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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薰衣草草包     竹外梅横一两枝txt下载     竹外梅横一两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71 追

    严青栀展现力量的方式总是这样粗暴,每每都能给周围的人制造很大压力。

    不过,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刚才那些人还带着很多算计,可在见过严青栀的武力值以后,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设想之中,这几个人不管多嚣张,可跟他们进入密道以后,那想怎么样还不是他们说的算。

    但现在这个念头却正好倒过来了。

    这人这么厉害,我们跟她下密道,会不会被她反向打劫啊啊啊啊?!

    几个男人都低着头,厚实的身板缩了又缩,都不大想出头了。

    宋老三见此,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些人了。

    说你们勇敢一点,这时候就要敲他们一笔啊!

    可自己想了想,觉得这就跟让他们尽快去送死没什么区别。

    那个叫苏青的小丫头,一看就是个面黑心黑的,之前还拿剑顶着自己脖子呢,这亲自拉车的表现,要说没有威胁之意,宋老三自己都不信。

    他沉默了片刻,觉得这件事就这样吧,能搞出来多少钱,就看这些家伙的本事了。

    反正自己是把人带来了,这条密道用过以后,那些帮派中人肯定能发现,这样的好地方,就这几个菜瓜也占据不了两天了!

    那几个男人显然也明白这个情况,一边带路,一边挤眉弄眼,互相推诿了一圈之后,最开始说话的那男人又开口了。

    “这位姑娘,咱们这条路也是哥几个辛苦挖出来的,你这情况,这一回走过去,以后这路就用不了了,所以我们多收你些钱,也是应当的……”

    他刚开始还有些横,可他看着严青栀向她投来的眼神之后,越说还越委屈了。

    严青栀目的达到,也没有为难这人的意思,抬手让那人好好带路,他们绕过了几排房子,很快就到了密道口的位置。

    这边是个直上直下的洞口,洞口还挺大的,用几块厚木板拼接而成的盖搪着。

    洞里放着一个承重的货篮,用绳子吊上吊下。

    严青栀看了看这洞口,回身比对了一下自己的马车,发现这马车果然是为了这洞口做的!

    到了这里,严青栀就懒得再把那口箱子搬下去了。

    她放下套车的绳子,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箱子,开口说道。

    “你刚才说的话我记着呢,这样吧,我这里有几千两的现银,之前答应了宋老三,说分他一半,那剩下的一半,就给你吧!另外,这一箱铜板也留给你了!”

    说着严青栀拍了拍铜板的箱子,这里一共也没有几百贯,严青栀觉得,这些钱很可能是严青竹让朱福从那些伙计杂工的房间里搜出来的。

    就是一毛的现钱都不留给他们,恶心死他们的意思……

    不过,这一路带着这些东西确实麻烦,趁着这个机会,严青栀直接将这些东西都留了下来。

    反正最值钱的银票,已经被她收进空间了。

    严青栀说完,一剑将自己刚才捆箱子的绳子划开,那速度快的让身边的人都没有感觉一般。

    这一手让周围更加安静了。

    直到那装银子的箱子被打开,这安静才被一阵抽气之声打破。

    一群人眼睛都直了,他们并不是没有见识,只是这个世道又见识的注定只是少数。

    宋老三手都在颤抖,有了这些钱,他还回什么门开城啊,直接在彦州那边安家落户,等着朝廷保护他多好啊!

    一瞬间,好几双手都控制不住的抓向了那些银子的方向。

    别说他们,就连陆涧一脸惊恐的把脖子伸的老长,十分担忧严青栀真的把这些钱散出去。

    严青栀却是无所谓的样子,从一边摞着的火把之中捡起了一根,掏出火折子点燃以后,直接向着密道里扔了过去。

    火把燃烧状态不错,借着火光也能看见那里距离地面大约两层楼的高度,铺了砖石,也没什么危险。

    身后那些人见严青栀真的没有把这些钱搬走的打算,已经一家一捧的抢起来了。

    严青竹把马递给了陆涧,帮着严青栀把马车里的孩子抱出来,有看着严青栀将马车推到了货篮里面,自己也跟着站了进去。

    严青竹连忙到一旁的木桩上解下了绳子,将马车和严青栀一起放了下去。

    那头抢钱抢的越来越厉害了,原本要占一半的宋老三这会儿人都要埋进箱子里了,但周围的人并没有因此就手下留情。

    君同月有些担忧的看着,想要帮他们解决一下分配问题,可犹豫了半天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陆涧就更直接了,看着有银子滚落脚边弯腰就捡了起来。

    捡起来以后脸还在抽抽。

    那头严青栀确定下面安全以后,她又跟着货篮被严青竹拉了上来。

    而后那两匹马几个孩子,外加严青竹三人都被严青栀塞到了那货篮顶上。

    她这边一点一点的将绳子放了下去,没一会儿就到了下面。

    密道里面没有岔路,这一点凭借里头的风声就能判定。

    等到所有人都安全着陆以后,严青栀才回头追问了宋老三一句。

    “喂!大叔,你还跟我们走吗?”

    严青栀原本没有把宋老三放在这里的,毕竟山里危险比较多,他们还带着一群孩子,有个向导才更安全。

    可就在刚才卸车的时候,严青竹给了她一个眼神,严青栀就在空间里找到了他的意思。

    严青竹不需要宋老三带他们进山,他只需要对方带他们出城而已……

    所以才有了这一遭的事情。

    每一次发生什么以后,严青栀总会有一肚子的为什么想问,就像现在,她就不明白严青竹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她不好问原因,就只能先照着做。

    而那头宋老三根本就没有听见严青栀在说什么!也有可能是听见了也装听不见。

    他两条胳膊还在那里刨着,反正严青栀已经把钱兑现了,到时候,他带着钱远走高飞不是比什么都强!

    他显然没有太强的契约精神。

    严青栀见此也不勉强,将那绳子系在木桩上面扔了下去,她则翻身就滑倒了底下。

    那些孩子被君同月重新放在了车上,车里只剩下一个小些的箱子了,几个孩子坐在里面终于松了口气,就在刚才他们还总怕那大箱子掉下来把他们砸死呢!

    这密道不算高,那两匹马脖子都直不起来。

    严青竹和陆涧在前面牵着马走着,严青栀拉着车,最后面是举着火把的君同月。

    这密道有些黑,其实君同月走在最后面还挺害怕的,可那几个孩子似乎更怕黑,他们缩成一团,悉悉索索的,大家距离这么近,又是这样安静的环境,君同月这样的武者都不需要看就能猜到他们的情况。

    如此便有些不忍心了。

    她好像回到了五年前一般,那时候的她大约也和这些孩子差不多的样子,因为被拐卖和父亲的死,她恐惧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

    现在想想,五年的时间不过匆匆,她却有些想不起自己当初的样子了!

    密道不长,很快就到头了。

    这一边的盖子还掩在土里,严青栀趴在那坑坑巴巴的石墙上听了听外面的声音,确定暂时安全以后,这才想办法爬了上去。

    这边准备的时候,将那栓绳子的木桩打在了里面,这样不需要外面的人,里面的人就可以自己出去了。

    严青栀将那相似的货篮升了上去,然后将绳子拴好,方才顺着那绳子爬到了顶上。

    上面只有一层不算厚的浮土,土上面散落着许多落叶,随着那盖子被严青栀推开,阳光和落叶一起飘散了下来。

    这应该是城外的某一片树林之中,周围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

    严青栀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安全以后方才推开了盖子,从那爬了出去。

    重新装上车,一匹马拉车,一匹马给严青栀和君同月骑着。

    孩子们坐在那不算多宽的板车里面,严青竹驾车,陆涧一脸肉疼的坐在另一边。

    严青竹见此,不禁调侃他。

    “散的又不是你的财,怎么这么难受!”

    陆涧脸上青青紫紫,不过他易容的痕迹还没有去掉,这时候看着还是有些像孙玄。

    陆涧摸着自己怀里的那个十两的银锭子,心里难过的无以复加。

    “你别说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严青竹笑着摇头,他的神色难得轻松了些许,骑着马俯视他的严青栀却是一脸不爽。

    “你倒是什么也不心疼,既不心疼钱,也不心疼命!但我一直都没跟你说,早晨的时候,我除了这些孩子,什么也没带出来。”

    现在终于安静下来了,严青栀便想要和严青竹说一说之前的事情。

    她有很多的疑问,堵在她心头都快憋吐血了。

    严青竹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心情很好的样子。

    “没关系,这不是还救了很多人吗!不然以那拍卖会的操行,这些孩子可都没有几天的时间好活了。”

    他这话并没有避讳那些孩子,所以在听到这样的话时,那几个孩子脸上都变了表情。

    有的懵懵懂懂,有的惊恐交加,还有的看向严青栀的眼神中带着祈求,生怕被他们丢下……

    反正绝大多数孩子不管听没听懂都没敢说话,更有一个大孩子不等旁边的孩子张嘴,就已经提前捂住了他。

    严青栀没工夫搭理他们,她赶紧追问。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严青竹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想来只要咱们没出入海川,他们就一定会追过来的!这山里的情况未明,咱们还是应当尽快寻一个向导。”

    严青栀对他敷衍的态度十分不满。

    “别跟我岔开话题,你是为了这件事才来的吗?”

    严青栀声音拔高了三度,吓得她背后的君同月都屏住了呼吸。

    刚才还肉疼的陆涧这一会儿都缩起来了。

    严青竹抿嘴笑了的更开怀了,完全没有给严青栀答疑解惑的想法。

    “我怎么知道我为了什么而来!?你知道你为什么而来吗?”

    严青栀:……

    “我觉得这些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现在肯定上了门开城各大帮派的追杀名单了,出了城也不要掉以轻心,咱们还带着这些孩子,一路上总不能不吃不喝的,还是要早作打算才是。”

    听到了这话,严青栀明白自己是问不出结果了,不过她也不愿意看严青竹那么好心情。

    “你说,咱们来这不是找驭尸宗的线索的吗!这一趟可是白来了呀!”

    这一路过来,关于驭尸宗他们打听到的消息可真没多少,就那么一点点,也是连猜带蒙完全没有证据的。

    严青竹比严青栀淡定多了,他摇了摇头。

    “最后什么情况,还不一定呢!”

    严青栀一听这话,后背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的脸瞬间拉了下去,看着严青竹的眼神十分不友善。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严青竹把嘴一闭,完全不惧严青栀的冷脸,挥着鞭子便把车速又提了提。

    因为不知道这边山里的情况,几人也没敢往深山里面走,就这么顺着山的外沿一路往北跑,速度倒是不慢的。

    只不过,那些追杀他们的人速度也很快。

    整个门开城都在追杀他们,没一会儿他们行走的路线就已经被人查了出来。

    那些帮派的人没一会儿就齐聚在了那个小院的门口。

    一大群人涌进院子的时候,里面的战斗还没有告一段落呢!

    这下子,抢钱的人又变得多了不少。

    不过很快,就有人冲过来,一人一刀就解决了面前混乱的局面。

    这一回被人劫了东西他们损失这么大,当然要找补一下了!

    理由都是现成的。

    这些钱,就是那伙杂碎抢他们的!

    不过,这点钱对于宋老三他们来说很多,可对于这些帮派来说真不算什么。

    就严青竹当时投石机杂碎的东西就翻了这些钱的几倍了。

    众人并没有因为这些钱就高兴到哪去。

    不过这些钱总算是一条线索,只要找到这些钱的出处,就大概能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了。

272

    阳光慢慢升了起来,树林中的空气也变得越来越清新,几个孩子这段时间常被打骂又提心吊胆,这阵子倒是放松了下来,几个小的已经昏昏欲睡。

    年纪小就这点好,没心没肺的,对他们稍微好一点,就觉得严青栀一行是好人了。

    那些大些的孩子仍然警惕着。

    严青栀看了他们几眼,也没说什么。

    树林里虫鸣鸟叫的声音格外喧闹,马车留下的痕迹许久都不能散去。

    严青栀没有下去遮掩,这些痕迹想要消去并不容易。

    这车上的孩子太多,弃车转移视线的方法也并不适用。

    那些孩子衣不蔽体的,总是要进城的,一进城还不全都露馅了。

    严青竹没有开口,眼下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严青栀骑着马,心中正琢磨着后面的路程怎么安排,这些孩子应该如何带出去,或者是找个地方留下……

    面前突然一亮,她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那明亮的方向,心中微微不安。

    这一会儿功夫,他们已经出了那片树林。

    严青栀转头看向严青竹的方向,这边的路他们都不熟悉,她担忧严青竹走错了方向。

    “怎么出了树林?”

    看到面前的场景,严青竹也意外了一下。

    “不应该啊!我之前看过地图,这里应该还没有出树林……”

    严青竹伸手拉住缰绳,马车又向前冲了两步才停了下来,他之前的轻松表情一下子消失无踪,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

    严青栀见此,心里不禁慌张起来,如果只有他们几个,前面什么情况都能闯一闯,可现在身后的马车里还有一群孩子,刀剑无眼,真要是打起来,就那几个孩子的小身板,一刀能砍死好几个。

    “地图?地图是不是过时了?”

    严青栀不会怀疑严青竹记错了,她只是怕地图时间太久,具体情况产生了变化。

    严青竹眉头紧皱,这里的地图粗糙又简略,一张地图要用很多年,有变化也是正常,他只是没想到,变化会在这里。

    “不好说,不过既然有了变化,说明前面可能有人,咱们还是绕过去吧!”

    稳妥起见,严青竹没有贸然冲过去,而是果断在没遇到旁人的时候绕路。

    他这反应让严青栀瞬间警觉起来,这与严青竹一路而来的风格都不相同,显然是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严青栀不禁想起来之前,严青竹说的那个预知的能力。

    当时他含糊其辞,严青栀信了也没有全信,眼下,弊端倒是显出来了!

    严青栀平静的打量了严青竹一圈,心中默默猜测,严青竹没有预料到现在的情况,到底是因为他预知的能力并不算强,还是自己临时改变了不去了拍卖会的想法。

    严青竹只一看严青栀的表情,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他没有回答,而是甩了一下马鞭,赶着马车就想要往宽敞些的树木中间赶。

    树林里的路并不算好走,马儿也不愿意走这样的路,被严青竹赶着也是磨磨唧唧的调头,因为马车太重,它还有些生气。

    严青栀紧跟在他的后面,骑着马压低了一些身体,想要从两个树空之间钻过去,只是刚一低头,不远处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人的声线还是男子的声线,不过他却刻意吊着嗓子说话,似乎想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细一些。

    “既然来了,怎的不过来坐坐?”

    严青栀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一种不适的感觉便充斥了心中,而她也不钻树空了,脑袋瞬间转向了那片阳光的方向。

    严青竹的神色也是瞬间一变,这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空灵悠远。

    只是可惜,要是一把好嗓子,那一定会让人耳目一新,可这样矫揉造作的,反而让人毛骨悚然。

    那几个正打瞌睡的孩子,一听这动静都瞬间精神了。

    其中一个小孩子,一头扎进了旁边大孩子的怀里,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哥……我怕……”

    他哥赶紧去捂他的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怕?怕什么?是怕我吗?”

    就这片刻的功夫,那声音又近了几分,而随着他的靠近,那声音似乎在严青栀他们周围震荡起来,一时间让人根本分不清声音的来处。

    这一下,害怕的就不止那一个孩子了,一群孩子都变成了鹌鹑,脑袋全都扎在了一起。

    君同月也有些慌,抱着严青栀的胳膊下意识的收进。

    吓得严青栀赶紧拍开君同月的手,她的腰上还缠着软剑,被这么一勒谁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君同月也是在感受到那剑柄的质感以后才想起这一茬来,只是还不等她放松,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传来。

    霎时间,刚才还能看到阳光的树林尽头,便黑压压的一片,被一大群人堵的严严实实。

    而那空灵的声音,也终于再响起来之后,变得接地气了。

    “在下柳怀香,已经等候几位多时了!”

    如果是刚才严青栀听到这个名字说不定还兴奋一下,想着要不要把人打死捡点掉落什么的。

    可现在,她听着那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只想快跑。

    严青竹和她不愧是姐弟,第一反应都是一样的。

    不等那边再说其他话,他的鞭子已经挥下去了。

    “驾!”

    他压低声音赶着车,想要尽快绕过这里。

    严青栀也给面子的压低身体,连忙就要跟着钻过树空。

    只是他们的动作还没有落实,就听见另一边也有脚步声响起,再一抬头,那边已经被人堵上了!

    而且这些人明显都是练家子。

    眼见着他们就要直接冲过来,严青竹连忙扯着缰绳就要调头,他们身后肯定还有追兵,他一点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不过他这边才勉勉强强把马的脑袋转过来,严青栀身后的方向便已经传来脚步声了。

    而后是他们来时的方向……

    这些人分明是要把他们前后左右都堵住,来个大合围!

    严青竹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他表情严肃的环顾着周围,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渐渐从树荫之中显出身形。

    严青栀没有看那些人,她此刻的视线正落在柳怀香的身上。

    那人中等身高,身材纤细的过分,他一身缃叶色衣衫,上面绣着银色的团云暗纹,款式介于男子的长衫和女子的襦裙之间,但广袖流仙,却又一番娇媚之感。

    他的容貌也是细腻温柔,皮肤莹润,唇红齿白,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男女。

    严青栀眉头皱了皱。

    每个人喜好不同,别人是无权置喙的,对方有能力也有精力,把自己打扮成什么样都没有关系。

    她不舒服的是这个人带给她的感觉。

    “怎么?看到这样的我有些意外?”

    他一开口,严青栀终于明白自己不舒服的感觉来自于何处了!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感受着周围的压迫越来越强烈,她迟疑了一下,没敢把自己想的话说出去。

    见她沉默,严青竹没有犹豫的开口吸引了柳怀香的目光。

    “意外,也不意外。意外与这片树林之中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在这里等我们,不意外的自然是这片树林之中还有这么多人等我们!”

    严青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在他看来,容貌什么的是不能选择的,没有必要刻意强调什么。

    而且柳怀香虽然把自己打扮成了现在这样,可他竟然在这个时刻还用如此尖锐的问题询问严青栀,分明就是在意的。

    明明在意,还要这样做,就和自卑与自大的关系差不多。

    只有不够自信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严青竹一眼就看透了这一点,却不愿意因此和对方纠缠。

    他这种转移话题的手段,让柳怀香有些受用,笑容都真诚了两分。

    “哦?这话说的拗口,却是让人不明所以了!”

    严青竹笑了笑。

    “这有什么拗口的,我们这几个没人没势的外乡人,要是没人安排,怎么就能正好找到一个有点本事的向导呢!”

    “我一关注拍卖品中有什么易燃,马上就有一箱子朝廷用作战备的炮弹出现在了拍卖物品之中,这还不能说明现在被人堵在这里,并不让人意外吗!”

    严青栀听了这话,圆圆的眼睛又瞪大了一些,转头看向严青竹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担忧。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那今天要怎么才能摆脱眼下的困局。

    她头一次觉得严青竹这人真是没谱!

    这样的事情,怎么还能出纰漏,这不是要命的事吗!

    她常常说自己不怕死,也有那不怕死的精神。

    可不怕死和作死能使一样的吗!?

    这种千里迢迢来送人头的壮举,得多使人感动啊!

    柳怀香听了严青竹的话,倒是没有反驳,而是淡淡的开口问道。

    “如此说,你又怎会意外呢?”

    严青竹屏气凝神,感知到周围的脚步终于停在了某一个范围之内,他才开口说道。

    “意外于前面竟然有一座园子,而那还不是新建起来的!”

    那头光线太亮,园子距离这边也不近,严青竹是没有看清的,可他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觉得那里就应该有一个园子。

    而且是个不小的园子。

    柳怀香听了这话哈哈大笑。

    “你这可是一头撞进来的,当属天意!”

    说到这里时,周围的气氛顿时凝滞,寒暄过后,就是不得不面对的对立局面了!

    柳怀香想要的只有孙玄一个人,对于严青栀三人,他已经动了杀心。

    他虽然不会驭尸宗那些邪法,可也看出几个人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实力,放跑了绝对是给自己添堵。

    斩草不除根等于没斩草。

    严青竹见此,招手示意自己还有话说,柳怀香刚刚抬起手,想要示意周围的人一起上,就被他的动作打断。

    柳怀香对于他们没有那么强烈的戒心,这四个人中能让他重视的只有严青栀一个,而今天这一局,并不是严青栀强势就能改变的。

    “哦?你有什么话说?”

    严青竹刚才跳的咚咚咚的心脏,随着周围人的安静平缓了些许,他强撑着神色未变,也是高深莫测的开口和柳怀香说道。

    “如今的情形,自然是你占了上风,看起来你想要杀我们,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柳怀香有些感兴趣的看着严青竹,他就抱着肩站在那里,想听听严青竹能说出什么让他改变主意的话来。

    “不过,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你今天未必能如愿。”

    严青竹下巴微微扬起,这话说的底气十足,让平时十分嘲讽的严青栀都不禁自愧不如。

    这话一出口不是挑衅是什么!?

    严青栀不由的有些心慌,手已经攥紧了腰间的剑柄。

    她已经做好准备了,一会儿要是打起来,她只管拼尽全力将严青竹和君同月送出战局,尽可能的让他们离开这里。

    陆涧她是管不了的,而且人家也没有杀陆涧的打算,后面是死是活还是要他自己努力的。

    至于自己,严青栀没敢想。

    说实话,没有人会觉得自己会死!

    哪怕到了眼下的场面,严青栀也从来都没觉得自己会死。

    直到严青竹说出那话的时候……

    柳怀香不禁有些好笑,唇角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脸上的肌肉恰到好处的完成了一个标准的微笑。

    “所以呢?”

    这短暂的试探,让两人互有了解,严青竹笃信自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咱们打个赌吧!”

    严青竹的镇定吸引了柳怀香的所有注意,那自信的感觉不禁让他有些心动。

    “许久没有人与我打赌了!”

    严青竹的镇定吸引了柳怀香的所有注意,那自信的感觉不禁让他有些心动。

    “许久没有人与我打赌了!”

    严青竹的镇定吸引了柳怀香的所有注意,那自信的感觉不禁让他有些心动。

    “许久没有人与我打赌了!”

    严青竹的镇定吸引了柳怀香的所有注意,那自信的感觉不禁让他有些心动。

    “许久没有人与我打赌了!”

    严青竹的镇定吸引了柳怀香的所有注意,那自信的感觉不禁让他有些心动。

    “许久没有人与我打赌了!”

273

    严青栀不知道严青竹的自信来自于什么地方,反正听着两人把命不命的挂在嘴边,她只觉得心突突突的跳着。

    柳怀香与严青竹对视片刻,竟然真的笑着挥手招呼身边的人去拿纸笔了!

    严青栀觉得自己不大能理解这些变态的脑回路,她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做这种事,多有趣都不会。

    不过,严青竹能拖延一段时间也总归是好事,谁还能嫌弃多活一会儿呢!

    严青栀静静的看着柳怀香身边的人弯下腰,另一边的人端着笔墨纸砚和信封,柳怀香甩开了袖子按在面前那人背上,笔杆子挥动着,洋洋洒洒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就在他写字的过程中,他身边的人全都转过了头去,却是没有一个人凑近偷看的。

    严青栀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沉默的等着柳怀香将那纸张上的墨迹吹干,而后对齐边角整齐的叠好塞进了信封之中。

    那信封被他贴身带着。

    而随着那信封被他收起,周遭的气氛也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严青栀的眼睛没有停下对周围地形的观察,连身边能够利用的树也都不想放过。

    她身后,君同月的呼吸明显有些急促,她的手也已经攥紧了自己的长剑。

    而之前一直还算稳当的陆涧此刻也慌的够呛。

    严青竹那个赌让他在柳怀香面前直接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他武功又不算多好,想要活着比他身后那些孩子还要不容易!

    柳怀香收好了信封后,笑着抬头看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其实,我本意是不想和你赌的,这情形,你活下去就已经很困难了,别说还想要杀了我!”

    “尽管事情没有悬念,这种赌局本身听着也不像什么好兆头。”

    “可我还是有那么点好奇,好奇你到底准备怎么反击!”

    他并不是询问什么,更像是摆明自己的态度。

    说来说去,更像是某种仪式感,让生活变得更有趣些。

    至于什么好不好兆头的,人家也不在意,这才能彰显自己的强大不是吗!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被无形的力量压在了地上,全身仿佛重若千钧,就连严青栀都没有了以往好战的状态。

    不过,该来的早晚要来。

    柳怀香的表情瞬息之间改变,脸上的笑意眨眼便尽数敛去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的冰冷。

    那包围顿时收缩,几个孩子不可遏制的尖叫出声。

    这氛围太过压抑恐怖,就连陆涧都失去了反抗之力一般。

    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命,只能尽可能的拖延,于是就在那些人涌过来的瞬间,他两腿一蹬,整个人直接缩进了马车地上。

    他这一招自认为机敏,实际却是给马车上的孩子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那些人一拥而上直接将马车抬了起来……

    严青栀那边反应还算是快的,就在柳怀香变脸的瞬间,一手已经拎着君同月,双腿一蹬,整个人直接站在了马背上面。

    君同月没有料到这种情况,她还有些不知所措,就听严青栀高喊一声。

    “快上树!”

    树上其实也有埋伏,还是刚才当着严青栀的面爬上去的。

    不过严青栀并不在意,现在能把人扔出包围已经很不容易了,细节上就不能那么在意了!

    君同月向来听话,听见严青栀的声音,整个人直接借力而起,严青栀双手一拖,直接把她垫了起来。

    而后借着她下蹬的力气,整个人从马上一跃而下。

    她与严青竹的距离本来就不远,刚才的动作又快,这一会儿那些人都还没有围过来。

    严青栀一把扯住严青竹的衣领,心中恼恨心起,手臂抡起,直接将严青竹从马车上甩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把刀直接贴着严青竹的后背擦过,这些人显然为了杀严青竹,什么都不在乎了!

    远处,柳怀香静静的等着。

    这边的情况他完全看不见,他也不在意。

    严青竹与严青栀擦肩的瞬间,手中的长剑骤然出鞘,他伸手懒腰拦住严青栀的肚腹,严青栀的一只手还扯着他的衣领。

    两人如同一个漩涡,回旋的过程中,如双龙穿云,周围的人全都被绞杀了干净。

    而这时,马车已经被人抬了起来。

    见此,严青栀神色并不好看,严青竹的表情却是没有变化。

    他一脚将最靠近自己的那个抬马车的人踢翻,整个马车顿时向着这边倾斜。

    而后严青栀核心力量爆发,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严青竹整个人如飞檐走壁一般,转着圈将靠近的人全都踹开。

    而后严青栀赶紧扶住了那歪斜的马车,一车的孩子尖叫着,仅剩一个的木箱子也滑向了这一头。

    被木箱子压住的孩子有些惶恐,他紧紧的盯着那快要倒下的木箱子,生怕下一刻自己就要被箱子砸死。

    不过好在,严青栀一脚踏出,踩在马车上面,足尖轻点。整个人都穿过了马车,将另一边的人也全都击退。

    严青竹落了下来,不过两人能达到的最远距离已经被刷新。

    周围的人肃清出了一片,虽然马上就又被更多的人填上,可多活一刻算一刻,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到希望。

    他们这种打法弊端太多,虽然短时间内能与这些人僵持住,可这样太消耗体力,战斗状态很难保持,尤其是严青竹。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这时候始终提着一口气,就觉得丹田处开始酸疼。

    不过很快,他们就明白僵持下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随着里圈的人迟迟没得到好的结果,其中那些厉害的人终于有了出场的机会。

    人群后面,一个头发束紧,身穿靛蓝色衣袍的男人终于将袍子下摆甩开,一抬脚埋进人群之中,于此同时,他一声大喝,震得身边的人连连躲避。

    “闪开,让我来!”

    这人如同一颗炮弹,直挺挺的冲进了人群之中,直奔着严青竹而去。

    刚才的一幕,最招仇恨的就是严青竹了,这时候被人针对也是正常。

    严青竹屏息提气,手中的长剑已经横在胸前,就等着直接迎上那人了!

    只是严青栀转身一推,严青竹当即被推了个趔趄,整个人都倒进了马车里面,他身下的两个孩子赶紧高举着手将他拖住。

    而就在同一时刻,严青栀已经反身迎上了那人。

    她双臂交叉格挡,那人正好一脚踹在了她胳膊上。

    严青栀右腿撑住,寸步不让的顶住了对方的这一脚。

    那人这一下用了全力,他根本就没想要会有人能挡住,如此便也毫无保留。

    严青栀手臂向前一推,那凌空的人直接被甩飞了出去,稳稳的落入了人群中间,将那些人砸的七荤八素,呼啦啦倒了一片。

    远处的柳怀香看不到人群之中的情景,却能看到那一大圈往外扩散的场面,他淡淡的勾了勾唇角,看着远处正打的热闹的人群,不禁低语一声。

    “如果只是这样,可是不够啊!”

    他期待着严青竹更好的表现,至于会不会杀了他手下的许多人,那根本就不是他在乎的问题。

    严青栀将那人甩开以后并没有轻敌,她挥手将那被几个孩子拖着的严青竹拉起。

    这动作浑然天成默契十足。

    严青竹也伸出手在同一时刻握住了她的手,站了起来。

    两人的模式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变故而改变,他们如果能尽快清除掉更多柳怀香的人,他们也才能有更大的几率好好活下去。

    刚才冲过来的人已经站起,看着似乎没有任何损伤的姐弟二人,眼中顿时流露出恼火之意。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被人打成这样了,还在如此多人的面前,心中自然是不甘!

    这么一显,连刚才端着架子的行为都看着那么可笑。

    见他冲来,严青栀心生警惕。

    刚才这一击她占了对方轻敌的便宜,这一下回来,就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

    严青栀放开了严青竹的手,转身迎向了刚才那人。

    严青竹脸色有些不好看,随着严青栀主动去对付那个靛蓝色衣袍的男人,严青竹的压力瞬间增长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腰腹的肌肉酸疼难忍,似乎已经到了某种极限。

    他一剑撩开了刺向他的一剑,侧腰躲过劈向他脑袋的一一刀。

    这动作又快又急,顿时拉扯的他腰腹生疼。

    他脸上没有显露半分,只是喉间一片腥甜。

    身后的孩子已经和箱子缩在了一处,在原本就狭小的马车上,还给严青竹空出了一片发挥的地方。

    几个人涌上来,严青竹左支右突,一把剑被他耍的眼花缭乱,却依旧不能阻止对方的冲势。

    几个人已经凑近到了他的进前,严青竹的长剑都有些转不开了。

    其中两个孩子又拼命的缩了缩,还想要再给严青竹争取更多的空间,只是他们实在退无可退了,只能把脚用力的缩进几个孩子围成的一团里面。

    严青竹一脚踩在车板上,手中的长剑格挡开了一层又一层的攻击。

    只是那攻击的刀剑无眼,向着不停的向着他刺来,那马已经因为碍事被人一刀砍翻,而后就是那些堆在一起的孩子。

    那一排的脑袋聚在一起,惊恐的看着锋利的刀剑从自己头顶略过,他们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而这时候,终于有人不耐这种方式和严青竹对抗,一跃而起,便要站上马车。

    严青栀挥手一剑将那人割喉,鲜红的血液飙洒了靠近那人的几个孩子一身,吓得他们顿时大哭了起来。

    身边的大孩子连忙一边颤抖着一边去捂那几个孩子的嘴,其中不少都是目睹过自己亲人朋友被人残害场面的孩子,他们虽然不能反击,但总算能冷静一点。

    也正是他们的冷静,让后面的人没有第一时间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严青竹那边已经有了捉襟见肘的感觉,他的内伤越加严重,一缕血迹从他嘴角溢出,他有些无力的踉跄了一步,但马上又重新站稳。

    这一个踉跄像是给了那些人以希望,略微低迷的气氛一扫而空,冲上来的人全都更更加疯狂了!

    “大家快上,他要不行了!”

    “他没力气了,加把劲儿……”

    “注意些,别把主人要的东西毁了!”

    这些鼓动别人送死的声音顿时响成了一片,让正在和那靛蓝色衣袍男人对抗的严青栀立马心头一慌。

    她与严青竹距离不远,立马不顾前面那人的招式便要回去帮严青竹。

    见她如此,那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手中的刀挥舞的虎虎生风,招招都向着严青栀的致命处劈砍,势要把她拖在这边。

    而且随着身法变换,这人竟然想要拦在她和严青竹中间。

    这是个十分危险的信号,一旦失去了她的回援,严青竹那边只怕就要撑不下去了!

    严青栀心头焦急,咬牙扫开了那人的刀,挥手扯着身后之人的衣服,借力而起直接踩在了那人的头上。

    身后的大刀紧随而至,直挺挺的停在了自己人的肩膀旁边。

    严青栀从那人头上一跃而下,手中的软件直接将面前的三人抹了脖子。

    不过因为他们是背对严青栀,脖子后面有颈椎阻拦,这一剑没有将他们全都送走,反而引得他们回头反击。

    严青栀翻身落在了严青竹身边,一脚踢开那个大刀都快压在严青竹脸上的男人,挥手一剑又擦过几人的咽喉。

    严青竹勉强站直身体,长剑被他当做拐棍支在了车板上面。

    严青栀虽然尚有余力,可她心中焦急,三圈难敌四手,他们败落是迟早的事情!

    “你到底有什么后手,这时候还不拿出来!?”

    严青栀有些急了,软件并不擅长格挡,她只能以攻为守,尽可能快的出手给严青竹争取更多喘息的空间。

    严青竹扯开嘴角轻笑一笑,牙缝中全是血迹,显然伤的不轻。

    他没有说话,因为有些事情不一样了,所以他并不知道最后会出现什么!

    他只能把一切都交给命运。

    严青栀背对着他,并没有看见最后的这个眼神,不然她一定会被气死!

274

    她迟迟没有等来严青竹的后手,便只能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这些人身上。

    严青栀上一次杀人杀到麻木还是在巢郡杀那些杀手的时候。

    没想到不过一月之期,她竟然再次感觉到了。

    严青栀的剑越来越快,角度也逐渐刁钻。

    严青竹经过短暂的喘息,便也重新冲到了严青栀身边和她并肩站在了一起。

    不过这种平衡很快就被打破,那个和严青栀实力相差不大的人很快就冲了过来。

    于此同时,君同月为了自保,也不得不从树上跳了下来。

    她的实力原本就不算多强,就算带着严青栀给她准备的暗器也不行,交了全部底牌,不过侥幸杀了两人而已。

    君同月从树上跳下来也实属无奈之举,眼见着有人从高处落下,严青栀无暇顾及,这周围全都是人,她想要给严青竹更多的喘息空间,就要尽可能照顾到更多面。

    死掉的尸体都摞的跟马车差不多高了,马车地下的陆涧都有些透不上气来,那些血流的遍地都是,他只觉得不管手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一片粘腻,给他原本就不算强大的内心又留下了更深的阴影。

    他往后余生的每一场噩梦,都是今天他被尸体困在马车之下的一幕。

    那头树上的人落下,严青竹自然也发现了,严青栀不好回头,他却是一眼看清楚了那人。

    眼见着君同月就要落在人群之中,他心中一紧,完全顾不上当下自己的情况,一跃而起,手中长剑横斩而出,一下扫开一片。

    他没能接住落地的君同月,只来及得帮她争取出一个短暂的空档,让她落地之后有了更多的机会。

    君同月和严青竹五年的默契在这一刻展现,她精准的捕捉到了那一丝机会,不顾喉间的腥甜,提气受身,直接站在了严青竹的身边。

    她如同刚才的严青栀一般,与严青竹背靠背的勉强挡住了一轮进攻。

    不过两人都受了不轻的内伤,又没有严青栀强势的实力,不过片刻就已经被层层叠叠的兵器围攻。

    那上上下下的刀剑全方位无死角的朝着两人刺去,严青竹还能咬牙挡住了一片,却总有一部分是他挡不住的。

    他也不敢躲,就像同样的局面,君同月也没有躲避半分一样。

    信任是相互的,他们没有人愿意辜负这份信任。

    一剑刺在了严青竹的肩上,那边君同月的腰侧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虽然不重,却是一个不好的开始。

    那头严青栀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身边的更多,再也没有离开这里的可能。

    对方人实在太多了,就算一部分人冲到了严青竹和君同月那边,也没有帮严青栀缓解任何的压力。

    她心急如焚,周围的环境杂乱,她耳力惊人却也很难分辨出严青竹到底有没有受伤。

    她身后的孩子们,缩成一团也抵挡不了什么,其中一个大些的孩子,不顾周围的刀剑,伸手推开了那笨重的箱子,几个小点的孩子被他和另一个孩子推到了箱子盖底下,而后他们用自己身体压在了箱盖之上。

    他们孱弱的身体甚至连战斗的余波都抵抗不了,只是这样却能留下更多人活命。

    生死对于他们来说还没有那么真实,因为没有真切的活过,似乎对死亡也没有那么畏惧。

    严青栀有心护住他们,可也难以为继。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人数优势,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无限逼近死亡的感觉。

    宋伯清那时候为了保留她尸体的完整,虽然找来那么多的杀手,但有很长时间并没有对她下死手,才让她有了翻盘的机会。

    可柳怀香这一次,却是一上来就是不顾一切的局面。

    严青栀没有更好的办法抵抗,她只能让自己的剑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快的她都不记得自己曾经习练过的所有招式,只是在看到有人靠近的刹那,就知道如何用最省力的办法将之斩杀。

    她身上全都是血,只不过全都是别人的血。

    一身的肃杀难以洗去,宛若凶神降临一般。

    那一头,严青竹并没有她的强势和天赋,他也一身是血,而且浑身是伤。

    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可在这缺医少药的时代,这已经伤的不轻了!

    他背后,君同月也是如此。

    周围的攻势越发犀利,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两人已是强弩之末,好像下一个冲上去的人,就能拿了他们的命一样。

    严青竹还好一些,但君同月已经脱力,她拼命压榨着所有的生命力,每挥出一剑,都能听到她剧烈的喘息。

    一道刀芒贴着她的左脸擦过,君同月已经来不及格挡,又怕伤了背后的严青竹,她眼神凶狠,抬起自己的左手直接攥住了那刀锋,五指用力,直接卡住那刀刃,她一脚紧跟着踢出,手中的剑挡开了身边的攻击,而后反手割开了那人的脖子。

    这一套动作险些用尽她所有的力气,连紧跟着从侧方刺来的一剑都来不及躲避。

    她肩膀剧烈起伏着,肺叶因为疯狂的喘息而有些撕裂的痛感。

    可她全身还是因为缺氧和紧张而变得麻木。

    眼见着那一剑刺来,她已经无法反击。

    有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太累了,不如就这样轻松一会儿吧!

    就在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一只手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那手指上涂的颜色斑驳不均,但依旧骨节分明。

    那手紧紧的攥住了剑锋,如她刚才一般,别无二致。

    君同月的心不自觉的一跳,顺着那手指向上看去,她没有看到严青竹望过来的眼神,只看到了对方尚且还不算宽厚的肩膀。

    严青竹手挽剑花,一剑将那人挑飞,而后反手格挡开身周其它的刀剑。

    君同月还没有反应过来,严青竹的另一只手,已经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心中一慌,下一刻三四把刀剑齐齐朝着她刺来,而就同一时刻,她的身体被严青竹直接甩向了一侧。

    严青竹步法变换,反身就是就是一剑,那些进攻被他格挡开外。

    不知道是这短暂的休息,还是严青竹手上的鲜血太过温暖,让君同月已经麻木的双手渐渐恢复了有了一些知觉。

    她拼命挡开了另一边砍来的刀剑,时间好像都回到了几个呼吸之前。

    不过,这一次到底还是不同了。

    严青竹原本的内伤,因为刚才那一击变得更重,他终究压制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这一口血好像带着他所有的力气,瞬间就让他全身瘫软。

    君同月根本回护不及。

    而远处的严青栀也只能担忧的转头过来,却根本无能为力。

    就在这危机的关头,严青竹长剑支在地上,整个人也都靠了上去。

    于此同时,他袖筒之中划出了一根竹筒。

    那竹筒的口径跟一般的茶杯差不多,竹筒口的挡板瞬间掉落,同一时刻,密密麻麻的牛毛针喷射而出,直接扎的他面前冲来的那些人一身一脸。

    那牛毛针太小太细,倒霉的直接进入人血管,跟着血液游走,不用一周就让人直接毙命。

    剩下那些运气还不错的,也因为那针上涂的麻药而短暂的麻痹了感官。

    因为那些针太细了,严青栀装针的时候也怕误伤,并没有搞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

    这个时代最好用的毒药还是砒霜,而且纯度还不够高,涂在针上那一点点,去掉穿过皮肤时的损耗,只那一点点的量根本就不致死。

    还不如搞点麻药来的痛快。

    这样的暗器伤害不算太高,制作又十分不易,严青栀只耐着性子做了一个,在空间里放了好久了,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严青竹自己给自己制造了一个短暂的契机。

    他以为自己喘匀了这口气以后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下确实给他制造了一个契机,却并不是喘息的契机。

    只见树林深处一大群人涌了过来,那些帮派中人找到了宋老三,自然也就知道了密道的位置。

    从密道出来,那些人一路追着车马的痕迹赶到了这里,便正好看到了站在一边看戏的柳怀香。

    柳怀香见到来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大家都在一个城里混,谁还不认识谁呢,何况柳怀香是什么样的人物,那样骚包的打扮,隔着十里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脂粉味,不聋不瞎的人都认得出他来。

    有些人怕他,有些人却是不怕的。

    一时间吵嚷的声音直接压过了那边的战斗之声。

    没凑到里面的外圈之人听到动静,赶紧凑到了柳怀香身边,生怕一会儿打起来自家主人吃亏。

    柳怀香也没有拒绝,严青栀几人的情况他大致了解,剩下的不过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只是就在双方僵持的刹那,变故陡升。

    一声咆哮从远处响起,那些帮派里面的人顿时脸色都是一变。

    柳怀香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但他不是傻子,一看对面的表情就猜到了什么。

    就在他也跟着旁人看向那声音传来之处时,那声音再度响起,位置竟然比他预想的更近了几分。

    “是个高手!”

    他的脑海之中瞬间闪过了一个念头,神色顿时更加紧张。

    他视线顿时放在那些帮派中人的身上,很快就在其中找到了一个尚算熟悉的人。

    “季青兄,没想到就为了这样几个人,你们连这种高手都能请来!”

    蔡季青听到柳怀香点到自己,神色也没有多好看。

    别说他今年不过三十的年纪,当不了柳怀香的大哥,就是单说身后那位显然也不是他们的帮手啊!

    而且,他们这种帮派中人,打打杀杀倒是听习惯的,那文绉绉的话,他也实在是说不来。

    “你别说那些虚的,知道我们不好惹就赶紧离开这,你身后那些人抢了我们的货,今天我们必须把他们带回去!”

    不等蔡季青说话,一个赤着双臂,手持两把流星锤的男人直接对着柳怀香喷到。

    柳怀香的洁癖很严重,一见那漫天乱飞的唾沫星子,顿时面色阴沉。

    他手指动了动,空间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随着他手指的动作而改变。

    那壮汉的话立时迎来了一片应和,这种是开战之前的以势压人,显然柳怀香还是让他们有些忌惮的。

    “好大的口气,我想要的人,我看看有几个人能抢走!”

    他话音一落,一边人群之中顿时传来一声冷笑。

    “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咱们给你几分薄面,你还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了!”

    “就是……”

    “一起上!”

    那些人吵嚷着便要一拥而上,但柳怀香的动作却是更快。

    刷刷刷的声音响起,一丛看不清的透明丝线从他指尖甩出,那壮汉的流星锤还没有机会施展,脖子就已经被什么东西勒住。

    那东西韧性极强,柳怀香手一甩,直接把人从队伍之中拉出。

    壮汉这下子连流星锤都顾不上了,伸手就去解自己脖子上的东西,但他手指还没能把那些丝线全都扯住。

    柳怀香那头已经抬腿抵在他的后腰上面,双手一个用力,那人整个身后都向后仰去,因为窒息,眼珠都好像要凸出来一般。

    柳怀香的攻击来的又快又准,那壮汉身边的人都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柳怀香是如何出手,只觉得好像一阵风吹过,身旁便少了一人似地。

    刚才的嚣张一扫而空,只剩下几个还有真本事的不断往前凑着。

    今天的事情必须有个结果,他们一群人气势汹汹动用了一城的资源,要是在柳怀香这里折戟沉沙,以后还怎么在门开城中混。

    如此念头一起,那几个人的视线便在人群之中交汇,多次合作的默契,使他们微微点头之后,便同时跳出了人群。

    柳怀香那头手脚并用,瞬间便有一股鲜血从他那透明的丝线之上滑落。

    那壮汉的尸体翻滚着落地,脖子上层层叠叠的血线汇集成了一道伤口,看起来恐怖又狰狞。

    柳怀香看着一群人同时冲向自己,脸上的表情不禁一变,但还是在瞬间迎难而上。

275

    就在他们僵持之时,严青竹已经被君同月扶住。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君同月的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愧疚,刚才要不是自己分神,严青竹也不会伤的这样重。

    严青竹抬手制止住她即将出口的话。

    他刚才用的暗器让人太忌惮,这会上来的人都不再像刚才那样无所顾忌。

    严青竹几次格挡都没再受伤。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怒吼之声也在严青竹身后不远处响起。

    柳怀香听着这动静,表情更加凝重,下手也变得越加狠辣,不过两个呼吸间,他便已经重伤了对方的一人。

    他身边的帮手这时候也和那些帮派中人打成了一团。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怒吼的声音再近一步,那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严青栀似有所感,她一脚将面前这人踹飞,视线情不自禁的转向了那人过来的方向。

    明明她已经看到那玉环被毁了,为什么这种血脉的感觉还是那样的强烈。

    她的视线无法穿过人群,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清楚的感知到了那人就在不远处的地方。

    只是那人带给她的危险的感觉,并不比血脉相连的感觉差上半点,就她与那人眼神的短暂交汇来看,双方之间可能并不是朋友。

    这些无用的念头只是在她脑海中转了一圈便全都消散。

    前面一人拔刀斜挑,严青栀挥剑格挡,刀剑相撞,软剑剑身在半空中调转方向,剑尖直刺对方的眼睛,那人顿时一慌手上力量更强,但那软剑平刺的速度也变得更快。

    血花迸溅,他尖叫一声捂着眼睛蹲了下来。

    严青栀却本点心软都没有,利落转身,脚下身法变换,越过了下盘的一击,一剑已经刺向了另一个方向。

    她想要冲开一个口子去支援严青竹,只是这些人似乎知道她的所思所想,拼命的绊住了她。

    而那头的严青竹,在短暂的震慑那些人之后,又迎来了另一波更强势的反扑。

    他也顾不上那么多,身上的空间里的暗器全都甩了出去,又短暂的拖延住片刻之后,他的底牌也终于用了个一干二净。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怒吼的声音终于到了他们的身边。

    他们之前并没有这样直观的看到过这凶人的身高长相,此前只觉得他似乎有些高,但现在看来却显然并不只是高而已。

    那人在人群之中横冲直撞,没人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反正只要拦在他前进路上的人全都要死。

    最先和他遇上的是那些帮派之中比较弱些的人,他们打架的时候耍滑头,拼命的往后面躲,可一旦被绕后,他们就成了顶在最前面的人。

    那男人一路冲过来,队伍后面的人一些人都不知道情况,还傻傻的阻拦,但那人已经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刚到他胸口的那颗脑袋上面。

    这一下直接就将人扇飞出去,那人的半边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而人已经生死不知的昏迷到了一旁。

    不少人见此,顿时嚷嚷开来,想要通过人多力量大的方式给对方制造更大的压力。

    只是可惜,想法很好,奈何对面的这位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听到了这些吵嚷的话,只觉得心中烦躁更胜,一双肉掌挥舞开来,冲进人群的速度就想要一个业务水平熟练的老农,挥舞着镰刀割韭菜似地。

    一次下去总是要倒上一片。

    后面的闹嚷声终于吸引了前面打在一起的人,那些帮派中人担忧自己这边是不是中了埋伏,有心想要调转方向回头看看,只是柳怀香这边的人实在是太凶了,眼看着自己占了便宜,哪里肯轻易放过,纷纷用出更强势的招式,摆出了死也要把这些人拖在这里的决心。

    这一回那些帮派中人顿时便陷入了双向夹击之中。

    回援来不及,硬抗也不是事。

    他们心里把柳怀香祖宗十八辈都骂了一遍,尤不解气时,那疯子已经用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柳怀香听说过这个拍卖品,据说是明家的叛徒,现在疯成这样,也是当时被抓回去严刑拷打的结果。

    明家人的身体原本就强悍非常,这人似乎又是当世天赋卓绝之人,哪怕没练过武,光是身体天赋,可能都能碾压这里半数的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疯了的关系,毕竟疯子力气都大,对于这种人来说,疯了以后反倒是一种力量加成了!

    柳怀香刚刚这么一想,那人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那人已经不局限于甩巴掌了,这会儿他干脆就直接掰脑袋。

    什么武器都不需要,他全身上下哪里都是他的武器。

    刀剑在他身上划下了不少的伤口,有的有血流出,有的地方只是一道白痕。

    这样的情形不禁吸引了柳怀香的注意。

    难怪这人疯了都可以放进拍卖行里,就这样的天赋,只怕练成了尸傀以后,才更加厉害。

    柳怀香视线不自觉的瞟向了严青竹的方向,严青竹的身上带着宋伯清的秘籍,那里记录着关于尸傀和人傀的一切。

    有了秘籍,再有这样的一具尸体,柳怀香的心顿时火热了起来。

    似乎是有了某种感知,那疯子在柳怀香眼神变得贪婪的瞬间,直接转头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柳怀香如同数九寒天被人把脑袋按进井中一样,瞬间清醒了过来。

    越是武功强的人,感知也越是强悍,有时候往往就是这样,双方可能都没有开始战斗,各自心中便已经清楚大致结果了!

    所以才有了各种下三滥的招数,以弱克强,往往都是用在背后的。

    那疯子双目赤红,呲着牙看向周围的所有人。

    他心中的烦躁越来越强了,只是简单的将那些人拍出去已经让他不能平静下来了!

    柳怀香转头和自己的对手重新对上,心中暗自祈祷对方不要过来。

    这人的实力太强,以他的水平,就是用了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也未必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刚才的那些幻想全都被他藏起,在没有足够实力之前,他肯定不会再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只是他不想却并不代表那疯子愿意放过他。

    那人在看到柳怀香之后,顿时怒喝一声,整个人的气势再度拔高,他迈开了赤着的双脚,几步就到了柳怀香的进前。

    柳怀香刚甩出去的丝线都没来得及收回,因为还捆着一个人的脖子,这一下,直接把那人提溜了起来。

    柳怀香一脸恐惧,他拼命挣扎,却也根本挣不脱对方的钳制。

    那人并没有第一时间杀了柳怀香,而是深处了大手,一巴掌扇在了柳怀香的脸上。

    这一巴掌之响亮,整个树林里都听的一清二楚。

    周围正打架的人听到动静都纷纷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这边的方向。

    那些帮派中人赶紧上前给那被连累的倒霉蛋解脖子上的绳子,只是在忙碌之中,视线还不自觉的瞟向这头。

    而柳怀香带来的人,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方才明白,解救柳怀香才是他们现在应该做的。

    不知道谁大声了喊了一句:“快救主人!别打架了……”引得众人纷纷回应。

    只是他们喊的响亮,但真正要动手的时候,却一个一个都怂的不行。

    柳怀香的实力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吗?!

    这样的人都没能有自救的能力,他们这样的人还能做成些什么!?

    死的路上大家有个伴吗?

    以前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也常常吹牛,说自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牛气不像样子,谁来都能打死一样。

    可这到底是吹牛皮,真说身边有个人可以在好几百人之中杀个七进七出,他们自己都不会相信。

    只是这一切,却真实的发生在了他们面前。

    这一巴掌让柳怀香的脸顿时碎了一块,柳怀香口中喷血,这一下让他气息阻滞,受了些内伤。

    见此,周围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那些帮派中人赶紧趁乱向着严青竹这边冲来,想要第一时间抓住严青竹他们。

    而柳怀香这边的人则开始招呼着身边的人,让他们快些过来帮忙。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压迫着严青竹的这些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似乎继续打下去也不是,放过了又不甘心。

    就这么犹豫的时候,那边的那个疯子已经把一张面具从柳怀香的脸上撕了下来。

    真实的柳怀香五官与他带着的面具相差不大,只是皮肤更差,而且脸上纵横交错着许许多多的疤痕。

    这些疤痕中有的是利器划伤的,疤痕创面还算平整,有的是皮鞭一类的东西抽开的,那疤痕崎岖不平,看着就狰狞恐怖。

    这些还不算,竟然还有几块似乎是烫伤的。

    面积不大不小,四四方方的样子,似乎是什么印章。

    这个时代为了方便犯人的管控,也还是如同前朝一般会在脸上或者是身上刺上字。

    只是那都不会是烫上去的!

    显然,柳怀香曾经受过的是私刑。

    见到这一张脸,众人表情各异,就连柳怀香的心腹,似乎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他们刚才还吵吵嚷嚷着急救人的样子,可在看到柳怀香的脸以后,都萌生了些退意。

    倒不是觉得柳怀香长相难看就不救了,而是他们知道容貌对于柳怀香来说有多重要,自己见过了他的这一面,以后真的会有好日子过吗?

    说实话,那些心腹也都带着假脸,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这种依赖的感觉。

    他们都不敢将自己暴露与人前,他们的老大就敢吗?

    似乎知道这些人再想什么,柳怀香看向他们的眼中多少带了些许的失望。

    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只是不等他开口,那疯子已经彻底陷入疯狂的状态,掐着他的脖子就把他提了起来。

    这一下已经容不得旁人犹豫,他们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主人要是死了,他们在门开城中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而且法不责众,他们全都见过了柳怀香这样的一面,想来就算他以后想要清算,也总需要个过程啊!

    他还能把自己剃成光杆不成!

    理智回笼,这些人顿时朝着那疯子一拥而上,严青竹这头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君同月趁乱赶紧扶着他向严青栀那头冲过去,严青栀脸色凝重,也从尸体堆上跳下来,想要接他们一把。

    她这边一动,那边的几个孩子也有了动作。

    几个小的伤的不重,那些刀剑的绝大多数伤都给了那两个用身躯挡在上面的大孩子身上了。

    严青栀把严青竹扶了过来,赶紧给他喂了药,这才转头去看那几个孩子。

    最上面的孩子已经死了,不过跟他一起的那个孩子还有呼吸。

    严青栀连忙将自己被血侵染的罩衫脱下来铺在地上后,才将那孩子抱了下来。

    木箱子下面的一群小孩子中有两个收了伤,不过不重,都是皮外伤,严青栀想要把他们带出来,却并没有达成,他们死命躲在那箱子盖下面,看见严青栀的时候,全都抖的厉害。

    严青栀叹了口气,抬头看着不远处,又打起来的两拨人。

    这马车已经不能用了,马也已经死了,剩下的路程还远,也不知道未来还会遭遇到什么!

    严青栀看着这些惊恐的孩子,她的心头涌现出了浓浓的无力之感。

    有些人能顺从自己的心意活着,可有些人连活着都要拼尽全力。

    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她也没有勉强这些孩子。

    她站起身,看着远处包围而来的帮派中人,一股战意陡然升起。

    严青栀弯腰从自己的衣服下摆上撕下一条,将已经震裂的虎口缠住。

    严青栀弯腰从自己的衣服下摆上撕下一条,将已经震裂的虎口缠住。严青栀弯腰从自己的衣服下摆上撕下一条,将已经震裂的虎口缠住。严青栀弯腰从自己的衣服下摆上撕下一条,将已经震裂的虎口缠住。严青栀弯腰从自己的衣服下摆上撕下一条,将已经震裂的虎口缠住。严青栀弯腰从自己的衣服下摆上撕下一条,将已经震裂的虎口缠住。

276

    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谁又能说的清呢!?

    严青竹只是有他自己‘不得不’的理由罢了!

    严青栀拦不住所有的人,不过这次的人与上次的那些到底不同,他们只是也不是为了杀人的。

    起码现在不是为了杀人的。

    严青栀虽然斗志满满,可她其实已经陷入了一种悲观的状态。

    她似乎和严青竹走到了某一件事的两端,他们都各有理由,唯独没有了信任。

    严青栀说不出的烦躁。

    这种烦躁被她融入到了一招一式之中,原本就十分凌厉的攻势,变得越发强势起来。

    一时间,光是她剑锋所致之处,那些帮派中人便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他们可不是柳怀香的人,绝大多数都没有那悍不畏死的心,才不会因为那些利益就不顾生死。

    剩下那些凶悍的人,基本都是这次的护卫,保护东西不利回去也是死,这时候拼死一搏也是正常。

    严青栀这样的实力也很难应对,她用尽全力将人都拦在身前。

    不管心中有多少怨言,她也很难置严青竹的生死与不顾。

    严青竹看着严青栀单薄的背影,心中也是说不出的苦涩。

    有些事情,有些话,一旦出口就不再是秘密了!

    君同月看看严青栀,又转头看了看严青竹,干裂的嘴唇动了一下,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想开解两人一番,只是明白有些事情只要存在,矛盾就是不可调和的,她就是想说些什么也没用,因为她连那矛盾是什么都不知道。

    明明是生死关头,但好像只要屠刀不落在脖子上,每个人的思想都不会停止一般。

    不过,这一次他们的注意力马上就被不远处的声音所吸引。

    一阵杂乱顿生,人群之中一声怒吼传来。

    严青栀从门开城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会和那个疯子再见面的事情。

    对方给她的压迫感太强,如果有可能,她心里其实是并不想见的。

    只是有些事情却并不是她能控制的。

    那疯子一个用力将手上已经成为尸体的柳怀香甩了出去,他蓬乱的头发乱飞着,看向周围人的眼睛已经赤红一片。

    他身上已经出现了不少的伤口,只是那些疼痛并没有唤醒他的理智,反而让他更疯了几分。

    之前过来的时候,他还只是把路上的目标拍飞了事,只是经历了柳怀香,他心中的暴虐竟然彻底释放。

    他双手紧握,一双拳头挥舞着,那一路上所有的人都被他重伤。

    严青栀与他四目相对,一种不好的念头陡然而生。

    她的心咯噔一下。

    这时候动物的本能占了全部上风,血脉的感觉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严青栀看着那比她高出两个头的疯子,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她面前的一个帮派中人正好把握住了严青栀愣神的机会,挥手一刀砍向了严青栀的肩膀。

    严青栀虽然有片刻分神,但双方实力相差不小,单靠身体本能,她就在那人刀势还没有落下之前,将那人直接打死当场。

    虽然知道此刻是生死局,要是分心就危险了!

    可在感知到那疯子向着自己越来越靠近的时候,严青栀还是控制不住的看向了那人的方向。

    那疯子实在是太强了。

    他不止速度快,力量强,而且杀人也很厉害,显然以前是经历过训练的。

    只是不知道是那种杀手训练还是其它方面的训练,因为实力差距太大,严青栀这几眼也根本看不出那疯子的路数。

    而且,因为那玉环碎在自己手里的关系,她心里对那疯子十分抵触。

    这种抵触可以总结为严青栀自己心虚。

    眼见着那疯子朝她冲过来,她身边的人已经四散开来,只剩下几个人还在完全对抗,想来是否能把严青栀带回去,已经事关他们的生死。

    严青栀已经开始朝着远离严青竹的地方后退,她心跳快的都觉得有些口渴了,眼见着那两支鲜红的眼睛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赶紧强迫自己屏住呼吸,同时下意识的控制着自己的心跳。

    那疯子一路将阻挡住他的人打的死死伤伤,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他已经到了严青栀的面前。

    严青栀有一瞬间心都要跳出来了,赶紧飞快给对方让出一条道来。

    那疯子紧紧的盯着严青栀,硕大的拳头已经握紧。

    严青栀吓得脚下动作一停,心中一瞬间只有一个念头闪过。

    “可惜了!也不知道他和大伯谁更厉害!”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之时,那疯子已经迈开了双脚,脚掌踩在木枝落叶之上,带起了片片尘灰。

    双方之间擦肩而过。

    那疯子并没有对严青栀出手,也并没有因她而停留。

    飞快的从他们身边跑过,一路冲向了更远的地方,随之而来的是他的怒吼之声。

    那疯子的身后一片安静,刚才的刀光剑影都像是个笑话。

    就这样停顿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身后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声。

    “主人!主人!”

    柳怀香的一个亲信用力摇着地上那脖子已经歪成奇怪角度的尸体。

    那疯子身上没有利器,但那一点也不影响他杀人。

    他单手一个用力,就直接将柳怀香的颈骨掐的粉碎,那一瞬间,柳怀香原本就满是疤痕的脸上直接青筋暴起,短暂的潮红之后,他脸上的血色退尽。

    到了这个时候,只剩下死状甚惨的青紫。

    抱着他哭的人容貌并不算多好看,只是皮肤白皙了些许,人也比寻常男子单薄。

    他很小就跟在柳怀香身边,柳怀香也给了他不少的资源,只是他天赋不好,武功也一直不算高。

    就在刚才,他尝试着拦住那疯子,可惜刚一靠近就被那疯子直接打晕了,连以命换命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等他短暂的昏迷被人救醒之后,柳怀香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他哭的撕心裂肺,让周围的人不禁都投去了各色眼光。

    柳怀香一死,身边不少人的心思可就活泛起来了,自己人都尚且不能团结,何况是那些帮派中人。

    见他如此,有人凑上去说道。

    “千爷,主人已死,咱们继续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这些帮派中人不好对付,不如等……”

    又和这人关系好的,凑上来劝说,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千步直接打断。

    “闭嘴!主人才不会死!我看是你想死!”

    柳怀香的积威犹在,让这人即使被骂了也只敢瞧瞧的退后,不敢再说一个字。

    不过,有人胆子小,却有人胆子大。

    或是那些对柳怀香积怨甚深的人,不知道在心里盼了多久,才真的等来这一天呢!

    “我说千步,主人已经死了,就应当尽早安排后事,而不是让他停在这里,死都不消停!”

    “是呀是呀!你还标榜是主人的头号心腹呢,这个时候还在拖延时间,等一会儿太阳上来了,岂不是让主人暴尸荒野!”

    “千步,我们也不想这样的,主人带我们恩重如山,但人死不能复生,大家都节哀吧……”

    有人开始想着回去,还有人已经开始盘算自己能分到多少钱了。

    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还在强撑着,努力维护自己的坚持。

    “你们说的什么话,主人临死前最大的愿望就要实现,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既然那孩子说秘术就在他身上,咱们现在就取了秘术,以告慰主人的灵魂。”

    “孙老二,我看你就是站桌说话不腰疼,门开城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咱们不趁着各方势力都没有接到消息之前稳定住后方。难道要等一切真乱起来才好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主人的仇和心愿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不然等那几个人走了,以后谁能把他们找回来!”

    “主人的心愿确实重要,可咱们也不能完全不考虑咱们这些活着的人啊!”

    这人的话代表了不少人的心声。

    虽然事发突然,但他们还是本能希望自己能过这平静的日子。

    “其实孙二哥说的确实很有道理,都到了这一步,东西距离咱们也没有多远,这时候如果有可能还是帮主人把他的心愿完成吧!”

    “但那疯子还没有走远啊,谁知道他会不会又突然跳出来啊?”

    “不可能的,他另有目的,这时候一定已经跑出很远了。”

    “……”

    千步冷冷的听着,低垂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更深的情绪,他的表情不达眼底,心中何想,并没有人知道。

    不过,他的眼神却在看到柳怀香的时候变得温柔了许多。

    他擦掉脸上的潮湿,抬起头看向了众人,开口时语气略微阴冷。

    “这些人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全杀了挺好的!”

    他的声音回到了从前冰冷的状态,听的众人心里没来由的一慌。

    “我知道你们心思多,不过,你们别忘了,你们身上的蛊毒可都还没有解呢!”

    柳怀香这样的人,控制别人的时候怎么可能真的依靠感情。

    实际上他给每个亲信都下了毒,就连千步都不例外。

    只不过千步和他们最大的不同在于千步知道那些解药放在什么地方。

    听到千步的话,人群中顿时有等不及的人跳了出来。

    “呵呵呵!千步,你还真当我们是傻子吗?既然是蛊毒,那下蛊之人都死了,我们这些人中的毒自然不药而愈啊!”

    “哈哈哈……”

    他的话音一落,人群中顿时有不少人开口响应,只是就在这时,那率先反驳千步的男人,突然脸色苍白,双手抱着肚子,一头就栽倒了地上。

    身边有人赶紧去扶起他,只是人刚一翻过来,就把周围的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连那些帮派中人也都看的呲牙咧嘴。

    只是那人双目圆瞪,七窍流血,倒地时便已经身亡了。

    这情况让众人全都始料不及,他们顿时围成了一圈。

    千步的头缓慢抬起,视线在那些人脸上一一扫过。

    这时候,有些柳怀香的死忠已经围了过来。

    “千步,这是……”

    有人开口,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人的死状如此,显然是中毒无疑了,可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呢?

    明明柳怀香给他们的慢性毒药根本就达不到这种突然性和爆发性啊……

    千步没有看他,而是小心翼翼的将柳怀香的身体放平,将他的遗体简单整理了一下后,这才站起身开口说道。

    “你们种的蛊毒与寻常的蛊毒并不相同,不然在母蛊身死的时候,你们根本一个也跑不了。”

    “如今能活着,也全是主人的恩赐!”

    他眼神之中闪过了黯然,不过很快就变得坚定起来。

    “主人的命令不容维抗,哪怕他已经不在了,大家也必不能松懈。”

    “你们的解药被主人藏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但那解药的药方,我却是一字不漏的都能背下来的。”

    “只要你们能完成主人最后的愿望,等那秘术被我烧给主人以后,我就会想办法放你们自由的!”

    他这话让那些看热闹的帮派众人顿时警惕了起来。

    带头的那几人只觉得心脏起起伏伏的。

    就这一阵子,他们丢了货,又被那疯子追杀,追到了来人还不能杀,等到阻拦的人已经死了后,他身后的小弟们,不想着找那个厉害的疯子报仇,都在这想着要完成主人的遗愿呢!

    就这一阵子,他们丢了货,又被那疯子追杀,追到了来人还不能杀,等到阻拦的人已经死了后,他身后的小弟们,不想着找那个厉害的疯子报仇,都在这想着要完成主人的遗愿呢!就这一阵子,他们丢了货,又被那疯子追杀,追到了来人还不能杀,等到阻拦的人已经死了后,他身后的小弟们,不想着找那个厉害的疯子报仇,都在这想着要完成主人的遗愿呢!就这一阵子,他们丢了货,又被那疯子追杀,追到了来人还不能杀,等到阻拦的人已经死了后,他身后的小弟们,不想着找那个厉害的疯子报仇,都在这想着要完成主人的遗愿呢!就这一阵子,他们丢了货,又被那疯子追杀,追到了来人还不能杀,等到阻拦的人已经死了后,他身后的小弟们

277

    严青栀几人就在那里,周围许多的人已经混战到了一处。

    柳怀香死的这样异常,是严青栀也没有想到的。

    冷静下来以后,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问题。

    她不禁想到了刚见面的时候,严青竹和柳怀香的那个赌,想到了严青竹那预知的能力,想到了他来的时候受的内伤……

    周围的人已经看不出派系,有的人上一秒还在气势汹汹的冲向严青栀,下一秒就愤恨的调头杀向了那些帮派中人。

    也有人目的非常明确,直接朝着严青竹进攻。

    其中不乏想要拼一拼演技浑水摸鱼的存在,也有不少人往这边靠近着,想要去捡便宜……

    只是对手太多分散了他们的许多注意力,以至于他们都忘了严青栀此前的凶相。

    他们那些演技根本就没在严青栀的眼中,反正不管是谁,只要靠近到了一个范围之后,她就会直接出手。

    这样的混乱的场面,没有让她有任何不适,倒是让她如鱼得水。

    严青竹吃了药,坐在地上,靠在那里静静看着周围的情况。

    君同月给自己简单的包扎以后,又给严青栀抱出来的那个孩子包扎了一遍。

    那孩子的情况很不好,腰椎都断了,这一轮很难坚持下来,就算挺过去了,以后也站不起来了。

    君同月也心中所感,她由此联想到了自己。

    早些年的经历始终存在于她的心中,让她久久不能忘记。

    等她将那孩子处理好,正要回去询问严青竹情况的时候,突然好像听见了什么人正在叫自己。

    “阿月!阿月!”

    君同月最先看向了严青竹,但严青竹只是歪着头,视线不知道看向了什么地方。

    她顺着那视线看去,并没有见到什么认识的人。

    但那声音还在周围呼唤,甚至还带上了些哭腔。

    “阿月,救……救我……”

    君同月茫然四顾,心里直发毛,但不知为何又觉得那声音好像十分耳熟。

    见她还没有发现自己,那声音更加急迫了。

    “阿月,是我,我!我在马车下面……”

    这一回那声音稳定多了,在短暂的迷茫之后,君同月终于知道那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君同月当即散了一口气,有些气闷的走到马车旁边,弯下腰转了好几圈才在一条木板缝中发现了陆涧的眼睛。

    “你怎么不好好说话!”

    她看着车上那抱作一团瑟瑟发抖的孩子们,心中又对陆涧多了两分恼怒。

    陆涧这时候也不敢得罪君同月,赶紧说道。

    “快把我救出去,这周围都让尸体堵住了,我推不开。”

    这马车是农用的那种板车,车板很低,轱辘在两边,那轱辘顶上还搭了扶手,可以坐人。

    底板压低是为了在运送东西的时候,只要一个人就可以把这车立起来,将车上的东西快速卸掉,卸货以后,单人也能重新将车板拉起来。

    这样设计的好处很多,唯独不包括有人钻马车这一点。

    这车底下的距离很尴尬,就是那种躺着可以有些余处,但绝对坐不起来的高度。

    如果只是这样陆涧也没有那么难受,躺着就躺着呗。

    可这车并不长,陆涧这身高躺在下面要么就露脑袋要么就露脚。

    这样的时候,他当然什么都不像露,只能拼命往车底下缩,就成了现在这样一个躺不下坐不开的姿势。

    难受的他都要吐了。

    不过刚才战况激烈,他根本就不敢出声,这才一直憋到现在。

    君同月透过那缝隙打量里面,结果什么也没有看清楚。

    周围的尸体太多了,以她现在的伤势,也搬不开多少。

    她又看了看马车上的孩子,心中烦躁一起,便再也挥散不去。

    “你喊我也没用!我这点力气,留着自杀呢!”

    君同月说的风淡云轻的,但一边的严青竹却抬眼向她看去。

    严青竹心头一跳,他敏锐的感觉到君同月说的似乎不是假话。

    陆涧一听却是快要哭了。

    “大姐,你把我放出去啊,我其实实力也还行,我这还没发挥呢,等我出去,我保护你怎么样!”

    陆涧实在是太难受了。

    君同月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跟我讨价还价也没有用,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说完,她也顾不上地上的血迹,干脆往严青竹身边一坐,直接把陆涧用来看外面的缝给挡了个干净。

    马车底下的陆涧顿时慌了。

    “别呀!别挡我光啊……这里太黑了呀!”

    他嘚嘚嘚个不停,但君同月一点也不心软,深深的叹了口气,疲惫的完全站不起来的样子。

    那一头严青栀也似乎进入了疲态。

    只是战斗也已经到了尾声。

    那些非要杀了严青竹的死硬派已经被严青栀杀了个大概,剩下的人都对他们没有执念,只不过却互相之间打出了肝火。

    严青栀见此不停的后退着,视线环顾四周,没发现有什么东西能用的上的,不禁有些担忧。

    这时候是他们逃跑的最好机会,要是不能趁乱离开,等一会儿双方分出了胜负,他们才是最惨的那一伙。

    严青竹似乎也知道这一点。

    他看着严青栀退到了自己身边,赶紧小声说道。

    “车不要了,在往前走不远就是柳怀香的地方了,咱们到那里抢一辆马车。”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只有严青栀君同月这样就在他身边的人才能听到。

    严青栀点了点头,视线转到了马车上那些孩子身上。

    “行!你去说动那些孩子,这个受伤的我抱着。”

    那个伤重的孩子不能背着,眼下这里只有严青栀能抱住了。

    陆涧其实也行,只是他们几个都信不过。

    严青竹点了点头,也转头看向了马车方向。

    车上那些孩子都用他们黑亮亮的眼珠看着严青栀,虽然严青栀把他们救了出来,但他们对于未知的恐惧,也无法信任太多。

    最初跟着严青栀的那个大孩子,现在已经趴在了地上,生死不知,剩下的这些,都是没什么主见的小孩子。

    他们并不能分辨是非,只能依照自己本能行事。

    严青栀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说服他们,只能把这个难题交给了严青竹。

    严青竹踉跄的站起身,凑到那些孩子身边不知道再说什么。

    而这头,严青栀则是站在马车后面,动作麻利的将那些尸体搬开。

    陆涧终于等来了久违的阳光,只是可惜是从脚那头传来的。

    他鼻尖萦绕的都是腥臭的味道,让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原本还想要抱怨两句,询问对方为什么不搬他脑袋顶上的尸体让他能自己爬出去。

    不过感受着严青栀压抑的情绪,他还是果断闭嘴。

    他敢和君同月咋咋呼呼,但绝不敢跟严青栀这样。

    而且,严青栀做事,也想来不需要陆涧的指导。

    等到尸体搬开,根本不用陆涧自己爬出去,严青栀便弯腰扣住了他的双脚,一个用力,把陆涧整个人都提溜了出来。

    终于脱离了那一片地狱的陆涧,瞬间张大着嘴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他一边呼吸着,一边去打量严青竹和君同月的情况。

    他身上有不少被暗红的血液浸透的痕迹,还沾染着许多的腐叶和泥土,头发也散乱不堪,连脸上易容的道具都掉了一半。

    严青栀无暇顾及他,她警惕的环顾着周围的情况,找到了一个不容易被人观察的位置站到了那里。

    陆涧见此,赶紧对着君同月,自告奋勇。

    “我伤的不重,我来扶他。”

    最后严青竹落在了陆涧身上,而君同月则带着那些伤的不重的孩子。

    严青竹走的时候和严青栀交代了一个大致方向,他们不好一起撤退,如果挑起了那些人敏感的神经就不好了。

    严青栀自然知道这一点,不用人交代,自己便留了下来。

    两批人脚前脚后的陆续离开,严青栀又等了一会儿之后,才抱着那受伤的孩子沿着严青竹离开的方向追去。

    那头,陆涧已经慌成狗了。

    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机会见到这么多的尸体。

    可事实上,就这么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已经见了两回了!

    这一次更是被尸山血海的堵在了马车底下……

    如果可以,陆涧希望,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见到这么多尸体!

    心中带着这个念头,逃跑都比以往快了很多。

    严青竹原本身量也不高,整个人都被陆涧架了起来,几乎使用脚不沾地的方式,逃离了这一片区域。

    他们身后是君同月带着一群小孩子跌跌撞撞的走着。

    她们走的不快,事实上严青竹的本意就是让她们等一等严青栀的,君同月一个人到底不够,但严青竹伤的又太重,陆涧不带着他也不行。

    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情况。

    好在这些孩子还算听话,要是有掉队的,君同月抱着一会儿也能安抚住他们。

    这些孩子都瘦的可怜,也不重,倒是没有给君同月添更多的负担了。

    君同月慢慢的走着,严青栀很快就抱着那个大孩子追了上来。

    周围那些小孩子,一见她过来,顿时呼啦一下都围在了君同月的身边,差点把她绊倒。

    君同月苍白的脸上只能勉强的挤出一丝微笑,温柔的安抚他们几句。

    严青栀的到来虽然吓坏了这些孩子,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

    起码刚才还磨磨唧唧的小孩子,这会儿一个个都排着队的往前走,再也没人哭闹耍赖了!

    严青栀见此,也没有收敛自己的气势,就这么一路跟在君同月的后面,吓得那些孩子拼命往前走着。

    很快,他们就到了柳怀香在这修建的院子周围。

    那红砖院墙十分气派,严青竹没有引人注意,就这么等在墙外,只等到严青栀的到来。

    那些小孩子对严青竹也有些阴影,只是没有严青栀那么强烈。

    他们全都围在君同月身边,死命的扯着君同月的衣服裙子和绷带,险些把她刚包扎的伤口都给扯开。

    君同月十分无奈,只能感慨小孩子实在是太敏感了。

    严青竹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过头去不再看了,而是对着严青栀说道。

    “先把他放在这吧,这是柳怀香的地方,里面应该没多少人了,咱们进去找些东西再走。”

    严青栀点了点头,慢慢的将那个用她罩衫包着的孩子放在了地上。

    那些孩子里面有一个是这个孩子的弟弟,一见到自己哥哥被放下,顿时顾不上严青栀的威慑,撒开君同月就跑了过去。

    严青栀也没有阻止,更没有管的太多,只是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后和严青竹交代了一句。

    “这周围不太安全,那些人随时都可能回来,你们换个隐蔽点的地方。”

    严青竹却是摇了摇头。

    “不需要,你把里面清理了以后,开门放我们进去。”

    严青栀有些诧异的打量严青竹。

    “放你们进去?你也要进去吗?”

    严青竹用力喘了两口气后,勉强站了起来。

    “我要进去找一些药,我们伤的太重了,光是咱们带的伤药不行,我还得找些咱们用得上的药!”

    这世道缺医少药,就是寻常人家挖野菜的时候看到什么合适的药也都会带回家里备用,何况是柳怀香这样的人。

    严青栀打量的一下严青竹的情况,原本只想要搞一辆马车就出来的心思也歇了。

    严青竹和那个孩子伤的太重,她到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

    “那好,你在这等我,注意周围!”

    严青竹和那个孩子伤的太重,她到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

    “那好,你在这等我,注意周围!”严青竹和那个孩子伤的太重,她到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

    “那好,你在这等我,注意周围!”严青竹和那个孩子伤的太重,她到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

    “那好,你在这等我,注意周围!”严青竹和那个孩子伤的太重,她到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

    “那好,你在这等我,注意周围!”严青竹和那个孩子伤的太重,她到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

    “那好,你在这等我,注意周围!”

278 早作打算

    柳怀香的园子和他本身的气质相差不多,那一步一景的奢华,就是严青栀看了也不禁惊艳。

    各地的气候环境都不相同,景致也不完全一样。

    严青栀在巢郡的园子因为周遭都是文人,房子修建装修的时候,风格偏雅致的同时,也不失大气。

    但这里就是将精致发挥到了极致,一花一草,一石一木都带着婉约又奢华的细腻。

    严青栀深深的叹了口气,可惜柳怀香和她不是一路人。

    这园子比较大,严青栀只大约转了一圈,将遇上的人全都打晕以后,便到大门处打开了大门。

    她从门口绕出来,在门口的位置吹了个响亮的口哨,那头强撑着的严青竹一听到这声音,也将手指放在口中,努力的续气想要回应,但努力了两下也没有发出多响亮的声音。

    君同月见此,眉头皱紧,抬手推了陆涧一把。

    “你看什么呢!”

    陆涧一脸懵逼,视线从严青竹的脸上转到了君同月的脸上,傻憨憨的回了一句。

    “我没看什么啊!”

    君同月实在拿他没办法,握了握拳头后,才又开口。

    “我们受了内伤,你帮着吹个口哨……”

    这一回陆涧更迷茫了。

    “我不会啊!那……那你教我。”

    君同月呵呵呵,她转过头去,叹了口气,看着严青竹尝试无果后果断放弃,这才放心了些许。

    “想来一会儿青姐会过来的!”

    严青竹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君同月的话,只是看向了某个方向。

    君同月跟着一块转头看去,没多久,严青栀便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她匆匆赶来,见他们换了地方也没有意外,她刚才的哨声就是提醒严青竹这边的事情已经搞定,让他给个回应。

    严青竹吹不出口哨,却能传出消息。

    简单的办法行不通,复杂一点的也能到同样的目的。

    严青栀抱起了地上的孩子,君同月已经在那孩子的头上缠了沾水的布,能让他短暂的降温。

    不过严青栀入手的时候,已经能感受到那孩子过高的体温。

    她看着身旁高高矮矮的一群孩子,不禁叹了口气。

    这一路还很长,后面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样的事情,不过要把他们留在那里等着被人练成人傀,她又实在不忍心。

    见严青栀这样的表情,君同月连忙伸手将那几个孩子拦在一旁,跟他们说道。

    “你们一会儿跟住我,别出声。”

    这些孩子刚刚休息过,又迫于严青栀的威压,一个个都老实的很。

    严青栀没有再说什么,抱着那孩子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

    君同月紧紧跟上,陆涧揽着严青竹垫后。

    一行人走到门口,严青栀从一个护卫身上迈步而过,君同月身边的孩子见到那护卫倒地都吓得够呛,君同月连忙把那两个爱出声的孩子嘴捂了。

    不过,他们倒是没有尖叫,只是恐惧的后退了两步,直到撞在陆涧身上方才停了下来。

    严青栀没有回头,但冷淡的声音已经传来。

    “这院子挺大的,边边角角我看顾不到,你们注意安全,不要和我分散。”

    这时候还有战斗力的只有她一个人,拖累又多,这时候要是真从哪个树丛里跳出来个人,距离远了,她还真未必来得及。

    君同月赶紧点头,伸手推着那一丛孩子,跟在严青栀的身后。

    严青栀一路带着人冲到了库房的位置,这是她刚才过来的时候就看好的。

    库房上的锁她刚才就已经撬开了,严青栀抱着孩子一脚踢开了那两扇门,穿过存放大件的院子,进了库房里面。

    库房门口正倒着一个老头,老头呼吸均匀,显然只是被打晕了。

    严青栀将门口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推在地上,将怀中的孩子放在了桌上,而后赶紧去找被褥。

    君同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是带着孩子们站在房间的一角,严青栀转头看了看她,开口指挥。

    “左间的库房里有衣服,你带着他们找一些能穿的换上,有合适的就多拿一点。”

    合身的肯定是找不到了,就找些能穿的套上吧!

    反正缠了袖口绑腿以后,总能防晒防蚊虫的。

    严青竹那头已经开始去找箱子装药了。

    库房最里面的一面墙都是药柜,不知道柳怀香是干什么的,这里的药十分齐全,严青竹坐在一旁,拿着小称,指挥着陆涧爬上爬下的抓药。

    严青栀则是那被褥给那孩子铺好以后,又找来烈酒和针线,将他刚才随意包扎的布拆开,将伤口重新冲洗缝合上药。

    那烈酒擦在那伤口之上的时候,那孩子剧烈的抽搐了一下,她正想说什么,但那孩子似乎清醒了一下,嘴里喃喃了一句。

    “别害怕……”

    严青栀心头一紧,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但也更加麻利了。

    很快,她将那些伤口都重新包扎起来。

    用木板固定了那孩子的身体,怕一会儿颠簸的马车对伤势造成二次伤害。

    她这头忙活完了,严青竹那边也带上了老大一包的药。

    看着那麻袋一样的大口袋,严青栀没觉得多,反而担心不够。

    “你们伤的都不轻,这孩子后面只怕凶险的很,你带这些药够吗?”

    严青竹的碎发粘在额头,颜料都挡不住他此刻苍白的脸色。

    “够不够也只能这样,这里的药虽然种类多,但数量都不大,不够的只能路上想办法。”

    严青栀叹了口气,再次抱起那已经被她捆的直挺挺的孩子。

    一出门就看见君同月也和严青竹一样打包了一包的东西,她身后的孩子们全都穿着奇形怪状的衣服,那都是大人的衣服改的,很不合身,不过袖口裤脚缠的仔细,应该不会难受。

    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有合适的鞋,他们那些破烂的草鞋在这一路上已经丢的丢碎的碎了,要不是脚上的茧子比较厚,严青栀现在看到的就应该是一双双鲜血淋漓的小脚丫。

    严青栀见此,便招呼他们。

    “走吧,马车和马圈都在后门那边……”

    听她这样一说,严青竹却是赶紧开口打断。

    “等一下,咱们要去柳怀香的卧室看看。”

    严青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了站在门口台阶上的严青竹,只见对方表情十分郑重,显然是非去不可了。

    严青栀嘴唇微动,静静的盯了严青竹一个呼吸的时间后,这才说道。

    “那你等一下,我不知道陆涧住在哪,要找个人问问。”

    严青竹用力的点了下头。

    “好。”

    严青栀没有放开那孩子,而是抱着他一路回到了库房里面,看着地上躺着的老头冷淡的说道。

    “柳怀香的卧室在哪?”

    那老头双眼紧闭,呼吸依旧稳的一批,不过放在一旁的手指,却是指向了某个方向。

    严青栀退后两步到了门口以后,看向了他指的方向,正好能看到不远处一座精致的二层小楼。

    那不是这园子里最高的建筑,不过这里唯一一座三层的木楼明显是会客办公用的,里面一张床铺也没有,严青栀之前去过,明白那不是柳怀香卧室。

    只是当时严青竹没说,严青栀也没有刻意去找而已。

    她又走了回来,问那老头道。

    “是那边那座名为木犀馆的二层小楼吗?”

    老头微微颔首,但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严青栀见此,也没再多说什么,像这样的人不需要她警告什么就能想办法活下去的。

    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严青栀抬脚就走。

    君同月有些懵逼的看着那躺在地上的老头,想问问严青栀用不用管管那人,万一他跑出去报信怎么办。

    可她看严青栀根本没有那打算,便只能推着那些孩子紧紧跟上。

    柳怀香的库房和卧房距离不远,绕过了一个小院就到了柳怀香的卧房。

    这院子里没什么人,因此严青栀刚才还真没太关注这里。

    几人进了那小楼之中。

    小楼里很是精致,一进门就是一架多宝阁,上面放着各种瓷器瓷瓶,绕过去以后,就是一个精致的客厅。

    里面的家具都刷着红棕色的木漆,五金件也全都是镀金的,看出了平时常做保养,一点斑驳的痕迹都没有。

    就这一样一套家具,放在外面就值不少的钱。

    严青栀这个木匠见到这种家具便很是敢兴趣,不过此刻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她也只是匆匆的看了一眼,便跟着严青竹想着一边走去。

    一层楼很大,全都是木质结构,并没有墙体阻隔,只在那一根根廊柱之上挂了幔帐,用的时候放下来就能阻隔视野,不用的时候收起来还能通风。

    青天白日的,这些幔帐七成都已经收了起来。

    而严青竹此刻带着他们就是去了那最里面被幔帐隔绝的角落。

    这一处似乎是一个小小的书房,一架琉璃灯摆在书桌旁边,那琉璃灯如同海棠花花树,每一个分叉上,都摆着橘色的灯罩,那些灯罩全都不大,但每一个都不尽相同。

    还不等严青栀四下查看,严青竹已经走到了那琉璃灯架之前,按照一定的顺序,将那些灯盏旋转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几人面前的一座书架缓缓的移开,露出了一个向下而去的密道。

    严青栀眉头挑挑,看向了严青竹的侧脸。

    不过她只看到了挡在严青竹身边的陆涧。

    见此,严青栀也只能深深的叹了口气,转头和君同月说道。

    “阿月,这密道下面不知情况,你们贸然下去比较危险,还是留在上头,若是听到什么响动,也方便通知我。”

    君同月都不用看周围的孩子,便连忙点头。

    “行!那他你也留在上面吗?”

    严青栀自然是这个打算,她将那孩子放在了桌上,又交代了君同月一句。

    “你看着他们,要是有人跑了不需要追,就让他们死在这里算了。”

    那些鹌鹑一样的孩子,听到这话都是一慌,靠君同月靠的更紧了,

    君同月也没有反驳,她知道严青栀下不了这么狠的心,但她也知道自己镇不住这些孩子。

    如果只是吓唬吓唬就能免于己方落入两难,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特殊时刻,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如此说完,严青栀才甩开了自己那带血的下摆,抬脚迈入了那向下的楼梯。

    这楼梯挺宽的,下面也有灯,倒是没给严青栀制造什么麻烦。

    她一路向下,转了个阶梯就到了下面,

    那底下的通风不错,不过采光一般,全靠一盏一盏的琉璃灯照明。

    虽然用了许多的灯,但到底还是和真实的光线有很大的区别。

    一股奇特的味道在地下蔓延着,香味很是复杂,严青栀对这个没有研究,就算鼻子灵敏,也只能闻出其中几样寻常的香料味道。

    这地下的密室挺大,里面只有两个区域,一个有些类似实验区,一个大的石台摆在中间,上面堆放着各种器材,周围都是一口一口的大箱子,箱子上也堆放了不少的东西。

    另一个区域则是一层一层的木架。

    有的摆放着各种书册,有的则是一些木匣子。

    这里似乎也是个兼具库房和实验室的存在。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童听到了刚才的动静,这会儿正举着一把匕首对着严青栀等人。

    严青栀确定这里除了那小童已经没有别人以后,这才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她正琢磨着这孩子也不知道练过没有,她一记掌刀下去,会不会直接砍死的时候,陆涧和严青竹已经从上头下来了。

    那小童一见还有人过来,完全慌的不行。

    他一边后退着一边将匕首在三人身上游移。

    “你们……你们是谁?你们怎么下来的?我主人呢?”

    他的问题还不少,但严青栀没有回答的打算,刚要上前把那孩子拍晕了事,就听严青竹说道。

    “我们就是过来拿点东西的,拿了就走。你主人已经死了,你一会儿也快点离开这里吧!”

    说完,他便指着一个地方让陆涧赶紧过去,那小童初闻这个消息,还有些消化不良,正愣着,就听到了严青竹这样的话。

279 明家叛徒

    那小童一见严青竹的动作,表情恐惧之中带着紧张,抬脚就要往严青竹身边冲。

    “你要干什么?”

    他的声音中还带着孩子独有的尖细,穿透力惊人,刺得严青栀耳朵都有些疼。

    陆涧也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只有严青竹什么都不管,也没有听那小童说话,指着一个地方对陆涧说道。

    “就是那边,你快带我过去。”

    陆涧瞬间回神,赶紧扶着严青竹像他指着的方向而去。

    那小童更慌张了,小短腿迈开,举着匕首直挺挺的就想往严青竹那边怼,严青栀见此,两步跨出就到了那小童身边,不等那小童反应,她一手抢过了那匕首,一手扯住了那小童的朝天揪。

    “看不出来,你还挺凶啊!”

    严青栀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孩子就掉以轻心,不过,她为了让严青竹能心无旁骛的做自己的事情,还是尝试着分散那小童的注意力。

    不过,这个小童和她认识的绝大多数孩子都不同,那小童半点都没有关注严青栀,在匕首被抢,自己也被严青栀制住的同时,他的视线依然紧紧的落在严青竹的身上。

    严青竹似乎早有目标,他径直走到了角落一个木箱旁边,他让陆涧把那木箱子打开,一件件东西被陆涧从箱子里扔出来,直到露出了箱底。

    “这箱子下面是个夹层,你把它撬开。”

    说着严青竹从自己的靴子里拔出了匕首递给了陆涧。

    陆涧伸手接过以后,整个人都撅进了箱子里面。

    见此,那小童神色一变,他圆圆的小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你别碰那和盒子!”

    就在他的话出口的瞬间,陆涧已经捧着一个木盒从箱子里抬起头来。

    严青栀看了看那小童,又有些意外的看向了严青竹的方向。

    她还没有做出更多的反应,那小童不顾小辫还在严青栀手里,竟然又要冲过去,严青栀一把按住了他的脑袋。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柳怀香已经死了,这些东西我们不拿,也会有别人拿的!”

    那小童一巴掌拍在严青栀的胳膊上,他以为这是他最有力的反击,实际上这一巴掌却如同打在钢筋铁骨上一般,震得他自己手指发麻。

    他有些慌张的看着严青竹,只见严青竹拿起这个盒子以后,直接就要将之打开。

    “别打开!那是关氏机关匣,如果不按照正确的手法打开会爆炸……”

    他曾经亲眼见过那匣子爆炸的情景,一个大活人,当场就被炸的四分五裂,那时候是柳怀香手下出了一个叛徒,他借用这样一个木匣将人钓了出来,而后就直接用这木匣将人炸死。

    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但这小童依旧记忆犹新。

    不过,就在他话出口的瞬间,眼前的景象便颠覆了他的想象……

    那木匣应声打开,严青竹已经抬手从那里面拿出了一摞信和几本手记。

    他将这些东西往怀里一塞,而后又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

    因为不知道这锦盒有没有机关,严青竹便没敢在这里直接打开,而是看了看就收在了袖子里面,准备等有机会让严青栀研究一下。

    而后他便将那木匣一扔,转头招呼陆涧,君同月那头并没有什么动静传来,想来外面还是安全的,他也不用等严青栀开路,直接对陆涧开口。

    “我要的东西拿到了,咱们快些离开这里。”

    听到他的话,那小童方才从震惊之中回神,他尖声大叫。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打开这个木匣,这木匣就连关氏族人都打不开,你为什么能打开!?”

    他的声音如同钢锥,一下一下戳着密室中所有人的耳膜。

    严青栀和陆涧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只有严青竹,原本准备直接冲出去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转头看向了严青栀和那小童的方向,淡淡的开口说道。

    “这世上有许多的事情,一旦说出口,就不再是秘密了!”

    那小童听不懂这些话,眼见着严青竹就要离开,他在严青栀手底下拼命挣扎了起来。

    严青栀怕他做出对严青竹不利的举动,在严青竹没有离开之前,并没有放开那孩子的打算。

    那孩子手脚并用也没能挣脱严青栀的桎梏,最后实在无奈,竟然直接急的大哭。

    “你别拿那东西,那是我主人的东西!你们别走……”

    这个小童自幼生活在这个密室里面,平日里深居简出,接触的人只有那么几个,他并没有严青栀一路而来,见到的那些孩子的愁苦,也比那些孩子多了几分纯粹。

    她看着那小童哭的满脸通红,不禁有些可怜这个孩子。

    “你尽快离开这里吧,柳怀香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再给你庇佑了,你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不然一会儿有人回来,只怕连口汤都不会给你。”

    那小童眼见着严青竹上去,又转头怒气冲冲的看着严青栀,他心中明白那些东西他再也追不回来了,只能沮丧的站在那里默默流泪。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他眼中滑落,严青栀不禁深深的叹了口气,她缓慢的放开了按住那小童的手。

    虽然说她带了不少的孩子上路,多带一个也没关系,只是这个孩子身份太特殊了,柳怀香虽然不是严青栀杀的,但柳怀香之死和严青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不知道这孩子和那人到底有多深的牵绊,可如果有一天一定有人要找她报仇的话,她是一点也不希望那人是存在于自己身边的。

    所以不管她心多软,有多担忧这个孩子以后的生活,她都不会善心大发的将这个孩子带上。

    能不杀他,已经是她的底线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严青竹这片刻的犹豫,那小童仰起了带着眼泪的小脸看向了严青栀。

    他没有祈求严青栀带他上路,他只是有些悲伤的问了严青栀一句。

    “是你杀了我的主人吗?”

    小童的声音脆生生的,没了喊叫时的尖细,只有小孩子才有的可怜。

    严青栀也低头看向了他。

    “不是我,是个疯子杀的,那人力大无穷,又刀剑难伤……反正就是个很厉害的人,你这身板就别想着报仇了,以后找个地方好好生活,好好为自己打算。”

    听了她的话,小童颓然的坐在了地上,他垂着头,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了地上。

    严青栀不敢再看,转头便要离开,只是在她迈出脚的时候,那小童喃喃的说了一句。

    “竟然是明家的叛徒吗……”

    严青栀一愣,心中所有的柔软都消失的干净,她正想要追问些什么,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君同月站在那楼梯之上,小声的招呼她。

    “青姐,快!有人来了!”

    严青栀心头抖了抖,再也不看那小童,几步便冲到了上面,一上去就听见木楼的门被人推开,两个仓促的脚步声在房间之中响起。

    那些小鹌鹑们似乎全都回忆起了不好的记忆,不等君同月交代,一个两个便进入了抖动模式。

    不过君同月还是捂着两个爱发出动静的小孩嘴巴,警惕的看着周围的几个孩子。

    严青竹靠在一边的桌子上,陆涧也跟着站到了他的身边。

    严青栀警惕的撩开了幔帐的一角,从那两人的视角盲区挤了出去。

    她动作轻盈,落地无声,心跳和呼吸都随之慢了下来。

    因为不知道这两人后面有没有更多的人一起回来,严青栀不敢闹出动静,只能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在两人没有发出响动之前,一举将他们全都拿下。

    这头严青栀一离开,被一群孩子挤在中间的君同月和靠立一旁的严青竹同时握住了自己的长剑。

    不过很快,外面就想起了两声闷哼。

    严青竹与君同月对视了一眼,心头略松。

    这时候开门声又起,他们表情瞬间变成了如出一辙的冷凝。

    好在这一次开门的并不是别人,而是严青栀去检查外面的情况,很快她就确定外面没人,便赶紧转头招呼了他们一声。

    “出来吧!没事……”

    说完,她自己则回去将那重伤的孩子抱起,又背上了大包小包,一路出了木楼向着马圈的方向而去。

    这一回便看出了他们耽误的时间有些长了。

    刚才还通行无阻的园子,这一会儿功夫就冒出了不少的人,大多都是过来浑水摸鱼的帮派中人。

    严青栀一路躲躲藏藏还是遇上了两拨,好在都被她有惊无险的解决。

    马圈那里拴着不少的马,有的好有的坏,严青栀没有挑那些最好的,她与这些马不熟,脾气大的她短时间内驯服不住,跑起来不听话可就麻烦了。

    绕了小半圈,她便选了两匹年岁有点大但都很听话的马。

    那头严青竹已经挑好了马车,严青栀牵着马过去将车套好,她便让人都进了马车,用棉被衣服将马车里铺的软乎了许多,这才鞭子一挥,架着车直接离开了这里。

    工欲行其事,必先利其器。

    不得不说,这马车真是严青栀这么多年,驾过的最好的马车,跑起来又稳又快,灯上了官道,那速度更是喜人。

    这让严青栀一直陷入悲观之中的心态,第一次有了放晴的感觉。

    马车一路疾驰,向着北面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以后,千步很快就带着人回来了,百多人去杀四个人,最后只回来一半,甚至连带头老大都直接被人打死,可想而知千步这时候到底有多狼狈。

    他们刚一到门口就看见了那半敞开的大门。

    千步见此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他抱着柳怀香尸体的双手不禁收紧。

    “糟了,肯定是有人摸上门了!”

    周围的人都同时看向了千步的方向,倒不是千步真的多有王霸之气领袖之风,纯粹就是经历过刚才的战斗,他们清除的明白,他们身上的蛊毒根本就不是柳怀香的,而是千步的!

    但这不能代表什么,起码不能代表千步死了这蛊毒就会失效。

    因为千步用的到底是本命蛊,还是母蛊,都不一定。

    本命蛊死了他们的蛊毒自然就解了,可若是母蛊,千步一死,他们这些子蛊便都要跟着陪葬!

    如此在不明情况之下,大家才唯他马首是瞻。

    “走!咱们进去看看!”

    千步没有半点迟疑,这里面可是柳怀香大半生的积攒,现在可都是他的,不管是谁来了,他都不能放过。

    那些人赶紧将他和柳怀香的尸体簇拥到了中间位置,一大群人呼啦啦涌入了院中。

    院子里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横七竖八的尸体,或是入眼便是满目狼藉,出了倒在地上的门房以外,其他的都跟他们记忆之中的样子没有半点区别。

    不过千步的神色并不好看,他让人将大门关上以后,这才开始指挥。

    “这里已经不是久留之地,咱们赶紧带上贵重的东西住到山里去,等过了这阵子再出来打听情况。”

    千步的话自然没有人反驳,他们都是一个躬身,整齐划一的回了一声“是!”

    那态度与之前对待柳怀香的时候别无二致。

    对此,千步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对着众人说道。

    “你带着两个好手尽快把园子里清理一遍,咱们的人要是死了的都放在一起,没死的就叫醒了带上。遇到不认识的,直接杀了!”

    “你带人去库房那边,把贵重的东西都打包带上,你带几个人去套车。”

    “还有你和你,去把库房里的煤油还有柴房里的柴都搬出来放这……”

    一条一条命令指派下去,一个一个人行动了起来,很快千步身边就没有人了。

    他在这里等了一会儿,确定自己的人已经开始清理园子之后,这才抱着柳怀香的尸体,朝着柳怀香之前居住的两层小楼赶去。

    死人的尸体很重,千步抱起来十分吃力,甚至走出一段路他就要停下歇歇,也正是因此,他才比那些帮派中人过来的还要晚些。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把柳怀香的尸体交给其它任何一个人。

    他走了一会儿,终于走进了小楼里面,他将柳怀香的尸体放在了上首的座椅之上,而后连忙弯腰在那尸体上搜索了起来。

280 追

    很快,一个信封便出现在了千步的手中,他看着这信封,表情十分严肃,种种复杂的情绪漫上心头,翻动信封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柳怀香之前所写的字条被他从信封中抽出,抖落开来。

    他一目十行,瞬间看完了上面的内容。

    即便他平常是个冷漠的人,在看清楚那字条上的字后,也变得激动起来。

    作为柳怀香的心腹,他知道的事情远比寻常的人多得多。

    柳怀香在门开城混了这么多年,平日里不打家不劫舍,不跟别人划地盘,如此种种下来,还能攒下这么大的园子,这么充盈的库房,自然有他的生财之道。

    千步对于那些暗地里的交易了解的不少,只是他虽然被柳怀香信任,却始终因为天赋等等的原因,始终被排斥在核心之外,他心中如何能不怨不愤不期待。

    如今柳怀香一死,之前的种种顾虑和枷锁便全都不存在了。

    他心跳的飞快,眼中的炙热随着种种期待即将实现而变得越发强烈。

    千步四下环顾,确定周围无人后,他又装模作样的走到了门口的位置,探出头去左右看过,见游廊上也没人路过,便赶忙将大门合拢。

    他脚步匆忙的冲向密道的方向,一路上所有的东西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就连柳怀香的尸体也都没再多看一眼。

    他走到那架灯前面,熟练的打开了密道后,径直冲了下去。

    柳怀香平日里是不准他跟着下密室的,但柳怀香不知道的是,他其实早就知道这里的打开方式,也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如果打开这里,需要用什么方式才能彰显自己胜利者的姿态。

    甚至都想过如果在柳怀香面前打开,对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心中不禁有些可惜,到了这一天,他的身边其实一个人也没有。

    密道之中有些阴暗,里面的灯灭了不少,不过千步以前没进来过,自然也不知道这些。

    他进入了密室,视线四下打量着,将密室中的情况尽收眼底,看着那宽大的石桌和后面摆放整齐的架子,他的心情好的都要起飞了。

    多年期盼一朝成真,所谓的极乐也不过如此了吧!

    千步兴奋的在这里转了两圈,手指触碰着他所有能触碰到的地方。

    看着一个个木盒,他随手拿下一个,翻开以后,里面放着的已经精雕过的白玉杵,那杵柄入手的位置,雕着一朵精致的玉玲珑,那花心点点的绿色,正是这玉石自带,美的十分逼真。

    柳怀香这人向来精致,即便只是制香时偶尔用的玉杵也不是凡品。

    千步谨慎的将那白玉杵拿出仔细抚摸之后,又小心翼翼的将之放回了盒子里面。

    他抬头向着层层的货架看去,他的心顿时火热非常,将那盒子放回了远处,他打开字条,顺着字条的指示快步走到了一个角落,站在了一口箱子旁边。

    那箱子上还堆放了几个盒子,千步也顾不上盒子里的东西,赶紧弯腰将它们搬了下来。

    箱子打开,他情不自禁的搓了搓双手之后,方才屏息凝神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直到最后露出了那箱底的木板。

    那木板上还带着被人撬过的痕迹,但千步根本没心思去想那么多,他从头上拔下发簪,都没有费力气便顺着那撬痕将箱底直接撬开。

    箱底之下露出了一个空间,那里四四方方,却空空荡荡。

    千步脸上的笑意和眼中的火热在看到那空格之后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又在那空格周围摸索了一圈,想要从中找到什么其他的机关,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夹层。

    但他将这里面摸索一遍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的心头一慌,这才想起什么一样,在整个密室里寻找了一遍,翻遍了角角落落也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或者东西。

    他看着满满当当的密室,有些怒不可遏。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出来!你这算是背叛主人你知道吗!”

    千步一直都知道,柳怀香有一个更信任的人,那个人常年住在这个密室里面,他曾经想过打听那人的情况,但柳怀香却都把他挡了回去。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怎么会渴望了这里那么久都不敢下来看看。

    “你出来!我知道你还在这里!”

    他怒气冲冲的将周围的东西掀了一地,但他想象中的人却并没有出现。

    一通折腾之后,他的脚步最后又重新落在那他之前翻找过的木箱上面,木箱旁边还有不少的盒子,他冷漠的盯着那些东西,心中说不出的烦躁。

    突然他的视线被一个盒子所吸引。

    他弯下腰去,将挡在那盒子上面的东西全都扒开,将那盒子拿了起来,他的视线在盒子与箱子夹层中的空格对比,发现其大小竟然相差不大。

    他的心头一惊,赶紧将那盒子放进了空格之中,竟然真的十分合适。

    这空格好像就是为了这木盒准备的!

    千步刚才跌入谷底的心情又有了短暂的回升。

    那盒子已经打开过了,当时匆忙,严青竹也没有按照机关复原,如今倒是不用千步做什么,就能打开。

    不出意外的,里面空空荡荡,只是千步并没有那么难过,他伸手在盒子的里衬上仔细摸索,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开口的痕迹。

    他心中一喜,手指顺着那缝隙将里衬直接撕开,绒布上还带着有些发硬的松胶,但千步一点也不在意,视线随着那绒布看向了里面。

    很快,他就看见几个铁质的齿轮裸露在外。

    千步:……

    “该死!”

    他一把将那木盒摔在了地上!

    千步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将几经起落的情绪平复下来,显而易见的,这里最重要的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

    不是之前有人来过,就是一直在密室中的人得到了消息。

    他说不好是哪一种,但心里更偏向与后者,巫蛊之术中有太多命运相连的术法了,柳怀香那么信任那人,与他之间,有些牵绊也不意外。

    那人感应到了柳怀香身死,便赶紧带上最重要的东西跑路,这也是很正常的。

    千步这时候,除了怨恨柳怀香的偏心和不公以外,也没有其它办法能够挽回他的损失。

    柳怀香将那人保护的太好,他除了知道那人大约是五年前出现的以外,其余的一切全都不知道。

    那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他都不知道。

    关于密室和那人的一切,柳怀香从来都是不假于人手的!

    思至此,千步心中的怨恨又控制不住的冒了出来。

    他转身回到了那房间之中,视线冷冷的扫过柳怀香那已经冰冷的尸体,没有半分停留,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等他回去的时候,他之前交代的事情已经完成,他从自己更信任的人中点了几个,让他们跟着一起去了密室,将那密室里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

    那些人自然看到了柳怀香靠坐在房间正中的尸体。

    千步这人惯会做戏,他静静的站在那尸体前方,眼中满是伤感和不舍,眼眶微微泛红,那平日冷漠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许多人性化的表情。

    等那些人搬好了东西回来招呼他,他还是一脸的悲痛。

    “这里是主人的全部心血,让它们随着主人一起去吧!将带回来的那些兄弟的尸体也放在此处,他们同去陪着主人,我等才能更加安心。”

    听了这话,众人全都沉默了下来,除了对柳怀香的怀念,也有对未来的迷茫。

    不过,就在大家消沉之时,千步突然一撩袍子,直接跪了下来。

    在大赵跪礼已经是最高礼节,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提现他对柳怀香的敬重。

    周遭的人见此,也赶紧跟着跪了。

    千步咬着牙给柳怀香磕了三个头,而后方才站起身,转过来对着那些人说道。

    “主人不能白死,他的仇我等必然要报,只是如今咱们折损了太多兄弟,门开城中又有许多帮派虎视眈眈,这时候实在不宜操之过急,咱们还是当从长计议才好。”

    一听他说从长计议,周遭的人赶紧连声附和。

    “是当从长计议。”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对对对……”

    千步听了这话,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继而说道。

    “如此,咱们也应当想一想此后的发展,这门开城中帮派势力林立,咱们这样刀口舔血的人,谁在那里没有几个仇家,若是就此分散,只怕会被人逐一击破,连安稳也难维持。”

    “要我说,分不如和,自然是不能分散的,大家觉得呢?”

    千步虽然是询问,可语气却带着威压和强势,事实上原本对柳怀香忠心耿耿的刺头,早在之前和帮派中人厮杀的时候,就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如今剩下的,都是怕死的,就算还有三个五个不怕死的,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这些人显然都很识时务,连忙点头应和。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这乱局之中主人给了咱们庇佑之所,便是不希望咱们分散的!”

    “……”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千步觉得自己铺垫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再说什么,突然就听到人群中有个人说道。

    “这群龙无首必有祸端,咱们这样不过是一盘散沙,我看,咱们既然不分开,那还是当重新选出一个主人的!”

    千步一听这话,视线顿时投到那人身上,只见那人也在同一时刻一脸讨好的转头看向了千步的方向。

    刚才应和的人心中暗骂这人鸡贼,但面上却都同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要我说,新的主人就应当是千步少爷!”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啊……”

    “……”

    一片同意声中,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一句。

    “那咱们自然应当拜见新的主人!”

    一时惊起千重浪,一浪更比一浪浪。

    一大群人呼啦啦的弯下腰去,态度恭敬至极。

    千步原本淡漠的脸上,也控制不住的出现了笑容,要不是柳怀香的尸体就在他身后,他现在真想痛快的大笑出声。

    终于将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千步指挥着众人,将干柴堆在了院子周围,又将那一桶桶的煤油淋在了园子各处。

    有了玻璃,煤油灯便基本已经普及,尤其是柳怀香最喜欢明亮的环境,即便是晚上,那也是要点起千百盏灯的,这里的煤油储量自然不少。

    等到所有一切都准备就绪,一行人这才上了马车。

    千步坐在为首的马车之上,撩开了车帘看着园子的情况,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把这些年的憋闷一舒而空,剩下的就只有勃勃的野心和对未来的无限畅想。

    他抬手一挥站立在他马车旁,那个举着火把的人,便一个用力,直接将火把扔向了围墙边上的柴火堆中。

    随着他的动作,周围不少的火把都被抛起。

    不一会儿,便有煤烟窜起,熊熊的大火很快便燃烧了起来。

    见此,千步这才好像重生了一般,开口对着赶车的人招呼道。

    “启程吧!”

    马车的帘子放下,长长的车队很快便驶出了这一片。

    这头的大火很快便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周围盯着的帮派中人不禁大吉,连忙将消息传回自己的帮派之中。

    有的人见那车队远离,已经奉命悄悄跟上,有的人却只是观望着,并没有着急,有的人却看着那火光充满担忧,这周围虽然挖了防火的池塘,可这园子距离树林还是太近了……

    不远处的门开城中,也有人已经网罗了一批好手准备趁着这里守备空虚的时候,抢掠一波,但没有想到千步动作这么快,他们人还没到,那头的人已经跑了。

    见这情况,他们表情各异,全都在骂千步怂包。

    只有一伙人,这两日日夜兼程,赶到了这周围,却还是晚了一步,看着那冲天的黑烟,心中暗叫一声可惜。

    跑来探听消息的小厮听到了情况,赶紧匆忙的去给马车里的主家回话。

    “少爷,咱们来晚一步,给他们提供密香的香师已经死了,他的园子,也被人一把火烧了!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啊?”

    马车里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半分犹豫,斩钉截铁的说出了一个字。

    “追!”

281 鸡飞狗跳

    小厮赶紧点头。

    “那正好,听说有几个人跟上去了,小的这就去跟他们买些消息,那些人东西太多,想来走的不快,咱们用全力追的话,很快就能追上了……”

    这小厮看着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脸上的稚气已经褪去,只是却还是没有这个年纪的人应有的稳重,絮絮叨叨话多的很。

    马车上的人并没有打断,直到他说完,那马车里的人方才开口。

    “非是他们,去追信!”

    说着马车里传来咚咚咚的几声,这声音并不是不满小厮的回答,而是为赶车的人指点方向。

    那赶车的人听到里面的声音,当即向着马车的方向颔首示意,恭敬的说道。

    “属下明白!”

    话音一落,站在马车旁边的小厮顿时有些惊慌,撩开了袍子赶紧抬腿就往马车上爬,那车把式手中的鞭子已经甩开,就在那小厮刚爬上来的瞬间,一鞭子抽在了马屁股之上。

    另一手的缰绳也已经抖开,那马儿顿时迈开了蹄子直接冲了出去,而那小厮则在同一时刻,因为惯性,没有准备好,便已经直接扎进了马车里头。

    “我的……娘……我脖子!梅冬盛……呜呜呜呜……”

    听着他的声音,那车夫眉头挑挑,心情显然不错。

    头车离开,后面的车很快跟上。

    门开城中各个帮派的探子们早就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只是没有想的太多,这里来往商队很多,有商队路过的时候打听一下周围情况也并没有问题。

    他们的全部关注都还是在柳怀香身死,和这一场大火之后门开城的格局会有什么样的改变。

    就在这车队的人离开以后,门开城里有不少的消息也都分别送了出去。

    有的是朝着召都去的,有的是朝着云海洲去的,还有一些是去南荒的。

    这些离开门开城的消息里面,一只鸲山独有的鹰雀就显得没有那样惹人注意了。

    鸲山的鹰雀个头比鸽子要大上不少,不过它是吃肉的猛禽,用它送心的安全性更高一些。

    不过这种鹰雀不好驯养,很难收服,又对生活环境和气候有要求,所以基本指来往于周围几郡,一般是不会远离的。

    这鹰雀一路飞进了鸲山,它冷峻非常,宽大的翅膀打开,山中的风好像就是为了助它才存在的。

    跌跌撞撞的山路,对天上飞的鹰雀没有半点影响,它带着脚上的字条,一路从白天飞到了晚上,从门开城一直飞过了鸲山地势较低的一侧,径直进入了南荒之中。

    入夜,那鹰雀扑棱棱的进入了一个寨子之中。

    这寨子不大,只是距离山中最大的寨子也已经没有多远了。

    寨子里的人似乎都习惯了各地来往的鹰雀,寨子中的守备见到了它也没有阻拦。

    只是这鹰雀没有进入到管理信息的木楼之中,而是在上空盘桓两圈,最后落在了最中间的阁楼之上。

    听到动静,阁楼上的人并没有动它,而是下楼将一位即将休息的老者叫醒。

    那老者顾不上形象,光着脚便上了阁楼。

    他的头发披散着,在阁楼这点点的火光映照之下,有些阴森。

    最近不好的消息太多,让他有些烦躁,如果不行的话,可能又要舍弃一些人了。

    感觉到了他的到来,那经过训练的鹰雀没有半点挣扎,被他粗糙的大手直接抓住。

    那老者从它脚上拆下一个细竹筒,从里面挑出了一张纸条。

    看过那纸上的内容,老者的表情顿时更加凝重了几分。

    他没有转身,抬手将那纸条在一边的蜡烛上点燃,看着纸条变成飞灰,他才开口与身后的人说道。

    “去把古尤给我叫来,别惊动旁人,悄悄的去!”

    站在他身后的人赶紧一个躬身退出了阁楼。

    阁楼里面安安静静的,老者悠悠的叹了口气,从一边的架子上拿下一个小陶罐,打开封口,用一边的夹子从里面夹出一些碎肉,一块一块的喂给了那鹰雀。

    那鹰雀锐利的眼中闪烁着光芒,锋利的喙在那竹夹子上撕咬,老者并没有因此而放开手,而是等一块肉被它一点一点吞下后,才将那夹住的碎末放开,而后又是如此。

    他喂的很有耐心,也十分精细,就连身后两人走上阁楼,他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知道他们脚步停下,那守在阁楼的亲信退下后,老者方才转过身,看着身后的青年。

    “祖父,您这么晚了叫孙儿过来可是有要事交代?”

    青年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皮肤黝黑,穿着坎肩和裤裙,脚下是一双草鞋,头上带着宽大的土布帽子帽子一次坠着一块玉牌。

    他眼中还带着年轻人独有的躁动不安,看着他如此野心勃勃的样子,老者不由的叹了口气。

    “阿尤,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要稳重些。”

    古尤听了这话,赶紧点头。

    “祖父说的是,孙儿自当铭记。”

    他虽然语气诚恳,但老者心中明白,这孩子不受些挫折只怕是跟本不会长记性。

    老者叹了口气,可惜他的长子和长孙都有要事在身,这时候也实在没有信得过人可用。

    他将手中的夹子放下,陶罐重新封好。

    这才招呼古尤上前,将安排他的事情交代了下去。

    烛火跳动,阁楼之上安安静静,只有两条长长的影子,凑在一起低低的呢喃着什么。

    夜色更深了,天上的繁星点点,缺了一块的月亮挂在天上,投下了温柔的光芒。

    一条小溪旁边,两团篝火燃烧着。

    旁边一人擦着汗水,用手里的木铲翻动着架在篝火上的石锅。

    一阵古怪的味道在周围蔓延开来,远处棚子里的孩子们都翻身背对着这里。

    那煮东西的人也是频频作呕。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陆涧。

    他煮的也不是别的,正是给马车上几人吃的药。

    事实上按照严青栀原本的打算,他们应该一路疾驰,日夜兼程,离开入海川以后在休息的。

    可孩子到底是孩子,跟他们这种适应了这种奔波的人相比,体质还是弱上了许多。

    因为之前除了那重伤的孩子之外,还有两个受了轻伤的孩子,之前严青栀也给他们包扎过,可那两个孩子到底还是发了烧。

    再加上一个重伤昏迷的,一个严青竹高烧的,和一个君同月伤势不轻的病号。

    几个人齐刷刷的躺在马车上。

    严青栀端着一个石头扣的盆,装了凉水给他们来回降温。

    那个重伤的孩子情况特殊,严青栀甚至直接就给他用烈酒降温了。

    马车的帘子一会儿撩开,一会儿放下,驱虫药被她洒了一遍又一遍,却总还是有蚊子往马车里钻。

    严青栀时刻掐着一枚铜钱,找到角度就给送那些蚊子去了西天,不过,这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严青栀一个人左右开弓,忙活的自己一身的汗,等到药好了,陆涧还要喊她过去给这些人喂药。

    等喂完一轮药之后,时间都到了后半夜。

    陆涧已经钻进了那些小孩躺着的帐子里面,蜷着身体睡着了。

    严青栀时不时的看看火,又拿出干粮用水煮了,等一会儿那两个不算严重的孩子醒了正好就能喝下去。

    就这样忙活到了凌晨,严青竹到底身体素质强悍,率先退了烧。

    见他醒来,严青栀终于松了一口气。

    严青竹从车上爬起来,严青栀给他说了几人的药方,和那重伤的孩子眼下的情况。

    他给那些孩子逐个把脉,又稍微调整了一下药方。

    严青栀赶紧又把药熬了。

    而后拿来了那面糊糊的东西给严青竹喝。

    一见这东西,严青竹的表情不自觉的便柔软了下来,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退了牙,严青栀就是每天都把干粮煮成这样给他吃。

    此后稳定下来了,反倒是再也没吃过。

    他以为自己有生之年都不会有机会再吃了呢,却不想就这样见到了这东西。

    他也没有矫情,一仰头就把东西吃了下去。

    严青栀那头煮了药,便找了几片大叶子将那石头扣的小锅盖住。

    她则还是要时不时的看看这些人的情况。

    直到陆涧醒来招呼着那些孩子也醒了,那重伤的孩子烧也退了,她这才靠着马车睡了一会儿。

    等大家吃饱喝足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严青栀便又起来继续赶车。

    这一天的忙碌和疲惫是贯穿始终的。

    马车上,严青竹没有休息,而是撩开了帘子坐在角落里翻看着从柳怀香那里得到的手记。

    君同月昏昏沉沉的靠在他身上。

    一群孩子围着坐在君同月脚边,叽叽喳喳的闹了起来。而且这马车虽然不小,可架不住里面的人多,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一闹起来,战况就会波及一大片。

    陆涧一边照看着那三个病号,一边还要给剩下的几个小孩子断官司,心中当真是烦躁的不行。

    这样的情况,直到严青栀停下马车,探头进来查看,方才消停。

    严青栀对这些孩子的威慑简直已经刻入了他们的骨子里面,马车一停,这些孩子就安静了下来,而严青栀撩开帘子的瞬间,陆涧能明显感受到这一堆孩子一刹那停滞的呼吸。

    严青栀熬了一夜的双眼赤红,盯着那几个孩子的眼中隐隐的有杀气蔓延。

    她淡淡的开口,那声音明明不大,却仿佛一双手,直接掐住了几个孩子的脖子,让他们直接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你们闹什么?”

    看着那几个他怎么都说不听的孩子,陆涧的心中一阵舒爽!

    果然恶人还要恶人磨啊!

    他眼中的兴奋雀跃一闪而过,在一抬头发现严青栀正在用那杀气腾腾的眼神看着他。

    陆涧:(*ꑒꆯꑒ*)冫

    =͟͟͞͞(꒪ᗜ꒪‧̣̥̇)

    吓了他一跳!

    好在严青栀不过是看他一眼,转过身车帘就被放下,严青栀赶着马车重新上路。

    陆涧重新去照顾那重伤的孩子。

    这个孩子吃喝拉撒都要照顾,严青栀当时为了他恢复的问题,还用木板将他身体固定了,这样下来,就更不方便。

    陆涧这人虽然不是出身贵族,但家境也比较优渥,活了十七八年了,什么时候干过这样伺候人的精细活,不免手忙脚乱。

    君同月在一旁看的唉声叹气,但她伤的也比较重,尤其是手上的伤口很深,自己连换衣服洗脸都困难,就更别说照顾别人了。

    严青竹倒是没有那么多想法,他这两天很是沉默,要不然就在休息,只要醒着,就在看柳怀香那里拿来的手记。

    不大的马车里被划分成了几个空间。

    君同月带着两个伤员的垂头丧气,一群小孩子兴奋又恐惧,陆涧照顾重伤员急赤白脸,剩下一个与他们格格不入,宛若处在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严青竹。

    可以想象,严青栀那震慑能够坚持的时间有多短暂。

    到了下午未时一过,车上的几位全都发起了烧来。

    甚至有两个没受伤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被严青栀吓到了还是吹了风,竟然也跟着发起热来。

    一下子这么多人发烧,显见着陆涧是忙不过来了。

    严青栀只能找到一个有水源的地方,停下了马车。

    这边的水都不能直接喝,有的毒草掉落水中,一毒能毒死一片的人。

    验毒和过滤就成了必须做的事情。

    严青栀如此便听了马车忙活了起来。

    把那些健康的孩子先带出马车,再把休息的棚子支起来,火堆点上,用之前存的水煮了药。

    这一次严青栀煮的是安神的药,要给所有的孩子都喝上一碗。

    陆涧那头已经按照严青竹说的,将一些药丸给他们服了下去,又撅在那给他们物理降温。

    除了君同月不方便让他照顾以外,陆涧简直是将每个人都伺候了一回。

    等他端着那几个孩子换的衣服从马车上出来时,已经一脸的菜色,暴躁的情绪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脑门上仿佛都刻上了‘少惹我’三个字。

    严青栀见此,赶紧接过了东西,蹲在小溪边上把衣服一通搓洗,又挂在篝火旁烤着。

    如今盛夏,天燥的很,篝火旁边坐人简直就是折磨。

    但陆涧在看着药和伺候人之间,还是果断的选择了前者。

    于是这一次换陆涧在外面守着,严青栀则去马车里看顾那些伤员病号。

282 疲惫

    严青栀撩开那刚放下不久的帘子,车外的风透了进来。

    她蹲坐在车上,挨个儿摸了摸那几个孩子头上敷的方巾,发现温度热上一些的,便拿下来在马车里自带的那小小的木盆里搓过,去了些热气,在重新敷在那孩子的额头。

    马车里人虽然多,但却安安静静的。

    君同月躺在一边座椅上,眉头紧皱,但已经睡了。

    严青竹烧的满面通红,却还是坐在角落里翻看着那些手记。

    严青栀忙了一圈后才有机会休息一下,她坐起来转过头将手中的方巾递给严青竹。

    “你也擦一把脸。”

    严青竹听了这话,放下了手记虚弱的接过了那旧衣服裁出来的方巾,擦了手脸和脖子后,才有递给了严青栀。

    严青栀拿着扔进了水盆里面,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身形便晃荡了一下。

    严青竹见此,一把攥紧了手中的书本,抬起头哑着声音说道。

    “你要不要睡一会儿,我帮你看着。”

    严青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平复着刚才那一瞬间强烈的心跳。

    “没事儿,等会儿给他们灌了药,烧退了,我就睡一会儿。”

    严青栀虽然这样说,但实际上的情况也只能等一会儿再说。

    她其实很担忧后面有人追来,虽然她是从柳怀香的园子出来的,可能后面会有人掩盖了他们的痕迹,但他们人多,走的也慢,就算她也有清理痕迹和混淆视听,但那些人毕竟是老江湖,到底能瞒多久,她也不知道。

    心中多有牵挂,就算是休息,心也总是悬着的。

    严青栀叹了口气,她转头看向严青竹。

    严青竹此刻披散着头发靠坐在那里,他穿的宽松,那对襟的长衫此刻敞开了些许,露出他精致的锁骨。

    他面上带着病态的红晕,双眼泛着水雾,因为担忧而紧抿的唇,仿佛是一朵淡粉色的春桃花。

    严青栀见此,叹气叹的更厉害了。

    她心里对严青竹有堆积如山的怨愤,本来想着不咸不淡的阴阳怪气两句,可看着对方病的这么厉害,她那些尖酸刻薄怎么说的出口!?

    最后只变成了转移话题的一句。

    “你少看点书,反正东西到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严青竹歪着头直接靠在了车板上面,露出了他刚有些变化的喉结。

    “我有分寸,你也别累坏了,现在全靠你呢!”

    严青栀不爱听这些话,她的好强已经刻进了灵魂里面,那是谁说什么都无法改变的。

    她站起身,端起了那小木盆,弯腰走出了马车。

    “我啊!真是圣母病!”

    严青竹听着她的自我调侃,眼中有些压抑的情绪一闪而过,最后变成了无奈的一声轻笑。

    有时候他其实更愿意被严青栀刺两句的。

    严青栀没有再说,将那些水倒了,又重新打了一些新的回来。

    陆涧那边的药已经熬的差不多了。

    出行在外,一切从简,除了那重伤的孩子,对待其余的人都多了些敷衍。

    严青栀将那些石锅搬到了马车上,用她路上削出来的木头勺子给那几个孩子喂药。

    反正情况差不多,这时候又没什么餐具可用,索性就这么端着锅喂了。

    这些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他们以前并不常吃药,严青竹这个半桶水的郎中开的一些药方剂量又偏大了一点。

    药喝完没一会儿,他们的烧都退了个大半,等睡醒之后,人也肉眼可见的活泼了起来。

    不过小孩儿的病最容易反复,严青栀也没敢让他们就这么出去疯,都被她拘在那里躺着,一动都不让动。

    严青竹的情况也好了许多,只有那个重伤的孩子,他还是昏昏沉沉的,偶尔清醒也说不了两句话,大部分时间不是在昏睡着就是在发烧。

    唯一让严青栀心安一些的,就是他不管什么情况,喂药喂饭总是喂的下去的。

    在这个没有点滴,没有营养袋的时代,只有能吃才能活下去。

    严青栀这边忙忙碌碌,给那两个烧退了但出了一身汗的孩子擦洗了身上,又换了衣服,正准备端着盆去水边把衣服洗了,就听见外面突然传来了孩子尖锐的哭声。

    她吓了一跳,瞬间起身移步到了马车边上。

    就在她撩开帘子想看看情况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水打落叶的动静,而后就是陆涧的咆哮。

    “爱吃不吃!你当小爷愿意伺候你!阎王也救不了想死的鬼,老子管你们死活!”

    陆涧的动静很大,原本只有一个孩子嚎哭的场面,在他暴躁的咆哮之后,瞬间变成了一群孩子嚎哭。

    那声音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听的严青栀闭上眼睛深深的叹了口气后,才鼓起勇气下了马车。

    而就在她下马车的瞬间,刚才还痛哭流泪的几个孩子突然全都一滞,其中有个小姑娘,细软的头发用头绳扎着一半,散了一半,另一半的头绳已经不见了,这时候看起来分外滑稽。

    她满脸的眼泪大鼻涕,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但是在看见严青栀下马车的一刹那,她长大的嘴巴缓慢的闭了起来,让她的鼻涕瞬间过了河。

    如她这般的显然不是一个,那个这两天最调皮的孩子,更是把那原本要抹眼泪的袖子抹在了鼻涕上,一行鼻涕甩的满脸都是,他眼中的惊恐根本隐藏不住,但却依然十分顽强的扯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讨好的笑容。

    严青栀见此,感觉更累了!

    陆涧站在一边,明明烈日当空,他却好像身处在阴影之中。

    顺着那些孩子的视线,他抬眼看到了正跳下马车的严青栀。

    某一瞬间,陆涧的心里是有些慌张的。

    虽然这些孩子并没在严青栀这里讨到好,但他却也没因此就有多解气。

    他曾几何时也是被杀人狂魔严青栀的阴影笼罩着的,现在见到别人也是如此,对象还是这么小的孩子,他的心中没有感激严青栀的解围,反而是跟着一群孩子有了同病相怜之感。

    可见严青栀留给他的阴影面积有多强大。

    严青栀走到他们的身边,看着他们一个个活蹦乱跳,又脏兮兮的样子。

    她没有当着他们的面说陆涧的一句不是,而是若有感悟的开口说道。

    “你们现在能这样无忧无虑的活着,应该感谢那个已经死掉的和还躺在马车里的孩子!”

    她的话这些孩子听不太懂,但这些孩子都是鬼市幕后的帮派从各个地方为驭尸宗这种门派搜罗来的孩子。

    这些孩子虽然看起来很普通,可就在这短短的两天之间,严青栀已经看出了他们与普通孩子的很多不同。

    他们本能对于危险和环境的敏感,远比陆涧这个经过训练的男子更强。

    要知道,陆涧这一路看来,似乎并不是多厉害的人,但他的骑射,可是白祁书院中数得上号的存在。

    放在常人之中,那也算是个武者了。

    可就这样,他却都不及这些孩子敏锐。

    严青栀救了他们,就和他们之间多了一重牵绊,她不在乎这些孩子怕不怕她,事实上有时候,有些敬畏远比毫无顾忌更好。

    但她还是希望这些孩子能够长成栋梁,而不是顺应本性,最后变得奇形怪状。

    那些孩子听了严青栀的话,一个个点头如捣蒜。

    不过估计,谁也没把严青栀的话听进耳中,只是单纯的迫于恐惧罢了。

    严青栀也不在意,她看了看陆涧刚扬了的一锅糊糊,挥手让那几个孩子回棚子里面去。

    那些孩子像是小鸭子一样,转过身,整齐的排着队一个一个钻进了棚子里面。

    他们悉悉索索的躺成一排,一动都不敢乱动了。

    而这时候,严青栀在转回身上下打量了陆涧一番。

    陆涧最近也是狼狈的很,脸上的伤褪下去一些,留下一片黄紫色的痕迹,即便卸了脸上的伪装,也只能勉强看出原本五官的轮廓。

    他一身的狼狈,有烟熏的,有火燎的,还有些孩子蹭的……

    严青栀见此,不禁有些好笑。

    “以前没发现你人还挺好的!”

    一听严青栀这话,陆涧脸上的青紫更严重了。

    “哼……”

    他有些傲娇的转过头去,心中的暴躁散了不少,剩下的那些,都发泄给了脚底下的小石子。

    一颗一颗的小石子被他踢到远处,严青栀有些拍了拍陆涧的肩膀,没有埋怨他的意思,反而安慰了一句。

    “没事儿!会过去的!很快了!”

    陆涧被她这样一说,反而更加手足无措了。

    这个时代,大家长们信奉的还是‘棍棒底下出孝子’‘惯子如杀子’‘父严子孝’‘慈母多败儿’……的理论。

    这些话原本也不能说是有错。

    只是这些话里的道理只说了一半。

    它们往往告诉年轻的父母,你们要对孩子更加苛责一点,他们才会更加进步。

    但却没有告诉这些人,当孩子进步以后,又要怎么做,才能让孩子欣然接受自己的优秀。

    甚至连带着,他们也很难接受别人的优秀。

    陆涧就是生活在一个这样的环境之中,以至于当严青栀表扬和安慰的话出口的时候,他竟然变得更加无措。

    还没有人教过他要如何面对别人真心的认可和夸奖。

    严青栀有些好笑的后退了一步,转身向着马车走去,顺便的,还不忘交代陆涧。

    “别忘了重新做饭啊!”

    虽然陆涧做的东西不那么好吃,但严青栀的食量不允许她挑食。

    陆涧看着严青栀的背影,那是他看了很多年的。

    他曾经厌恶过,鄙视过,嫉妒过,羡慕过,仰慕过……后来也害怕过,恐惧过,习惯过……但不管什么时候,好像都没有这一刻,他将这个人看的那么清晰。

    他还不知道,一个人清晰的看到另一个人时代表的了什么。

    他只是抿了抿嘴,低头看了看严青栀刚刚拍过的肩膀,身体里突然涌现出一股力量,好像自己可以直接冲进山林,赤手空拳打死一只斑斓大虎一般!

    他的情况,严青栀也没再关注。

    她还有一大摊子的事没忙完了!

    等给所有人都喂了饭,严青栀自己也啃了一些干馒头。

    吃了个小半饱,却是不敢再吃了。

    他们原本带的东西就不多,眼下还有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严青竹状态不稳定,陆涧又撑不起来,严青栀想要出去找点吃的都不能。

    只能先等一等,等到严青竹伤势稳定下来,她才能抽出更多时间。

    一夜无话,到了凌晨才短暂休息一会儿的严青栀很早便醒了过来。

    一大群人重新开始赶路。

    路上的时候,严青栀遇上一只嚣张的野兔,被她一铜板直接打死,让车上的人们都高兴坏了。

    只是可惜人实在太多,野兔子就那么一斤多肉,一人一口就没了。

    而且这一次吃完,那些干馒头也所剩不多,眼看着也就是一顿的量了。

    严青栀晚上停车的时候故意找了个深一些的小河歇脚,废了不少力气才抓了三条鱼上来。

    不过还是不能改变什么,等到在上路的时候,他们身上的干粮已经吃了个精光。

    疲惫的严青栀赶着车,严青竹伤势好了一点,能自己走动了,此刻正坐在另一边的车辕上看那些手记。

    伤势稳定下来的君同月在哄孩子,让陆涧更好在照顾那个重伤的孩子。

    马车行进时的风吹开了严青竹脸上的碎发,严青栀有些不解的问他。

    “你这都看几天了!?背都背下来了吧!还没看出什么门道?”

    严青栀不知道严青竹在看什么,她对看书不敢兴趣,她只在意结果。

    严青竹虚弱的轻咳了一声,方才喉咙沙哑的回了严青栀一句。

    “就是要背下来的,里面又一些关于易容术的事情,我觉得他这个咱们上次看的那个有意思的多了。”

    严青栀用眼角余光扫了那手记一眼。

    “跟你前几天看的不是一个啊!那几本上写的什么?”

    “啊,那些大多是制香的方法,里面有些东西我没听过,要等回去查查才知道情况,还有两本是账本,记录了一些来往账册,不过也是一样的,里面很多的东西我没听过,不知道事态轻重。”

283 有人追来了

    严青栀没有在意严青竹语气之中的敷衍,她也没再继续追问。

    眼下她很疲惫,还有一大堆人的吃喝拉撒的问题要考虑,实在没心思去想那些暂时无关的问题。

    “哦,我最近准备要进城一趟,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

    严青栀闲扯之后,还是说起了正事,严青竹听了这话,神色之间浮现出淡淡的忧愁。

    “最近似乎不太行,我感觉很快就要有人追来了,你如果不在,我不太放心。”

    对于严青竹的能力,严青栀已经不再怀疑,何况有些事情虽然说不清楚,但只要有一点可能,就都不值得冒险。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

    “其实吃的东西不多这件事还能忍一忍,反正只要我少吃一点,大家总能吃饱的。但是咱们带出来的药已经有些短缺,那两个伤的不重的孩子,一副药我都熬了三回了,你和阿月的也吃了两天,但那孩子的不行,他现在的情况,每天都要吃药,要是遇上高热还要临时换方子,名贵的倒是用的不多,可那些寻常的实在是消耗的太快……”

    严青竹当时带出来的药不算少,可架不住吃药的人多。

    有些药稀松平常,可也正因为常见,用的地方才多。

    眼见着那些别人想找到找不到的药还放在箱子里,可那些廉价的草药却成了缺口。

    严青竹听了这话,也叹了口气。

    “再等等吧!等这副药喝完,我看看能不能换个方子。”

    严青栀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挥动手中的鞭子,看着远方葱葱郁郁的树林。

    前面的树林不太好走,他们的马车太大,不适合在里面穿行,严青栀没有细想,扯着缰绳便将马车偏到了一旁的主路上。

    这条路并不是官道,只是寻常商队往来踩出来的土路,若是下了雨便不好走了,好在这两天倒是没有下雨。

    道路不够平整,马车略有些颠簸。

    车里的君同月将那些孩子都护在身边,陆涧也守着那重伤的孩子。

    车帘随着马车颠簸而飘飞着,外面的空气涌入车厢,充满了阳光的味道,未时初的光线透过飘起的车帘照的大家明明疲惫却也昏昏欲睡。

    马车外满地的野草,一路从山脚开到山坡,蒸腾的水汽让周围的景致看起来都蒙上了一层扭曲的光效,偶有野鸡从里面窜过,严青栀挥手扔出一颗石子,但没打中。

    就在这样的静谧的氛围之中,坐在一边看书的严青竹突然神色一变。

    严青栀甩动缰绳,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而是眯着眼睛抵抗着炽烈的阳光。

    虽然这时候赶路不是很好的选择,但他们的时间实在是不多。

    马车进入主路,那干燥的路面随着马儿的奔跑而扬起了灰土。

    严青竹放下了手中的书,有些警惕的坐直了身体,他有些不确定,正要仔细感受,身边的严青栀却是突然拉住了马车的缰绳。

    “吁……吁!”

    两匹马骤然被扯住缰绳,还有些不安,踉跄了两步方才站稳。

    马车里的人因为惯性,都有一个前冲,幸好除了君同月,他们都是直接坐在车板上的,并没有冲的太多。

    不过马车里的水盆晃洒了水,溅了陆涧一身。

    陆涧皱眉,站起身撩开了车帘。

    严青竹听到身后的响动,偏头看去。

    严青栀则是坐在车辕上静静的感受着前方的一切。

    剩下的微风吹过,带走了严青栀身上的一缕燥热。

    她攥紧了手中的皮鞭,视线顺着前方的主路一路看到了山上。

    山坡上低矮的灌木隐匿不了太多的人,可这却不代表没有危险。

    “你回马车里,我好像听到了拉弓的声音。”

    严青栀智力加点虽然不多,但武力精通的加点还是很高的。

    对她的话,严青竹没有半点怀疑,转过身,陆涧抬手将他拉起来。

    他们两人弯腰交错,严青竹的身形马上就要消失在马车之中。

    而就在这时,一道箭矢破空之声突然传来,严青栀神色一变,身形骤然拔起,一道银芒反射着阳光,‘叮’的一声金属相撞。

    不远处的灌木之后,一个大胡子男人眼中顿时射出凶光,转头看向不远处灌木之后的一个精瘦男人。

    “胡大狗,你他……”

    他正想要骂什么,但看着严青栀的身手那些话全都憋了回去。

    眼见着对方停在了埋伏区之前,这时候,抄后的人都在马车之前。

    他们人数不算多,只有十二个人,虽然身手不错,但却与严青栀还有差距。

    这大胡子原本的打算,是靠前面的人吸引严青栀注意,后面包抄的人直接突袭马车。

    可现在计划的多好也都白费了!

    “大家一起上!”

    剩下除了那精瘦男人的十个人,全都在同一时刻,跟着大胡子站了起来。

    严青栀看着上坡突然跳出来的一群人,心中倒是没有惶恐,反而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知道,以她们的速度,早晚会有人追过来的,只是比她预想之中晚了太多,让她怀疑那些人是不是憋了个大招。

    如今看来,倒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

    事实上,她想过千步为了自身安全,一定不会允许那些人进园子搜索她的痕迹。

    但是没想过,千步这人什么都不顾,竟然直接把那园子烧了个精光。

    能想到他们去那里找过东西的人不多,毕竟带着一群伤员病号,还敢勇闯柳怀香宅邸的人实在是不多,那些帮派之中,绝大多数都是不敢的。

    以己度人,他们便觉得严青栀带着一群人钻进树林里躲起来的几率更高。

    这也算是另一种程度的灯下黑了!

    也是因此,严青栀才有了这么多天的休整,不管她自己是否疲惫,但严青竹和君同月伤势稳定,不出意外起码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了!

    严青栀看着上面那是一个人,眼中战意勃发,她向前一冲,双臂大张,踩着那两匹马直略而过。

    “陆师兄你赶车快走!”

    她不知道前面会不会还有埋伏,可从前面这些人暴露出来的实力看,她不用等陆涧遇到埋伏,就能把这些人收拾掉了。

    陆涧和严青竹擦肩而过,径自坐在了严青栀之前赶车的位置,他双手握着马车缰绳,用力一甩,粗重的缰绳抽打在马儿身上,一瞬间,两匹马便疾驰而出。

    这速度太快,让陆涧整个人都后仰了一下。

    而这时,那大胡子已经带人冲下了山坡。

    严青栀在马背上这一跃跳出了四米多远,一瞬间已经和那些人拉进了距离。

    这些人里,最厉害的就是刚才开口说话的大胡子,严青栀没有朝他动手,而是直接寻找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人。

    那人肩宽体厚,满脸横肉,手持长刀,看着严青栀向他冲去,他大喝一声,想要用自己的气势震慑对方。

    可是他刚一吼完,严青栀手中的软件出鞘,刷刷刷的光芒在他眼中闪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软剑已经消失在了他的面前,严青栀与他擦身而过,他还想伸手抓住严青栀,却只见到了对方的一片衣角,和自己那手臂之上,缓慢出现的一道血线……

    他十分惊讶,但疼痛缓慢袭来,等他反应过什么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被抽空了全部力气,晃动着栽倒在地。

    鲜血顺着那些伤口流出,不一会儿就将他身下的土地,侵染成了深棕的颜色。

    严青栀的枪法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但严青栀的剑法,在这一段时间的厮杀之中,已经迈入了一种全新的境界。

    这时候的她如果在对方当时宋伯清带来的那些杀手,最后肯定不会那样狼狈了事。

    严青栀身形飞快,还不等那十几个人围拢,她便已经率先击杀三人。

    她的剑法时而轻灵飘逸,时而形如鬼魅,这些只是依靠身体素质逞凶斗狠的帮派小喽啰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甚至连拖延她都难。

    转瞬之间,面前的八人已成合围之势。

    严青栀却毫无惧色,她直接朝着某个方向冲去,在那边三人聚拢的瞬间,一脚踏出,向着其中一人就是一记飞腿。

    对方见过她的实力,自知不敢硬抗,立马将长刀横于胸前,刀锋平推而出。

    他想的倒是挺好,但严青栀这一脚看似势大力沉,可落到那刀上之时,竟然轻飘飘如鸿毛,整个人借力而起,身体一跃至众人的头顶。

    她如同游鱼,在半空之中完成柔韧的弧度,同一时刻,她手中的软剑抖开,剑势锋锐,一改刚才的诡谲,点刺挑抹,竟然用的是正统剑法,而目标赫然是刚才站在她身后的两人。

    她动作好似缓慢至极,但却让人毫无招架之力,等到她双脚落地,那两人已经满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

    严青栀动作不停,虽然冲破了包围圈,但眼下,谁包围谁还真是未必。

    这些人既然来了,必然是要全死在这里,才能不给别人透露情况的。

    至于那些人会不会根据他们的尸体追过来,那也是要找到这些尸体的时候才好说。

    想来,总不会比这些人回去报信更快吧!

    严青栀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杀意,跟刚才哪位想要用吼叫来吓住她的仁兄相比,她如今迸发出来的压迫感,才让人心惊胆寒。

    那大胡子见此,心中顿时萌生了退意。

    他和其它人所想的不同,他的布置虽然失去了效果,击杀严青栀这件事上,他虽然没有立功,但是他刚才捕捉到了很多的细节,这些等他回去以后,交代给自家老大,也足够将功补过。

    他的脚步微微后腿了一点,高声对其它人说道。

    “不要被这人气势所摄,她上次一战便已经身受重伤,现在不过是虚张声势,大家一鼓作气,直接冲了,就不信她一个人能同时杀了咱们所有人!”

    说完他还不忘提醒一句。

    “别忘了她那三千贯的悬赏!”

    一提到三千贯剩下的几人刚才萌生的一丝退意,全都消弭无踪。

    挥舞着兵器就朝严青栀冲了过来。

    严青栀听着那人的话,半点都不在意,她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人身上。

    就在刚才,她听见不远处的位置又有张弓的声响。

    那人的话喊完,自己先是高举着长刀,大喊着就要向着严青栀这边冲,但实际上,他的脚步却落后了旁边那些人一点。

    等到所有人都涌到严青栀进前的时候,他才悄无声息的后退着。

    严青栀这段时间一直顶着大太阳赶车,虽然从来都没觉得自己爱美,但考虑到回去以后不想让别人顺着肤色改变的这一条线寻到什么,便索性一直都带着伪装。

    只是伪装的没有以前那般仔细罢了。

    不过,她这种涂一涂脸,简单贴点东西的伪装自己倒是还做的过来,可像是陆涧严青竹一类的,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忙活了。

    而且,严青竹伤的太重,有些涂在脸上的东西与他现在正喝的药相克,也就没有伪装的必要了!

    也是因此,就在刚才的一瞬间,那些人应该是看到了严青竹和陆涧的真实容貌。

    那些帮派中人早就知道了严青栀一行人是伪装过的,但他们识人自有一套方法,肯定不会认错的。

    严青栀也不怕他们追杀,至于一直带着的伪装,其实是在保护着自己的真实身份,在入海川被追杀就算了,等回到了巢郡还被人追杀,那才是真的崩溃。

    那大胡子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只要有了这些人的画像,就可以顺着他们来的轨迹追查,想来找到这些人真正的身份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要论追踪,那些朝廷的捕快都未必比这些帮派中人更厉害。

    他心头火热,脚步不断后退着,顺带的还朝着不远处的某一丛灌木之后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那个菜鸡弓手跟他一起离开。

    那可是他们老大的便宜小舅子,那位死在这里他才是真的有的受了!

    严青栀还在努力分辨着那弓手的方位,面对几人的围攻,并没有展现出刚才的强势。

    她一心两用,虽然也看到大胡子要逃跑了,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对方心不齐,对她来说不是坏事。

    不过,就在她准备从那大胡子身上收回些许注意力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了那人正朝着某个方向勾手。

    这勾手的动作十分隐蔽,但就那么正好被严青栀看了个正着。

    她心神一动,注意力顿时都放在了那边。

    那头的弓手似乎发现了大胡子的动作,手里的弓微微放松。

    严青栀眉头一挑,一脚蹬开面前的一人,扯着那人衣领子,如同蝴蝶振翅一般,借力跳出了那几人的包围。

    不过,同一时刻,她的身形正好暴露在那弓手的视野之中。

    那刚才放松的弓弦,顿时又被拉紧。

    这一松一紧之间的动静,终于让严青栀精准的确定了对方的藏身之处。

    她放开那壮汉的衣领,整个人翻飞而起,躲过了一同刺来的三刀,整个人旋转间,将那一把铜钱直接打向了刚才声音发出的方向。

    骤然间,一道箭矢飞射而出,严青栀此时已经转过身去,对着那边几人一顿狂杀。

    那飞来的箭矢直接和飞出去的一枚铜钱相撞,铜钱当即被崩断一角,但同时那箭矢也偏飞出去。

    就在严青栀乱杀的时刻,那灌木之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严青栀的暗器可不是那么好接的,别说,她为了万无一失,还甩了一把出去。

    那弓掉落在地,人也在同一时间倒在了地上。

    没了远程弓手的制约,严青栀出剑速度快的惊人,只几个呼吸,地上就剩下一片尸体了。

    而不远处,那想要跑的大胡子都没有迈出几步。

    一身是血的严青栀转过身来,她没有半点犹豫,提步追上。

    那人到底也是见惯生死的,眼见着没了退路,明明手指都在颤抖,可牙一咬腿一蹬,竟然迎着严青栀直接冲了上来。

    他气势如虹,提着手中的长刀,双目之中的恐惧,片刻间便转化成了凶戾。

    他有无数的感慨即将破土而出,那汹涌的气势一往无前。

    而就在这一瞬间,严青栀停下了脚步,一把匕首直接出现在她手中,在那大胡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那匕首直接飞出,如同切豆腐一般,直接没入那大胡子的胸口。

    那大胡子前冲的脚步没有停下,但口中已经出现了一条血线。

    严青栀抬腿一脚,直接将那人踢飞,而后跟着过去,将匕首拔了出来。

    又是一股鲜血飙了她一身,但她却没有在意,转身回去把身后的人都检查了一遍,不确定的都补了刀,这才将周围痕迹简单清理,而后抬脚追马车去了。

284 开小灶

    陆涧没有跑出去多远,车速便渐渐慢了下来。

    马车里的君同月皱着眉将那些孩子聚在一堆,她则警惕的看着马车前方的位置,感受到马车速度变慢,有些担忧的问外面的人。

    “车速怎么慢下来了?是前面有什么情况吗?”

    陆涧被她一说,也跟着慌张起来,视线四处查看,车速也更慢了。

    好半晌,君同月都要冲出来看看了,陆涧方才开口说道。

    “好像没什么情况,就是苏青还没回来,我想等等她。”

    严青竹闭着眼睛坐在一旁,一直到听到陆涧回话,他才开口。

    “前面又没有埋伏还未可知,还是等我姐回来再走吧!”

    陆涧早有这样的打算,如今听到严青竹所说,自然将马车靠在一边停下。

    没多久,一身血迹的严青栀便追了上来。

    她看见马车停在这里,也没有问什么,陆涧赶紧退回到马车里面,严青栀一跃坐在了赶车的位置,一抖缰绳,马车径自冲了出去。

    陆涧还有些没站稳,被身后的严青竹服了一把,才坐了下来。

    帘子被风吹起,严青竹开口询问情况。

    “知道那些人什么来路吗?”

    严青栀视线左右看着,听到严青竹的话,大着声音回了一句。

    “不确定,帮派里的人吧!实力不怎么样!”

    严青竹有些忧心,帮派里的人最是难缠,要是被人发现,后面追来的就不远了。

    “你用的什么兵器,痕迹处理了吗?”

    如今这世道用软剑还用的好的人并不多,那些人只要见到尸体,就大约能判定出杀人者的一些基本信息了。

    比如说身高,体重,功夫路数,杀人的凶器……等等。

    那些人没有严青栀的画像,这些基本信息就成了判定她的标准。

    一旦确定这些条件都和严青栀的情况吻合,他们也不需要证据证明什么,只要本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打算,那很快就会有人追过来了。

    严青栀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不过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挖坑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扯着尸体往更深的山里扔,等着野兽帮她毁尸灭迹了。

    “清理的不好,不过这些人追来就是有了方向,再谨慎也躲不了几天了,你要是有什么办法还是尽快想想。而且咱们已经没吃的了,今天看看情况,明天还不行的话,我要不就进城,要不就得进山。”

    严青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严青栀的眼神下意识的向着车内瞟去。

    她瞬间明白,严青竹是有别的打算的,只是不知道想法成不成熟。

    严青栀也没再追问,她安安静静的赶起车来,马车一口气跑到了天黑,马车里的孩子都饿的够呛,往常君同月还有馒头给他们分分,但这回没了吃的,大家也只能饿着。

    如今天比较长,等他们停车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末了,不少的孩子哭过闹过,现在都困了。

    严青栀不敢抓鱼,天黑吃鱼要是卡鱼刺就糟了。

    她只能让陆涧在这里安营,自己则抹黑扒了两窝野鸡。

    一窝已经不小了,除了两只大的,其余半大的也都能吃了,虽然没多少肉,但多放些汤大家也能混个水饱。

    另一窝就一只饿的比较瘦的母鸡,还有一些正孵着的野鸡蛋。

    严青栀用草绳把野鸡栓了,又用罩衫捧了野鸡蛋。

    到了休息的小溪旁边,一大群孩子见到严青栀回来,明明困的要死,却还是支楞起来伸着脖子往外看。

    处理野鸡也是个精细活,严青栀看见这孩子们都熬不住了,就跟陆涧商量着,让他先煮一锅野鸡蛋汤出来,多少先糊弄糊弄肚子。

    一说到鸡蛋汤,陆涧还有些迟疑,这一路走来,他还没有做过这东西呢!

    他围着那些野鸡蛋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跑到小溪边上追问起了严青栀。

    “鸡蛋汤怎么做啊?就直接把鸡蛋敲开了煮吗?”

    严青栀正弯腰给手里那野鸡拔毛,听他这么一说仰着头看他。

    “不行,要等水烧烤,你还要看着一点,不然会扑上来。”

    陆涧皱眉,顺便还挠了挠昨天刚被蚊子咬过的脸,他听的一知半解,可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问问题,只好犹豫着说了一声。

    “那我试试吧!”

    说完转身就回到了篝火旁边,反正不管怎么着,总是要先把水烧开的。

    陆涧在那头烧水,严青栀就在这头生拔,等收拾到第三只鸡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恶臭。

    这恶臭的味道起先并不算明显,可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仿佛便笼罩了正片营地,同一时刻,陆涧的干呕声便想了起来。

    严青栀皱着眉,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方向,黑灯瞎火的夜晚,只有篝火旁的陆涧十分打眼,之间他手上似乎还沾着什么东西,严青栀做的那石锅上已经朴出来一层泛着淡绿色的东西。

    那些淡绿色不断膨胀,而随着它们从石锅里面胀出后,咕嘟咕嘟几下便顺着石锅流了下来,有的直接被石锅滚烫的温度烤干,贴在了石锅上面,有的则沿着前辈的痕迹,落入了篝火之中,而后窜起了一道浓烟,为这营地的味道添砖加瓦。

    不需要去质问陆涧,严青栀只看一眼就已经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陆涧,那野鸡蛋坏了!”

    严青栀已经很久没有在人前如此叫过陆涧的名字了,她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大部分时间都叫陆涧陆师兄的。

    可今天她实在是没有忍住。

    放下手里的野鸡,严青栀赶紧跑到篝火旁边,看着一旁扔着的一堆臭蛋壳,只能感慨时运不济。

    一窝鸡蛋里面总是要有能孵出小鸡的和不能孵出小鸡的。

    像这种,就属于孵不出来的,但是母鸡又不知道情况,它只能都放在那抱窝,一直等到小鸡陆续出壳。

    陆涧这运气真是无敌了,别的鸡蛋里估计都能磕出来活珠子了,但他愣是一连好几个都是臭鸡蛋。

    严青栀也有些恶心,火烤臭鸡蛋的味道,那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你快让开!”

    严青栀皱着眉压下胃里的翻腾,挥着手让陆涧赶紧起开。

    陆涧弯腰撅背恶心的都直不起来了,看见严青栀的手势,还是果断退到了一边去。

    这石锅不像是铁锅,就算是带着耳朵也烫的要命,赶本不能用手拿。

    严青栀这会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是飞起一脚,将那滚烫的石锅踢翻在了地上。

    石锅滚落,里面的蛋汤撒的遍地都是,严青栀绕过篝火,抽出软剑挑了些土,将那石锅掩埋,等她再转过身来的时候,除了那依然昏昏沉沉的孩子,剩下的人都已经趴在马车帘子那往这头看着。

    严青竹悠悠的叹了口气。

    “石锅不要就不要了吧,野鸡可以直接烤了吃。”

    坐享其成的人是无法指责别人的过错的,反正严青竹觉得自己没有立场。

    严青栀挥舞着袖子,看了看一边无精打采的陆涧,有些好笑。

    “行啊!烤就烤呗!”

    这种小事有什么关系,反正那重伤的孩子这段时间情况稳定了许多,不再像以前一样没日没夜的发烧了,严青竹也能帮忙照顾,锅和鸡蛋汤没了,他们还有别的吃的。

    严青栀看了看一旁有些沮丧的陆涧,招呼了一句。

    “陆师兄,还要麻烦你帮忙支个架子。”

    臭鸡蛋的事情没有人去总结什么,就算严青栀,也没忍心怪陆涧。

    陆涧这人挺有意思的,有着很多的小心思,但又有他单纯的一面。

    严青栀以前觉得这人根子都是烂的,才能那么让人讨厌,可现在她却觉得,陆涧只是太过狭隘。

    接受对自己有利的思想,是所有人的本能,陆涧也只是其中一个而已,用如此刻板的印象去看待他,实际上还是有失公允的。

    他曾经想过坑害严青栀,所以严青栀报复他的时候,也没有半点手软。

    但这不等于她就会随意去作贱陆涧的付出。

    尊重本身并不是公平,它只是一种对待人和事物的态度。

    这种态度是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印刻在骨子里的同理心。

    严青栀的解围让陆涧松了口气。

    他没有半点迟疑和烦躁的答应了下来。

    “好。”

    严青栀见此也放心了许多。

    陆涧现在代表的不止是他自己,他还代表了整个队伍的稳定。

    鸡蛋的事情很快翻篇,剩下的就是烤野鸡的问题。

    严青竹照顾孩子,君同月则坐在了一堆篝火旁边烤了起来。

    陆涧则坐在了另一堆篝火边上。

    他看着君同月的动作,一点一点跟着学习,君同月翻面他就跟着翻面,君同月添柴他也跟着添柴……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两人的烤的野鸡终于好了。

    严青栀赶紧挑了几只小的一起穿在了两根木棍上面,让两人赶紧烤了,先把孩子喂了……

    陆涧一边擦汗一边盯着篝火上的野鸡,看着旁边脸色有些苍白的君同月问道。

    “你热不热?要是热就先回马车上歇一会儿。”

    君同月转头看他,一双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之下十分明亮。

    “我没关系,倒是你,我觉得你好像突然变了好多。”

    陆涧被她说的一愣,下意识的追问。

    “我变了什么?”

    君同月笑颜如花,抱膝坐在篝火旁边,有些探究的打量着陆涧。

    “我觉得要是以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应该不管对错,先发一通脾气的。”

    陆涧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被君同月说的脸色一红,视线不自然的向着严青栀的位置瞟去,但马上就像是怕人发现什么一般,赶紧收回了目光,伸手翻动着篝火上的野鸡。

    君同月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并没有去探究对方的打算,她对陆涧的好感有限,并不在乎对方的改变因何而来,反正只要不是自己就行。

    两人很快就又沉默了下来。

    小溪边上,严青栀还在熟练的杀鸡拔毛刮膛,忙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他们第二串野鸡烤好之前,将那些都收拾了出来。

    见这两串烤好,严青栀让陆涧去喂孩子,她和君同月坐在篝火边上烤剩余的。

    那些孩子有的都已经睡下,陆涧也没有叫醒,反正谁醒了谁就先吃,这样还省着争抢了!

    不过,没一会儿这些孩子还是都被肉味馋醒了。

    营地之中瞬间热闹了起来。

    严青栀看着陆涧终于露出了笑模样,这才摇了摇头,跟君同月说了一句。

    “我还有些宝贝调料都没用上呢,剩的不多了,咱们几个吃了算了……”

    说完想起来什么一样,赶紧收回了刚才的话。

    “对了,你和青竹有忌口,一会儿我和陆师兄吃了。”

    君同月:……

    “青栀姐,你这真的不是开小灶吗?”

    严青栀呵呵呵。

    “我这怎么能是开小灶,小孩子晚上吃辛辣的太重容易睡不好觉,我这是为了他们身体健康着想。”

    君同月也跟着笑了起来。

    说起来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聊过天了。

    自从来入海川的后半段,大咧咧的严青栀发现了严青竹对她有所隐瞒之后,就一直都不太高兴。

    今天倒是有些难得了!

    君同月也没有扫兴,笑嘻嘻的和她说起了孩子们的趣事,两人一边烤着肉,一边聊的高兴。

    很快,陆涧那头喂完了孩子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饿极了,还是许久没见过肉了,这些孩子吃的很快。

    有些意犹未尽的还想要再吃,但架不住太困,陆涧随便哄了哄就睡着了。

    他刚一回来就看见严青栀满脸的笑意,正和君同月说着什么。

    明明此刻白皙的君同月看着更加明艳,可他的眼睛却总是不自觉的瞟向那还带着伪装的严青栀。

    见他回来,严青栀也没有客气,拿着陆涧刚才自己烤的野鸡递给了他。

    开玩笑,严青栀自己每天都饿疯了,哪有时间专门给陆涧烤东西吃!

    君同月见此,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所以开小灶什么的,果然只给自己吗!

    夜晚的月色明亮,漫天的星辰散落在夜空,明天还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285 暴露行踪

    这一晚严青栀照例守夜,只是不知道是之前留下的痕迹太明显,还是这世上的聪明人不少。

    刚过丑时,竟然就有人摸了过来。

    这次的人不多,只有三个,但严青栀杀了以后也不敢在让大家继续休息了。

    严青栀说不好这三个人是来送死的,还是这周围还有别的打探消息的人。

    她倒是想审一审的,只是万一这里又快硬骨头,硬是把他们拖到支援到来的话,事情可能更糟,

    这种情况下,就连严青竹也不敢说后面会不会有人追来。

    他们匆忙的收拾了痕迹,好在孩子们都困死了,严青栀和陆涧将他们抱进马车的时候,一个个的也就是哼唧了几声,便又睡过去了。

    严青栀赶着马车连夜赶路。

    他们走的很急,连早上吃的东西也没有准备。

    严青竹借着月色看着外面的风景,他心里沉甸甸的,根本睡不着。

    君同月小心翼翼的将飞进马车的蚊子拍死。

    陆涧坐在一旁,双眼困的有些无神,但还是有些忧愁的看着那重伤的孩子,昨晚那一点点的快乐仿佛没有存在过,被风一吹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看不见头的迷茫。

    他们知道从这里还有多远到巢郡,也知道这样的速度大约要走多少天。

    可正因为知道,才会越发的怀疑。

    不管是陆涧还是君同月,他们说来也不过才十几岁而已,这个年纪就要承担这么大的压力,不光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孩子,还要面对追杀和前途无继,已经很厉害了。

    严青竹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消沉,转过头安慰了一句。

    “不用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陆涧看着严青竹沉稳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与对方开始比较。

    然后就陷入了更深的自我怀疑。

    严青栀不知道陆涧为什么听到自己的话以后更加消沉了,只当是因为他想到了后面的路不能太好走。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看了看手里的手记,心中明白,这东西怕是留不住了。

    马车一路疾驰,严青栀无感敏锐,才敢在这样的夜色之中驾车而行。

    不过,即便这样,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还是有一伙人追了上来。

    这一伙人人数不多,但在出现的瞬间,严青栀的表情直接就变了。

    黑暗之中,一片虫子振翅的声音由远至近,这声音让耳力惊人的严青栀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她心中一慌,一手扯住了缰绳。

    一切都如她所想的一般,他们的踪迹只要暴露,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追杀。

    帮派中人还好说,那原本就要杀他们的柳怀香,死了都不停给他们制造麻烦的宋伯清,和曾经一直都没有结果的驭尸宗……

    这些人远比门开城的帮派凶狠的更多,双方的仇恨也更深。

    严青栀手心之中全都是汗,她吞了下口水,翻身掀开了马车帘,尽可能平静的将外面的情况跟严青竹等人说清楚。

    “这次来的人不一般,我听到了很多虫子的声音,这种操控虫子的能力,应该驭尸宗背后的人。”

    君同月神色紧张,攥紧了手,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应对,她看了看严青栀,又看了看沉默的严青竹,见严青竹神色平静,她这才稍稍放心了些许。

    只有另一头的陆涧,紧张的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他原本是不怕虫子的,直到那一晚他见到了孙玄是如何处理尸体的。

    那铺天盖地的虫子,汹涌着向那些尸体而去,等到离开的时候,只剩下满地腐朽的尸骨和破碎的布料,那冲天的血腥味,一场暴雨都似乎压不下去。

    后山已经成了他心目中的禁地,此生不出意外是不会再去的。

    除此之外,再让他恐惧的,大约就是虫子了!

    严青竹手指在马车窗上敲打,没两下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包,将之打开以后,里面放着的是几个小瓷瓶。

    他打开了其中一个将里面一粒粒米粒大小的药丸倒了出来。

    他谨慎的数了一遍,最后数出来马车上孩子的数量,将之交给了一旁的君同月。

    “这东西是出门之前,大伯留给咱们的,据说驱虫的效果很好,尤其是针对毒虫。”

    “你将这些给孩子喂下去,大约一刻钟左右就会起效,最近这一个多时辰都不会有虫子骚扰他们。”

    陆涧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就坐直了身体。

    这种药简直就是为了应对现在这种情况的,他感觉自己也很需要。

    君同月赶紧去喂身边的孩子。

    严青栀见此,也接过了一粒给那重伤的孩子喂了下去。

    等到都服下去了以后,严青竹才从那装手记的包裹里掏出一个锦盒。

    锦盒打开,里面是两排八颗药丸。

    “这药丸是我从柳怀香那里带出来的,这东西本来是专为了克制古氏本命毒虫研究的,但效果并不理想,最多只能驱逐寻常的虫子。”

    “试验品不多,只有柳怀香身边的一百多人用过,药效稳不稳定还有待商榷,但跟大伯给我的药相比,持续的时间会更长,最短也不会少于三年,说不定,也有一辈子都不会招虫子的可能。”

    他这话一落,刚才还略有些失落的陆涧,眼睛顿时亮了。

    严青竹如此说完,便将那盒子放在了手上,托着给几个人看。

    “反正情况我已经说了,你们是准备用那稳妥一些的,还是准备用现在这个。”

    听完这话,严青栀已经抓起了一颗塞进了口中,连水都没用,直接嚼着便往下咽,于此同时,外面的动静已经很大了,她赶紧回到了车辕上,缰绳一抖,马车再度冲了出去。

    她必须要拖延时间,起码要拖延到马车中那些孩子用的药效起效。

    马车一路飞驰,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后面就已经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严青栀仔细分辨,只能听到六匹马奔跑的动静。

    严青栀的表情很严肃,手中的缰绳甩的更加用力,马车里所有的孩子都被这剧烈震动的马车颠醒了过来。

    严青竹已经将那重伤的孩子连同身下的被子一起抱在怀中,君同月在一边帮他扶着。

    陆涧则拼命安抚那些没睡够的孩子。

    清晨的空气传播效果都比白日的更好,那些孩子的哭声传出老远。

    身后骑着马的一个年轻人听着孩子的哭声十分不耐。

    任凭风灌进口中,也要转头和身边的人抱怨。

    “竟还带着一群小鬼!真是烦死了!”

    他身边的人显然很知道他的脾气,骑着马的速度略慢了些许,从身后拔出长弓,对着那马车的方向拉开。

    马车为了通风,后面也是有一条长窗的,上面只是挂了布帘。

    那布帘随风翻飞,飘飘洋洋的样子,倒是通风。

    那人也没有想过会真的射死谁,他只是凭借着本能判定这一箭能不能从这里射到马车前面那赶车的人。

    不过就在他箭矢瞄准那长窗的时候,赶车的严青栀突然眼皮跳了两下。

    一阵惊恐的感觉从她尾椎骨窜起。

    这是一种危险的直觉,后面的声音太过嘈杂,她想要从中分辨出到底那个声音才是她危机的源头可并不容易。

    与此同时,马车里的严青竹视线突然看向了那长窗的位置。

    外面的月色透过长窗照进马车里,点点的光斑撒在地上。

    严青竹心头一跳,他气沉丹田,不顾骤然提气时肺中那撕裂般的疼痛,他手中一枚铜钱直接打出了长窗。

    轻飘飘的车帘被铜钱带飞,就在它穿过车帘的瞬间,叮的一声,直接与外面的箭矢相撞,原本正要飞入马车的箭矢被这一下打偏‘咄’的一声钉在了车窗顶上。

    马车都因这一箭晃动了一下。

    严青栀心头一颤,她心中算了一下时间,明白自己再也不能跑下去了。

    她没有犹豫双手用力几下扯住了缰绳,将马车直接逼停。

    严青竹因为刚才这一下一口血涌了上来,这几天的修养全都因此白费。

    君同月顿时一慌伸手直接攥住了严青竹有些冰凉的手指。

    “你怎么样?”

    她关切的声音透过孩子的哭声清晰的传到了严青竹耳边,严青竹气息不畅,胸口十分憋闷。

    “我不太好,你来,帮我拍一拍。”

    他有淤血没吐出来,这时候不处理,后面更难养。

    到底是一起看医书的人,严青竹一说,君同月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

    她屏息凝神,朝着严青竹身后一处大穴拍去,一下未成,但第二下时,她更用力两分。

    严青竹自己也在调动全部心力去配合,这一下,终于将他刚才产生的淤血拍出。

    一口黑血吐出来,他用自己的手帕接住,就在他松了口气的瞬间,一阵淡淡的味道充斥他鼻尖。

    那是一种淡淡的草药味,十分熟悉,正是他刚才服下去的。

    他心中一慌,但马上不动声色将手帕攥紧,君同月脸色苍白至极,表情也带着痛苦。

    刚才这两下也牵动了她的伤势,但她还是忍着一声没出,直到严青竹咳出血迹,她才赶紧追问。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严青竹摆了摆手,用手帕将自己嘴上的血迹擦去,转过头和她说道。

    “你一会儿不要离开我身边,我还有一种可以激发人潜力的秘药……”

    君同月一听,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紧张的差点一口血涌上来。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这种秘药她也听说过很多种,虽然可以短时间提升实力,但对人的损伤极大。

    “你可不要冲动,我……”

    她正说着,一口血便涌了出来。

    滴滴答答的血滴直接低落在了那重伤的孩子身上,严青竹被她吓了一跳,慌忙用自己的衣袖去给君同月擦去脸上的血迹。

    “你怎么了?我就是这么一说,你深呼吸,有好一些吗?”

    他正说着,君同月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这一下不光是严青竹,连马车里那些哭闹的孩子都安静了下来。

    陆涧也慌张的凑过来。

    “你怎么样了?是刚才牵动伤势了吗?”

    君同月又是一口血吐出,她身上都是自己的血,吓得严青竹眼前都一阵阵发黑。

    不过,吐了血的君同月脸色却好了许多。

    她干呕了两下,而后擦了一下因为呕血冒出来的冷汗,这才挥了挥手。

    “我没事儿,感觉自己吐着吐着还舒服了不少。”

    这话出口严青竹更慌了,这莫不是回光返照吧!

    他用力的搓了搓自己冰凉的手指,将上面的血迹擦去后,直接搭在了君同月的脉搏之上。

    这样的盛夏,他指尖冰凉。

    把脉不是短时间的事情,他心中慌乱却也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时间点点滴滴过去,君同月的状态似乎并没有出现什么反复。

    陆涧等了一会儿,见马车里一切平静,便起身到了门口的位置,探出头去看严青栀的情况。

    严青栀不知马车里的情况,她胸口也微微憋闷,但她只当时盛夏的空气太过闷热。

    再说,她最近一段时间也一直都没有睡好,有这点变化并不奇怪。

    她根本就没有在意,从马车前面上去,直接从后面越想,后面的人见马车停下,跟着向前冲了几米后,拉住了缰绳。

    在严青栀出现的第一时间,那马背上的弓手重新搭箭。

    严青栀见此,眼神一眯,她没有直接冲向那些人,而是直冲向了路边的一棵大树。

    她速度很快,那人又没有抓住她行动的轨迹,这一箭直接射偏,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面。

    见她如此身手,后面那些人心里大致有了计较。

    六人兵分两路,四个留在这里对抗严青栀,另外两个直接就要向马车的方向而去。

    严青栀见此,整个人如同飞檐走壁一般,借力直接踩着那树干冲了上去,而后双腿直接盘在树干上,整个人如同起飞的燕雀,双臂展开,很快维持住了平衡。

    她占据了高点,当然就有了更多优势。

    一张弓被她拿出,飞快的搭箭开弓,三箭齐射,那冲出去的两人下意识的挥舞着兵器格挡。

    他们将自己防卫的严实,却没有想到,严青栀这几箭目标根本就不是他们本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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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556/ 第一时间欣赏竹外梅横一两枝最新章节! 作者:薰衣草草包所写的《竹外梅横一两枝》为转载作品,竹外梅横一两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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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外梅横一两枝介绍:
彼时,刚穿越的严青栀才骗了原身那便宜祖父一笔钱,
正准备带着和自己一同穿越而来的双胞胎弟弟去另一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不想却被迫卷入了另一个事件之中……
原以为一切只是意外!
但随着了解的深入,
才发现,原来自己这农女的背景竟也另有蹊跷。
追杀和阴谋接踵而来,
生命的延续,血脉的传承,
让姐弟二人不得不向着未知的方向前进……
与其东躲西藏,苟延残喘,
不如迎难而上,放手一搏!
有人信宿命难改,
他们却只信人定胜天,
既然面前是层层迷障,那他们便冲破了给别人看看!
不过,这块甩不掉又赶不走的狗皮膏药是怎么回事?
严青栀:咱们不是来种田的吗?
严青竹:说得好像你会一样!竹外梅横一两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竹外梅横一两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竹外梅横一两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