!”

    严青栀颔首跟上,同时视线也投向了窗口那男人的地方。

    那人此刻正坐在一张厚重的木椅上面,严青栀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阳光在他头顶的轮廓。

    他的头发疏离的整整齐齐,只有点点碎发,在阳光之下飘成自由的形状。

    房间很大,但里面却很简洁,除了必要的床柜桌椅,剩下的巨大的空地,似乎是为了方便什么通行。

    梅寒生将他们带到了靠近窗口的一排圈椅处,引着两人坐下以后,这才走到窗口,推着那厚重的座椅转了过来。

    虽然心中早有预想,可在看见那厚重的座椅真的是轮椅的时候,严青栀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不止是她,就连严青竹也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她。

    两人目光对视,但马上就在那轮椅转过来以后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看着被梅寒生推过来的人,两人赶紧站起,微微躬身向着对方的方向。

    窗外的阳光正好,那人从眼光深处缓缓的到了两人的面前。

    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感觉充斥在了严青栀的心头,她恍惚之中总觉得面前这人有些亲切,可理智又强压着她,让她不敢轻易的好奇。

    直到对面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

    其实一把声音好听与否,有时候不止在于音色和音质,往往大多数时间看的是一个人语气咬字气息和情感。

    对方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慵懒的气息,就好像某一日盛夏的午后,刚刚从香甜的美梦之中醒来,带着拂面的微风和微微嘶哑的松软。

    这是一个很难形容,但听过以后却很难忘记的声音。

    “二位多礼了,请坐。”

    严青栀与严青竹低着头,重新坐回了位置之上,而后,两人才不约而同的同时看向了那人。

    与此同时,那位左司使也在打量着他们。

    三人视线相对,眼神之中都有各种情绪闪过。

    严青竹就是意料之中又带着几分意料之外的恍然。

    对方的笑意之中似乎沾染了些许怀念和忧伤。

    他们好像都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在这一瞬间泄露了些许。

    只有严青栀一个人,单纯极了,她所有的感官,全都来自与自己的本能。

    她想过很多种这位左司使可能的形象,但唯独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个这样的一个人。

    年轻,好看,又强势狠厉。

    面前这人明显还不到二十,剑眉入鬓,凤眼微扬,眼神如浩瀚星海,幽深神秘,冷淡强势。

    他身形单薄,却不纤细,穿着湖蓝色绣墨竹纹的锦缎长衫,外面是玄青色绣银丝的云纹罩衫,腰间是雕凶兽纹的青玉扣腰带,腰带上挂着桃红色的香囊,这样的颜色,衬得他有些病态的脸色,更显苍白。

    换做不熟悉他的人,只看到眼前人的音容相貌,大约只觉得这位气质如玉,颜色正好,却嫌少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他隐藏在容貌之下的冰山。

    也只有像是严青栀这样敏感的人,才能发觉他气质之中的矛盾之处。

    与他外放的和善慵懒不同,他的强势收敛进了骨子里面,看不到,却字字句句分分毫毫丝丝缕缕都是,即便坐在这里,对着严青栀淡淡微笑,可那压迫感依旧让严青栀难以忽视。

    尽管他那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端正的放在轮椅的扶手之上,孱弱的身体好像随时都在破碎的边缘。

    可严青栀依旧感觉到了一种凶兽蛰伏的气势。

    严青栀那动物一般的直觉精准到了她自己都怕的程度,面对这样一个人,她下意识的屏气凝神,连刚才升起的惊艳都收的一干二净。

    呵呵呵……都是演技派。

    气氛随着几人的互相打量渐渐改变。

    严青栀的紧绷影响到了对她最了解的严青竹。

    其实两人在来之前,对于这人的情况也多有想象,只是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似乎比他们想的更厉害。

    能以这样的年纪,做到天镜司的二把手,要说只是依靠祖辈蒙阴,姐弟二人是绝对不信的。

    可如果说,这人要真全是靠自己实力的话……

    那未免也太恐怖了!

    就他们这俩穿越者,好像都根本做不到吧!

    感受到了房间之中正在酝酿的奇异气氛,梅寒生已经端过茶壶给严青栀和严青竹一人倒上了一杯。

    一般这时候,若是没有话题,就可以从喝的茶入手了。

    严青栀与梅寒生道谢之后,连忙端起了茶盏,心中已经开始组织语言,琢磨着怎么夸这杯茶了……

    这种状态直到严青栀抿下一口之后,才颓然无语的放弃。

    没想到,梅寒生竟然真的给她倒了一杯水……

    似乎是发现了她的尴尬,上首的左司使淡笑着开口。

    “本官神伤体虚,不宜饮茶,此间只有清水,望二位见谅。”

    严青栀一听这话赶紧放下水杯,义正言辞的回答。

    “左司使客气了,客从主便正是应当,何况家中弟弟最近也在用药,倒是喝水正好。”

    一听这话对方眼中的笑意不禁真诚了几分,作为还礼,也向着严青栀和严青竹的方向点了点头。

    “二位不嫌弃就好。”

    这位也是神人,一句话就把严青栀刚准备好的话题当场终结。

    严青栀除了表示自己不嫌弃以外,似乎也没有更多能表达的东西了。

    不过好在,严青栀通过这两句话的功夫,也平静了不少,看向那人的方向,她又拱手作揖。

    “我等情况想必左司使已知晓清楚,如此仍愿伸出援手,个中恩情,我等自不能忘,苏青虽无大能,但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左司使尽管差遣。”

    严青栀一口气抛出了好几个话题,她就不信这样对方还能把天聊死!

    “倒真有一桩事,用得上苏姑娘。”

    严青栀:……

    “左司使尽管吩咐。”

    虽然严青栀也说不好自己希不希望给对方办事,但话已经放出去了,就不好收回。

    “苏姑娘客气,我身份敏感,不宜暴露,麻烦苏姑娘此后以我名讳相称便好。”

    严青栀当即了然,赶紧拱手。

    “是我考虑不周,倒是给您添麻烦了。只是我等还不知左司使您如何称呼。”

    “我姓梅,单名一个横字。若要称呼,我虚长你几岁,便叫我一声‘梅大哥’即可。”

304 两把刷子

    严青栀听到这话的瞬间,只觉得有些冒犯。

    虽然说对方是个很厉害的人,而且还是五品官,可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心中一直以为,柳怀香那些手记可以换来梅横的短暂庇佑,让她们平安的回到巢郡。

    可梅横现在的意思,显然是不止如此的。

    身份保密当然很重要,可也没重要到让人随随便便管他叫哥的水平!

    就严青栀的脾气,哪里就能随随便便的认个哥!

    再说!还虚长几岁,姐姐要是按心里年龄算都已经二十五了好嘛!

    她心里不服,但面上却半点异常都不露,只是有些和气的笑笑,当即拒绝了梅横的要求。

    “左司使您说笑了,您身份高贵,我等草民是断不敢乱了礼数的,若是您怕身份暴露,咱们便称您一声梅公子吧!”

    一边的严青竹听了这话,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了点点笑意。

    梅横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说,严青栀拒绝了便拒绝了,只是颔首示意。

    “当如苏姑娘所愿。”

    严青栀被这一句话又逼到了角落,她刚才捋出来的话头也一个没用上。

    看着她有些僵硬的表情,梅横倒是没了寒暄的打算,径自开口。

    “说来,我与二位神交已久,只是直到今日方才得见。”

    严青栀连忙在内心中抹去了自己额头不存在的尴尬汗水,重新端起了笑容,顺杆往上爬。

    “梅公子谬赞,我等何德何能……若说是神交,也应当是我们仰慕大人的名声已久才是。”

    梅横轻笑出声,好看的眼睛看着严青栀,她那一丝竭力隐藏的尴尬根本就没有逃出他的观察。

    “苏姑娘谦虚,这入海川内,谁不知道姑娘的事迹。”

    严青栀:……

    这话总是说半句是什么毛病啊!

    “让梅公子见笑了,这一路被人追的如同丧家之犬,哪里还有什么事迹可言。”

    严青栀随口寒暄的话,倒是正好对上了梅横的频道,只见他好看的双手抬起来搭在了身前,身体也微微前倾。

    “这话确实一针见血,朝廷对南部等郡掌控不足,使郡城中寻常百姓生活艰难,皆如丧家一般,连你等胸有热血的侠士,不过是救了些寻常孩童,都要被人追杀至此,实在可悲。”

    严青栀听着这话,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视线不由自主的瞟向了严青竹。

    你看看人家这觉悟,再看看你!难怪就算是穿越过来,你也是个废物!废物!

    严青竹似乎感觉到了她试图传达过来的意思,完全没有转头看她一眼的打算。

    “梅公子不必忧心,如今朝廷吏治清明,民富力强,天下一统不过是时间问题。”

    梅横淡淡一笑,手也慢慢放回了原处。

    “苏姑娘年纪虽轻,但目光高远。”

    严青栀呵呵呵,又聊死了!

    “对了,其实梅某请两位过来,除了见一见这轰动入海川的两位义士之外,倒是还有事想询问二位。”

    听到这里,严青栀知道重头戏来了,赶紧收敛心神,全力应对。

    “梅公子请讲!”

    “不知二位可听说过驭尸宗?”

    梅横开门见山,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

    严青栀眼神闪动了一下。

    “听说过。”

    梅横视线盯着她,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如此,梅某便有话直说了!驭尸宗乃是一介邪宗,危害甚大,我等此次前来入海川,便想是彻底解决驭尸宗的问题。”

    见严青栀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听着,他继续解释。

    “事实上,驭尸宗只是被推出来的靶子,真正的幕后之人我等已经有了眉目,眼下缺少的,只是关键性的线索。”

    严青栀挑了挑眉,转头看向了严青竹的方向,严青竹那边将早就准备好的布包从怀中取出。

    两人没有动作,只等着梅寒生端着托盘上前,将那布包放在了托盘之上。

    布包敞开,几本手记摆放其中。

    房间之中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梅寒生细碎的行动之声。

    待得东西放在了梅横案头,严青栀才开口说道。

    “我等不过是一介草民,见识有限,并不清楚这些手记代表着什么,不过想来,梅公子能听说我们的消息,一路前来,应当是为了它们。”

    她话音一落,梅横眼中闪过了点点细碎的光芒。

    “哦?苏姑娘怎知此番不是偶遇?”

    严青栀心头一突,她知道不是偶遇,是因为严青竹昨日昏迷之前说的话,可这些却是不能让梅横知道的!

    她思绪飞快运转,脸上的表情未露出丝毫破绽。

    “不是吗?是昨夜那位请我们上车的密使,开口便点出我的姓名,倒使我误会了!”

    梅横笑意深深,轻轻摇了摇头,没再试探什么,而是直接承认。

    “苏姑娘没有误会,梅某确实刻意来寻。”

    “不过,寻得却不止是这手记,还有一个人的消息。”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放在了手记之上,但视线却还在严青栀身上。

    严青栀这次是真的疑惑了。

    “一个人的消息?是谁的消息?”

    “明氏叛徒的消息。”

    严青栀不禁愣住,她没想到,梅横想找的竟然是那个疯子!

    继而她的心不受控制的飞快跳动起来,她觉得梅横想要知道的是那个疯子身上的秘密,她对那些秘密所知不多,但有一条却是与她相关的!

    那种血脉之间的悸动,莫名消失的玉环,还有她到现在都不敢细想的武学天赋……

    她不确定那人还有什么秘密,也不确定天镜司感兴趣的是哪一点,只是她有些担忧,担忧这些事情会不会牵连出自己。

    严青竹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心中瞬间升起的慌乱。

    “那人我确实知道,不过他已经恢复自由,我最后一次见他也是在门开城外,当时太过混乱,只知道他自己离开了,但去了何处,倒是没有注意。”

    听她如此说,梅横略有些失落,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种强烈的感觉,让严青栀恍惚中觉得,对梅横来说,那个明家叛徒似乎比驭尸宗的事情重要的多。

    “看来还是缘分未到,那人名叫明朗,清风朗月的朗,若他去寻你,或你遇上他,皆可通知我,我对他并无恶意,只是想询问他些事情罢了!”

    原本就怕连累自己的严青栀,听他这样说,更不敢答应了。

    “梅公子有事询问他?可我见他似乎已经疯了……”

    梅横没有和严青栀解释什么,抿了抿嘴。

    “此乃梅某私事,倒是劳烦苏姑娘了。”

    严青栀摆出了客套的笑容,拱手客气。

    “梅公子客气!”

    说到了这里,双方之间的氛围又有些尴尬,而且失去那疯子的消息之后,梅横似乎也没有了和严青栀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他与严青栀说了一下后续的赶路计划,便让她们回去了。

    严青栀拱手告别,严青竹也随着站起了身。

    梅横自然不会送他们,能送他们的只有梅寒生。

    严青栀心中有事,脚步走的便快了一些。

    严青竹稍稍落后她些许,他走的不快,几步之间便与严青栀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引路的梅寒生发现了这样的情况,正想要招呼他一句,便见他突然转过身,似乎不满意自己全程打酱油当个背景板,对着梅横的方向一拱手,开口说道。

    “旁人夸人都喜欢说他有两把刷子,今日苏严倒是觉得,夸梅公子的时候,应当夸他有两把斧子。”

    刚低头查看手记的梅横缓缓的抬起了头来,平静的与严青竹四目相对。

    他眼中似有风暴酝酿,怒吼着席卷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严青栀不明白严青竹发什么疯,但她已经有些慌张的转过头看向了梅横的方向。

    梅横能以这样的年纪坐稳天镜司二把手的位置可不是什么易于之辈,哪怕他一直都没有对着他们展露出什么,严青栀也不信这人真有他看上去那样无害。

    她心中警惕,担忧梅横听了这话有什么不快。

    不过,就在严青栀看过来的时候,刚才还一脸冰霜的梅横,突然展颜一笑。

    他的嘴角缓慢上扬,最后变成了一个明媚的形状,眼睛也随之弯成了一汪月亮,那些幽深全都散去,淡淡的粉色从他眼角延伸开来,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温柔旖旎。

    那些看不见的气势顿时收敛一空。

    如同一头猛虎,上一刻还张大着嘴巴咆哮着,下一刻只是打了个呵欠。

    梅横对着严青竹的方向拱了拱手,似乎与他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

    “苏公子慢走!”

    严青竹也向着梅横弯了弯腰,转身走向了门口方向。

    严青栀一头雾水,一句歌词从她脑海之中飘过。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不能有姓名。

    姐弟二人被人引着送回了刚才来时的木楼。

    严青栀看着严青竹有些不明白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只能旁敲侧击。

    “你以前见过梅横?”

    没了外人在旁边,严青栀索性直呼其名。

    严青竹一脸不解。

    “怎么可能,你看我看的多严!?我有见过你没见过的人吗?”

    严青栀顿时怒不可遏。

    “我怎么就看你了,还不是你年纪这么小,我怕你丢了!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呢!等你以后服役,你看我管不管你!”

    严青竹耸了耸肩,当即岔开话题。

    “我要去看看薛神医,也不知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严青栀一听这话,也连忙快走两步上了楼。

    楼上薛神医还没有出来,陆涧正在隔壁房间给那躺成一排的小豆丁们扇风。

    一群孩子躺在地上铺好的被褥上面,睡的姿势各异,满脸是汗,陆涧盘溪坐在他们头顶,一只胳膊拄着下巴打盹,另一只胳膊还在机械的扯着一件衣服在他们头上抡过来甩回去。

    听到严青栀回来的脚步声,陆涧身形晃了一下,瞬间精神。

    “你们回来了!你要帮忙买的东西还没送过来……”

    严青栀点了点头,看看他的情况,有些内疚。

    “你要是累了也去睡吧,我在这里看着,顺便等着薛神医出来。”

    陆涧摇了摇头,打了个呵欠。

    “不了,刚才有个人过来说咱们可能要在这里休整两天,我晚上再睡也行,你最近都没休息好,你好好睡一觉吧,等薛神医出来,我再叫你。”

    严青栀见此,也没有勉强。

    “我不累,就不休息了,你也别强撑着。”

    两人正说着,严青竹左右看了一眼,快步走到了床边,一头栽进了床幔里面。

    “你们啊……都不睡我可就睡了!”

    严青栀一听他说话,当即翻白眼。

    而后才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门口,搬了座椅坐在那里打坐。顺便留意着周围的声音。

    有等了小半个时辰,里面才有声音叫严青栀进去。

    严青栀推开门,就看见薛神医正在把身上一件素色的罩袍脱下来。

    那条案周围的地上堆放了不少沾染了渗液的布条,都是严青栀当时给那孩子包扎用的。

    如今那孩子包的像是个木乃伊,伤口处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纱布,严青栀搭眼看去,发现这些纱布似乎是蒸煮过,不止是纱布,连那孩子身下铺着的单子,也都是如此。

    也不知道那单子是什么时候铺上去的,大约是把那孩子身上包裹的东西都拆了以后才重新铺的吧!

    严青栀当时在他身上缝针的时候,因为没有太好的消毒条件,用的都是烈酒,如今到了薛神医这里明显温和了许多,那孩子似乎睡着了一样,全身都很舒适的状态。

    “听说当时是你帮着缝合的伤口,处理的很及时,不过,他的情况你心中也有了解,想要再站起来已经不能了,这非你我之故,只是人力不可为罢了。”

    严青栀心中早就明白,只是她在最初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期待的,如今得知了结果,虽然没有意外,但还是略微有些失落。

    看着趴在条案上的孩子,只是有些感慨命运无常。

    “多谢神医了!我送您……”

    薛神医看出了严青栀的失落,也跟着叹了口气。

    “好,他大约今晚就会醒来,不过他这一身的伤疼痛非常,一不能动作,若是实在难忍,可以叫人寻我,我帮他开一副镇痛的方子……”

305 醒来

    等到薛神医走后,这边的木楼便安静了下来,严青栀无事可做,将自己的软剑抽出来擦拭保养。

    软剑已经有许多细小的刃口,有机会的话可能还要找个铁匠帮忙修理一下,或者在换一把新的。

    不过对于武者来讲,熟悉比很多特质都重要,很多人的武器修修改改,却都不愿意更换,也不是因为找不到更好的,而是没有时间去重新适应一把兵器。

    苏阖对严青栀基本功要求非常高,练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教她破云枪的一招半式,只是让她不断的磨练自己去适应着某种状态。

    严青栀心中清楚,破云枪是不可能改变的,而苏阖想让她做的,就是以她自己的状态去适应破云枪。所以她接受的所有练习,都是在等待着某一天,她手持破云枪的时刻。

    可惜,她和苏阖都没有料到,严青栀这么快就遇到了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她将保养软剑的油膏重新封好,将之收起之后,正要去床边看看那个孩子有没有发烧的迹象,不想刚向着床边走去,就发现那趴在床上的孩子眼皮突然抖动了两下。

    严青栀转头看了看还未落下的太阳,有些意外。

    薛神医明明说他会在晚上醒来,没想到他竟然醒的如此之早。

    只是不知道是用药出了问题还是体质特殊的关系。

    就在严青栀心中迟疑的时候,那孩子睫毛抖动的更加厉害了,他的心跳和呼吸也随着颤抖的眼皮而发生改变。

    见他要醒来,严青栀赶紧走过去坐在床边的位置,仔细观察那孩子当下的状态。

    片刻之后,那抖动剧烈的眼皮慢慢撑开,一双乌黑的眼睛迷茫的看向了目光所致的一切。

    “你醒了?”

    严青栀开口询问,想要确定他的意识是否清晰。

    听到她的声音,男孩缓慢转头,只是他动作有些控制不住,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

    严青栀赶紧轻柔的按住他。

    “你别动,你伤的很重,现在不能动。”

    大约是疼痛让他会过神来,他的瞳孔渐渐有了焦距,神智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他干瘪的口中发出,严青栀很努力的才听清,他说的是‘馒头’。

    严青栀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明白他说的馒头不是真的馒头,而是那几个小孩子里,有一个名叫馒头的,那是他弟弟。

    “他挺好的,在隔壁睡觉呢,你要是不放心,我叫他过来看看你。”

    听了严青栀的话,那孩子用力的把自己的脑袋向上看去,他想要看清楚严青栀的长相,想要确定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只是可惜房间之中光线太暗,严青栀又背着光,他只觉得这声音耳熟,却看不到面前这人的容貌。

    “你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吗?”

    严青栀想着当下这情况确实异常,要不然就叫薛神医过来看看吧!

    不过那孩子倒是硬气,随着意识渐渐复苏,身上的痛感也变得明显,只是他用力感受着生命的痕迹,只有一种幸好活着的感觉。

    他轻轻勾了勾嘴角,眼睛还努力的看向严青栀的方向,他想说他还好,只是发出来的声音只有意义不明的一声。

    严青栀点了点头,觉得还是应该叫薛神医过来看看!

    她站起身,连忙走到门口的方向,对着隔壁的门喊了两声。

    “陆师兄!陆师兄!”

    一串脚步声响起,陆涧已经站在了门口,而他身后则是几个孩子被吵醒的动静。

    “师兄,那孩子醒了,但醒的比薛神医说的时辰早了许多,能麻烦你去请一下薛神医过来吗?这边我守着他走不开。”

    陆涧一听这话,连忙答应。

    “放心,我这就过去!”

    说着转头看了一下身后的方向,眼见着坐在床上正给孩子改衣服的君同月起身,他招呼了一声便离开了。

    君同月听见严青栀的话,也想过来看看,只是有两个孩子才刚被吵醒,瘪着嘴就要哭,她一时还不敢离开,便只来得及跑到门口。

    那头的严青栀已经回去了。

    眼见着那孩子嘴唇干的都快裂开了,严青栀也只是用纱布沾了水给他擦擦。

    这时候情况未明,可不能随便喂水。

    万一薛神医用了一些带有麻醉性质的药物,又没有代谢好,直接喂水有很大可能会误吸。

    她照顾这个孩子可以算的上用尽心力了,要是被几个咳嗦折腾没了,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那孩子也很乖巧。

    他后背的伤很多,他也疼的很厉害,但严青栀没给他喝水,他也只是挺着不闹,眼睛静静的看着严青栀,明明眼睛之上带着一层翳,也看不清楚什么,可他就是想要看看。

    他的眼睛随着严青栀发出的声音而动,但目光的焦距却始终都对不上,严青栀看的有些好笑,但也没有说什么,只等着薛神医到来。

    这么一会儿,隔壁的声音已经多了,孩子跑动的声音总是那样清脆。

    最先过来的是严青竹,他还有些疲惫,双眼通红,刚睡醒的样子。

    看见那孩子真的醒了,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不过紧跟着过来的孩子们,就没有他这样的状态了。

    尤其是那个叫做馒头的小孩,睡的头发散乱,小脸通红,趴在床板上,将自己的脑袋凑近了那大孩子的脑袋。

    “哥,哥都睡了好几天了,阿月姐姐说不让我吵你,我都可听话了……”

    随着他找到了安全感,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也围了床一圈,不管有关没关的,都伸着脑袋叫哥。

    叫的严青栀一阵头大。

    “都别吵了,他才醒,要好好静养,赶紧回去玩去!”

    严青栀脸一板顿时吓跑了一屋孩子,唯独除了那个馒头。

    他还趴在那孩子的床头,眼见着严青栀赶别人,他连忙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块点心,也不管床上的孩子什么反应,直接塞进去。

    “哥,你快吃,我的都给你留着呢,你快吃……”

    严青栀顿时让他吓得差点升天,一把拎住他后衣领,另一手赶紧把那点心拿开。

    “我是没给你们吃饱饭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在这藏东西!”

    被严青栀扼住了命运的后衣领,那小豆丁瞬间怂了。

    严青栀将那点心塞回他的衣服里面,看着他惊恐的小表情,凶狠的说道。

    “快回去!别捣乱!”

    小豆丁被吓得两腿直刨地,奈何衣领子被人拎着,惊恐万分。

    他回头看着他哥,又恐惧的看了看严青栀,吓得当即哭了出来。

    推着一群孩子离开的君同月一听见动静,赶紧回头将他也给夹走。

    “怎么还把你给落下了!”

    她说着将那些又要四散开的孩子们推回了房间,碰得一声把门关上了。

    严青栀这才松了口气,回头去看床上,那个孩子倒是老实,嘴角的渣子都没尝一点。

    听见严青栀回来的脚步声,他有些窘迫,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他口腔之中连唾液都没有,干涩的状态使他说话十分困难。

    严青栀开口跟他解释了一句。

    “你用了药,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喝,再忍一忍,等一会儿就好了。”

    那孩子一听这话更是有些激动,脑袋拼命想要转过来,严青栀轻轻安抚。

    “我知道,馒头也是无心的,照顾小孩子就这样,我这几天都习惯了!”

    严青栀说完这话,想了想那些孩子看到她的样子,又跟着补了一句。

    “他们也挺习惯的!”

    这话说完,那孩子才平复了一些,他安安静静的躺着,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神情就有些疲惫了。

    严青栀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让他睡觉,是等薛神医过来看看再说,还是让他就这么睡了。

    正犹豫间,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没一会儿陆涧便引着薛神医过来了。

    薛神医身后还是那两个人,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背着大箱子的小药童。

    看清楚那孩子的情况,薛神医又仔细检查了那孩子的伤口情况,不禁啧啧称奇,而后又皱眉,最后又摇头惋惜。

    严青栀被他这表现吓得心里发毛,一边给陆涧使眼色,让他看着孩子,一边将薛神医推到了房门之外。

    房门关严,隔绝了不少的声音。

    薛神医明白严青栀的意思,他也刻意压低了些声音说道。

    “可惜了,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啊!可惜了!”

    一听这话,严青栀才微微放心些许。

    看着薛神医刚才的表现,她还以为那孩子是回光返照了呢!

    “那他现在是在恢复吗?如果身体素质好,会不会还有站起来的希望?”

    薛神医捋着胡子,正有些得意的想着什么,但听到严青栀的后半句,他的表情顿时变成了费解。

    “你这年纪也不大,怎的就开始健忘了呢!?”

    听到薛神医损她的话,严青栀不禁又有些失落,既然都站不起来了,又脱离了生命危险,身体素质好不好的还有什么重要!

    见她又是这样的表情,薛神医无奈摇头。

    “孩子,依老夫所见,你已做的够好,人各有命,莫把天下事都担于一肩,即便老夫这等医者,尚且救不了所有人的命,还不是要说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话!你呀!就是要的太多!”

    严青栀无力反驳,但她也没有办法,许多事情都出在她的极限上面,让她总有一种,只要我再努力一点点,结局就一定会改变的想法。

    或许是她想要的太多,可想要的太多又不是问题!

    “这要是能控制,世上还哪有那么多的故事!”

    她也没有更好的回答,薛神医的话她信,可要说在遇上这些事情,她所做的也还是会一样。

    薛神医笑了笑,回头跟小童说了几句,小童从药箱的侧面抽出了两个药包递了过来。

    “这是安神镇痛的药,他若是挺不住了,你便煎了与他服下,不需要注意火候,只把两碗水煎成一碗即可。”

    严青栀收回自己的思绪,赶紧将那两个药包接过,原本想要收回的手犹豫了一下,她抬头追问道。

    “这药服了会有什么影响吗?”

    对于她的敏锐,薛神医没觉得异常,严青栀给那孩子缝合的痕迹他看过,虽然粗暴,但手法娴熟精准,可见其基础扎实。

    “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

    “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以他的年岁,”“这世上自然没那平白得来的东西,大约对记忆,对悟性,都有些影响,具体情况因人

306 离开

    严青栀刚和陆涧说完这些没多久,外面就有人送东西过来了。

    她忙忙碌碌的将东西搬了进来,里面除了必要的成衣布料食物日用品以外,还有不少小块的木料和铁器。

    这些东西说大不大,但平时没有总是难受,又不好和天镜司的这些人要,严青栀还是觉得自己准备上一些的好。

    梅横答应一路把他们送出入海川,到了彦州郡,朝廷的影响力就已经很大了。

    而且没有这种铺天盖地的追杀,严青栀也可以花钱找镖局护送,总之离开入海川,就约等于安全了。

    严青栀眼下还不想跟天镜司产生太多关系,严青竹年纪还是太小,而她经过这一路的行程,对现在的世界也有了更多的了解,也总要把这次收获的经验消化消化。

    在她的预想中,严青竹中举之前,她都不准备出门了!

    收拾好了东西,她把君同月叫了过来,让陆涧带着孩子,两个人在这边一边看着那个重伤的孩子,一边给其他孩子裁衣服。

    两人都比较有手感,裁成小块以后,缝在一起就行,也不用管好不好看,能有的穿就不错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他们做衣服的时候,那重伤的孩子又醒过来几次。到了后半夜就干脆睡不着了。

    君同月带着几个女孩子睡在另一边,用屏风隔开。严青栀在这头照顾他顺便缝衣服,小孩子的衣服比较小,缝起来也更快,一溜大平针,再来回找两遍也就好了,不在乎针脚的话,严青栀半个时辰一套,就连锁边都能做完,里衣就把针脚朝外,不难受就行,外衣也就是大差不差,眼下这么着急,能有穿就不错了,那还管的了那么多。

    见她有空闲,那趴在那的孩子也和她聊了起来。

    见他一头的冷汗,严青栀就猜到了他疼的厉害。

    可每到严青栀问他疼不疼的时候,他又会说,还可以,有点疼,但还能忍一类的话。

    严青栀告诉他这里有安神镇痛的药,但那孩子却没用,只是和严青栀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他姓张,他们村子里的人都姓张,不过大名是什么他倒是不知道的,家里都管他叫包子,管弟弟叫馒头。

    他还有一个已经成亲的二叔,和一个没成亲的三叔,倒是没有其它兄弟姐妹……

    严青栀听他缓慢的说着,时不时看着他,却从来都没有打断。

    那孩子一定很疼,所以才想着做些事情分散注意力。

    他的年岁不大,只有八岁,放在后世也不过是个小学生,但在这时候,已经算是家里半个劳动力了。

    他和严青栀说他们村子里的环境,说他爹娘翁婆,说他叔叔婶婶,还说起了隔壁人家的狗,还有夏天的时候漫山的红花。

    严青栀在听他说话的时候有些惊讶。

    这个孩子虽然词汇量匮乏,但逻辑性和理解能力非常好,比严青栀认识的许多成年人都要更强。

    见那孩子说的有些累了,严青栀也跟他讲起了一些外面的故事,说到了梦云城的繁华,说到了那些安居乐业的百姓,还有许多新鲜的物件,还说着各种各样的美食。

    那孩子听的很认真,眼中光彩闪动,似乎身上的伤都没有那么痛了。

    房间之中的灯火跳动着,两个人的小小的声音讲着外面的世界。

    一晃神,天就亮了,严青栀一夜未眠,精神有些萎靡,不过那些衣服都已经做好了,招呼几人给每个孩子都换上了新衣服,看着他们上蹿下跳的吃了东西,他们才从这里离开。

    梅横给他们分了两架马车,那重伤的孩子被放在了陆涧和严青竹那边,而那些孩子则全都被君同月带到了这架马车上面。

    赶车的还是严青栀见过的梅柳,她站在马车上看了看长长的车队,心中安定了许多。

    而后钻进了马车里面,躺在一头和衣而眠。

    君同月还在那打着草鞋,吃饱喝足的一群孩子想要闹腾,但被严青栀镇在头上,也只能憋着。

    车队蜿蜒在入海川的山道之上,马车颠簸一路向着更北的方向而去。

    而那些追杀严青栀的人,则追着蛛丝马迹,试图寻找到严青栀一行的踪迹,只要严青栀最后落脚位置的,只有南荒的那些人,不过他们在入海川的影响力有限,盘查的结果并不乐观。

    想要把那几天路过那段官道的车队都查一遍,也总需要时间。

    而这段时间,梅横的车队拼尽全力赶路,原本要十天才能离开的路程,没用上七天就走了出来。

    等到离开入海川的那天下午,严青栀推开了马车的车窗,看着远处的鸲山,官道进入了平原,之前延绵的山,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田野,绿油油的一片,不远处的洼地里有一大片一大片的黄花菜,那和平稳定的景象,让严青栀瞬间心胸开阔,这一路所有的憋屈都被清风吹的干干净净。

    入夜,梅横找了家比较大的客栈停留。

    严青栀带上了严青竹去请辞,当初说好的,双方就要在这里分别。

    梅横还是那副病态的样子,看见两人告别,也没有挽留,更没有送上什么礼物的意思。

    不过,严青栀还是送了梅横一支机关精巧的木簪。

    马车颠簸,不宜做些精细活,为了赶制这东西,严青栀都是借着休整的时间做的,熬了好几个大夜。

    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多,何况看梅横那一天一套的架势也不像缺钱的样子,还不如送些代表自己心意的东西。

    原本梅横准备拒绝的,不过看了那浑然一体的木簪,他拒绝的话又没有说出来。

    严青栀将那几样机关都掩饰了一遍,这东西杀伤力有限,但如果淬毒的话,可能会在关键时刻有奇效。

    像梅横这种干脏活的,这种东西绝对不会嫌多。

    看见梅横将东西收下,严青栀便开口与他请辞,梅横似乎不太爱说话,简单的两句寒暄之后,便将他们放了,甚至都没有嘱托他们不要在外乱说他天镜司的身份。

    也不知道是相信他们,还是根本不在意。

    只是严青栀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也是绝不会乱说的,不止不会乱说,还会约束好自己这一行人。

    与梅横告别以后,严青栀还要去见一见薛神医,她可还记得薛神医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小包子的伤的重,要是能有个医术高超的人帮忙调理,想来以后也会有更多的好处。

    薛神医和梅横住的很近,严青栀从梅横的小院出来,一转身就到了薛神医的院子。

    客栈里的小院都很小,一般院子里也就放张桌子罢了,最多在加上一棵树,能放一车货都勉强,房子也都不大,薛神医住的这里,一共是三间房。

    除了薛神医他们几人,剩下的一个房间里住了五六个保镖。

    严青栀刚一进来,就被那些保镖刷刷的看了一遍,一见是她才微微放心了些许。

    院子里一个随从和那个常跟在薛神医身边的女子正在洗衣服,见到严青栀姐弟过来,都笑着跟他们打了打招呼。

    那妇人在围裙上擦了手,一边招呼他们一边向着正中间的屋子走了过去。

    用木珠子穿着门帘碰得哗啦啦响,妇人对着里面说道。

    “大伯父,苏姑娘过来了!”

    这妇人平日里跟在薛神医身边很少说话,周围的人对她了解的也不多,严青栀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妇人竟然是薛神医的晚辈,而不是学徒。

    薛神医正歪在窗口的小塌上拿着放大镜看着医术,那放大镜木质的镜框上拴着一个一个织金锦缎的荷包,薛神医听见声音,便正了正身形,将那放大镜塞进了荷包里面。

    又将那荷包小心翼翼的贴身放好。

    大赵有玻璃,但纯度和透明度都很高的可不好生产,这样的放大镜在市面上怎么也要卖到五十贯,也难怪薛神医会如此小心了。

    严青栀走到门口的位置,便连忙给薛神医行礼,而薛神医也向着严青栀和严青竹拱了拱手。

    “二位这边坐。”

    他说着,把两人迎到了靠墙一侧的椅子上面。

    这里的装修很简单,椅子也只是最朴素的那种,严青栀透过椅子与墙壁的缝隙还能看见墙壁因为潮湿而升起的一层浅绿。

    她没有任何一样的坐在了椅子上面,严青竹坐在她的另一边,而薛神医则坐在了床边。

    等到薛神医坐定,严青栀连忙起身向他鞠躬。

    “此番我二人前来,是来与神医辞行的,这些日子多谢神医照料,我等也没有送的出手的东西,只有些许针线还算不错,特此奉上,希望神医您也不要嫌弃。”

    说完严青栀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鼓囔囔的荷包递给了薛神医。

    荷包上绣的是福寿延绵,并不算多华丽的东西,不过严青栀在里面包了五百贯的银票。

    这并不是银货两讫,所以严青栀也没说自己是来送钱的,薛神医看见荷包就能明白严青栀的意思,想要或者不想要就有个定论了。

    之间薛神医看了看那明显就是针线铺子批量花样的荷包,顿时明白严青栀这是要给他送钱的。

    对此,他也没表露出任何不情愿,双手接过。

    “你们有心了!”

    严青栀坐回了原处,寒暄道。

    “神医不嫌弃就好。”

    薛神医将荷包塞进袖子里面,并没有开口提起其它事情。

    严青栀明白这是这个时代人的矜贵,她赶紧自己将话头往那上面引,薛神医要是还有打算,自然就会迎合。

    “说来,咱们的情况神医你也是知道的,受伤的不少,还有个伤重的孩子,离开以后在想要找到您一样仁心仁德,医术高超的医者,就没有那样容易了,而且我们情况复杂,不熟悉的医者,也总归是信不过的!”

    薛神医捋着自己的胡子,看着严青栀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开口,严青栀神色也没有变化,继续说道。

    “神医您在杏林声名远播,又是出了名的世家中人,想必是人脉广博,贤友众多,若是有合适的,不知可否为我等引荐一二?苏某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家中略有薄财,总不会亏待与他的!”

    严青栀见薛神医明白自己的意思,也没有打断,心中便有谱了。

    说完这话,她便静静的看着薛神医的表情。

    薛神医老神在在的捋着自己的胡须,笑眯眯的看着严青栀片刻,这才开口说道。

    “苏姑娘这要求简单,老夫与你相识一场,自然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听他答应,严青栀赶紧适时的表现出了激动的神色,向着薛神医的方向拱了拱手。

    “那就谢过神医了!”

    薛神医笑着点头,对严青栀的状态很满意。

    “你们这个情况其实不算是棘手,虽然被人盯上了,可这行走江湖的,谁还没有个仇家什么的。”

    “要说麻烦,大约也就是苏月的情况比较麻烦,她底子不好,现在又受了伤,不好好调治,才是问题最大的一个,所以说,与其找个医术顶好的,你们倒是不如找一个合适的!”

    薛神医将‘合适’两个字咬的很重,严青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什么样的大夫照顾君同月合适?

    自然是一位女大夫!

    严青栀不是没见过薛神医针灸的技术,但严青栀也清楚的知道,针灸这东西,想要长期坚持,就不可能只扎头顶。

    薛神医碍于男女有别,只是先意思意思让严青栀看看效果,真正的好坏,只有在后续漫长的调治之中才能看得出来。

    严青栀视线瞬间就放在了门口那位还没有离开的妇人身上。

    薛神医见严青栀反应如此之快,当即便笑出声来。

    “苏姑娘果然聪慧,老夫想要推荐给你的,便是老夫这位内侄女。”

    他一伸手,那妇人便低着头走上前来。

    因为角度和角色的不同,严青栀打量起她来,便更加的仔细。

    这妇人一身寡淡的不行的衣衫,头上也是一样首饰没有。

307 接人

    以前严青栀并没有太多的关注,那妇人跟在薛神医身边也并不多话,严青栀一直对她也很礼遇,该有的尊重一分不少,可多余的却是没有了。

    大约就像是严青栀在的时候,绝大多数人也不会太关注严青竹一样。

    这样一看,严青栀才发现面前这妇人虽然荆钗布裙,但气质沉静,倒不像是寻常仆妇,而更像是家道中落诗书世家中的夫人。

    似乎是看出了严青栀眼中的疑惑,不等严青栀询问,薛神医已经开始解释。

    “我薛家乃是召都有名的杏林世家,传承多年,家族兴旺,不过枝繁叶茂之下,枯枝败叶也总比旁的地方多……”

    他说到了这里沉默了一下,而后便转移了话题。

    “这位是老夫的侄女,名为薛瑾容,今年正好三十,她医术不错,也已经考过工科,又是我薛氏族人,人品能力老夫亲自为其担保,定然是信得过的……”

    “而且,瑾容这人外柔内刚,放在寻常地方老夫也不甚放心,倒是你这小姑娘有些意思,侠肝义胆,颇有些上古遗风,此后,瑾容还要劳烦你照看些许。”

    严青栀微笑着想薛神医点头,没有半分因为薛瑾容名气不高而产生的不悦。

    “神医哪里的话,能得您信任是我等荣幸,何况此番也是我们的运气,你且放心!”

    薛神医见此,这才更加满意,笑容之中除了真诚,还多了一点点感激,与严青栀简单的透露了一点薛瑾容的事情,薛瑾容就站在她的身旁听着。

    “女帝开创盛世辉煌,使得女子亦有了一展抱负的机遇,只是道阻且长,并非所有女子都有这样的能力。”

    “瑾容是老夫一手带出来的,天赋超群,只是可惜,世事弄人……”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并没有说的更多,只是又与严青栀寒暄了几句。

    严青栀觉得薛神医和自家侄女肯定还有话说,说了自己明日离开的时辰便赶紧告辞。

    薛神医招呼那个小童送她,严青栀也没有推辞。

    那小童有些失落的样子,将他们送到门口以后,才仰头看着严青栀开口询问。

    “苏姑娘,你们是要带着我大师姐离开吗?”

    严青栀听见他的话,微微躬身与他平视。

    “你是舍不得你大师姐吗?”

    小童看着严青栀突然靠近的脸,瞬间脸红了一下,下意识退后了半步。

    严青栀有些无语的看着他的动作,自己这好歹二十几岁的年纪了,也从来都没调戏过小孩子,怎么给他吓成这样!

    小童稳了稳心神,这才开口和严青栀解释。

    “我师姐很厉害的!她的梦想是开一家医馆。”

    严青栀看着小童正经八百的样子,将自己难得升起的逗孩子的快乐压了下去,带着点笑意的问他。

    “所以呢?”

    那小童咽了咽口水,低下头从怀中扯出一个荷包,从那荷包里数出了几粒银豆子后,将那荷包收紧递给严青栀。

    “这是我攒的想要帮她开医馆的钱,想让你帮我给她。”

    严青栀看着那都有些磨开线的荷包,突然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这是你的心意,你应该自己给她的!何况,咱俩又不熟,万一我把你的钱私吞了怎么办?你就不担心?”

    小童摇了摇头。

    “我师父看人还挺准的,我虽然不信你,但我信我师父!”

    说完他的神情有些沮丧,沮丧之中又带着点无奈。

    “而且我给她她肯定不会收的!他们总觉得我是个小孩子,但我已经不小了!”

    说到自己不小的时候,他倒是有些赌气。

    严青栀看着他气鼓鼓又很无可奈何的样子,差点就被他逗笑了。

    她想了想,站起了身来,伸手接过了那小童的荷包,十分郑重的说道。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我可以帮你把东西交给你师姐,但你可不兴后悔的,而且你后悔我也不认!”

    小童用力点了点头。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才不会后悔。”

    说着向着严青栀深深鞠了一躬,而后便退到了门口,目送严青栀和严青竹两人离开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严青栀还在和严青竹说刚才的事情。

    “你们男孩子是不是都这样啊?”

    严青竹愣了一下。

    “什么样?”

    “就是很在乎别人眼中的自己够不够强大,够不够有男子气概什么的?”

    严青竹仿佛皱眉思索了片刻,而后才问道。

    “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我看起来像是会有这种顾虑的人吗?”

    严青栀大白眼翻他。

    “脸都不要了是不是!”

    严青竹耸了耸肩,好像真的无所谓的样子。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回了院子里面。

    一夜无话。

    等到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薛瑾容就背着行礼站在了严青栀一行人住的小院门口。

    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敲门,院门便已经从里面打开。

    已经洗漱完毕,收拾利索的严青栀站在了院子门口。

    “薛姐姐来啦!有没有吃过早饭?”

    虽然没有实现沟通,但严青栀也不会让自己平白矮了一辈。

    薛瑾容笑眯眯的,没有纠正严青栀。

    “尚未,不过我准备了路上吃的东西。”

    严青栀一边将她迎进来,一边说道。

    “那正好,我们也还没吃呢,一起吃上些,省着一会上路胃里不舒服。”

    薛瑾容也没有拒绝,点头以后便跟在了严青栀身后。

    两人穿过院子走进房中,屋里已经收拾好了一张大圆桌,一大桌子的孩子站在凳子上,拿着馒头啃的高兴。

    而薛瑾容看着桌上放的那高高的两盆馒头,不禁愣怔了一下。

    “这是咱们路上要带的吗?”

    热馒头装袋子里很容易粘粘,而且有水汽,很少有人赶路的时候直接带热的,看严青栀的样子,不应该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不是,这是现在吃的!”

    薛瑾容有些惊讶,仿佛没有听懂严青栀在说什么。

    这种惊讶一直到两盆馒头见底……

    这么长时间难得放开了肚皮吃顿热腾腾的饱饭,严青栀心情好的不行。

    一大群人乌泱乌泱的出了院子,院子外面已经有人等在那里,是天镜司的人,过来给严青栀送马车。

    这是梅横那边早就有人透露的,虽然严青栀没想过要梅横什么东西,不过人家既然送了,她也不会拒绝。

    严青栀抱着那重伤的孩子谢过了送马车过来的人,正想要上马车,就看见客栈一侧的大院里,寒生正推着梅横那厚重的轮椅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她刚要迈出去的脚赶紧收回,不过马上她就反应过来什么,跟怀中的孩子小声交代两句,就连忙将他抱到了车里。

    那孩子的视线随着梅横的轮椅而移动着,他眼中闪过了迷茫和困惑,就连被放进马车的时候都没能将自己的视线收回。

    严青栀从马车上下来,梅横也正好到了进前。

    她向着梅横的方向行了一礼,而她身后的孩子们,也都被严青竹按着脑袋给梅横行礼。

    梅横对着他们一一点头,而后视线重新落回严青栀身上。

    “听说你们要走了,便过来送一送。”

    严青栀看着这样的温度,梅横里三层外三层都没见汗的额头,心中不禁有些感动。

    “怎好这般劳烦……”

    梅横无所谓的笑了笑,眯起的眼睛中隐去了许多隐晦的情绪。

    “并不劳烦,相反,你送我的发簪我很喜欢。”

    严青栀视线向着梅横的发髻移动,见那上面插的正是自己做的发簪,心中成就感满满。

    只是身后的薛瑾容呼吸不受控的停滞了一瞬。

    严青栀听到了异样,这才反应过来梅横的话有歧义。

    “您不嫌弃,便是我等的荣幸。”

    听她赶紧撇清两人的关系,梅横不由笑的更真诚了许多,没再胡乱调侃,对着严青栀的方向拱手说道。

    “此去一别,有缘再见。”

    严青栀也赶紧回礼。

    “再会!”

    说完抬脚就上了马车,君同月和薛瑾容抱着几个孩子上了马车,而陆涧则带着严青竹和另外几个孩子上了另一架马车。

    他们这一路用的大多是梅横让人准备的东西,除了一些衣服和日用品外,就没有别的了,这时候倒是不需要搬什么东西了。

    严青栀鞭子一挥,马车缓缓驶去,梅横就在一旁看着,只等严青栀开拔以后,回头向他拱手时,他才施以同样的回礼。

    他们擦肩而过,梅横不知道要在这里等待着什么,而严青栀则要尽快赶回巢郡。

    她可没有忘了,苏大伯说他出去两月便回,如今距离两月的时间已经没有多久了,他们回去的太晚只怕要出事情。

    来的时候严青栀强势之下是对世界的未知和对未知的忐忑。

    但回去的时候,她只剩下归心似箭。

    彦州郡地方算不上多大,他们架着马车全力赶路也没用上几天。

    一晃他们马上就要到当初横渡的渡口了。

    到了那里,不管情况如何,严青栀都必须要停留两天。

    梅横送她的马车太豪华,又太方便了,这怎么也不可能扔在这里,她得找个大船将马车载过对岸。

    还要想办法给那些孩子弄好户籍。

    救回来的时候没有考虑那么多,可现在都是问题。

    严青栀原本想要回巢郡那边在处理的,但是巢郡那头盘查的太严,这些孩子没有户籍肯定不行。

    起码得弄一个临时的。

    倒是薛瑾容,没有这么多的烦恼,她不止有户籍和路引,还有天镜司和工院的令牌。

    严青栀看着也挺眼热的,可惜她和梅横的关系没有那么好,这样的东西也不好讨要,而且人家那么大个人物,小来小去的事情,也不好麻烦。

    严青栀本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打算,准备将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让严青竹再仿制一些户籍和路引出来。

    反正只要通关,这些问题回到巢郡以后就好办多了。

    严青栀正这样想着,马车便向着那渡口的城池驶去。

    只是她的马车还没有进入城池,便听见耳边传来了什么响动。

    那响动距离她很近很近,在这一瞬间,她头发都要站起来了。

    她的耳力惊人,很少会出现有什么东西近身才被她发现的情况。

    而且,严青栀这段时间因为被人追杀的关系,警惕心极强,能够靠近她这样位置,一定非比寻常。

    她不敢舍弃马车,只能瞬间抽出软剑格挡。

    银芒闪过,疾驰的马车没有半点变化,只是软剑‘当’的一声断成了两半。

    刚才就十分警惕的严青栀,只觉得后背的寒气噌噌的往外冒,一脚踩在车辕上面,挥手抽出了靴筒之中的匕首。

    耳边的声音不停,这一次是从头顶传来,严青栀不能抬头,马车如今高速行驶,车里还有一个经不起颠簸的孩子,不到万不得已她肯定不能舍弃马车。

    周遭的声音仿佛一圈一圈的波纹传导向她的耳朵,许多想法在她脑袋之中一闪而过。

    这人是来杀她的,是驭尸宗的那些人吗?

    为什么她会暴露?

    明明后来她深居浅出,难道是梅横那里又内鬼?

    或者这人未必是驭尸宗的……

    但不是驭尸宗的又能是哪的?

    诸多念头闪过,头上的攻击以至。

    一根绳索打了下来,绳结与严青栀的匕首撞在了一起。

    严青栀听到声音,瞬间感觉到了那绳结打来的方向,恍惚之中一个人影仿佛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严青栀心头一惊。

    竟然是这样厉害的人要对她出手!?

    她手腕翻转,想要将那绳结削掉,但就在她动手的时候,绳结方向一转,竟然直接缠住了她握住匕首的手腕。

    严青栀眉头一挑,手上一个用力。

    “下来吧!”

    她觉得以她的力气,想要将站在马车顶上的人扯下来还不是手拿把掐。

    可没想,她这头刚一用力,那绳子一甩,已经飞了回去,而她则一个趔趄,半边身子差点没从马车上滑下去。

    严青栀心头悚然一惊,稳住身形后,当即转头看向车顶的方向,想要借着这一瞬间看清楚车顶的人。

    不过就在她看过去的同时,那人已经从车顶跳下,飘飘然落在了马车另一边上。

    看见坐在那里的人,严青栀一脸震惊。

    只见那边的人一头白发梳的整齐,长长的胡子随着风被吹起。

308 回家

    严青栀所有的恐惧全都褪去,尽管猜到自己回去可能会受罚,可心情依旧抑制不住的轻松起来。

    她一个人扛着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和安全,不管看起来多平静,可真实的压力总是避免不了。

    她扯着马车停了下来,尖叫一声,直接向着苏阖扑了过去。

    “啊!苏大伯……“

    她的声音传出老远,后面陆涧在发现前车有人的时候就已经扯住缰绳了,这会儿正和严青竹一起从马车上下来。

    严青竹快走几步,飞快绕到马车之前,就看见严青栀赖叽叽的扑在那里,整个人都吊在苏阖死命往外抽的衣角之上。

    君同月拉开车门,有些高兴的看着苏阖,也表现的十分亲近。

    只有薛瑾容,笑意浅浅的看着严青栀与苏阖之间的互动。

    严青竹赶紧过去给苏阖行礼。

    “大伯……”

    他刚一开口,苏阖那边一巴掌就扣在了他脑袋上面,压的他都抬不起头来,但那大手却半点放松的打算都没有。

    “小兔崽子!你可以啊!”

    苏阖伸手揉着严青竹的脑袋,把严青竹揉的呲牙咧嘴。

    收回了手,他一用力也把自己的衣角扯了出来,看了看马车之中的人和孩子,又转头看了看严青栀。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你们的追杀令都一路从入海川发到巢郡了,再等几天,苏青之名,只怕江湖上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严青栀有些心虚的从马车上爬起来,呵呵呵的对着苏阖干笑着。

    苏阖阴阳怪气之中还带着一点点骄傲。

    严青栀见此,赶紧先给他介绍薛瑾容。

    “大伯,这位是召都薛家的薛姐姐,名为薛瑾容。薛姐姐,这是我大伯。”

    薛瑾容起身给苏阖行礼。

    “晚辈薛瑾容见过苏前辈。”

    苏阖仰头打量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开口询问。

    “召都薛家,是那个一门三位神医的薛家吗?”

    薛瑾容听到苏阖知道薛家并没有半点意外,而是点头应道。

    “正是。”

    苏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继续询问。

    “薛兆是你什么人?”

    薛瑾容实现打量着苏阖,心中猜测苏阖与薛家会是什么样的关系。

    “是晚辈的叔公。”

    苏阖恍然大悟的样子,又仔细打量了薛瑾容一圈。

    “我早听薛兆说过,他晚辈之中有一位天赋超群的孩子,只是可惜琐事缠身荒废了些年头,似乎就是瑾字辈的,小名阿容。他说的是你?”

    薛瑾容一愣,没想到苏阖竟然真的听说过她,还与她叔公这样的熟悉。

    “瑾容资质平平,实乃叔公谬赞了。”

    苏阖见过了严青栀吹牛不上税的样子,也习惯了君同月事事妥贴的温柔,乍一见这种懂事明理的,还觉得有些不打习惯。

    “小姑娘太严肃了,一点都不像你二叔公!”

    说完在怀里摸了两圈,有心想要送晚辈些东西,却一时间没想好送什么。

    他平时送的最多的就是各种药,但是薛瑾容背靠薛家,还真未必缺药。

    苏阖心中一动,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雕着鱼跃龙门的玉佩扯了出来。

    那玉佩绿意盎然,莹润非常,看着就挺贵。

    严青栀一见那款式,当场就差点笑出声来,显然这是苏阖早就准备好要给严青竹的东西,现在不凑手拿来送了薛瑾容。

    严青竹显然也看出来了,感觉有些肉疼。

    “来,头一次见面,老夫也没什么好送的,你拿着玩去吧!要是银钱不凑手的时候,卖了也能值个好价。”

    薛瑾容有些惊慌,她虽然没戴什么首饰,可不等于她不识货,有些不好意思,可又不知道苏阖的脾气,有些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严青栀见此,连忙开口解围。

    “薛姐姐你快收下吧!我……”

    她刚一开口,苏阖的巴掌就拍过去了。

    “我与她叔公平辈,你叫她姐姐岂不是乱了辈分!”

    严青栀:……

    薛瑾容:……

    苏阖看着薛瑾容,无所谓的说道。

    “我与薛兆相识六十余载,关系好坏不论,只说这份了解,就值当你认下我这个前辈了!”

    听到这话,严青栀刚才起哄的心情都散去了很多。

    苏阖碍于命格,身边从不敢有什么朋友,若说真有人与他相识六十多年,还能一直联系的,对苏阖来说一定是个非常重要的人了吧……

    薛瑾容不知道这些,但之前的犹豫立马消散,人也变得大气了起来。

    她顾虑的并不是这东西价值太高,而是没有长辈引荐,她收这样的东西是否合理,会不会给薛家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是晚辈失礼了!”

    说着她双手将玉佩接过,而后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苏阖这才高兴了,转过身看了看站在一旁肉疼的严青竹。

    “你杵在这干什么呢?还不快上马车。”

    说着他向着里面动了动,给严青竹让出了一个身位。

    马车里的小孩子们都一脸崇拜的看着苏阖,能力挫他们心中两大魔头的人,一定是个更厉害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这样。

    严青栀看着他们亮晶晶的小眼睛,脸一板,当即把那些小孩子都吓的缩到角落去了。

    苏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些孩子,并没有开口,他也没有在这里认识一遍的打算。

    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马车重新上路,很快就到了距离渡口最近的城池。

    路上严青竹言简意赅的将此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苏阖没有任何表示,但严青栀何等敏感,在听到某些地方的时候,他感觉苏阖都要控制不住想揍他们的手了。

    要不是严青栀挨揍都挨习惯了,她说不定还真要慌一下。

    不过想想,要是她这两个月什么都没做,苏阖回来就不揍她了吗?

    显然不可能啊……

    对比之下还挺平衡。

    起码这次是真闯祸了呀!

    严青栀架着马车找了个地方比较大的客栈,要了四间客房,安顿好之后才领着一群孩子去拜见苏阖。

    苏阖有些慌张,他从荷包里找了块银子,坐在主位上绞成大小一至的银角子。

    怕那些边角刮伤孩子,还用手搓平了。

    严青栀领着孩子进门的时候,他正拄着茶几坐在那搓呢,都搓平四五块了。

    严青栀:……

    她没想过苏阖还会准备见面礼,不然她空间里还有一串银珠子串的手链,剪了给苏大伯不就好了。

    苏大伯有些尴尬,甩了个眼神给严青栀,严青栀第一下还没明白,直到第二下才懂了,赶紧把孩子推着离开了房门口,说等一会儿再带他们过来。

    苏阖这才满意。

    而严青栀则一脸无语,心想着,那手链还是不能拿出来,不然苏大伯不是白忙活这么半天了。

    等了一会儿,她才又带着孩子们过去拜见,见面礼果然就是一人一个银角子。

    这时候的孩子都早熟,没有不认识钱的,看见银子都很高兴。

    为了让他们自己管好自己的钱,严青栀还特意赶在夜市的时候,给这些孩子一人买了一个荷包。

    他们欢天喜地的把银子放在自己的荷包之中,各自指导着别人应该怎么怎么把荷包揣起来才不会丢,玩闹了小半夜才消停的睡了过去。

    等到孩子都睡了以后,苏阖才过来瞧瞧的把严青栀和君同月叫了出去。

    走廊的灯光不算明亮,苏大伯笑眯眯的从怀中拿出了两块用丝绢包着的东西递给了两人。

    严青栀在看到他给严青竹准备了玉佩的时候,就猜到会有礼物给她们,只是收到了礼物,心情还是很好。

    轻薄的丝绢翻开,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银镜。

    严青栀银镜的后面是叶片层层叠叠的牡丹,花心的部分镶嵌着红色宝石,花瓣的部分则是光滑平润的贝壳。

    翻过来看镜面的时候,才发现这镜子竟然不是玻璃面的,而是货真价实打磨而成的银镜,银镜的一角刻着一个‘栀’字

    严青栀去看君同月的,之间君同月那镜子后面是一朵挺立的荷花,荷花的叶片也镶嵌着贝壳,而荷花的一旁有一蓬莲子,是一块翡翠雕刻而成的,直接镶嵌在那镜子后面。

    翻过来,果然在角落的位置,也刻了个‘月’字。

    这样的工艺远比材料本身值钱太多。

    严青栀有些高兴的对着灯光照了照,高兴极了,君同月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见她们高兴,苏阖眼中的笑意也深了几分。

    拍了拍她们脑袋,让她们回去早些休息。

    等看着两人高高兴兴的回房,苏阖才背着手回了自己房间。

    这一夜严青栀睡的很好,以前没有苏阖的时候,她总要提着一根神经,现在只要想到苏阖还在,她晚上就睡的格外好。

    等到第二天一早,她整个人精神极了。

    苏阖跟众人一起留在了客栈,严青栀一个人出去找船,不到中午就找到了合适的。

    过了茆江,没几天就回到了家里。

    回到青檀县的头一天,严青栀找到陆涧和他好好聊了聊。

    孙玄曾经出现在入海川的事情不是秘密,虽然苏青这个名字遮去了大部分的光芒,但如果有孙家的人要查,也很难找到这里。

    双方之间互有把柄,但经过这一路,严青栀对陆涧是有了几分信任的,而且苏大伯回来了,山上的那些痕迹他一定会清理的干干净净,就算陆涧以后真的去找人说些什么,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很难指正严青栀。

    不过,严青栀也没费什么口舌,甚至只是开了个头,陆涧就将剩下的话全都说完了。

    “以前是我太狭隘,不知天高地厚,看着梦云这一亩三分地,只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我很感激你们,不管过程中有什么不愉快,我所承受的,都是我应得的。”

    “你不用担心,有些事情我会烂在肚子里面,这一生都不会跟别人讲。”

    “我以后也会好好练武,好好读书。”

    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真诚,严青栀已经信了八成,剩下的两成是混不在意。

    等到陆涧这边讲清楚了,她又和君同月商量了一下还要跟这些孩子讲明白。

    这些孩子年纪太小,很容易被人哄骗了说些对他们不利的话,严青栀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不过她没有想到,君同月那边没有得到什么好的建议,她却在包子那里得到了保证。

    “青姐姐,你放心,我会约束好弟弟妹妹,在他们不明是非之前,定然不会被人哄骗的!”

    这是个漫长的疼痛都一声不吭自己生挨过来的勇士,甚至还曾经舍弃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别人。

    虽然他年纪不大,可严青栀却对他充满了信任。

    一个人是否具有责任感,并不是看他有多大年纪,而是看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这个孩子年纪不大,但他的经历却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曾经历的。

    而他依旧积极的面对着生活,严青栀有时候不知道是他太坚强,还是说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况。

    这些问题严青栀不敢问,只能等时间来回答。

    回到白祁书院外的集市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暗淡,集市之外炊烟袅袅,路边的人已经很多了,严青栀和苏阖驾车,苏阖的马车走在前面,严青栀架车跟着。

    一路上许多的农户见到他们都高兴的打招呼。

    这些人穿着简朴,晒的有些黑,虽然大多一身灰土,但脸上都带着热情的笑容。

    白祁书院周围的书院也不少,寻常人家不是吃不上饭的,都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蒙学里念上几天的书。

    严青栀白祁书院大师姐的名声不是盖的,再加上周围有不少都是她家的佃农,一到这一片,就立马被人认了出来。

    一路上总是有人会上前打声招呼。

    严青栀和苏阖一路应对着,两车的孩子就这样好奇的看着周遭的景象。

    入海川的环境艰辛,多山地少平原,原本适合耕种的土地就不多,而那些帮派盘剥的又十分厉害,让那里的寻常百姓连活着都不易,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心情。

    他们年纪都不大,可一路环境的转变,却都隐隐的烙印在了脑海之中。

309 灵蛊

    家里突然多出了一群孩子,严青栀的工作量一下就上来了。

    她将前后院的客房改成了这些孩子住的地方,按照后世大学的标准给他们一人打了一套床柜。

    为了这个她把工院中所有的学弟学妹都动员起来了。

    大家轰轰烈烈忙忙碌碌充满了热血和激情的忙碌了七八天,终于将严青栀设计的床柜做了出来。

    这床柜唯一与后世宿舍里不同的,大约就是没有上下铺,床也是放在地下的。

    床和柜成转角,也给了每个孩子一些属于自己的空间。

    除了这些,最大的工程,就是她给包子做了一个轮椅。

    虽然那孩子现在还是要静养根本用不上,但那天他看梅横时的眼神,却被严青栀一直记在心里。

    严青栀也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可她总有一种感觉,虽然对方不哭不闹,但他好像已经完全消化了自己以后再也站不起来的事实。

    回到家里的日子总是过的格外的快。

    时间一晃半个多月就没了。

    一直到所有事情都步入正轨,苏阖才将三人叫过去一顿好骂,顺便还说了一件事情。

    “这次出去,原本是担忧驭尸宗的人因我而对你们不利,只是没想到他们的目标原本就是你们。”

    三人刚被骂完,都小心翼翼的大气也不敢出。

    苏阖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着自己叫他们过来的事情。

    “其实原本在刚回来的时候老夫就想好好和你们说这件事了,只是一只拖到现在,却也是看在了那一院子孩子的份上。”

    “现在孩子也安顿下来了,还有阿容照顾着,倒是有了时间和你们说说老夫这次出门的事情了!”

    听到这里,严青栀不禁愣了一下,因为时间太长她又太忙,竟然都忘了问苏阖当初为什么要离家。

    如今苏阖提到,她方才想起。

    说完,苏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箱子旁边,将上面摆放的东西逐一拿下来,推开箱盖,伸手进去,在层层叠叠衣服被褥之间掏了两下,这才掏出了一个红漆木盒。

    木盒四四方方,巴掌大小,密封的很好。

    严青栀对于苏阖总能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沉默的看着,等待苏阖跟他们揭秘。

    盒子被放在了桌上,但苏阖却并没有因此停止。

    “你们不要乱动它,老夫那些东西便回来。”

    说着便背着手出了门,听着关门的动静,室内紧张的氛围顿时放松,严青竹和君同月都看着严青栀。

    几个呼吸之后,严青栀小声说道。

    “去后厨拿了坛酒……”

    她说完就闭上了嘴,苏阖耳力能听到的大致范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听到了苏阖回来的脚步,她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

    果然,苏阖很快就拎着一个二斤的小酒坛和一只白瓷碗走了回来。

    严家姐弟两人的酒量大约就跟他们的饭量差不多,而且巢郡的酒清淡寡味,喝起来都没有他们当时在临城时买的那兑水的酒烈,他们练武的时候又常常有跌打损伤,烈酒用的又快,严青栀便常常与来往北地的行商商量,让他们每次回来都给她带上些北面的烈酒,如此虽然他们并不常喝酒,但家中这样的酒坛子,起码十坛不止。

    苏阖将酒坛子和白瓷碗放在桌上,扯了上面的泥封,清冽的酒香瞬间飘满了整个房间。

    严青栀一闻这味儿,就开始肉疼。

    苏阖竟然拆了她最贵的一坛。

    清亮的白酒倒进碗中,他一仰头喝下了一大口,而后从腰间抽出匕首举到眼前,对着无人的方向,便喷了出来。

    匕首上沾满了酒液,苏阖又从一旁拿过干净的手巾将之擦干,看着泛着水光的匕首,他眼中没有太多的表情。

    三人屏气凝神,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这时候分辨事情好赖性的场面就要出现了。

    如果苏阖第一个叫到了严青栀,那接下来的一定是好事。

    但如果苏阖第一个叫了严青竹,那下面的情况肯定就没有那么美好了……

    三人视线不敢乱瞟,只等着苏阖开口。

    而苏阖那边,握着匕首,转过身将桌上的盒子翻开,而后开口说道。

    “青栀!你过来……”

    一听率先叫到了严青栀,严青竹顿时松了口气。

    严青栀则头皮发麻的往前走了两步,和严青竹不同,在木盒打开的时候,她已经清楚的听到了盒子里面有些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很小很小,小的就好像两根柔软的线在打结一样。

    严青竹分辨不出来,但严青栀却是曾经听到过。

    虽然声音有些不同,但那带给她的感觉,简直分毫不差。

    她看了看苏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大伯,这是什么?本命蛊虫吗?”

    苏阖听说过他们杀了宋伯清而后得到宋伯清遗物的事情,对于严青栀能认出这东西并不奇怪。

    “没错,这就是南荒古氏最厉害的蛊虫,名曰灵蛊,此蛊虫培养艰难,这世上一共也没有几条,不过它的妙用你们却是知道的,出了可以百毒不侵,它也是世上最毒的蛊虫之一,莫说是驭尸宗那些小伎俩,就是南荒古氏的本命蛊中,十成里面也有九成九不是它的对手。”

    严青栀听苏阖说着,视线不由转向了那木盒的方向,她的视线俯视而下,正好看到了木盒之中正在盘桓扭曲的几条线虫一样的蛊虫。

    她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前一段时间看到的那些,想到了那些人将死未死的时候,那些本命蛊迫不及待涌出那人身体的画面。

    她瞬间打了个哆嗦。

    “大伯,我有点害怕!这东西安全吗?”

    作为接受过二十一世纪科学教育的孩子来讲,这东西真的不是寄生虫吗?

    苏阖看着她死怂死怂的样子,有些生气。

    “老夫身上就有这样的灵蛊,自然最是知道这灵蛊的效用,这可是老夫亲自去找熟人求来了,就它们几个,将老夫攒了半辈子的人情都用了,你还在这里不知好歹!”

    苏阖的愤怒可以理解,大概就是自己千辛万苦找来了一个好东西,结果收礼物的人各种嫌弃。

    生气可以理解,因此绝交都不少见。

    严青栀赶紧挤出了一个惊恐的笑容。

    “大伯,倒也不是……主要是,我有点怕虫子……就是单纯的……”

    苏阖冷笑一声,伸手抓向严青栀,严青栀脚步后退,两手瞬间背到身后。

    刚才苏阖的动作她看的清楚,那显然是抓她手腕的动作,严青栀瞬间就明白了苏阖的目的所在,当即将两手都藏了起来,半点都不让苏阖抓到。

    苏阖见此,眼睛一眯,眼中有锋芒一闪而过。

    他脚步上前,手腕翻转,直接探向了严青栀身后。

    严青栀侧身躲避,脚下动作不停,双手根本没有拿出来维持平衡的打算。

    而苏阖并不因为严青栀的躲避而气恼,相反,随着严青栀身法变化,他最初的强势,竟然逐渐平和下来,进而转变成了一种试探。

    他试探的不是严青栀的招式,而是严青栀动作的极限。

    他出手刁钻,角度奇诡,没一招都要比严青栀用出自己当下时候能够做出的极限动作。

    没有几轮下来,严青栀额头竟然已经见汗,但苏阖却依旧是游刃有余的状态。

    严青竹拉着君同月退到了很远的地方,严青竹对于灵蛊没有什么抵触,也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

    反正跑了也会被抓回来,又不是永远都不回家,还反抗个什么劲儿呢!

    浪费精力。

    这一架在苏阖的引导下打的有来有往,两人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充满爆发力的美感,君同月目光随着他们身形移动,眼中充满了崇拜的光芒,全都是小星星。

    不过,这样的情况,很快就随着严青栀露出疲态而结束。

    苏阖一脚垫在严青栀腿上,当场就把她按住。

    而后手中的匕首一划,严青栀手腕一凉,几滴鲜血落下。

    严青栀赶紧卖惨。

    “大伯,大伯……哎呀……疼疼疼……我知道错了……”

    这样的话她说的轻车熟路,都是常年挨揍的结果。

    苏阖捏着她的手腕站起身来,将她扯到了桌子旁边。

    苏阖的手在木盒子上拂过,瞬间一条细长的线虫就被他捏起,在严青栀鸡皮疙瘩起一身的情况下,当即将那线虫放在了严青栀的伤口上面。

    “它不用太深的伤口,只要见血,便能自己循着正确的方法寄生在你的身体里面”

    “这蛊虫的寄生并不疼痛,只是我等习武之人多少会有些感应,你适应几天……”

    苏阖跟严青栀讲着注意事项,想要安抚她一下,让她不要太紧张。

    可谁知,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那原本都趴在严青栀手腕处吸血的线虫,突然剧烈扭曲了起来。

    那场面仿佛是有一双大手,正在搓那蛊虫,完全不像是它刚才在盒子里自己玩自己那快乐的样子。

    紧紧盯着它的严青栀这回更害怕了,声音之中都带上了哭腔。

    “大大大大大伯……这虫子它疯了吧!这玩意儿放在身上真没影响吗?”

    苏阖本来想说肯定没有影响的,但看着那原本半透明的虫子,就在这么会儿功夫,已经变成了鲜红一片,他就也有些不太确定了。

    说实话,他自己的本命蛊他见过,那蛊虫不管是在他身上的时候,还是爬出来的时候,都是那半透明的颜色,根本就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本命蛊扭曲的更过分了,好像一根被人弯折的铁条,竟然都有了带着棱角的形状。

    红色逐渐加深,渐渐的成了一种黑到极致的感觉。

    而等它终于黑成了一坨线,它刚才的活力瞬间烟消云散,整个虫子仿佛都干枯了一般,就那么扭曲成团的死在了严青栀手腕之上。

    严青栀看着这场面,心中说不上是惊恐还是庆幸。

    虽然有些不识好歹的意思,可纵使这东西有千般好处,她严青栀根本不想要好嘛!

    不过,苏阖就没有她这么淡定了,他的脸色阴晴不定,一把从盒子里又掐出了一条。

    严青栀见此,赶紧用另一只手阻拦。

    “唉唉?唉?大伯!这灵蛊如此贵重,我觉得应该把剩下的机会让给青竹和阿月……我这个情况……”

    苏阖拉着长脸。

    “闭嘴!”

    说着另一条虫子又被凑到了严青栀手腕旁边。

    刚才那种毛骨悚然的惊恐感觉又来了。

    严青栀看着那虫子,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次的虫子看起来比刚才的活跃了好多,苏阖刚一将它放在严青栀的手腕上面,那虫子便一拱一拱的爬向了严青栀手腕上的伤口。

    它脑袋扬起,竟然还做了个预备动作,看的严青栀另一只手痒的够呛,如果不是苏阖一直在那准备着,她可能就抬手把那灵蛊拍死了。

    那虫子一头扎在了严青栀手腕处最大的一颗血珠里面。

    然后严青栀就看着它瞬间从半透明变成了鲜红,而后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扭曲动作,最后变成了黑黑的一坨,又死了!

    苏阖:……

    严青栀:……

    看着木盒里还剩下的两条,苏阖突然就犹豫了起来。

    虽然是为了防备意外,他带了四条回来,可他并没有想过会真的把四条蛊虫都用上。

    他缓缓的放开了严青栀的手腕。

    严青栀扶着自己被扭过的胳膊甩动着,手腕上的伤口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苏阖很有分寸,这点小伤用不了两天就好了,连疤都不会留。

    苏阖有些失望,不过看了看角落里站着的严青竹和君同月,他还是招了招手,开口说道。

    “阿月过来!”

    没有点到严青竹,严青竹也不意外,他还是那淡定的样子,好像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君同月有些慌,不过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苏阖看了看还在龇牙咧嘴的严青栀,翻着白眼冷哼了一声,又在那匕首之上喷了酒,将匕首擦干后,在君同月的手指上面开了个小口。

    见此,严青栀顿时不高兴了!

    明明能割手指的,苏阖竟然割了她的手腕!

310 服役

    君同月的眉头皱了一下,如果是平时割破手指当然不会有什么感觉,可这种看着别人有预谋的割手指,她便控制不住的有些紧张,一紧张就觉得这一刀比平时痛了好几倍。

    血珠涌出。

    苏阖从盒子里捏出了一条蛊虫,对着君同月的伤口放了过去。

    这次的蛊虫没有刚才的活跃,半死不活的样子,一耸一耸的到了君同月伤口之外,而后,它突然就活跃了!

    不过却不是活跃的扎进血珠里面,而是飞快的后退着,不管苏阖捏的多用力都没有用,苏阖越来越暴躁,索性两手一起上,将那灵蛊固定住,一把按进了君同月的血珠之中。

    而后那灵蛊不过呼吸之间,就变成了黑色,比严青栀刚才那两条死的都快!

    严青栀见此,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虽然苏阖这次的代价付出的大,可显然是白跑一趟啊!

    苏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不是给他蛊虫的人是他绝对信得过的人,这样的局面之下,他也很难怀疑是不是对方在涮他。

    苏阖看着盒子里最后一条蛊虫,眉头皱的死紧,但他还是放开了君同月,对着严青竹招了招手。

    “青竹,过来!”

    严青竹走上前来,不过并没有像君同月那样的乖巧,说伸手就伸手,而是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对着苏阖说道。

    “大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苏阖正准备抓住他手腕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背过手去看着他。

    “你想到什么了?”

    “我们三人在回来的路上曾经吃过一种药,是柳怀香针对南荒古氏的本命蛊而研制的,当时吃的时候也没多想,后来没见什么效果,也就都没往心里去。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苏阖紧皱的眉头没有半点放松,但他看着木盒之中最后的一条灵蛊,心中也犹豫了起来。

    严青竹见此,继续说道。

    “大伯寻来的灵蛊定然没有问题,问题也只能出在我们身上,我想来想去除了那药,好像也没别的了,或者那位古氏的前辈,可与您说过灵蛊这般,有没有其它的可能?”

    苏阖听了这话,仔细回忆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

    “倒是没说过旁的可能,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既然灵蛊这样逆天的东西都能存在,克制它的东西存在也是正常。”

    苏阖有些失落,看了看严青竹还有些不死心,严青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矛盾。

    “这灵蛊太过贵重了,要我说,有我姐和阿月的案例在前,我能成功的几率低的微乎其微,与其将之浪费,不如将它留给有用之人。”

    苏阖深深的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又有些颓丧。

    “对老夫来说,这世上除了你们,便没有那样的人了!”

    她话音一落,严青栀认识的熟人瞬间就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

    “也不是啊!我觉得阿容就很适合啊!”

    严青栀本来叫薛瑾容薛姐姐的,但从苏阖这边论,薛瑾容尽然要管严青栀叫姑姑……

    而后为了避免尴尬,两人就直呼其名了!

    薛瑾容叫严青栀‘青儿’严青栀叫她‘阿容’。

    虽然薛瑾容是薛兆的后辈,可在苏阖心里,还是配不上自己这灵蛊的,他有些不大情愿。

    可视线环顾几人一圈,最后还是将那灵蛊的盒子扣了起来,递到了严青栀面前。

    “此事你去与她说吧!你们都是女孩子,想来更好说话,她若是犹豫也不必勉强……”

    严青栀一听就知道苏阖还是肉疼,连忙将那盒子接了过去,不给他半点反悔的机会。

    虽说她也有些惧怕南荒古氏的本命蛊,但这种惧怕是有限度的,起码她和那些人几番交手,可那些人根本就没从她身上占到太多的便宜。

    相反倒是本命蛊对自己主人的伤害和影响,令她记忆犹新。

    她将盒子收了起来,苏阖情绪不高,挥了挥手让他们出去,严青栀一手抱着盒子,一手去拎那刚开封的酒坛,却被苏阖一把按住。

    “你等会儿,我有事和你说!”

    严青竹和君同月都看了看苏阖,见他表情比较严肃,不像是因为一坛酒就要收拾严青栀的样子,便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严青栀呵呵呵的收回了手。

    苏阖没有卖关子,而是说道。

    “你这一次出去回来武功长进了许多,基础已经很好,这两天将手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三天之后老夫教你破云枪法。”

    就在刚才苏阖将她留下来的时候,她心中还想过许多种可能性,但她没有料到,苏阖跟她说的,竟然是这样的事情。

    严青栀乍一听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马上一股狂喜涌上了心头,木盒都被她抱的更紧了!

    “真的?”

    看见她这表情,苏阖心中的失落散去了不少,但按在酒坛上的手并没有放开。

    “真的!你别嫌苦就行!”

    严青栀才不在意苏阖说的叮嘱,这一路的经历让她真切的感受到了一把合手的武器有多重要。

    不过,虽然软剑也很好,可对于严青栀来说还是太轻了。

    何况苏阖给她制定的所有训练都是为了有一天让她能够拿起破云枪,这样的训练之下,她最强的实力一定实在枪法一道上面。

    “啊啊啊啊啊……我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还有什么没忙完的?哦哦……对了,我要去找阿容说灵蛊的事情!”

    “啊啊啊……”

    严青栀高兴极了,扯着苏阖的袖子一通狂甩,甩完以后都不管苏阖的脸色,当即哈哈哈的跑了出去。

    苏阖的不开心都被她甩的一干二净,看着严青栀摇头晃脑四肢乱甩的跑了出去摇了摇头。

    正想要嘱咐严青栀好好走路,却已经听见房门砰的关上,苏阖的无奈的叹了口气,正要去拿桌上的酒坛,就听房门砰的一声又被人撞开。

    严青栀的脑袋伸了进来。

    “大伯,晚上少喝点酒,早点睡觉!”

    苏阖翻着白眼。

    “滚滚滚!”

    房门砰的一声又被重新关上,院子里传来了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

    当夜,严青栀就去询问了薛瑾容,顺便和她讲了讲自己的身份,以天镜司的实力,只要想找,就一定能找到她,之前没回来的时候,是不放心天镜司对他们的态度,如今都已经回家了,严青栀也就没那么多顾及了。

    不过薛瑾容还是跟严青栀保证不会将这些事情传回家族那边。

    薛瑾容也和严青栀说了些自己的往事。

    无外乎就是家族曾经为她订过亲事,明明说好允许她行医的,可等嫁过去就彻底变卦,只想让她给那人家当牛做马,薛家为了她也付出了一些代价,一直到前两年她才和离回来。

    因为这事两家的关系也有些影响,薛家族人之中不少人对她颇有怨言,薛神医就把她带了出来,想要帮她另寻出路。

    其实以她的能力去什么地方都可以,只是想要开一家医馆的话,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这世道对女子还是有许多束缚,家族能帮她的又不多,薛神医除了她这个侄女也还有自己的孩子,她得到的资源多了,别人得到的就少了,大家哪里就能这样放任她。

    她说的许多话严青栀都能感同身受。

    就像眼下,即便她才是一家之主,可若非苏阖,他们也不能过的这样潇洒。

    还有这一次,她带了那么多孩子回来,周遭的邻居一边觉得她心善,一边又觉得她这样的女子实在不值得成家。

    好像她就不应该是严青栀,而只能是某某人家的媳妇严氏一般……

    只是这些话,她们却是不能说的,哪怕各自都清楚的看透了生活的本质也不能说。

    这一遭谈话让两人都更近了一步。

    而灵蛊的寄生,也比严青栀想象之中更加容易,这一次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等到严青栀从薛瑾容的房间中离开,也都没过去半个时辰。

    薛瑾容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果断,甚至在严青栀表明希望她能询问一下家中的时候,她都摇头拒绝。

    家中的人口复杂,她不暴露严青栀身份的话,解释不清楚灵蛊的来处。

    何况要是说了,这灵蛊又哪里还有她的份!

    将这件事处理之后,严青栀便想要从周围熟悉的人家里雇佣一个帮工回来。

    如今家里的孩子太多,严青栀专注练功以后,家里的琐事就都落在君同月身上了,这不得累死君同月!

    反正在这些孩子不能自理之前很有必要找个帮工。

    找帮工不麻烦,严青栀第二天把消息散出去,第三天就有好几户人家把自家女儿送过来了,十四五岁的样子,一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手。

    这个年纪出来帮工能帮着家里挣钱,又不卖身,以后出嫁也没有什么影响。

    而且严家的名声很好,当家的严青栀又是女子,家里的男子,除了个才十二岁的弟弟,就剩下一个老头,也很难传出什么闲话,家里女儿合适的便都想过来试试。

    严青栀挑了两个嘴严的留了下来,都是知根知底的,谁也瞒不了谁。

    严青栀这里已经没有空房间了,不好将两人安排在苏阖那排房子去,便将后院她放置兵器的房间收拾了出来,将两人住到了在后面一排去了。

    安排好了以后,一天休息都没有混上,马不停蹄就被苏阖抓去练功了!

    而严青栀也才终于知道苏阖说的很苦到底有多苦。

    苏阖给严青栀仿照破云枪打了个仿制品,严青栀不管吃饭还是睡觉,甚至连去茅房都得带着。

    那可是一杆十尺长枪,三米多的高度,虽然可以分成四段,可抱着四段抢杆枪头的,也没有多轻松啊!

    严青栀以为自己这个木匠手已经很稳了,可和苏阖要求的手稳依旧差了太多。

    她常常要单脚站立,单手平衡持枪,立在那里枪头稳的不允许有半点晃动。

    苏阖常常将一个小茶杯放在她的枪头之上,在里面倒满了水,撒出来一杯,就罚严青栀晚上少吃一碗饭。

    严青栀刚开始还觉得以自己的核心和臂力,怎么还能坚持不过一个时辰……

    可实际上她坚持的最长时间只有半刻钟。

    那长枪越长,她就越难控制,可能手只是微微一抖,但传递到枪头水杯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可以让其摔落的巨力。

    而苏阖特别看重的就是这一点,他最近连麻将都不打了,什么也不干,就看着严青栀在大太阳底下练功。

    一个个反人类的设定被他罗列出来,严青栀看的头皮发麻,却完全不敢反驳。

    她也不敢问苏阖自己能不能达到,倒不是怕苏阖能做到,而是怕苏阖也做不到之后恼羞成怒暴揍自己一顿。

    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

    严青栀练功的时候,严青竹和君同月也被抓着多练。

    君同月身体没好,但该练的一样都不能落下。

    而严青竹那就更是没得到苏阖的半点放松了!

    甚至苏阖还把那些孩子也招呼到了一起,根本不管那些孩子愿不愿意,压着他们强行练功,省着他们精力旺盛四处好奇。

    这时候能够享受特殊待遇的,只有苏阖和还伤着的包子……

    而那些孩子也是痛并快乐着,痛苦当然是因为练功很痛苦,快乐是发现严青栀这个大魔头比他们还痛苦。

    太苦了,苦的最近都有孩子将自己的馒头省下来给吃不上晚饭的严青栀垫肚子了!

    对于这种奉献,严青栀来者不拒,只要不影响他们健康,她全都吃了!

    倒不是贪那口吃的,主要是她真饿……

    不过好在,早上和中午的两顿饭还是管饱的,要不然就这样消耗下去,严青栀可是真顶不住。

    时间就在这样的平静之后飘然而过。

    严青竹去服役的日子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到来。

    尽管严青栀已经准备了好长时间,可在给书院众人总别的时候,她还是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少给严青竹带了什么东西。

    人群之中,陆涧就站在严青竹身边。

    他的气质变得沉稳了许多,脸上的伤好了以后,看着好像更成熟了。

    看着在人群中张望的严青栀,他一把勾住严青竹的脖子。

    “放心,以后咱们俩个一起,也有个照应。”

    严青竹叹了口气,装作看不出他故意的样子,把他的手拍开。

    “你钱带的够吗?我姐最讨厌我花她钱了,出门就给我带了二十贯……”

    严青竹满口胡咧咧,但陆涧好像没听出来一般,眼中精光一闪。

    “放心!这一路食宿伙食我都包了!”

    严青竹听了这话都不禁有些崇拜他了,以自己的食量居然还有人觉得能养的起,真以为自己这一轮会饿着肚子发扬奉献主义吗!

311 上门来了

    严青竹很快就离开了巢郡,严青栀虽然和他干仗吵架,时不时还互相坑害……但他们之间感情还是很深厚的!

    家里少了严青竹,别人都只是有些不大适应,只有严青栀有些患得患失。

    她和严青竹已经很多年没有分离过,一想两人再见面时,已经是两年之后,她的心就沉了又沉。

    两年啊!

    好长啊!

    严青栀甚至连练功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了。

    空间之中所有的东西都是原来的样子,严青竹赶路的时候不方便给她写信,就会按照两人之前的联系方式,定时告知她当前自己的情况。

    这就好像一个网瘾少女突然戒除互联网一般,严青栀总是控制不住的看空间里严青竹留言的位置。

    苏阖见她这样,实在有些恨铁不成钢,为了帮她能够走出与严青竹离别的阴影,苏阖含泪又给她增加了半个时辰的训练时间。

    以至于严青竹这样警惕的人,每天练功回房以后,都能一倒头就睡的人神不知……

    不过别说,睡眠质量好了以后,心情似乎也跟着好了起来。

    没等到秋天到来,她已经快快乐乐的进入了训练的下一个阶段。

    除了每天必须的基础训练以外,苏阖已经开始一招半式的传授她破云枪法,而前院的孩子们,也开始有模有样的打拳了!

    院中的枣子熟了又落下。

    要不是这一院子孩子闹腾的够呛,严青栀都要以为入海川的经历是不是她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直到十月初二的一个晌午,严青栀从书院出来,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在自家院子门口看到了一架熟悉的马车。

    那马车有多熟悉呢!?

    大约就是跟她家后院放着的两架一模一样吧!

    严青栀心头一跳,这特么不是天镜司的马车吗!?

    天镜司的人怎么找她家来了?

    难道驭尸宗的事情牵连到了自己?

    还是说孙玄的事情东窗事发?

    不能啊……苏大伯已经处理过了呀!

    不行不行,我得稳住,不能慌……

    严青栀脑海之中念头翻转,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正当她几步走到那马车旁边,想要绕过去看看赶车的人是谁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突然从马车上面下来,回身接人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严青竹。

    那人顿时涌出了一抹热情的笑容。

    “苏姑娘!”

    严青栀心头一颤,连忙也挤出了一抹笑走上前去。

    “梅小哥儿,是你呀!你到这里……”

    她想打听一下天镜司的人过来的目的,却听见马车里传来了一个男子不悦的声音。

    “扶我下去……”

    这声音严青栀十分熟悉,到底是她见过的最大的官,怎么也不能这么快就忘了对方的声音。

    寒生听到梅横的声音,脸上的笑容半点不变,赶忙回过身去,在车把式的帮忙之下,将梅横的大轮椅搬了下来,而后才将梅横架在肩膀上扶出马车放在轮椅上安置妥当。

    轮椅在石板路上咕噜噜的转过来,梅横与严青栀四目相对。

    严青栀今日穿的是书院那一身湖蓝色的书生长袍,还带着白祁书院的帽子,原本的江湖气全被压住,只剩下她原本明艳的色彩。

    而梅横今日却是一身玄青,暗金色的织锦云纹点缀,黑亮的发丝垂在胸前,明明是很老气的打扮,可不知为何,在他好看的容貌映衬之下,只有一种独特的贵气。

    严青栀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的书包,尽管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可在真的见到梅横的脸时,还是紧张的不行。

    这样的人若是真的洞悉了什么,自己想要在他面前隐瞒,会成功吗?

    严青栀对着梅横的方向行了一礼。

    “许久不见,梅公子……”

    梅横也对着她拱手点头,道了一声。

    “苏姑娘别来无恙!”

    严青栀起身与梅横寒暄。

    “拖梅公子鸿福,这些日子还算顺遂。”

    见梅横将自身的压迫感收回,严青栀这才放松了些许,看来不是抓她的,不然不会这么客气。

    “对了,梅公子怎么到了这边可是有何要事?若我帮得上的,您自可开口,莫要客气。”

    严青栀客套了一句,但其实更多的还是试探。

    梅横自然听出了她的意思,抬头看了看严家门口的门牌,梅横眼中有细碎的光芒闪过。

    “梅某前来访亲!已经到地方了!”

    说着一挥手,只想了严青栀家的院子。

    严青栀:……

    严青栀一愣,下意识的想到了薛瑾容,但马上又觉得不应该,薛瑾容要真是梅横在意到能够前来拜访的亲戚,就断然不可能混成现在的样子。

    可自己家里似乎也没有人是梅横的亲戚了呀!?

    还是说,访亲是假,遮掩身份办案才是真的!?

    如果这样的话,办的是什么案子?

    这样怕人知道,难道还是驭尸宗的案子?

    是不是他发现了宋伯清的事情,追查线索追查到了这里……

    严青栀有些慌,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

    自家的大门就这么敞开着,跟曾经的许多年一样,院子里还有孩子们的声音传来。

    那些孩子最近都被严青栀收到了自己门下,成了破云枪一门的传人,严青栀还给他们取了名字,按照年龄分了身份辈分,这会儿最是热闹的时候。

    一个孩子追着另一个孩子让她叫自己师兄,要不然就是离经叛道。

    那离经叛道喊的震天响,生怕院子外面的人听不到一般。

    梅横看了看严青栀,歪着头对着梅寒生的方向询问了一句。

    “寒生,刚才这个孩子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严青栀的汗都要下来了,她觉得梅横这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就等着她自投罗网呢!

    “咳……那个……”

    严青栀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院子之中有一个熟悉的脚步声飞奔出来。

    她转过头去,就看见苏阖今日穿着一身银袍,外面套着一件青色的半袖外衫,洋洋洒洒的走出出来。

    外衫的鼓荡,一种道骨仙风的气质扑面而来。

    他到了门口,对着梅横拱了拱手,腰都没弯。

    “梅公子!”

    梅横见他到来,虽然困难,但还是从轮椅上站起,向着苏阖的方向弯腰行礼。

    “苏前辈!”

    脑补了一大堆的严青栀见到苏阖与梅横之间带着的淡淡熟悉,瞬间后背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只觉得十分尴尬。

    在入海川的时候,还跟人家梅横说以后用得上的地方尽管找她,结果地址留了个巢郡,名字都不是真的。

    现在好了,人家上门来了,这不管是坦白,还是不坦白都尴尬的让她想刨地。

    看着苏阖端着的架子,她明白苏阖与梅横之间其实并没有太熟络,可正因为不熟,才更在乎自己的面子呀!

    严青栀僵硬着身体,缓缓的挪动脚步向后褪去。

    她觉得自己应该去外面躲一躲,反正君同月还没有下课,这时候只要她从梅横面前消失,一切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严青栀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甚至笔直的身体都依旧挺立,只有那脚步小幅度的后退着。

    但就在她刚刚挪出一小步的时候,院门口的苏阖似乎发现了什么,转头向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青栀,你杵在那干嘛呢?”

    严青栀:……

    ╮( ̄﹏ ̄)╭

    “呵呵……呵呵……大伯……”

    听到苏阖的话,梅横和梅寒生一起转过头来。

    梅寒生一脸震惊,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梅横则是适时的表现出了些许惊讶,但马上又恢复了原样,只是笑容之中多了些看好戏的意味。

    严青栀瞬间更尴尬了。

    “哈哈……哈……”

    苏阖实现在几人身上打量了一圈,眉头挑了挑,解围的说道。

    “一路风尘,梅公子还没用饭吧!?”

    梅横看向苏阖的方向,微笑着点了点头。

    “路上遇到些小事,耽搁了些许,这才到了这般时候,倒是让苏前辈见笑了。”

    苏阖背过手去。

    “梅公子客气,青栀,你去前面汇香馆叫两……三桌最好的席面的过来。”

    严青栀赶紧响亮的答应了一声,连忙抱着书包跑进了院子里面,将书包一把塞给了正厅里坐在轮椅上看书的包子,她则一路飞驰而过,飞快冲过了后院,向着汇香馆的方向跑去。

    路过的时候,还不忘交代后院的帮工小桃一声。

    “小桃小桃,将正厅的桌子收拾一下,一会儿汇香馆那头送食盒过来。”

    正在打水的小桃有些慌张的答应了一声,赶紧加快动作,将水提上来。

    院子门口苏阖已经和梅横带来的车把式一起,将大门槛台了起来。

    马车缓缓的驶入了院中。

    院子里上一刻还闹哄哄的孩子们,瞬间销声匿迹,都各自躲回了房间之中。

    小桃手脚麻利的将桌面上的摆件清理干净,将大桌布铺在了上面,而后拿出了严青栀放在厨房里的一罐好茶,泡上一壶送到了正厅。

    去的时候,她低着头,也不敢看来的客人,送上了茶也不敢停留,连忙就从正厅退了出去。

    不过她没看,却是有人拉着她看的。

    与她一起的小姑娘就是个活泼的性子,再加上家里的孩子多,凑在一起说说闹闹,一排脑袋便出现在了正厅后面的回廊上面。

    他们扒着门,看着正厅之中端坐在轮椅上的梅横的背影。

    光芒从前面照下来,他们眯缝着眼睛,全都十分严肃的样子。

    “怎么办,好像看不清楚……”

    其中一个孩子小声说道。

    小桃赶紧去捂那孩子的嘴巴。

    听见后面的声音,苏阖耳朵动了动,却是没有呵斥。

    梅横似乎根本不知道情况一般,并没有去碰桌上的热茶,只是淡淡的开口与苏阖说起了召都最近的形势。

    梅横带来的人都在站在他身边,除了寒生,一共三个。

    不过,他们三个人加一起的气势,都没有苏阖一人端坐一头的更加强势。

    三人仿佛壁画一般,就这么稳稳的贴在正厅的墙面上。

    后面的脑袋挤挤茬茬,没一会儿就要维持不住现在的姿势了。

    “别挤……别挤……”

    “别压我!”

    “起来点!”

    下面的孩子小声的说着,但上面的脑袋们根本不在意。

    小桃有些心慌,觉得这样去观瞧一个男人,实在是臊得慌,想要起身,却被同伴拉住。

    “哎呀,再等等,他在转一点头就看到了……”

    他们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都在这干嘛呢!”

    严青栀的声音不大,也没有传出多远,按理说不能打扰到前面的人。

    可奈何她面对的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她这一声出来,原本还竟然有序的队列顿时乱做一团,趴在下面的一下就把贸然起身的上面的孩子绊了个跟头。

    还有一些看见大魔头过来,已经慌的找不着北的,趴在地上四肢滑动着想要爬走,结果把上面的人直接摔了出去。

    后面的回廊之上,顿时乱做了一排,寒生顿时探出头去查看。

    他的身影将照在梅横身上的阳光挡住,等到梅横转过来时,后门处原本看不清他容貌的人这一下全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只是那些孩子没有功夫,也没有心情欣赏。

    只有小桃抬起了头,正好看到了那样一双凤眼。

    她恍惚之中只觉得连呼吸都不会了,严家姐弟的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别说君同月或者严青栀,就是严青竹她也觉得好看极了。

    可严青竹到底还是个孩子,才十二岁的年纪罢了!

    再好看也是有限度的!

    可面前这人却是不同的,那是个一个真正的好看的男人。

    以女子欣赏男子的角度去看的好看……

    小桃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她整个人都像是呆傻了一般。

    她只觉得从小听到的许许多多的话本好像都有了灵魂,她形容不出来,也不愿意去形容。

    严青栀看她这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更加紧张了。

    赶紧把她拉起,连推再搡的将她和一群孩子推远。

    “别在这给我丢人,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幸好除了小桃,别人都还算正常,一见严青栀发飙,都跟鹌鹑一样四处逃窜而去。

312 请求

    这样的没规矩,若是放在了世家大族之中一定会被引为羞耻。

    可放在严家,却显得鲜活之余又多了不少的烟火气。

    梅横笑眯眯的看着严青栀快步走回来,径直坐到了苏阖身边。

    在严家严青栀才是一家之主,那就是严家的最高代表人,自然没有女子不能与男子同席的说法。

    严青栀一坐下,就闻到了淡淡的茶香,这是冯山长最喜欢的茶,一般只有来了贵客严青栀才会交代小桃去泡上一壶。

    小桃这次也是见苏阖亲自出门迎接,才想到了这点。

    她有些尴尬,自己到底还是不够细腻。

    她便小声和苏阖说了一句,而后又悄悄起身,很快,新的茶具被她端了上来,顺便还带将厨房里泡茶剩下的半壶水拎了过来。

    给梅横重新倒了一杯温水之后,她这才重新落座。

    梅横看着她的动作,眼中闪过了笑意,开口询问。

    “苏……呵!严姑娘不必如此客套。对了!怎么不见严公子?”

    严青栀尴尬的笑笑,心道这梅横真是观察入微,这么快就发现了她实际才是这里的主人,也瞬间将门口的门牌跟自己对上了号,又在言语之中将严青竹拉出来,在苏阖面前好好的敲打了自己一通,这倒是瞬间将他们不咸不淡的距离拉到了一个敏感的位置。

    严青栀若是不在苏阖面前承认这份熟络,便好像有些不识好歹了!

    哪怕当时梅横救他们不过是顺手,而且自己也将从柳怀香那里拿到的东西全都交给了对方,可也总觉得好像欠了梅横许多一般。

    原来两人再也不见,这件事情最后就会不了了之,双方都会默认这次的事情不过是‘银货两讫’,可如今在这样的场合见面,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严青栀就觉得自己曾经一定是欠了梅横一个天大的人情。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人真是不好弄。

    “青竹已经去服役了。如今只有大伯,我和表妹在家。”

    严青栀将严青竹的名字点出,又在表妹上面咬的很重,其中意思不言而喻,那就是明白的告诉梅横,君同月也不姓苏,而且也不姓严。

    苏阖好像没看出两人之间的官司一般,笑眯眯抿着茶。

    梅横向着她挑眉,示意自己明白了。

    “梅某未记错的话,严公子才十二岁,怎的这般早便要科举了?”

    “哦,先下场试一试手,若是没考中以后机会也多些。”

    严青栀随口敷衍,梅横也就是随口一问。

    几人闲聊的过程之中,汇香馆那边的跑堂已经拎着食盒过来了,严青栀见此赶紧召唤小桃她们,让她们帮忙摆席。

    两个小姑娘脸色红红的走了进来,小桃依旧低着头,半点都不敢抬起,但另一个小姑娘却眼光熠熠,余光在梅横身上打量一圈后,这才强压着自己的眼睛,僵硬着动作忙活完了下去。

    后面还有两桌席面没有上来,严青栀交代她们一个人去书院将君同月拦住,让她在书院里吃算了。

    另一个人则去给孩子们摆一桌,再给梅横带来的人摆上一桌,叫小包子过来招呼。

    小包子已经有了名字,他本家姓张,严青栀也没有给他改姓的打算,便还是姓张。

    严青栀不希望这些孩子忘记自己的父母,他们的故事君同月都打听过,没有一个孩子是被家人卖掉的,都是那些帮派屠村或是屠族的时候剩下来的有天赋的孩子。

    他们的父母亲人并没有抛起他们,严青栀希望他们能一直活在家族的期待之中,不管以后会不会肩负起自己家族的兴衰,但这份牵挂和感情是那些已亡故的人留给他们最好的东西。

    所以这些孩子,不管姓什么,都算作是念字辈。

    而名字,则代表了严青栀对他们的全部期待。

    平安喜乐,一世泰康。

    作为大师兄的名字,他的名字便是张念平。

    而那个已经在路上去世的孩子,严青栀也给他立了一座衣冠冢,里面放了一块染血的碎布,以后逢年过节这些孩子总是要去给他扫墓祭拜的。

    严青栀这人向来不拘小节,虽然小包子如今才八岁,可以他的心境,能够承担的责任她一点都不会少给。

    人活着总要有意义,何况这个孩子以后都站不起来了,他更需要在人群之中体现出自我价值。

    没一会儿薛瑾容便推着他走进了正堂,薛瑾容坐在了严青栀身边,而小包子则去了另一桌招呼。

    他还有些紧张,可与同样坐在轮椅上的梅横对视之后,他心中的惶恐突然就变成了一股动力。

    他与在坐众人行礼之后,严青栀这才让他去到一旁的圆桌旁边,又亲自去请梅横带来的人入座。

    这些人有自己的规矩,像这样的时候肯定要留一两个人守着他们,以防止发生意外的时候全军覆没。

    不过这次梅横也开口让他们去吃饭了。

    虽然说不排除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但不得不说,要是苏阖想针对他们,实在是没有下毒的必要。

    既然这样,还不如大方一点!

    两桌人都坐了下来,小包子有些应对的虽然生涩,只不过他负责的事情很简单,梅寒生也坐在这里,都不用他说什么,梅寒生便已经轻车熟路的和他聊了起来。

    他虽然心智成熟,但经验到底不多,只不过他们的背景来历没有几个比梅寒生更了解的,他偶尔说错了话,也暴露不出什么东西来。

    一顿饭吃完,薛瑾容将他推回了房间,房间里其它的孩子们已经到了午睡的时间,但他们都在昏昏沉沉的打盹,却并没有睡下,一见大师兄回来,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他们嘁嘁喳喳的说起了今天的饭菜。

    这样的一顿在刚回来安顿的时候严青栀也曾经叫过,可这些孩子年纪不大,几个月的时间,只记得那些菜好吃,但实际上怎么好吃,都已经忘了个干净。

    这一轮吃的他们一个个肚皮圆滚滚的,有许多话想要说,可君同月没有回来,他们能够分享的就只有自家大师兄了。

    一群孩子吵吵闹闹,连午休的事情都忘了。

    严青栀坐在这里和梅横说话的时候,耳朵也没忘了听着那头的动静,见他们难得这么高兴,也没有去打扰。

    而吃饱喝足的梅横,也才说到了这次过来的原因。

    “苏前辈,这次梅某前来,却是有一桩事情相求。”

    苏阖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点了点头。

    “嗯,薛兆给我写了信,信上说了你的事情,老夫确实认识古氏如今的族长,代为引荐不成问题。不过,前些日子老夫为了些私事,已经求上门过,你若是有其它事情想让老夫帮忙,老夫怕是无能为力了!”

    梅横淡淡的笑着。

    “古氏一族向来神秘,前辈肯帮忙引荐与梅某便是大善,又怎还有脸面要求更多!”

    苏阖也是哈哈大笑,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不过是些许小事,说来,你曾在入海川救过我家青栀,倒是老夫当谢过梅公子仁义才是。”

    梅横连忙躬身行礼。

    “前辈言重,严姑娘人美心善,武功高强,就算没有遇上梅某,也当能逢凶化吉。”

    严青栀心里暗骂梅横不要脸。

    他虽然夸了严青栀,但也表示了不承认苏阖以还他恩情的方式替他引荐南荒的古氏中人。

    苏阖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梅横胸怀坦荡,不计得失。

    可严青栀却分明还记得自己刚落座的时候,他说的那些话。

    这人竟然想在苏阖身上占便宜,又想让她记着当时的人情。

    严青栀捏了了捏拳头,却也不敢表露出分毫。

    她深知苏阖的人品,这人圆润却不失棱角,梅横对严青栀的救助,只要梅横不松口揭过,他就一定会认的,更是一定会压着严青栀认下。

    与其到时候弄的自己灰头土脸,还不如就这样既全了自己的脸面,也没让苏阖丢人。

    严青栀赶紧客气了一句。

    “梅公子谬赞!”

    苏阖又是哈哈一笑,拍了拍严青栀的脑袋,下手有点重,让严青栀分明感受到他已经洞察了一切。

    她垂头耷拉角,感觉这一轮自己是真亏。

    “古氏的规矩比较大,寻常人进去也不容易,既如此,老夫便亲自与梅公子走上一遭,不知梅公子是否着急?”

    梅横眼中一喜,扶着轮椅站了起来,向着苏阖行一大礼。

    “如此便谢过苏前辈了!”

    “苏前辈不需多做准备,梅某的人已经沿途打点,只等前辈料理完家中琐事,便可即日启程。”

    苏阖点了点头,手指敲动桌面,思考着自己现在还有没有别的事情,想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严青栀身上。

    “老夫倒是无甚琐事,不过老夫却想要多带一人,不知梅公子这边是否方便。”

    梅横在梅寒生的搀扶下已经坐回了轮椅之上,听到苏阖之言,并不以为然。

    “自是无妨。”

    苏阖这才看向了严青栀开口询问。

    “老夫想带你去见一见故人,家里的琐事,你交代一下,此番若无变故,大约月余便回回来,你要几天方能处理好?”

    严青栀点头应答。

    “好的,阿月身体不好,还要照顾家里的孩子,可能就不方便了,这一次是不是只有咱们两人上路?”

    苏阖点了点头。

    “正当如此。”

    严青栀一想,如果君同月留在家里的话,她要处理的事情就不多了。

    “一日即可。”

    苏阖这便点了点头,与梅横说道。

    “明日便可准备妥当,后日出发便可。”

    梅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连忙又是一番客套。

    他的人大多留在了客栈,他晚上也没有在严家留宿的打算,何况人家要出门,家里肯定鸡飞狗跳的,他留在这里也很尴尬。

    他离开以后,薛瑾容便和严青栀说了一声,也去了梅横暂住的客栈。

    薛神医一直跟着梅横,这会儿也在附近,薛瑾容过去看看才是正当。

    严青栀当然不会阻止。

    不过她走的时候,严青栀分明看见,她将薛神医身边那小童曾经给她的荷包也带上了。

    见此,严青栀有些压不住自己的好奇了。

    她有些想要知道那小屁孩看见荷包被人送回来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她手里的事情很多,虽然梅横说他们什么都不用带,可自己惯穿的衣服什么的也不好让人准备吧!

    严青栀这头自己打包之后,还要帮着苏阖打包。

    苏阖下午的时候就不见了,严青栀在家里看着那些昏昏欲睡的小崽子们练功。

    一直到晚上,苏阖才带了一堆盒子回来。

    严青栀:……

    合着您这买礼品去了呀!

    她这边还在心里吐槽呢,那头苏阖则把她叫到了书房里面。

    苏阖坐在自己的桌子后面,擦拭着自己手中的长枪,枪杆都被他盘的锃亮。

    严青栀摸了摸自己腰后的枪杆,感觉到了世界的参差。

    “大伯,今天怎么叫我来书房了?”

    苏阖的书房一般是不让别人进来的,他连打扫都自己上,连严青栀都不用,平时有事都在卧室里见他们。

    “今天的事怕别人听!”

    严青栀顿时明白了过来,苏阖的书房位置比较偏僻,一般人不会过来,要是天镜司有人在周围的话,不靠近到两人耳力能听到的范围,也肯定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你将你与天镜司左司使的事情都说与我听听。”

    严青栀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便刨开了严青竹预知的一切,说起了他们和梅横之间的事情。

    其实一共也没见几面,自然没有太多故事可以讲。

    “照你所说,他们找你们其实是为了柳怀香的东西,但东西你已经给了,便算是两清了。”

    严青栀点了点头。

    苏阖捋着自己的胡子,皱眉深思了片刻。

    “你们真的没再见过了吗?以前呢?也没见过吗?”

    严青栀身在局中看的不甚清楚,可苏阖却不一样,他到底活了七十多年,何况有时候,经验积累出来的除了人情世故,还有敏锐的感知。

    听了这话,严青栀不禁一愣。

    她穿越过来之前,自己原身这个小可怜连言家的大门都没出过两次,怎么可能见过梅横。

    自己来了以后,所经历的事情至今回忆起来依旧历历在目,若是真有梅横这般精彩艳艳之人出现,她怎么会想不起来!

    “肯定没见过。这样的人,我只要见过就可不能忘记的!”

313 进南荒

    一转眼就到了要离开的日子,梅横在青檀县的城门口等着。

    笔墨斋的活计架着车,带着君同月和孩子们过来送行。

    苏阖去询问梅横的人他和严青栀坐在哪一架马车上,严青栀则和君同月交代着家里的事情。

    “别太惯着他们,他们年纪小不辨是非,放纵的太多就容易歪了。”

    君同月眼中带着惶恐,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机械的点头答应。

    “我知道!”

    “你自己也要好好的养身体,我留给你防身的东西不要轻易示人,也别给孩子们玩,看伤到他们。”

    君同月点头如捣蒜。

    “好。”

    “笔墨斋的帐你定期查一查,不用太较真,张掌柜一家还是稳妥的,他将结余给你你就收着,这是你们的花销,别省着,该花就花,这些孩子身子都有些亏空,现在又开始习武,肉不能断了。”

    “我给你留的钱你放好,回来也不用给我了,你自己留着,别让手里太紧张。”

    君同月紧张的不行,想起严青栀留给她的一千贯银票,并没有太高兴。

    “我手里……”

    她想要说话,严青栀便拍了拍她的手。

    “这不是以防万一吗!你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找我师父。”

    说到了冯山长,君同月倒是放松了一点。

    她虽然和冯山长的关系一般,不如严家姐弟更好,但到底是在严家蹭了好几年饭的人,她就是再不熟也有个限度。

    “好,我记住了!”

    严青栀想到了这里,觉得自己该交代的早就交代过了,这阵子倒是没什么说的了,便转过头拉着君同月向着不远处的小孩子们走去。

    见她过来,孩子们情绪忐忑之余还带着兴奋。

    “我要出门两天,你们要多听话,表现好的话,我带你们去汇香馆吃席面,表现不好的话,我就把你们吊在游廊上面晒干!”

    严青栀一开口,就让孩子们的情绪随之波动。

    刚开始是松了口气,而后是兴奋不已,最后是一脸失落。

    “我们晒成干也不好吃,我们都没有肉!”

    看着最皮的小子这时候还跟自己扯淡,严青栀一巴掌按在他脑袋上面。

    “就你话多!”

    说完,严青栀看向了坐在轮椅上的张念平。

    “你多管教他们,别让他们惹事,也别让他们往院子外面跑,这世道拐卖孩子的忒多了,一定要保证安全。”

    小包子郑重的点头,看起来比君同月还沉稳不少。

    严青栀还想要交代些什么,但还不等说话,梅横那边已经有人催了。

    “严姑娘,咱们要启程了!”

    严青栀连忙转头答应了一声,君同月则瞬间慌了手脚,薛瑾容从人群里退了回来,走到孩子们身边帮忙安抚着。

    今天过来送他们的只有自家人,冯山长不想和天镜司有太多瓜葛就没有来,而书院的学生,严青栀也没告诉,倒是周围的邻居过来了几个,这阵子帮着安抚君同月和孩子。

    严青栀与他们一一道谢,又一一道别,便转身跑到了苏阖旁边,苏阖给她找了一架马车,看着她上去以后,才去了另外一架。

    严青栀打开车门和外面的人挥手,孩子们赶紧用力的挥手回应着。

    来到这个世界许久,她只有上次送别过严青竹,而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送。

    看着邻居和家里的孩子们,她心中涌现出许多的情绪。

    所谓归属就是这种已经离开,但心中仍有思念的感觉吧!

    马车一路出了梦云,这一次去的是南荒,一路穿过茆江和彦州郡。

    路上梅横每天会过来见一见苏阖,若是到了岔路,苏阖也会主动找他提点。

    梅横十分相信苏阖的样子,根本没有找向导的打算。

    严青栀也是在这时候才知道了苏阖的部分过往,原来苏阖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南荒的大山里住过十来年。

    那时候他的师父才刚离世,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命数的力量,深深的陷入到自我否定和愧疚的心魔之中。

    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什么能够挽留住他的,若非是还想给破云枪一脉留下传承,他可能也就找了个地方了此残生了。

    当然,当初走进鸲山的时候,也未必没有就此了断的想法,只是如今活了下来,有些话说了就使人觉得矫情。

    而苏阖这样的人,是断然不会做那些矫情之事的。

    严青栀不知道那时候是不是苏阖一生之中最灰暗的时刻,可如今几十年过去,听到苏阖提起的时候,她依旧能感受到苏阖内心的不平静。

    她再想,上一次苏阖过来给她们寻那灵蛊的时候,是不是也曾重新将自己不愿回首的往事重新经历过一遍。

    有天镜司的玄卫开路,又有苏阖坐镇其中,这一路上除了几个不开眼的小毛贼什么厉害的角色都没有遇到。

    严青栀最开始还能在车里坐着,也晃荡了半点之后,她就坐到马车顶上打坐去了。

    偶尔听到野鸡兔子喜鹊什么的,也都顺道打了加餐。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很快就到了马车能停留的最后一个村子。

    在那里留宿一宿之后,一行人就要徒步上山了。

    另一头倒是也有车马能走的路,只是那边戒严,想要上去并不容易,一层一层的等候着,还不如走苏阖最熟悉的路线。

    而且,苏阖和古氏的关系,似乎与严青栀想象之中的和谐有些区别。

    这山路难走就算了,路上竟然还有不少针对苏阖的机关。

    那机关很新,显然就是刚放上去没有多久的,苏阖不好让天镜司的人帮他趟路,便叫上严青栀跟着一起。

    天镜司的人则是跟在两人身后。

    梅横的轮椅也跟着被人背了上来,那轮椅重的一个人都背不动,严青栀看着那两人一路将那轮椅捆在身上拖了上去,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不过这时候也显不到她,而且,她也不是梅横的下属。

    虽然当官挺好的,可也分是什么官,天镜司的密使还是算了!

    有了严青栀的助阵,这些让苏阖灰头土脸的机关也没有那么难了。

    严青栀原本对各种材料就足够熟悉,又耳力惊人,而且行动力丝毫不必苏阖弱上多少,这样机关密布的场面,她倒是比苏阖走的更轻松。

    走出去没多远就进了山,进山以后路比较多,就没有来路那样的机关了。

    一行人夜晚在山林里住的,苏阖在这里有一个小木屋,大家晚上在那木屋里将就了一下。

    如今已经十月,南荒的温度也跟着降下来了,山里入夜之后更是冷的出奇,潮湿的空气都带着冰凉的质感,如同贴在人的皮肤上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

    严青栀在房间之中点了几个火堆,等到将地面烤热以后,才将火堆移走,留下一个温热的可以打地铺的区域。

    木屋里的床留给了梅横这个身体不好的病号,剩下的人便都只能打地铺。

    严青栀和苏阖都没抢那些地方,两人找了个破条凳盘膝坐在上面,准备静坐一夜。

    外面的不少树叶都落了,不过也有一些坚挺的树木依旧如初,风穿过树叶飒飒作响,屋里的火焰噼啵有声。

    月亮缓慢的从天空走过,时间一晃就到了子时。

    严青栀的脑袋微微一偏,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进她的耳中,严青栀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地上睡了一地的人。

    守夜的两个天镜司玄卫正坐在火堆旁边添柴,火焰随着窗口方向飘进来的冷风摇曳。

    似乎是感受到了严青栀的变化,他们都转头向着严青栀看了过来。

    严青栀也没有犹豫,将袍子抖开,落下双腿站了起来。

    她身边的苏阖也睁开眼睛。

    “你去哪?”

    严青栀并不意外苏阖一无所知,她随意的说道。

    “不去哪,腿麻了,出去走走。”

    苏阖没说什么,又把眼睛闭了起来,轻哼一声算是应允。

    “嗯!”

    严青栀又和守夜的两人打了招呼,便走出了门去。

    出门以后,她围着房子又转了一圈,麻痹了一下苏阖,这才找了个方向走了过去。

    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严青栀不想让这人惊动天镜司的人,便赶紧直奔那方向而去。

    很快,两人之间的距离便不足十米了。

    虽然严青栀背后背着她惯用的枪,但她的手还是下意识的放在腰间软剑的位置。

    她刚练起来的枪法和她在生死之间磨练出来的剑法差距不小,关键时刻还是剑法更靠谱一点。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严青栀躲在树后,身体压的很低,整个人蓄势待发。

    而那脚步声的主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异常,顿时慢了下来。

    严青栀屏息等待,平静的一丝波动都不见。

    对面的人警惕归警惕,可长时间的平静之后,那人便渐渐放松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在不停接近,直到那人已经从严青栀身边走过,甚至还一无所觉地前进了大约三不,严青栀这才一跃而出。

    那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身想要反抗,却已经来不及了,严青栀的手稳稳的将那人的手扣住,一脚蹬出,那人直接跪在了地上,手腕被高高的抬起。

    那人还想要反抗,但严青栀一脚踩着对方小腿,一手用力的掰住那人胳膊,一声少女的痛呼发出,那人手中的匕首直接落在了地上。

    严青栀见此不禁意外了一下下。

    这小姑娘的身手也太菜了呀!

    “你是谁?”

    “你是谁?”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哼!你快放开我,我可是古家的姑娘,你们擅闯我古家禁地,一会儿就有护卫过来抓你了!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让他们……哎呦!”

    小姑娘声音尖锐,在夜幕之中传出去老远,刺得严青栀耳朵生疼。

    “闭嘴吧你!古氏的禁地距离这里起码还有三天脚程,你吓唬人也说点靠谱的好嘛!”

    严青栀瞬间将那小姑娘的谎言戳破,顺带的还补充了一句。

    “还有,你是傻子吗!我要真是擅闯禁地的人,你这么一通恐吓,我不杀了你保命,难道还会束手就擒吗?!”

    “你不好好的示弱扮可怜拖延时间,等到家人过来救你,还妄图刺激凶人,你脑子里长的果酱吗?”

    小姑娘被严青栀教育,十分不服气。

    “就你知道的多!我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说话之间,她身形扭转,另一只自由的手直接向严青栀甩过来一个东西。

    严青栀悠悠的叹了口气,一挥手那东西就被严青栀刨成了两半。

    两节虫子尸体落在地上,连个动静都没有发出。

    “啊啊啊……你杀了我的小绿!”

    “啊啊……”

    严青栀原本琢磨着自己是过来拜访的,似乎绑了人家的孩子略显挑衅,可这小姑娘的嗓子实在是太好了,烦的她脑仁都疼。

    她实在懒得应对,想着不行就把责任都推给梅横吧!

    天镜司处理这种事情,一定很有经验的。

    这个念头闪过,严青栀手刀挥起,当场就把还在尖嚎的小姑娘劈晕当场。

    小姑娘刚倒下去,苏阖的脚步声便响了起来,严青栀转头看他。

    “大伯,这人你认识吗?”

    苏阖表情淡淡,丝毫不在意严青栀对他熟人的晚辈动手。

    “不认识!”

    说完又叮嘱严青栀一句。

    “这样的人以后不需客气。”

    严青栀赶紧点了点头,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面。

    “我这不是担忧古氏之人对咱们生出误解吗……”

    苏阖淡淡一笑。

    “无所谓,老夫与他们的误解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桩!身上东西搜干净,把人捆了,再把那虫子尸体也带上。”

    严青栀老老实实照办。

    小姑娘年纪不大,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可身上带的东西是真阴损,一大堆的毒虫蛇蚁,还全都是带着剧毒的,就包括小姑娘刚才用来偷袭她的,就是一种剧毒毒虫。

    那毒虫毒性很强,虽然不会让人触之即死,但那毒虫毒液喷溅过的地方,就会皮肤溃烂。

    她当时正好是对着严青栀脸扔出去的,显然就是打着让严青栀毁容的主意。

    严青栀搜的很仔细,一点能够伤害别人的机会都不给她留,连头发都给她拆了,在头皮上还找到了两只毒虫,把严青栀恶心的够呛,觉得这孩子脑子不好使,可能就是毒虫上脑的关系。

    等都收拾好,严青栀这才扯着那小姑娘的腰带,就这么拎着对方跟苏阖一起回了那小木屋里。

    刚才那小姑娘的动静太大,这会儿连梅横都已经醒了。

    他披散着头发,白皙的脸在浓密的黑发映衬之下显得有些娇弱,与严青栀往日里见的那般强势完全不同。

    看着他的样子,严青栀不禁一愣。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梅横,严青栀第一反应却是想到了严青竹。

    她总觉得,这时候的梅横和严青竹的气质有些莫名的相似,可要让她说哪里相似,她又觉得自己说不清楚。

    严青栀没有深究,将那小姑娘往地上一扔,便开口说道。

    “这小丫头凶的很,好像是古家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会过来这边,你们要审审吗?”

    严青栀没有夹带上自己的私货,就是平铺直叙的将情况说了一下,至于天镜司的人如何做,那是人家的事情。

    梅横听了这话,悠悠的叹了口气。

    “捆上送回去。”

    他没说审,就是不审,这些跟了他许多年的人早已经学会如何去解读他的话了。

    天镜司有人过来将那小姑娘随意检查了一下,发现严青栀收拾的很干净以后,就没再检查,扯了条绳子将她捆的结结实实,顺便还用一块方巾把她嘴堵了,捆到了一边的柱子上面。

    等收拾妥当,众人又重新躺回了原处,守夜的守夜,休息的休息。

    这些天的颠簸让梅横的状态不太好,他重新躺下以后,好一会儿都没有睡着,一直到天蒙蒙亮了,他才重新睡熟。

    深山里赶路不趁早,早上的天不好,秋日里有露水,冬日里有霜,最好的时候,还是太阳上来以后。

    严青栀打坐一夜,状态不错,一早出去,抓了两只兔子回来,熟练的扒皮剔骨,将那肉削的细碎,焯过了水,与带来的馒头一起煮了。

    他们自己带了些调料,小木屋里有锅碗瓢盆的,严青栀最擅长煮这个了,挤开了火堆旁的人,自己看着那糊糊,等到香味在房间里蔓延开来时,梅横那头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梅寒生伺候他洗漱穿衣,又有人将他扶上轮椅推到了火堆旁边。

    严青栀瞟了他一眼,赶紧端着个大碗,给苏阖盛了一大碗,而后便起身离开,让天镜司的玄卫动手。

    梅横可是个大人物,万一出了点意外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头热热闹闹的吃着东西,那头捆在柱子上的小姑娘也醒了过来。

    她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感觉浑身都疼的厉害,阳光透过破烂的窗户照在她的脸上,她抬起头想要说什么,这才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也动不了了!

    “呜呜呜呜……”

    小姑娘拼命的挣扎,可天镜司的人捆人最是专业,哪里能让她这么容易挣脱,她七拧八挣的,只是让那绳子勒的更紧而已!

    严青栀听着那头的动静,只瞥了一眼,就没再说话。

    梅横更过分,连瞥都没瞥一眼,只是放任那小丫头自己一个人在那闹腾!

314 挨打

    一直到他们重新上路,那小姑娘才被放了下来。

    她看着给她解开绳子的玄卫双眼都要喷出火来,在那呜呜呜的不知道吵嚷什么。

    那玄卫面无表情,一点都没有关注那小姑娘的状态,严肃的将自己手里的事情做好。

    小姑娘眯缝着眼睛等着绳子松开,想要趁着那空档对这玄卫动手,只是可惜,捆在柱子上的绳子倒是松开了,可她身上捆着的绳子却是半点都没有放松。

    那玄卫拎着她后背的绳子,像是提着什么物件一般,将她横拎着走到了火堆旁边。

    梅横眯了眯眼睛,抬了抬手,让他们把人扔一边去,完全没有交流的打算。

    小姑娘努力抬头,想要看看坐在轮椅上的人长成什么样,但因为角度的问题,一直都没能看到。

    她拼命的呜呜呜,想要借机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不过在坐的除了亲手把她抓回来的苏阖与严青栀二人,剩下的都是这味天镜司左司使的心腹。

    连梅横这种年纪不大的人都有极强的专注力,别说这些专门培养出来的玄卫了!

    一行人收拾了东西,赶在温度上来以后出了这小木屋。

    梅横依旧被人背着,而那轮椅也依旧被两个人一起带着。

    唯一不同的就是要单独分出一个人带着那小姑娘前进,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拎着就可以,结果走出了一小段路以后,发现山路崎岖,拎着一个人的负担太重,于是便有严青栀出手,又把那小姑娘给敲晕了!

    晕过去的人就安全许多了,那玄卫直接将她捆在自己身上爬上了山。

    小姑娘脖子后面一片淤青,都是严青栀干的好事。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阖已经引着他们找到了一个背风的山洞,山洞里东西不多,只有两块木板钉在那墙壁之上,上面放的东西上面堆满了灰尘。

    严青栀帮着生火,而天镜司的人则在忙活着晚上睡觉的事情。

    那古家的小姑娘已经醒了,不过这回醒了以后十分安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里只有严青栀一个女的,给那小丫头喂饭的事情便交到了严青栀手中。

    严青栀煮了一锅热汤,晾了一会儿后走到了那小姑娘身边。

    小姑娘仰头看着她,视线上下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严青栀的脸上。

    之前单纯的恨意里面,顿时又夹杂了不少恶毒,严青栀装作看不懂,一把扯下了那小丫头堵嘴的布。

    “你快放……”

    她刚一张嘴,严青栀捏着她的嘴将手里的汤直接往她口中灌去,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

    严青栀这人虽然容易心软,可脾气也特别倔强。

    明知道这人对自己有恶意,还硬要去同情对方,那才真是有什么大病。

    那小丫头脑袋左摇右晃,想要将严青栀的手甩脱,可那显然是徒劳,挣扎了几下发现根本做不到,她便用力的咬紧牙关,说什么也不喝那些汤水。

    严青栀也不在意,看着那汤从她嘴角流出,甩的小丫头一脸一脖子,连擦都不给擦,灌完了事,反正这么两天又饿不死!

    小丫头眼中凶光毕露,看见着汤已经灌完,她喉间滚动,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严青栀哪里不知道她的情况,当即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

    “你敢把本命蛊放出来,我就敢把它踩死!”

    小丫头不服,还想要抬头,却见眼前白光一闪,刷的一声,一把匕首直接钉在了她眼前的地面的一条小虫之上。

    虫子被锋利的匕首直接斩成了两半,脑袋还微微的拱了拱,才缓慢的倒在了地面之上。

    小丫头顿时被吓得心肝一颤,她嘴唇哆嗦着,转过头去看严青栀的表情。

    “小丫头,我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树都多,救你这点小伎俩,还以为能骗过我!”

    “你最好老实一点,我们会平安的把你送回古家去,只要你不做过分的举动,我们也不会对你动手,否则的话……你自己掂量掂量。”

    严青栀神情冷峻,眼神之中冰凉一片,当场就把小丫头眼中的仇恨浇灭了不少。

    她缓慢的抽回了匕首,拿着布巾又塞回了小姑娘的口中。

    站起身,严青栀转身坐回了苏阖的身旁,苏阖上下看了她一圈,没有说话,转过头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严青栀没有因为那小丫头年纪不大,就有多心软,这个小丫头和自家的孩子完全不同,她可不会去共情这种人。

    苏阖并不会去指责这种行为,人性是复杂的,与过分的善良相比,他更愿意严青栀脑子灵光。

    被严青栀一通吓唬之后,小丫头终于老实了下来,等到天晚了以后还有玄卫给她铺了被褥,这待遇,也就只比山洞最深处躺在轮椅上的梅横稍稍差一点了。

    一夜无话,严青栀又是赶在天刚亮的时候跑出去打了一头鹿回来。

    熟练的剥皮放血,一块一块肉顺着纹路切开。

    在守夜的玄卫帮助下,严青栀将那些肉都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鹿血这东西比较补,严青栀给苏阖留了一碗,剩下的一盆都给了天镜司的人,这些玄卫虽然看着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看到好东西眼中也会流露出欣喜。

    他们都是壮年,一个比一个能吃,但为了带上行李,众人身上带的食物并不多,这两天都是半空着肚子的。

    那什么野鸡野兔的根本就不够塞牙缝,可又不敢走的太远,如今严青栀打了一头鹿回来,大家总算能吃顿饱的了!

    烤肉的香气引得大家很快便都醒了过来,一群人热闹的分肉,梅横也被人推到了中间的火堆边上。

    里面的小堆篝火被人用土压灭,省着还要过多照看。

    这边热热闹闹的,那边的小姑娘一个人躺在地上,被子里没有多温暖,而且她肚子还饿的厉害,昨天半夜她就饿醒了两三回,这阵子一闻到肉味,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可惜大家都不在乎……

    一群人吃的饱饱的,这才趁着阳光出来开始赶路。

    因为昨天被严青栀警告过,今天的小丫头就没闹什么幺蛾子,玄卫见她如此,也放开了她的双腿,准备让她自己走路。

    那小丫头原本还不愿意的,可一见严青栀开始活动手腕,立马便忍着脖子后面的疼痛连连点头。

    那玄卫见此,才放开了她口中的布巾,给她喂了点水。

    “能给我一口吃的吗?我太饿了……”

    小姑娘可怜兮兮的问那个玄卫。

    她身量不高,只有大约一米五多一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起来娇小可爱。

    不过那玄卫并没有因此表现出太多情绪,他淡漠从包里抽出了一块饼,伸手递到了小丫头嘴边,并没有给她解开手上绳子的打算。

    小丫头有些委屈,眼中开始积蓄泪水。

    “护卫大哥,我……我也想吃肉……”

    她圆圆的小脸鼓了起来,显得可爱又灵动,可惜对方并不欣赏。

    “没有肉了,不吃算了!”

    开玩笑,谁不爱吃肉,凭什么给别人!

    小姑娘的眼泪瞬间涌出,那玄卫冷冷的看着,连擦都不帮着擦,甚至还想要把饼收回来。

    见此,小姑娘瞬间急了,抬着脑袋追着饼就是一口。

    那玄卫的眼睛一眯,表情瞬间凝重,整个人都向后弹起,小姑娘这一口直接咬空,顿时更加委屈。

    可那玄卫已经对她失去了耐心,将手中的饼直接放回了怀里。

    “护卫大哥……”

    小姑娘赶紧叫他,可那玄卫却是再也不搭理她了。

    这里的人都不是傻子,那小丫头明显是冲着咬伤他去的!

    这些古氏的人拥有着许许多多诡异的能力,换做旁的江湖中人可能不会多想,但放在天镜司的玄卫身上,就不可能相信这世上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这小丫头有点小聪明,只是可惜,也就是点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罢了!

    小的甚至都不值得这些人用心去看守她。

    而那小丫头这时候也是异常恼怒,这种恼怒不止来自于对方的强势,还有那被人忤逆的屈辱和对严青栀这种人的嫉妒。

    她这么多年自认为自己是寨子里面最漂亮的,追求她的男孩子都能排满鸲山,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那个女的,漂亮不说,这些男的对她都很敬重,而却要用这种方式来对待自己。

    她的视线看向了苏阖的方向,暗自咬牙,是因为那个老头的关系吗?

    还是说,她用力的转着头,想要看到火堆旁边,身份最重要的那人。

    她心里一阵不痛快,那人竟然都没有亲自过来看她一眼,可见也不是什么有远见的人!

    她喉咙处滚动了一下,一个微弱的频率从她口中发出。

    虽然那玄卫没有给她吃的,可也不是半点机会都没有留给她。

    严青栀头微微偏转,看向了那小姑娘的方向,于此同时,拿着一块烤肉细嚼慢咽的梅横也轻轻的叹了口气,敲了两下轮椅的扶手,提醒梅寒生要离开了。

    听到他这的动静,严青栀转头过来看。

    说来有些奇怪,她与梅横见过好多次,但梅横都还挺正常的,只是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连开口似乎都勉强的样子,每天就这么懒洋洋的瘫成一堆。

    不过严青栀也不敢瞎问,虽然她从来都没有带着有色眼睛去审视过梅横,可这样的年纪,就要一直瘫在轮椅上面,对任何人来说都不希望被别人关注吧!

    也是因此,严青栀不止从来没问过梅横的腿是什么情况,甚至都从没跟人打听过他腿是怎么弄的,又发展到了那种程度。

    可能也是因为她从来不问,所以梅横也没有表现出多在意这件事的样子。

    严青栀想想,也觉得这样挺好的,毕竟大家也没有那么熟,知道的多了肯定要担责任。

    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转头看向那躺在地上的小丫头片子,深深的叹了口气。

    大家收拾东西收拾的很快,没一会儿就把所有行李都收了起来,而后还是按照前一天的方式前进。

    那小姑娘被人扯到了恫恐,一脸看好戏的等待着什么,不过见众人有条不紊的样子,她歪着头又开始不甘心这样等待了。

    悄悄的向前两步,她探身去问前面的玄卫。

    “你们是谁啊?看这样子是要去我们古家的禁地啊!那里很危险的,你们不怕去了出不来呀!”

    那玄卫跟她拉开了一点距离,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哇!你们的领头人是谁呀?是那个老头吗?”

    “我看你对那个小美人儿很尊重啊!你喜欢她那样的人吗?怎么?没有反应?是不喜欢还是不敢喜欢啊?她来头很大?身份很高?”

    “喂!你怎么不说话啊!难道是块木头成精了?”

    “不是吧!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啊!你一直都这样吗?是性格问题还是后来训练的呀!能训练出你们这种人的地方很恐怖吧!我听我阿爷说,你们这种好像叫做死士,是吗?”

    她故作天真烂漫的询问那牵着她绳子的玄卫,可那玄卫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管她说的话有多冒犯,他却是连眼神都没变一下。

    小丫头的嘴抿了抿,心中暗自想着等到她的人来了,看她怎么收拾这些人,可大面上却还是露出了一个虚假的微笑。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死士呢,你能让我摸摸吗?”

    说着她便往那玄卫身边凑去,背在身后的手还想要去拉对方的手。

    只是她还没有拉到,就感觉耳后风起,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直接将她掀了个趔趄,要不是捆着她的绳子还在那玄卫手中,这一下都能给她打飞。

    严青栀的声音淡淡响起。

    “你是鹦鹉成精了吗?哔哔哔哔哔个没完!”

    她对这种人实在没有太好的耐心,两步越过那小姑娘,便向前走去。

    小姑娘脸上虚伪的面具顿时碎了一地,她仰着头,看向严青栀的眼中全是恶毒。

    就像严青栀看不上她一样,她现在也十分看不上严青栀!

    她恼怒的跺了一觉,心中想着在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一定让她好看!

    于此同时,身后一个人声音响起。

    “让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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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556/ 第一时间欣赏竹外梅横一两枝最新章节! 作者:薰衣草草包所写的《竹外梅横一两枝》为转载作品,竹外梅横一两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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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外梅横一两枝介绍:
彼时,刚穿越的严青栀才骗了原身那便宜祖父一笔钱,
正准备带着和自己一同穿越而来的双胞胎弟弟去另一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不想却被迫卷入了另一个事件之中……
原以为一切只是意外!
但随着了解的深入,
才发现,原来自己这农女的背景竟也另有蹊跷。
追杀和阴谋接踵而来,
生命的延续,血脉的传承,
让姐弟二人不得不向着未知的方向前进……
与其东躲西藏,苟延残喘,
不如迎难而上,放手一搏!
有人信宿命难改,
他们却只信人定胜天,
既然面前是层层迷障,那他们便冲破了给别人看看!
不过,这块甩不掉又赶不走的狗皮膏药是怎么回事?
严青栀:咱们不是来种田的吗?
严青竹:说得好像你会一样!竹外梅横一两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竹外梅横一两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竹外梅横一两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