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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蓝领生涯全文阅读

作者:督宝     我的蓝领生涯txt下载     我的蓝领生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激化

    上手新设备,难度并不大,唯一区别就是整段组对相对复杂。

    以往他们组里只对接单口,不需要在意其它部分,整段组对则不同,不仅要保证整体平行度,还需要保证母线总长对角线差量,等一系列工艺要求。

    周国强与小东组,属于相互交流相互学习经验。小东组之前就是干整段,但组对速度慢,周国强则是组对速度快,但没干过整段。

    至于少有往来的三铆,三个人一条线,速度上也抵不过周国强,好在人家就三个人不变,不存在分干锅炉的部分,算是成功脱离锅炉活的典型。

    上班无岁月,依旧是每天重复塔筒组对,除了周国强与陈师傅不挪坑外,其余组中师傅,轮流过来帮忙。

    说好听叫帮忙,说难听点就是混。除了吊筒节时可以搭把手,其余部分,大多是由周国强和陈师傅来完成。

    旧车间时,好歹还有个手工拉倒链的部分可以当做一起出力的理由,如今只能干瞪眼。

    周国强时不时思考一个问题,伴随着国家富强技术越发先进,机械自动化是必然的大方向。

    可机械自动化,便捷提速生产的同时,定会淘汰原有多余劳动力,最终实现机械替代人工,用最少的人员,干最多的活。

    那余下的低阶劳动力,又该何去何从?提升能力不可能在大范围里实现,原因在于整体知识水平不达标。

    下岗再就业,更是老大难问题,三十五岁,大专以下文凭,根本不可能找到理想工作,社会在进步,注定跟不上脚步的中年一代被淘汰,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周国强看着手中的工资条,拿着那份与老厂没太大变化的奖金,貌似新厂房也没给他带来太多变化。

    每次开钱,工人们都会进行一个永恒不变的环节,攀比。

    “强子,你们这个月不少拿吧?算总口数,你们组可比我们组多了二十几道。”

    小东组虽同在二跨组对,但他们的奖金却并不是二跨直接发放,而是将钱下播三跨小件,再发放。

    只因小东组隶属重组后的三跨小件车间,当他看到周国强发了奖金,第一时间前来庆贺摸底。

    “唉……也就那样,你们啥时候发?估计能开多少?”

    周国强同样会在意小东开多少奖金,任谁还没点攀比心理。

    “我报账算下来,还没你多,没办法肩着锅炉底座呢,好在我们轮换,干半个月能拿这个数我知足了哈,你知道的干锅炉底座,那点活可比干塔筒清闲。”

    周国强内心多少是有那么一丝不平衡,他一个月不动地儿,忙活一个月,跟人家半个月没啥差别,要知道小东不干塔筒那半个月,时常休息,锅炉底座并不是每天都有活。

    虽说他们还肩着锅炉内胆,是可以分到锅炉奖金,可锅炉奖金压的很低,根本无法与塔筒奖金想比较。

    “对了!我听说三铆那几个这个月可拿了不少呢,人少就是不一样,唉!”

    二跨,三个组对,最合适的当属三铆,单干塔筒,就算没周国强干的快,可也不会差太多。

    “额……你好歹还能休息几天,少赚了也不赔,不像我,干的越多赔的越多。”

    周国强无奈自嘲,刚巧看到三铆组对有人开了钱回工位。

    其中有一个与周国强年岁差不多的小子,周国强与他偶有接触。

    “郝工,拿了多少?”

    “嘿嘿,我们拿不过你,谁不知道组对塔筒,你小子速度最快?”

    小郝并不是铆工出生,他本是专业电焊工,因为组对里缺一个满焊焊工,才入了塔筒组对,可以说三铆三人组对,属于新厂新配方。

    “到底拿了多少?交个低儿?”

    “你先说!”

    周国强与小郝相互试探,其实都希望对方没自己多,可又不愿意先报价。

    “好吧,我塔筒奖金2300,骗你是小狗。”

    周国强忍不住先报了价,只因他太想知道对方拿了多少钱。

    “啥?周工你不是开玩笑吧?才2300?是不是算错了?我们没你干的快,还拿4300呢?什么情况?”

    这次轮到小郝诧异,他完全无法理解,周国强的2300是怎么来的。

    “小郝,你别听他忽悠你,他们还有锅炉奖金呢,咱们可就塔筒奖金。”

    一旁刚焊完活的另一位三铆组对师傅开口道。

    “廖师傅,你可别刺激我,我们是有锅炉奖金,七百五十块,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脸红。”

    周国强内心是崩溃的,充满挫败感。

    “那也不至于这么少吧?我们这个月一共报了115道口,你们报了多少道?”

    小郝依旧无法相信周国强的报价。

    “128道……不过我们组里六个人平分……”

    “哦,难怪……”

    周国强再次遭遇暴击,他和三铆组对表面上根本没有差别,同样是每天上班,同样的时长,他还比对方多对接了十几道口,可最终拿到手的钱却差的离谱。

    2300加上750也不过三千出头,可对方却拿到4300,整整一千块的差价,论谁,谁能平衡?

    若说小东跟周国强开的差不多,他还能表面接受,三铆组对的报价,就是对他组对技术的侮辱。

    都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今同属于一个阵营,多干了活,却少拿了钱,心里能够平衡的绝对是傻缺,周国强心里堵得慌,难受至极。

    “小周,你怎么了?看你脸色很差啊?”

    陈师傅发觉开钱后的周国强很不对劲,忍不住问道。

    “师父,你说咱们技术好有错吗?干的多有错吗?我接受不了!”

    “你到底怎么了?谁又惹你了?二俏?”

    陈师傅一脸懵,周国强的问题,太过超纲。

    “小东组一个月只干十五天,余下十五天里有五天还不用上班,最后和咱们拿的奖金差不多,本想着人家命好,忍忍就算了。”

    “可三铆更气人,他们比咱们少结算两段十多道口,还每人拿4300!我接受不了啊。”

    周国强诉苦过后,陈师傅久久不语,脸色也由晴转阴。

    其实陈师傅也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真当这个消息通过徒弟周国强,传到他耳朵里时,他所承受的要比周国强多的多。

第一百零七章 起义

    站在师父的角度而言,徒弟有怨气,可以片面理解为师父不给力。

    当然周国强并不会想到这一层面,可陈师傅会,只因他太聪明,也想太多。

    “发牢骚有什么用?你想怎样?”

    陈师傅同样很难接受,如此差距,不仅仅是实打实的金钱利益,更是以后如何干,怎么见人的面子问题。

    多干了活,却少拿了钱,那不就是傻子的行为吗?若他们选择屈服隐忍,必然沦为别人的谈资与笑柄。

    陈师傅是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只是他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来的这么直接。

    “师父,咱们分开干不行吗?单干塔筒不干锅炉,我不想再受气了!”

    面子和金钱利益的选择题,周国强宁愿选择利益,他是来赚钱的,不是来给别人留面子的。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社会,他不想再当别人的赚钱机器,他想用勤劳的双手创造与汗水匹配的价值。

    他等这一天等太久了,若说三年的时光他没有发作,算是他当学徒的报答,今时今日他提出这样的想法无愧于心。

    “你真的想好了?不过我得给你提个醒,很可能二俏不会答应,还有种可能是,像四铆小东他们那样,两个班轮换,你得有心里准备。”

    陈师傅也想破釜沉舟,爽一把。可他考虑的要比周国强全面的多。

    “那也比现在这样好吧?咱们天天那么干,现如今锅炉活本就不多,他们是闲了过来帮忙,可他们能帮个啥?谁特么不会吊筒子?”

    “师父,我真的受够了!”

    周国强心意已决,其实他的决绝正是陈师傅所希望的。

    “要不这样,咱们俩跳出来肯定不可能,你问问杨师傅啥意见?咱们三一组,就算是轮换也合适。”

    最近几天,一直是杨师傅在周国强他们这边帮忙,杨师傅虽说是壮工,可这一段日子也在学练焊道满焊,也是想让自己更具备价值。

    “好!”

    周国强并不想吃独食,他知道就算他想,领导层也不会答应,他和陈师傅两个人脱离铆工组更不现实,若是一分为二,成功几率会很高。

    杨师傅一听周国强的想法,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且响应程度,比周国强和陈师傅还强烈三分,只因他与崔师傅早就不对付已久,也是没找到脱离苦海的时机。

    三人一拍即合,陈师傅算是智囊,他不好拉面直给,周国强则属于阅历不够话语权低微。杨师傅资历老,话茬子硬,刚好相互弥补。

    他们无法在组里直说分拨,毕竟面子上不好看,最终决定以奖金发放不合理的借口,直接去二楼车间主任办公室开闹。

    “陈?你们有啥事?”

    车间主任办公室,并不是单间,三个副主任以及调度、会计、技术员,通通都在一起办公。

    周国强他们都是二铆出来的,首先开口的自然是熟悉的二俏。

    “啥事?奖金制度有问题,同样干活,却拿不到该有的钱,我们来讨个说法。”

    杨师傅首先开炮,他面对一众领导完全不怵,不像周国强看似一脸愤慨,实则内心略慌。

    “怎么就有问题了?是少发你们奖金了?”

    新任车间一把手,也就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车间主任,聊有兴趣的开口道。

    “陈,你来说!”

    杨师傅就是给开个头,点个火。真正的问题怎么阐述,他说不清楚。

    “我们干的比另外两个组对都多,可最终拿到的钱却最少?这很不合理,让我们以后还怎么干?”

    陈师傅直奔主题,可他不会先提出想分离铆工组的想法,而是先诉苦抛矛盾。

    “张哥,他们组是个什么情况?”

    新主任姓赵,人很瘦,带眼镜,刚上任一个月的他,对旧二铆车间的人员配置并不了解。

    “他们一个铆工组六个人,塔筒组对锅炉内胆组对一起干。以前一直是这样呀?有啥不对吗?”

    二俏姓张,周国强却从未叫过他一次张主任。

    “以前就有问题,只不过没拿出来比较。如今车间一合并,才发现我们组太亏了点。”

    陈师傅脸略红,是激动且被众人盯着看略不适应的表现。

    “那你说说,怎么亏了?咱们新团队新面貌,肯定给你个说法。”

    作为这里的最大领导,遭遇工人闹革命,他不出头也得出头,看似一件小事,却直接关乎其能力与威望。

    不夸张的说,周国强他们这一闹,用不了半天,就能传遍整个车间,用不了一小时就能跑到总经理耳朵里。

    “我来说吧,我们一个月组对130道口拿2200,三铆组对115道口拿4300,同样的时间,我们干多了,钱却少一半,合理吗?”

    周国强一看陈师傅有点紧张,他作为当事人,不能一直缩在后面。

    “你们不是还有锅炉奖金吗?怎么就不合理了!没事找事!”

    二俏一看周国强出头,口气立马变硬。

    “锅炉是有奖金,750没错吧?加上塔筒奖金,还跟人家差一千块,凭什么?干的快干错了?上班干活不应该是凭本事凭技术赚钱吗?要是轮到你头上你愿意?站着说话不腰疼!”

    周国强原本还有那么一丝紧张,话茬子也柔,声音也不大,更谈不上什么气场。

    可二俏明显针对,周国强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死盯着二俏,气场全开。

    “那都是以前二铆定好的价,锅炉活本来就给的低点,可锅炉活也少呀,你怎么不说你们还清闲了呢?”

    众目睽睽之下,二俏就算再生气,也不好跟周国强直接翻脸。

    “以前怎么定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干同样的活,却少拿了钱,你们能不能解决!锅炉活谁在干,谁清闲?你心里难道没点数?丁卯都摆出来唠唠?”

    周国强也是隐忍着怒火没爆粗口,他知道二俏向着明面上的崔师傅和暗地里的裴师傅,可无论如何狡辩,事实就摆在那,这里不是旧二铆,更不是二俏的一言堂。

    “到底怎么回事?张哥?他们组里怎么分配任务的?”

    赵主任干着急,却使不上劲,他想解决问题,可他不了解内情。

    “他们三个干塔筒,老三小裴他们干锅炉,都一样干活,奖金平分,锅炉奖金少,总账就差点,没他说那么夸张。”

    二俏典型的混淆视听,周国强可不会买账。

    赵主任微微点头,很明显崔师傅与裴师傅毕竟有名气,或者说他俩赵主任是熟悉的,周国强他们则属于纯生面孔。

    “什么叫都一样干活?什么叫差一点?每个月少给你开一千块,我就问你,你愿不愿意?”

    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周国强这么冲,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与二俏不对付。

第一百零八章 破裂的锅

    “直接说吧,你们想怎样解决?”

    赵主任大体了解了情况,他却又将问题抛了回来。

    “好解决啊,本来我们干锅炉就不合适,锅炉组对定价不合理,提价。”

    陈师傅直接接过话茬,依旧没有说出真实想法。

    “那是以前你们老二铆定下的,具体怎么定的,合不合理我不清楚,张哥你觉得呢?”

    锅炉组对如何开钱,其实都是二俏说了算,可总报账过不过,还是要通过赵主任。

    “提价,不可能!多少年了,都是这么定的,要是给你们提了价,别的工序也来找,那还有完了?”

    二俏相当直接,提价意味着他就会少抽成,关乎自己利益,他不可能松口。

    “锅炉给那么低,怎么干?要是不提价,锅炉我是没法干。”

    陈师傅正在一步步将话题引入他希望的方向,其实他心中明了,锅炉提价根本不现实。

    “反正我不同意。”

    二俏十分坚决,明摆着不想打破二铆老传统。

    “要不你们分开干?塔筒、锅炉各干各的?你们组里商量一下?谁愿意干啥就干啥?我手底下铆工就是另开的。”

    赵主任属于雷厉风行的性格,他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不属于传统主任那种和稀泥,周国强到是对其另眼相看。

    周国强心道,难怪赵主任在众多竞争者中拔得头筹,总经理用人还是很有一套的,或许高层也想打破老厂的一些传统模式,也想给予新厂新的活力。

    “可以呀,我们三个干塔筒,他们三个干锅炉。”

    陈师傅终于等到他想要的答案,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不行!我不同意!你们都干塔筒,谁干锅炉?”

    二俏再次强势杀出,口气相当坚决。

    “怎么就不行了?大家都一样开钱,有啥不行的?要不我们三个干锅炉,让他们三个干塔筒,还清闲呢。”

    陈师傅有足够自信,崔师傅他们三个是拿不下塔筒组对的,所以才敢有恃无恐。

    “那也不行!反正这么分我不同意!”

    二俏心里明镜的很,除了陈师傅就只有周国强能拿活,无论是放在哪一工位都没问题,可另外三个单放哪都是问题,锅炉内胆还凑活能干,塔筒根本就玩不转新设备。

    “你不同意,结果就是我们多干活少拿钱,我还不干呢。反正这样我没法干。”

    周国强就是与二俏相互看不惯,以前在二铆他就不鸟他,如今领导层变更,一个车间三个副主任,他的权力实际上是被削弱了。

    以前周国强对姚主任有一丝恭敬,不想太出格,如今姚主任下放了,新主任他又不熟,也就谈不上给谁面子。

    直白的说,在场除了陈师傅,别人谁在他这都一样没面,不服就怼,反正已经闹到这个程度,站理跟谁论都不怂,哪怕来的是总经理他也不惧。

    其实周国强倒是真想顶层领导在场,总比这些靠关系的中层领导,直接也公平的多。

    “爱同意不同意,要是不想干直说。”

    二俏面子上实在挂不住,再次抛出无敌绝技。

    “我是不想干,说真心话就是不想在你手底下干,怎样?有本事你直接开了我?我敢说全车间塔筒组对没人比我快,最快的速度拿不到最高的奖金,是我的问题?还是你领导的问题?”

    “别说是你了,就算总经理在这,我也敢这么说,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没天理了还?”

    周国强不发作则已一爆发根本不计后果,这一次陈师傅并没有阻拦,这种情况下,他想拦也拦不住。

    周国强毕竟年轻气盛,只要不动手,怎么翻脸都可以原谅,更何况他本就有翻脸的资本。

    他可以挑战二俏的底线,可他绝不会去挑战赵主任,这点分寸周国强还是可以拿捏的。

    可陈师傅不同,他毕竟是曾经的一组之长,相处十几年,就算私下再不对付,明面上都不可能太过分,抬头不见低头见,他需要人间清醒。

    “呵呵,这小伙挺傲呀,有点意思。”

    周国强的慷慨激昂,直接将现场气氛推向高潮,那一刻,他是绝对主角。

    赵主任第一次,正视周国强这一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人物。

    “好!好!好!你最好现在就脱离铆工组,你有本事,你爱上哪上哪我这盛不下你,但小陈你不能走!”

    二俏被气的直哆嗦,他真是没有直接开除人的权力,顶多就是移交出他的管辖范围。好在他不傻,剔除周国强这个刺头可以,但他绝不会放手陈师傅,那是他丢不起的王牌。

    陈师傅看了看二俏又撇了一眼周国强,他做出一个,周国强从未料想过的决定。

    “行!小周,你和杨子去干塔筒吧,我回锅炉组里。”

    “师父!这……这怎么行,不是说好一起的吗?”

    周国强根本无法接受陈师傅的提议,这分明就是陈师傅放弃了自己,成全了他。

    “你冷静点听我说,我在哪都一样,可你不同,你还年轻,正是要赚钱的时候,他们是不可能让咱俩一起脱离铆工组的。”

    “其实我早就想到会是这个局面,反正你跟二俏一直相互容不下,这是跳出去的最好机会。不用管我,我要真想另出铆工组,有的是地儿可以接收。”

    “其实,没来新厂之前,三跨小件主任,就想我过去跟他干,我没有同意。这话说远了,反正今天你得听师父我的安排。”

    陈师傅一把将周国强拉出人群,语重心长的跟他交底咬耳朵。

    周国强原本滚烫的心,瞬间骤凉。他知道陈师傅是为他着想,也清楚陈师傅没说一句谎话,小件主任是陈师傅进厂实习的师父,只不过正式上班时被分配到了二铆。

    明面上这是一场,是因为工作安排不合理引发的问题。暗地里谁都清楚,就是为了钞票。

    陈师傅能够放弃多赚钱的机会,用他自己的态度,挡住其它吸血鬼,给予周国强逃离枷锁,自力更生的机会。

    这一决定,需要多么大的勇气,需要多么的无私。他们只不过是相处三年的师徒,这份情太大,周国强承受不起。

    “师父,要不还是算了,我不想跟你分开。”

    周国强此刻的内心太过杂乱,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优柔寡断!啥时候能成气候?别把眼前这点利益看太重,全当师父我在你身上投资梭哈了,若将来你发达,就拉师父一把,若平平无奇全当我赌输了,也亏不了个啥。”

    “多大点事,怎么?你小子没了我,不敢挑大梁独当一面吗?千万别告诉我,你是个孬种!”

第一百零九章 拉下脸面扛旗

    陈师傅很了解周国强的脾性,激将法这一招很奏效。

    “师父,我……我听你的!”

    周国强也不傻,他明白陈师傅的苦心,他也知道今天这场面,想收是收不回去了,若他们选择原封不动,以后在车间别想抬起头走路。

    革命,注定会有牺牲,只不过周国强没想到会是陈师傅主动牺牲自己,换取他的自由‘钱’程。

    最终以赵主任拍板下定论,陈师傅回归铆工组,周国强与杨师傅脱离铆工组,单干风电塔筒。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周国强的心却无比沉重,机会是陈师傅绞尽脑汁,舍身取义换来的。

    可当他看着陈师傅的背影,就这样分道扬镳,以及得知消息赶来的崔师傅、裴师傅、郝师傅的冷漠凝视,从前那个六人铆工组,他再也回不去了……

    “小周,你也别太担心,以后无论干咱们都商量着来,技术上我都听你的。”

    杨师傅的话,直接将周国强拉回现实。很明显,杨师傅是想提前把话说在前面,他不再是小兵一枚,隐晦的挑明,以后他与周国强平起平坐,不存在谁高谁低。

    周国强暗暗苦笑,他和陈师傅计划革命,得罪了人,断了后路,可到最后最大的受益人却是,眼前这位看似说话不过脑,实则颇有心机的杨师傅……

    “额……杨师傅,本来咱们就一样呀。只要一条心,不愁没钱赚。不过,这次我师父为了咱们可真的亏大了,要是咱们下个月赚多了,得拿出点孝敬补偿一下,你觉得呢?”

    既然,杨师傅如此在意地位,他周国强也将丑话说前面,今天拉下脸面,以后就不会再将面子当回事,机会是陈师傅给的,到时候杨师傅也得知恩图报。

    “那是肯定的,没想到你陈师傅会这样选择。”

    杨师傅肯定无法理解,陈师傅与周国强的情谊,莫名其妙的加入周国强这艘赚钱快艇,也算是他好运降临。

    塔筒组对周国强不可或缺,其余一个位置,随便培养个三五天,谁都可以,当然若是陈师傅加入,那就是强强联手。

    失去陈师傅的塔筒组对工位,周国强只感觉心里空唠唠,没了主心骨一般。

    以前他无论在怎么突出自我,无论再任性,好歹有人帮他扛。可从今天从此刻起,他没有了任何倚靠,杨师傅其实就是个工具人,技术上一窍不通,若出了错,那就是周国强的错,出了问题也得他担着,没有后援,更没有补给。

    自立山头,他就得扛旗,只能前进没有退路。

    自己当自己的组长,那种感觉很怪异,忐忑、性奋、不安、激动,交织在一起……

    “强子,不得了啊你!你这次可是出名了,心情如何?请接受本台独家专访。”

    小东嬉皮笑脸的前来慰问。

    “这么快吗?是我小看咱们厂的消息系统了,唉!人都得罪便了,只是亏了我师父。”

    “那都不是个事,向钱看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师父给徒弟铺路天经地义,别忘了人家的好就行。就像我师父,才来几个月,就把我扶上组长位置,撂下挑子,直接去二线享福了。”

    小东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周国强不晓得小东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此刻境遇也有相似之处。

    若周国强一直不脱离陈师傅,他就永远无法出徒,无法体现价值,无法独立成长。

    有陈师傅这样的技术大拿,谁会看到那耀眼光环背后渺小的他?

    也许陈师傅不想周国强步了他的老路,替周国强进行了一次艰难的抉择,将他推向更有可能成功的起点,至于能否到达终点,那就得看个人造化。

    “小周,不得了啊。年轻人就是有魄力,希望咱们能够合作愉快,来来来!抽一颗,庆祝庆祝!”

    调度谢师傅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周国强之前闹革命,他也在场,不过他那么精明,绝不会引火烧身,直到此刻他才现身,毕竟他主管塔筒组对进度,以前是和陈师傅对接,如今换了门庭。

    “以后还得仰仗谢师傅了,若是哪出了问题,您可得多担待。”

    周国强也不傻,他明白谢师傅的来意,关系这种东西都是相互的,对方需要一个听从指挥的部下,周国强则急需一个稳定靠山,哪怕是权力有限的调度。

    “好说,好说,以前对你不怎么了解,这一个月来,也看到了你的能力。还是那句话,咱们都是二铆出来的,你就踏踏实实的干,都是自己人。”

    谢师傅态度很明确,塔筒组对任务是他来安排,组对哪一段,他说了算。

    整段组对依旧沿用以前的定价标准,以对接口数算钱,但顶、中上、中下、底四种段,组对口数不同,且对接难度也不同,若多拿到好干的塔筒段,不仅干的快,还能多拿钱。

    原本周国强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可当天下午,他就得知一不太好的消息。这消息还是来自于谢师傅。

    陈师傅回归铆工组后,组里众人怎会情愿放弃到嘴的肥肉。也不知,他们进行了怎样的讨论,最终决议是四人再闹车间主任办公室。

    陈师傅明确表示,不再参与塔筒组对,本想分一杯羹咬的最凶的崔师傅,想干可又拉不动陈师傅,裴师傅选择不表态,郝师傅则没什么发言权。

    周国强换位思考,若他是别的师傅,也不会同意,毕竟这关乎自家利益,上班不是为了处关系,都是为了来赚钱。能多赚谁愿意少赚?

    最终陈师傅提议,依旧是从锅炉组对上面找钱。周国强都怀疑,这一系列骚操作,本就都在陈师傅计划之中……

    谢师傅来报信时,楼上还没给出个结果。直到快下班点时,杨师傅提醒周国强,陈师傅他们四个回组了。

    周国强本想过去问问情况,可一想到他已经另出来了,过去也不怎么合适,一直忍到下班后,他才找机会与陈师傅交心。

    “师父,你们又上楼上找了?有啥结果没?”

    “呵呵,有结果呀,还是三三面子大,驴脾气一通吵吵,一群领导拿他没辙,最后决定调整部分锅炉活的定价,多少也给提了点。”

    陈师傅满面春风,哪有一丝与塔筒组对失之交臂的遗憾。

    “师父,我怎么感觉,整个事件的走向都在你意料之中啊?是不是你早就算计到这一步了?”

    “呵呵,你猜……”

第一百一十章 用筹帷幄的陈师傅

    “额……我猜师父你达到目的了。只可惜,咱们以后不能再并肩作战。”

    周国强依旧有些失落,这三年他习惯了有师父的陪伴。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下棋我可以走一步看五步,但计划再周密也会出现变数,人这种东西最不可控,人心隔肚皮,看不透的……”

    陈师傅很感慨,这也算是他给周国强上最后一课。

    不等周国强再说什么,陈师傅没给他墨迹的机会,以打电话为由,先行离开。

    周国强知道陈师傅有意为之,将他心里的一堆肺腑之言,全部堵了回去。

    回家拥挤的班车上,周国强依旧难以平静,尤其是碰上,对他相当不错的郝师傅时,一种无地自容的愧疚感瞬间加身。

    都说人是自私的高级动物,这句话一点都没错,为了生存,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猎物等同于金钱。

    这种底层的厮杀,冷血且无情。对于周国强来说,他只不过是想给自己的能力与本事讨一个说法,他不过是想冲击一下传统,寻求他所谓的公平。

    不往脸上贴金的说,他就是想拿更高的工资,赚更多的钱。

    自从周国强北上之行过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接触过网聊,更没再玩过游戏,电脑对他来说就是查找资料,辅助学习的智能工具,还有一个功能,就是播放新闻联播。

    宿舍里他与小伙伴们显得格格不入,人家不是在聊天就是在游戏,周国强则抱着《机械制造》当粮食充饥。

    学院已经正式开课,只要不加班,只要有导师授课,周国强从不缺席,晚上两三个小时的课业,让他收获良多,他听的要比上技校时专心且认真。

    当一个学生自给自足,用自己赚的血汗钱来学习时,要比父母掏钱学习时,更有动力,也更为自律。

    许多时候并不是学生不明白父母赚钱辛苦,但只能是思想上的浅显认知,很难感同身受。

    用自己赚的钱,供自己深造,完全是不同的概念和境界,与现实相融,通俗的解读,花钱买知识,知识等同专业能力,专业能力高低等同于有可能到达的高度,高度决定未来,未来才有改变命运的可能。

    这是周国强对,‘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的深刻解读。

    周国强可谓是将业余时间充分利用,也只有畅游在知识的海洋当中,他才会不胡思乱想,才会有安全感。

    也不知是周国强太过专注于学习,还是待在宿舍的时间减少,以前兄弟几人的热络越来越淡化。

    周国强甚至都觉得,他们相互之间有了隔阂,那是来自于对未来追求的不同。当然,也包含他们之间一直没解决的一些小问题积累。

    “强子,咱们今年房租提一点吧,你有啥意见撒。”

    牛牛大多数时候都沉浸在游戏世界,很少主动聊天。

    “额……是不是觉得不太好意思了?你师父跟咱们要的是最低价,已经很够意思了,咱们现在也不差这点钱,打算提多少?”

    周国强很理解牛牛的心情,毕竟租这房子,是他师父的照顾,外面相同地段,相同面积的每月房租至少高出一百五十块。

    现在看来,这点钱算不上什么,可当初他们刚来到这座城市时,一百五十块都得扣着花。

    “崽事,我也不好定啊!”

    牛牛本就不喜欢出头拿主意,很多时候,他愿意执行周国强的计划。

    “以前你师父照顾咱们没少亏,如今咱们多少也得往回补点,提两百吧,也算是市场行情。咱们五个人平摊,每个月一人也就多拿出四十块,你觉得呢?”

    周国强不喜欢来回踢皮球,更何况是和自家哥们。

    “行!还四强子你爽快,不像那两个玩意,半天没个响屁。”

    牛牛特意挑了宿舍只有他俩在的时间点,讨论这件事。

    周国强感觉的到牛牛与多动磊子之间的成见,或者说是小问题,越来越严重。

    拉网线就是一个导火索,在多动磊子蹭网那半年,没少听到来自牛牛的抱怨和阴阳怪气的粉刺。

    也是在多动和磊子新拉了一条线后,多动和磊子不在低声下气,偶尔会和牛牛一言不合正面刚,也就仗着有周国强和小东两个人从中调解。

    三年前,他们能在环境恶劣的地窖里欢声笑语,三年后却不能在拥有暖气阳光的宿舍里推心置腹。

    两个屋子被两条网线隔断,是无形也是有型,周国强明白,有些东西只要失去了,就不会再回来。

    他只期望这份朋友情谊能够坚持的更久一点,毕竟人海茫茫,相聚是缘,更何况同室共眠六七载。

    仔细算算一个孩子从出生到成人,真正能陪伴在父母身边的时间几许?

    周国强有时候会自嘲,自己私下里太过感性,工作中又太过理性。

    “你们俩聊什么呢?算我一个。”

    小东每次回来,都会带着一股风,不是风风火火的风,而是疯癫之风。

    小东的加入,算是一味调料,他也紧跟潮流,死磨硬泡让周国强抽时间帮他也攒一台电脑。

    小东几乎不玩什么网络游戏,他要电脑纯属于跟风,花钱买心理平衡。

    “没啥大事,就是谋划一下,怎么让你多出点血。”

    “无所谓啦,只要你们不赶我走,其它都好说,总比一个人租房强。对了!哥们又新聊了一个女女,就在咱们老厂附近的技校上学,那女女比我还毛愣,可带劲了!”

    工作中的话题,小东很少带回宿舍谈,周国强也有同样的无言默契,只因他们都不想将业余生活与工作搞混。

    “啥情况?长的好看不?是打算突破一下?我看好你撒,约出来,敢呗?”

    牛牛一听是附近的,瞬间加入群聊,从未谈过恋爱的他,也是对异性充满了渴望,一脸青春痘,外加微微驼背是硬伤。

    “就聊天了,谁知道好不好看,你以为我是强子吗?随便聊一个就是美女,还能视频啥的,能有女的跟我聊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

    小东聪明且谦虚,当然也分什么时候,什么事情,网聊这件事上,他时常向周国强求取真经,经过大半年的摸索,也算是学到了一点皮毛。

    “怎么毛愣带劲?好久没听到好笑话了,快说出来让我乐乐。”

    “强子。你也太损了吧。”

    “我就喜欢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哈哈!”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奇葩小东

    小东一看周国强嬉皮笑脸的架势,外加牛牛扣着脚丫的看戏表情,满是无奈。

    “快说吧,别磨叽,你可是在浪费我自我充电的时间,赶紧的。”

    其实周国强也希望他这帮哥们,都能开启谈恋爱这一历史性难题,他们只知道上班赚钱,用老实巴交来形容并不过分,很难在现实社会中交到女朋友,也只能在网络里寻求刺激。

    “刚开始聊时,那女孩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姓李,和一个运动品牌同名。”

    “那女孩居然回复,你是不是叫李宁?哈哈,哈哈你说她是不是毛愣?”

    “强子、老牛,你们怎么……我还没讲完呢,你……”

    周国强与牛牛几乎同时转身,只因小东的笑话,太过低级,实在是无法认同。

    “哈哈,真好笑,再见!”

    周国强配合性的敷衍,明摆着就是不给小东面子。

    “噗嗤,崽家伙,好笑,哈哈!”

    小东没点燃牛牛的笑点,却被周国强逗乐。

    “呲呲!你俩别打岔,这女女昨天还跟我说,她被她妈给绑架了,你说是不是很扯?”

    “嗯?还有如此清奇的脑洞?你不会是聊的未成年吧?被绑架了还能跟你正常聊天?”

    周国强一边看书,一边敷衍兴致勃勃的小东。

    “她说,今天要是她没有回复我消息,q一直没上线,电话也不接的话,那就是真被她妈绑了。”

    小东说的很认真,周国强撇撇嘴道。

    “难不成你真信了?网聊,别太当真。”

    “强子,你别不信,我和这女女聊了一个多星期了,她一直在线,可就昨天跟我求助之后,到现在你看看,一直不在线,我怀疑她说的是真的!”

    小东居然调出聊天记录,让周国强看证据。

    “额……她说24时联系不到,就叫你帮忙报案,难不成你还真报案吗?”

    周国强还真没遇到过,这样奇葩女孩。

    “到这会儿,已经过了24小时了,我是在犹豫要不要报警,你觉得该不该报?”

    “额……我被你的天真打败了……”

    周国强彻底无语。

    “我觉得吧,应该报一下试试。万一是真的呢?算不算我救她脱离苦海?然后她就会特别感激我,然后就……”

    小东痴迷其中无法自拔,有时候周国强都怀疑小东是装的还是真傻。

    周国强没有再搭茬,自顾自看书学习。

    “喂!是110吗?我报案……”

    “噗嗤!”

    牛牛再一次没憋住。

    周国强则是哑口无言,看着阳台上那个,本应该属于正常人范畴的身影,此刻却太过畸形。

    三分钟后,小东一脸不爽的挂断电话,边走边抱怨。

    “怎么能这样!我怎么就占用公共资源了?我救人有错吗?”

    “额……你还真报案啊?警察叔叔说什么了?”

    周国强还真被小东这一系列骚操作勾起兴趣,报案这种事,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发生在他们这种普通人身上。

    “问了我一大堆,说什么不具备出警条件,不属于绑架范畴,不够48小时,不在他们管辖范围之内。还提醒我,事件是否具有真实性什么的……呀呀,我就是想救个人,这么难吗?”

    小东正义感上头,一副他管到底的架势。

    “额……那女女告诉你她家的具体地址了吗?你确定她不是在逗你玩?”

    周国强其实也有点动摇了,不排除真有什么事件发生的可能性。

    “那到没有……”

    “我特……她让你报案,又没说住在哪,人家警察就算给你立案,从哪下手啊?一个q号聊天记录?”

    再仔细想想,整个事件,根本经不起推敲,就是小东太当真。

    “看吧,反正要是明天这个点,她还没回复我消息,我还要报一次警!”

    面对小东的执着,周国强竟无言以对……

    就在关灯睡觉前的那一刻,小东突然爆发。

    “哈哈,回复了,她回复了!她没事,哦耶!”

    周国强与牛牛相互对视,很有默契的伸出两根手指,那可不是代表哦耶,而是无言的横竖都是二!

    次日。

    没有陈师傅坐镇,周国强工作时多了几分谨慎,以往只需要看一遍图纸确认尺寸,此时却需要两三遍,身怕看走眼或者脑回路什么的。

    活不变,但心态上的改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好在周国强底子扎实,很少出现意外。

    对于塔筒组对来说,正常情况下老厂时,对接一道口的速度是一个半小时,周国强提意见优化工序后,速度提升到一个小时之内。

    换了新厂房新设备后,原有速度再次被改写,均速五十分钟,包含吊筒子、量周长、对接滑焊、满焊。

    谢师傅作为调度,时常会来询问周国强,什么时候可以干完下筒子,周国强却从不给予肯定答案。

    原因很简单,其它工序大多是不会产生太大突出问题,也就意味着可以提前预知完活时间点。

    对于铆工来说,尤其是对于组对来说,其中的不确定因素太多,因而塔筒生产整个工序中,整段成型成为决定性因素的核心环节。

    若百分百按照生产工艺,组对部分是相当轻松的环节。但现实毕竟无法满足工艺,从源头下料来说,设备并未更新换代误差在所难免,三五毫米看似不大,但等到组对时,误差累积,整圈尺寸就可能差出10毫米。

    什么概念?工艺要求,整圈借让不超过两毫米,一旦周长尺寸超过10毫米,基本上就没有借让开来的可能性,除非超差借让。

    超差借让,意味着无法通过监理,监理不给予通过,就需要返修,原本五十分钟的活,至少需要花一倍甚至两倍的时间,刨开重组。

    当然,这还是在具备一定组对经验的前提下,稍有疏忽大意,或者盘周长时出现失误,后果不堪设想,借让不开的结果同样只有一个,刨开重组。

    若下料板材宽度上面出现误差,组对时的问题更加明显,那就是焊道接口处,必然出现缝隙,若卷板组师傅比较上心,还能左右匀开,若只保一面平齐,问题叠加堆积。

    最终,都会体现在对接的焊道上。缝隙过大,就需要花费更多时间收缝,实在无法收回,就只能硬着头皮堆焊,偷懒不规则操作就是填充钢筋棍。

    原本五十分钟的一道口,必然增加组对时长,这也是无法给出准确完活时间的一大诱因。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谁的责任

    命运往往都会捉弄在意它的人,越是认真就越容易出问题。

    有陈师傅的那一个月,从未出过问题,偏偏是在陈师傅离开的下一段塔筒,问题就找上门来。

    “这对角线超差了,母线也超了,修!”

    周国强看着本该吊走上新活的塔筒,不近人情的监理,在最显眼的位置上书两个字‘返修’。

    那两个字是如此刺眼,是如此打脸。

    “小周,这怎么办?咱们没修过啊?”

    监理扬长而去,杨师傅略带担忧的问道。

    “额……找找谢师傅,看看他有什么办法没。”

    周国强第一次遭遇返修这种情况,可他并不觉得问题出在他身上。

    “那我去叫谢老四,这事闹腻歪了。”

    周国强看着杨师傅心急火燎的样子,他反到一脸平静。

    干活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修不可怕,可怕的是若这种问题一直出现。

    周国强围着塔筒转了一圈,而后又拿着盒尺从筒节内部进行一系列测量。

    “小周,我刚才都打听清楚了,齐监理的意思是,差的有点多,肯定不能给过,不行咱们就修修?”

    谢师傅很少用命令的口吻,而是采用商量的口气,给人一种很亲近的错觉。

    “谢师傅,这活修没问题,但修之前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搞清楚到底原因出在哪?要是我对接水平有问题,不达标我认,若是其它环节出的问题,这锅我可不能背。”

    周国强奉行讲道理的原则,在他看来尊重永远是相互的。

    “呵呵,那你说说这母线不合,对角线超差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只要你说的对,无论哪道工序出了问题,我都可以帮忙协调。”

    谢师傅依旧很有耐心,他具备当领导的最基本特质。

    “来,谢师傅,咱们看下筒节尺寸,母线超差的源头就在这上面。看这里三米贴合没有缝隙,对面也没有缝隙,焊道上下一米,这缝已经超过五个毫米。”

    “这一段上,至少有三道口,出现了同样的问题,母线不合,就是这个点短了。”

    周国强不想狡辩什么,他只是在用事实说话。

    “什么意思?你是说下料下亏了?这里的缝确实大。”

    谢师傅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意思就是,这个缝是我对接时能收的极限,这个缝的宽度,说实话不好焊,四个的焊条都能直接伸过去。”

    “我也知道咱们下料会有误差,所以这种问题,就自行克服了。但现在母线差出来,也就是说这个有缝的位置,在对接时应该不收,或者再放大一两个,才能满足母线尺寸要求,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国强希望谢师傅能认真听取他的解读。

    “小周,你说的我都明白,一张板下亏几毫米不明显,若全集中在一段筒子上,就造成今天这结果。要是修的话,这个缝不能在放宽了,后续工序不好干,最好是选择,切除没缝的部分,做减法,你觉得呢?”

    能当上调度,水平能力都不是盖的,谢师傅也算啥都懂点的全能。

    “做减法也好,做加法也好,并不是我要说的重点。我的意思是,如何降低这种问题出现的概率。”

    正当周国强与谢师傅讨论之时,之前那位一丝不苟的监理再次光临。

    “怎么搞的?还没开始修?这都快一个小时了,我可告诉你们,别想着可以偷懒混过去,你们要是还不修的话,我可就要向上面反应了。”

    “齐工,你别急啊,我们这不是在讨论返修方案嘛,又没说不修。”

    谢师傅赶忙赔笑,点头哈腰。

    “催什么催!本来就不是我们的问题,是吧小周。”

    杨师傅也是有点看不惯齐监理的傲慢,忍不住发泄一下。

    “不是你们的问题,难不成是我的问题?不修是吧?那你们这段筒子就别想下工位,我没权力指挥你们,可有人能指挥的动!”

    十个监理九个傲,作为第三方委派模式入厂监察质量,需要承担责任与风险,同样也属于能拿好处的肥差。

    几乎走到哪里,都是被捧着,与他们叫板的后果很严重,专门找茬见缝插针也不是不可能。

    “呀,齐师傅,这是哪的话,你说修我们肯定修,来来!杨子,别上话了,赶紧准备准备,切开重对这道口。”

    谢师傅赶忙打圆场,还特意白了杨师傅一眼。

    “什么?还要拉开?不会气割,拉不了!”

    杨师傅属于嫌麻烦认死理儿的类型,他觉得干完了就可以,让他返修他并不情愿。

    “不会修你干什么塔筒?看来这事还真得找个能说话算数的。”

    “齐师傅,不至于,不至于……”

    谢师傅并不希望把事情闹大,无论找来谁,都是比他大的官,解决不了问题,那就是他无能的体现,哪怕错不在他。

    周国强双手抱胸,也不发表意见,静静看戏。

    谢师傅哪能拦得住被刺激了的齐监理,一个电话,不过五分钟,车间赵主任协同二俏赶到。

    周国强心道,这监理就是牛叉,他可谓是入厂监察见官大一级,反正不直属本单位,谁也不怕得罪,他恨不得有人挑衅他的权威,没准下一秒就是搂钱收礼的好机会。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小子根本就不行,一根筒子还没下,就出了问题。”

    二俏也是找到了打击报复周国强的机会,哪有一点作为领导该有的肚量。

    “到底怎么回事?”

    赵主任并没有接二俏的茬,直奔主题。

    谢师傅赶忙上前,低声一通说明。

    “赵主任,这活可不行啊,混是过不过去的,必须拉开重组!”

    齐监理之前那副高傲的表情,略有收敛,毕竟车间主任地位不低,他就算再狂傲,也得分的清对谁。

    “小周,为什么不修?不要因为你们的部分,耽误了进度。”

    赵主任直接找上周国强。

    “额……赵主任您可别误会,我可从没说不修,要真是我出的问题我没必要推卸责任,我只是想在修之前,找到问题根源,防止类似情况再发生。”

    周国强一边开口,一边扫视众人,一副坦然自若的架势。

    “看来都是误会咯?那你找到问题根源没?”

    赵主任其实很欣赏周国强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每次开口都很客气。

第一百一十三章 敢于找茬

    “答案很简单,下料误差太大,并且不止一个筒节,同样的问题要是不改,以后这种超差的现象就会经常出现。”

    其实之前一个月的组对过程中,三铆组对就出现过类似情况,只不过超差不太严重,稍微返修也就糊弄过去了。

    周国强站在长远考虑的角度来看,他宁愿今天多浪费点时间,多麻烦一次,也比以后再返修强。

    大多数时候,老厂员工上班,都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得罪人就尽量不得罪。

    各自工序上的问题,只要说的过去,就无需精益求精,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领导则奉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有出现太大问题,那就维持当下。

    明白母线不合问题的不止他周国强一个,但那些聪明人不会去管,也懒得惹麻烦。

    “谢师傅,你去把下料白主任叫来,看看是不是他们的问题。”

    赵主任很有大局观,他并不亲自去查看细节上的专业问题,而是采用听取周国强的意见,不慌不忙。

    “怎么了?赵主任?筒子出问题了?哪一节?”

    虽说称呼上都是主任,但地位差距很大,刚刚前来的下料车间白主任,其实相当于大跨的副主任级别。

    “小周,你告诉他们,哪出了问题,咱们好抓紧解决。”

    周国强也不废话,带着下料白主任,一连测量了几节筒子,数据实打实在那摆着,根本无需再证明什么。

    下料白主任也没打算狡辩,开口就是他那设备如何如何破旧,切割嘴子早该换了,数控机床无法契合旧机器。

    “白主任,既然是下料出的问题,你们那边最好快点拿出解决方案,至于设备更换什么的,早点向上面申请。”

    “今天出问题,咱们费点劲,麻烦人家组对师傅给返修解决一下,要是以后还出这样的问题,那可就不好交代了。”

    赵主任话外音就是,这次的事问题在下料,下料得负责。

    “是是!我们尽量控制,更换设备的报告早就送上去了,上面不给拨款资金紧张,我这边也没辙啊。”

    “那就麻烦组对师傅给返修返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下料白主任,姿态放的很低,出了问题人家认了,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小周?到底怎么修?想好没?需要什么支援,乘着白主任在。”

    赵主任可谓是下的一手好棋,不费吹灰之力,更不用耗费自家资源,就轻松解决问题。

    周国强也是心领神会。

    “额……方案就是气割取一部分母材,不过我们搞组对的气割水平有限,希望白主任能够帮忙。”

    “没问题!给你找我们下料组,手把切割最好的师傅过来。”

    白主任几乎没有思索,直接答应。

    “唉!本以为今天能早点下班,没成想出了这问题,不仅得加班,还要额外多组一道口,你说说这事闹的……”

    周国强故意拉着长声抱怨,就是说给白主任听的。

    “这活可不能白修,本来就是因为我们的问题,三百块算是一点心意,小周师傅别嫌少啊,下料车间账面也不富裕,呵呵。”

    能当上主任的,哪个不是人精,周国强说白了就是想乘着赵主任在,小敲一把竹杠,并且是必须得挨的那种。

    这种东西,可有可无,主动争取总比没有强。

    “那行!小周你们赶紧准备,配合人家下料来的师傅,记得修好以后,请齐工过来再检查一下,就这样吧。”

    赵主任不等周国强是否同意,用一个请字算是给了齐监理面子,转身潇洒离去。

    周国强再一次对这位赵主任刮目相看,相比较而言,二俏就是个渣渣,注定一辈子都当不了正主任,不是周国强有意贬低,只不过是二俏的格局太小。

    “小周是吧?拉之前一定要算好切多少,尽量少伤母材,修的细一点,这是我手机号,修好了给我打电话。”

    一直没开口的齐监理,也不像之前那么傲,眼神里多了一丝欣赏的意味。

    “额……给齐师傅您添麻烦了,我干活从来都是以保证质量为准则,母线这种东西实在是无法肉眼测算,还是希望您,有时间多抓抓下料,从源头上控制误差。”

    周国强其实想说,作为监理,你不够专业,只看表象不看内在,监理不止是监察组对这一关键步骤。

    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提醒,也算是周国强与人交流上不小的进步。

    当然,他再怎么排斥监理,也不可能表现在明面上,毕竟人家也有自己的坚持,干的就是这份差事,能好处就尽量不得罪。

    下料白主任很积极配合,气割师傅十分钟后到位。

    周国强的线还没画好,切多少、怎么切,需要有一个基本预判和精准度。

    也仗着有谢师傅在侧帮忙,毕竟谢师傅要比周国强有经验。

    切太短太窄,很难达到理想效果,切太长太宽,又有反超差风险。

    尺度的掌握,除了画线之外,还需要切割师傅手法上的拿捏,线上、线里、线外,看似没差,但往往误差就在这一线之隔。

    工人干活,最怕返工,费时费力,手工切割必定有缺陷,无法做到百分百精准。

    切开的部分层次不齐有豁口也是无法避免,铆工组周国强最信得过裴师傅,手法纯熟输出稳定。

    周国强私下也跟裴师傅学练过一段时间气割,说不上技术高超,只能算一般水准,气割同样属于熟练工,只要掌握一些专业技巧,切割具体水平,就看熟练度与稳定性。

    白主任找来的气割师傅,一看就是老手,话不多,手很稳。切割后的效果,周国强还算满意。

    从画线到切割再到清楚残渣,将近一个小时,二次组对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只要切的点足够精准,最费时间的莫过于,二次满焊。

    满焊可以说是塔筒组对的关键所在,需要满足三个指标。

    其一,足够结识,确保整段吊装时不开裂,不崩。

    其二,外观上保证高低差可控,减少里外飞溅。

    其三,无气孔漏焊,缝隙太大处,确保环焊时不焊穿、焊漏。

    周国强一边修补,一边思考,若不通过伤母材的切割,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母线超差。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全力以赴之平等价值

    下班回宿舍,周国强翻看书籍,网上查阅资料,誓要找出解决母线差的方法。

    塔筒项目,在国内来说,本身就属于起步阶段,四年时间虽说已经大致有了一套系统的工艺流程,但并不代表这一工艺流程足够高效与完美。

    如何提速,如何降低各种缺陷与误差,本应该是技术部、领导层关心的问题,很少有员工会去研究。

    许多工人师傅会将工作中遇到的问题当做理所应当,采用认命敷衍了事的态度,尤其是在大锅饭制度下,这种情况最为明显。

    干多干少都一样,耗时常拿工资,缺少工作的动力与创新精神,这也是许多老企业,逐渐走向衰弱的本质原因。

    在周国强看来,社会主义所谓的人人平等,不等同于片面的大锅饭制度。

    平等应该与能力相挂钩,输出与获得的平等,能力与价值的平等,才算是平等的内涵。

    经历了一次返修教训,周国强组对时更加上心,尤其是遇到有错边、下亏的筒节,他在没组对前,多加了一个长度测量。

    亏的部分做出标记,组对时会适当撑缝、放缝,不像以往那种只注重收缝的唯一对接方式。

    看似多了一个小步骤浪费了两三分钟,但从长远考虑,周国强认为是有必要的,能让他组对时更有把握也更为轻松。

    五月,是上班最好的季节,同样也是整个产业链条高速运转的开端。

    伴随着周国强对新设备的熟练度提升,他逐渐摸索出一套适用于液压台的组对新方法。

    在规避了母线问题的前提下,他的对接速度稳中有升,双手操控两个遥控器,更是越发纯熟。

    周国强只负责操控设备,指挥杨师傅焊哪里、焊多少,二人配合也越来越默契。

    若说有陈师傅在时,他们的组对速度有意控制放缓。当周国强站坑时,就不会再考虑其它乱七八糟的问题,只有一个目标快,更快!

    从陈师傅在时,一天组对五六道口,再到十天半个月后一天七道口保底。

    周国强甚至打破自己的单口最快组对速度45分钟一道口。

    从三个人一条线,到两个人一条线,产量不减反曾,虽说三个人干活有歇有坐,但周国强更愿意选择这种充分利用上班时间,创造应有价值的充实感。

    就因为获得的受益会更多,越累反而越有动力,自己为自已打工,与干活被多人抽成不可同日而语。

    当输出能与价值成正比时,工作时根本无需领导催促,员工自然会精力充沛,任谁会选择在赚大钱的时刻偷懒耍滑?

    每个人对赚大钱都有不同的标价与定位,对于周国强来说,当干一道口六个人分钱时只能拿到17块,两个人分钱时能拿到55块,这就是他当下认知中的大钱。

    眨眼就是一个月,期间周国强组对的塔筒,没在出现过返修,小东组则出现了两次,三铆组对则出现了三次。

    起初周国强疑惑,已经找过下料组,下料组也进行了调整,为何还会出现母线超差问题?

    后来周国强与下料白主任交流后,才有了答案,原来下料组并非是按照每段筒节来下料,而是按照进板批次下料。

    所谓的批次下料,就是指来什么下什么,因此就会出现重号多下,若重复下料的三号筒节刚好误差比较大,就可以理解为这一批三号全都有误差。

    一套塔筒只会用到一个三号,也就意味着,后面其它塔筒都会被有相同误差的三号拖累。

    有些问题不属于周国强可以控制的范畴,但他却可以在提前知晓哪些筒节可能出现问题时,注意和规避,大大提升了问题出现的概率。

    周国强还记得上个月的今天,是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的日子。

    2300的塔筒奖金,对于一些只干锅炉的师傅来说已经望尘莫及,可对于周国强来说,却是一种无言的耻辱。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只有一个准则,这个月他必须超过三铆组对,他才能给自己的双手一个交待。

    “来,下一个,过来签字。”

    领取奖金同样在车间主任的大办公室,发放奖金的会计同样来自于三铆。

    是一位相当成熟且性感的姐姐,长波浪棕红色大卷发,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在周国强的评分标准里,可以拿到8分。

    领取奖金不分组别顺序,奉行先到先得的原则。

    周国强得到谢师傅的提前通知,赶在大部队还没到来时,排在第三位置。

    看着那性感丝袜旁的一袋成捆钞票,颇有种金钱美女的味道。

    “桃姐,签哪呀?”

    周国强第一次带队,上次是陈师傅来拿钱,回去以后再分。这也属于新车间新方式,不同于老厂时,所有人都需要来一遍那么杂乱与繁琐。

    “就这里,还有这里。周国强是吧?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个人才,赵主任看来你还真没看错人,这小子这个月不得了啊!”

    周国强与眼前这位御姐范儿会计从未有过接触,他只知道这位桃姐背景不简单,据说桃姐的爷爷是大北锅炉上一任总经理。

    “怎么了?他们这个月拿了多少?”

    赵主任办公位置在东南角,头都没台随口一问。

    “这小子还真没吹牛,两个人干,不仅高过其它两个组对,甚至比环焊还多点。”

    桃姐又仔细翻看了几眼单子肯定的道。

    “哦?这么夸张吗?组对拿的比环焊还高?这可是第一次见!”

    这一次赵主任放下手中的笔,抬头望向周国强,那眼神中带着些许肯定,并向他微微点头。

    周国强很不自然的一笑,他也不晓得说些什么。

    “桃姐,不止这些,这次结算的是截止到17号,之后那几天,他干的更多。”

    这一次开口的是新车间的第三位副主任,也就是那个,周国强有点不屑且嫉妒的空降大学生,每月报账结算的大权都在他手上。

    “张哥,你可别乱说,哪有那么夸张……”

    周国强与这位同样性张的主任也有过几次接触,年长他三两岁,周国强不习惯称呼对方为主任。

    “周工,谦虚啥,你的技术大家有目共睹,多干多得没啥见不得光,哈哈。”

    这位空降的张副主任,年纪不大,很会说话,虽说周国强依旧对他当上副主任这件事持保留态度,但不得不承认,这位张哥有点本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奖金第一人

    周国强是好面子,希望得到认可,可他也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老理。

    可成果就在那摆着,数据不可能造假,无关系无背景,谁也不可能凭空多给他开额外的奖金。

    一万五千四百八十块,当周国强看到需要签名位置书写的一串数字,心中那份狂喜,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替代的。

    一万五千四百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与杨师傅平分,每人可以拿到七千七百多块,什么概念?那是上个月的三倍还多!

    再加上将近一千块的基本工资,八千!周国强从未拿到过的高度,甚至超出了他幻想中突破七千就很满足的愿望。

    一个月七千,周国强是有根据的。虽说他能够达到,一天七道口的速度,但考虑实际因素,包含车间空间有限,干完的塔筒无法正常下组对台,或者对接时筒节不匹配,监理检查,法兰节跟不上,筒节不圆,尺寸超差,等一系列不可控的有效时间损耗。

    取平均值,约莫一天保守拿到四道口的奖金,也就是220块,加工资,核算可得。

    要知道作为徘徊在三线边缘的恒市,平均工资水平还不到三千。

    通过桃姐点滴信息,周国强可以大概猜测出,环焊组的奖金区间在六千左右,塔筒所有工序中,公认奖金最高的当属环焊。

    “他到底拿了多少?”

    赵主任很好奇的问道。

    “一万五千四,两个人分就是七千七百块,最高的环焊平均水平也就六千出头,当然不包括修活之类的零碎。”

    “以前还真没注意,这小伙长的还挺帅嘛!”

    桃姐与周国强的距离不过半步,当她转身正视周国强那一刻,一股诱人的女人味扑面而来。

    周国强哪抵得住如此冲击,不由自主的微微退了半步,桃姐御姐范十足,周国强根本不敢与之直视。

    “七千七吗?那可以说是前年正式定价后的最高奖金了!小周啊,继续加油,可别太骄傲,我看好你!”

    赵主任惜才的眼神无需言表。

    “额……还行,我会更努力的。”

    周国强表面淡定,其实内心早已小鹿乱撞。

    “对了,下料白主任答应你的那部分补了没?”

    周国强没料到,赵主任这样的大忙人,还记得一个月前的小事,虽说人家只是随口一问,但这一问足以打动他的心田。

    “赵主任您还记得呀,还没有呢。”

    领导无意间的一点点鼓励或者关心,对于员工来说,都有非同凡响的意义。同样适用于自信略超标的周国强。

    “桃,你查查下料报过来的账上有没有?要是没有从咱们账上先给小周补齐那三百,等我有时间去跟下料找回来。”

    赵主任特意提及三百块的事,说白了就是做给周国强看的,堂堂三跨车间会差呼三百块?每月资金流动少说八九十万,不过是领导中午,随便吃一口的饭费而已。

    “下料那边的账还没报过来呢,应该有吧?要给他补齐吗?”

    桃姐再次确认道。

    “这钱必须,补齐!是吧小周?”

    赵主任笑眯眯的问道。

    “额……我不急。要是现在给,我也不拒绝,那就先谢过赵主任咯。”

    又有谁会嫌钱烫手,车间之间如何过账,周国强不懂,他只知道是自己应得的他无需谦让,赵主任明显示好,傻子也能感受的到。

    “小周,来,在给这里签个字,我直接给你一万五千七百块。”

    三百块虽不多,但有账就得签字,明面上丁卯都得清清楚楚,桃姐作为会计,还是相当严谨的。

    “哦。”

    “拿着,别急着走啊?怎么,还怕谁抢不成?当面点清,出了门概不认账,这是规矩。”

    周国强从桃姐那染了粉色指甲的性感玉手中接过钱,转身就想开溜时,桃姐一句将他定在原地。

    “啊!额……忘了……咳咳……”

    周国强老脸一红,颇有种伪装被刺破的尴尬,挠头抓痒是他唯一止尬的方式。

    “没事,很正常!来下一位……”

    周国强用数钱来缓解尴尬,时不时偷瞄是否还有人在关注他。

    伴随着前来结算的各组人马,办公室开始变的热络起来,周国强点算清楚后,直接开溜。

    “怎么样?开了吗?拿了多少?”

    回归组对工位,杨师傅投来期盼眼神,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猜猜。”

    “五千?”

    杨师傅进厂已经将近三十年,开过的最高奖金撑死也就四千多,还是前年组里最繁忙,每天加班的前提下。

    “嘿嘿,杨工保守了哈,咱们一共结了140道口,一万五千四百八十块,再加上之前三百的返修钱,一共一万五千七百八十。”

    周国强唯一能够分享这份喜悦的,也就省下杨师傅,他若是拿去跟铆工组说,估计挨揍都有可能。

    “啊!这么多?”

    杨师傅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他只知道干活,从未算过账,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杨师傅这钱我打算这么分,一万四千块咱俩平分,一人凑整拿七千。余下一千七百八,一千五给我师父,二百八十块给谢师傅买两条烟,你觉得咋样?”

    周国强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盘算好了,他知道这钱没分之前是一回事,分了再拿出来就是另一回事,毕竟他想给陈师傅是有师徒这层关系,杨师傅却不存在,因此他要先提出来。

    杨师傅听了,微微皱眉。试问谁会愿意到嘴的肥肉,拿出一块给别人?

    “给陈一千五是应该,可为啥要给谢老四两条烟?不给也不是正常干吗?”

    周国强能够看的出杨师傅多少有些不情愿,但他之前就打过预防针,杨师傅也不好拒绝。

    “两百来块钱,也就三道口的事,舍小头赚大头嘛,毕竟咱俩谁也靠不上,谢老四也算咱们的顶头上司,喂一喂也算加深一下感情,有些东西光靠嘴是不行的。”

    “咱们干塔筒你也清楚,有的好干有的不好干,说白了一个顶段比一个低段多五道口,只要他多向着咱们,一段就回来了,格局必须要打开。”

    人往往都会在乎眼前的蝇头小利,无法将眼光放长远。周国强自从脱离铆工组,眼光一下子变的宽广不少,虽说他不屑于通过送礼来拉关系,可不容与现实,迟早会吃亏。

    周国强有此打算,也是看中了谢师傅的人性,不论对方真实想法如何,但表面上对他俩很照顾,有这一点就足够两条烟来答谢,有来有往才是王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人心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同意,七千已经不少了,我知足。”

    虽说杨师傅之前就特意强调过,他俩不存在高低之分。但实际操作上,依旧是周国强说了算,只不过将指挥的口吻变为商量。

    杨师傅作为铆工组乃至全厂,都算的上是老资历的一批。16岁入厂至今二十九年的工龄,工资也不过是比周国强高出一倍。

    杨师傅比他多一千块基本工资,周国强并不羡慕,人家入厂时,从一个月27.5干起,比他整整多干了二十五年。

    七千奖金加两千工资,九千什么概念?可谓是全厂工人中实打实的第一,他才是真正的最大赢家,周国强也不过是陪绑的存在。

    谢师傅这一档次的小领导,也不见得能达到这个数,当然这是周国强的推测,领导层拿多少钱是不会透明的。

    “行,七千整,点点。”

    “你数好就行,我不带点了。”

    杨师傅一副很信任周国强的态度。

    “那怎么行,万一我少数一张两张的呢,哈!对了,杨师傅我得提前嘱咐你一句,咱们开了这么多,肯定有人会眼红,尤其是铆工组,对外你可别吹,就说拿了五六千,低调点。”

    都说闷声发大财,周国强也是想将这赚大钱的机会维持久一点,毕竟人心这种东西太难以满足,他上个月开的少,都会嫉妒三铆,反之他俩开这么多,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眼红。

    说不准哪个有关系的,见钱眼开过来抢活也不无可能,类似小东组那样轮着干的情况出现。

    周国强不得不防,谁叫他俩的背后空空荡荡,虚的很。

    “嗯,你说的没错,不能张扬。小周,你说咱开这么多,算不算是全车间最高奖金?”

    杨师傅微微昂首挺胸,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无法在外人面前炫耀,好歹他俩相互之间,也要自我陶醉一番。

    “那是肯定的,听说环焊组也就六千左右的水平,杨工你可以真正称得上大北锅炉所有工人当中的第一人!”

    商业互捧自娱自乐,也算是一种消化喜悦的方式,总憋着会憋坏,男人嘛都需要一个宣泄口。

    “你师父上厕所,机会难得上吧!”

    杨师傅海拔高,四十多岁的人,眼神还挺好。

    “行,这事还是得找个僻静点的地方。”

    一下午,周国强都在等待陈师傅落单的时机,钱攥在自己手里,却不是自己的,还必须送出去的那份心情,很难用语言来描述。

    “师父,等等我,一起啊。”

    周国强一路小跑,追着陈师傅出了车间侧门。

    “你也上厕所啊?这个月最少拿了这个数吧?”

    陈师傅眯着眼笑着用手指比划六,塔筒组对一个月出活量,不会有太大偏差,奖金多少忽悠外行可以,陈师傅不用细算也能猜个大概。

    “嘿嘿,是这个数。师父你们这个月拿了多少?”

    周国强比划了个七,他很在乎陈师傅回组里纯锅炉奖金开多少钱。

    若是按照上个月的结算,周国强、杨师傅、郝师傅,每人750是第三档次。崔师傅、裴师傅,每人830是第二档次。陈师傅900是第一档次,虽说相差不太明显,但这种发放形式,是领导对组内的个人能力的认可度。

    起初周国强很不服,自已凭什么和两个壮工一个档次,他不是差那几十块,就是觉得自己的水平最起码也应该与裴师傅、崔师傅一个档次,甚至是第二高才公平。

    但伴随着成长,周国强逐渐想通了,姚主任如此开钱的用意,毕竟周国强是新人,若他开的钱超过任何一位组内师傅,师傅们会怎么想?同样无法平衡。

    因此,周国强三年来,从未提出过异议。这一点也算是他上个月爆发的诱因之一,憋太久迟早会有爆的一天。

    按照上个月的铆工组锅炉奖金总额不过4800块,这个月只有四人平分的话,均值也就1200块。

    同样上一个月的班,一个月七千七与一个月一千二,六倍?试问他周国强就算再有本身,三头六臂一个人能比两个人多六倍?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风电塔筒与锅炉奖金的比例是多么不和谐。

    有些师傅会用,干锅炉轻松当借口,但周国强清楚的很,许多师傅眼神里的羡慕,根本无需说明。

    他们不是不想吃那份肉,只不过他们大多没牙口,技术、能力,就是用来区分价值的关键所在。

    “唉!也就是两千二,他们三个都是两千一。”

    当陈师傅知道周国强拿到七千时,说不羡慕那是假话,假如他也成功脱离铆工,与周国强杨师傅平分,拿不到七千也可以拿到五千。

    心里落差有多大,周国强不是当事人无法体会,可他清楚,陈师傅看似波澜不惊,但心里一定不好受。

    “师父,这钱你拿着,算是我俩的一点心意。”

    周国强与陈师傅之前不需要太多抒情的话,直给就相当于那句酒桌上的“都在酒里,干了!”

    “小周,你这是干什么?这样可就没意思了!你们都是幸幸苦苦靠干活挣的钱,我拿算怎么一会儿事?我不收。”

    来之前周国强不用猜也知道,陈师傅一定会拒绝。

    “师父,话可不能这么说,要是没有你出头,我们俩不可能成功分离出去,更不可能拿到这么多,钱不多,可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师父你要是不拿,我心里过意不去。”

    周国强早就想好了说辞,今天这一千五,他必须送出去。

    “不行!出来上班,就是凭本事拿钱,你有啥过意不去的?组里干是大家的钱,不在组里干,就跟组里没任何关系。你就想如果咱们都回组里,把这活让给外人干,人家会过意不去吗?”

    陈师傅与周国强相互推搡,一叠红票票就仿佛是那最不受欢迎的擦屁股纸。

    就在他俩僵持不下之时,刚好不远处崔师傅出现。

    周国强心道,赶巧了,机会就在眼前!

    “师父你看那边!三三过来了,可不能让他看见,你快收起来,快点!”

    周国强眼疾手快,乘着陈师傅回头微愣神之际,一把将钱塞入了陈师傅的兜里。

    转身就走,根本不给陈师傅反应的机会。

    “呼!没想到往外送钱这么难……”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古

    回归组里,小东早已等候多时。

    “大富豪回来了啊,不得了啊!六千!太牛叉了!”

    不用多说,小东一定是问过了杨师傅。

    “额……以咱这技术,再加上两个人干,要是拿不到这个价位,还真丢不起这个人!”

    该装还是要装一下,尤其是面对小东,毕竟他即是私下好兄弟,也是工作竞争对手。

    “行!被你装到了,这次我服了!三铆那三个也才开了四千四,算总账,你俩得比他们多对十几道口吧?”

    周国强其实有点摸不透小东,他时而不着调,时而倍儿精明,干活永远不急不缓。他那种羡慕又表现的不太明显。

    “别说人家三铆,你开了多少?”

    “跟上个月差不多,还是两千二。”

    “锅炉呢?”

    “一千七。”

    周国强眉头微皱。

    “不对呀!这个月明显比上个月出筒多,你们咋没啥变化?少结算留下个月了?”

    塔筒奖金是按照整套结算,假如结算6套,那就1到6号之间的根段,若恰巧组对的6号以外的根段比较多,自然当月结算时就比较少。

    “哪有,都是这个月的。我们组你还不清楚吗,都是些歪瓜裂枣,相互算计拆台。”

    “自己干自己的,怎么拆台?”

    虽说周国强与小东组同处一个平行组位,距离不过二十米,可周国强并不清楚小东组内的具体组对情况,只因他根本不关心别人怎么干,只要有活,他的心思就都在筒子上。

    典型,两耳不闻它组事,一心只为赚大钱。

    “就是他们干的慢,也不想我们干快多挣。一段筒子,本来能当天对完,就特意留下最后一道不好干的法兰节。”

    “等我们三个第二天对完最后一道,你也知道的,下筒得看运气,有地方还好,要是没位置,就只能等环焊啥时候腾开台才能下筒。”

    “好几次都是,只要当天干完,就能下筒。那三个故意甩下来,结果那位置不是被三铆,就是被你们站了。”

    “我们等了一上午,才能下了筒,下午才开始干,第一道又是法兰节,顶多也就干个三两道口,干顺了中间好干了也到点下班了。人家第二天刚好再把中间那几道拿下,以此类推。”

    小东叙述的很平淡,就仿佛受伤害的根本不是他本身。

    “额……不至于吧?是不是他们怕干法兰节?水平不够得谅解啊……”

    其实周国强也明白了,他只是想让小东好受点。

    “谅解什么?不至于哈哈,怕干就别出来立牌坊呀?一群婊子!”

    此刻的小东笑的略显难看,说不气他还没那么佛系。

    “额……以你的性格,肯定是要以牙还牙的喽?”

    “那是自然,他们不可能每次都刚巧给我甩最后一道,我也会时常给他们甩最后一道,力的作用永远都是相互的,来吧互相伤害呀,反正我有大把时光。”

    周国强替小东愤慨的同时,又感到些许悲哀,人心不古,不想着如何提升自我能力水平,而是想方式法给别人挖坑,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病态平衡。

    鹬蚌相争得利的是三铆和他,周国强却提不起一丝喜悦,同为组对部分的同行,虽说大家存在竞争关系。

    可他不想看到,自己的胜利是来自于对方的内讧,恶性循环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从长远来看,这是一种病,一种不断激化的毒瘤,若每个生产环节,都存在不同程度上的毒瘤,迟早都会散发到表面,最终成为终结这艘破船的功臣。

    周国强能力低微,无法改变什么,他只是预想到了大北锅炉的结局。

    并不是他杞人忧天,只因厂子里有太多,给小东挖坑的那一类人,他们不值得恨,更不值得同情,内心的阴暗偏差早已根深蒂固,这就是大北锅炉的顽疾所在。

    依旧是下班拥挤的班车上,周国强闲来无事,回想陈师傅说开了两千三的锅炉奖金,其余三人都是两千一,总账就是八千六。

    可他们上个月六人时,锅炉总账不过四千八百,要比他推算的一千二整整翻了一倍。

    “难不成,二俏给组里锅炉组对提了两倍的价?”

    周国强之前没好意思细问,陈师傅他们上去找后,到底怎么提的,这个月的锅炉奖金,周国强有些看不懂。

    “唉!算了,想清楚又怎样?反正也不关我的事了,师父他锅炉奖金两千三再加上一千五,三千八希望他能好受点吧……”

    周国强心底暗暗自语。

    次日清晨,周国强带着喜悦,准备开干。杨师傅却少有的脸色难看。

    “怎么了?杨工?是不舒服吗?还是咋了?”

    自从杨师傅与周国强成为邻居后,基本上就没在周国强面前露出过,那种他刚来锅炉厂实习时的臭脸。

    “太特么气人了!你说说现在这人都怎么了?就见不得别人好呗?”

    “额……杨工这是谁招惹到你了?”

    周国强不属于会劝人的类型,他属于被劝的一类才对。

    “不只是招惹到我,也有你的份。也不知是哪个逼嘴这么快,一天不到,大楼上都有人直到咱俩拿了多少钱。”

    “居然大楼上还有人放话,说什么咱们这活没难度好干,他们都想下来干组对!这特莫不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吗?”

    杨师傅愤愤不平,七千块的奖金,给不了他高兴一天的机会。

    “额……意料之中,他们都是些没本事,还见不得别人好的东西,手高眼低除了狗眼会红之外,也就剩下一张人人随便怼的逼嘴。”

    周国强还算淡定,他并不生气,可他得配合杨师傅骂几句出气。

    “小周,你是不知道,我刚昨天跟别人说了咱们开六千,今天就被人嘲笑装蒜,真特莫的气不过。”

    杨师傅攥拳青筋暴露,可见被气的不轻。

    “额……杨工,我这么跟你说吧,得到就会有付出,成为全车间赚钱最高的人,总得付出点代价。”

    “反过来看,他们越嫉妒,就越证明他们不行,活就在着摆着,谁来抢都可以,你想想他们真的敢吗?”

    “咱们从铆工组脱离那天起,就已经拉下了脸面,都没脸了,还在乎他们的闲言闲语?咱是来干啥的?咱就是来凭本事赚钱的,赚越多,他们越生气,气死他们就是咱最好的反击。”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最爽的半年

    三十年前的工人阶层,干的多、干的快,会受到嘉奖,会带大红花,会颁发奖章,会被称为劳动模范。

    时至今日,有的工厂还保留此传统,但大多数不存在,大北锅炉就是那种,只保留毒瘤,不保留良药的企业。

    周国强与杨师傅,拿最高奖金,理想状态,应该成为那夹道欢迎的光荣个人,现实则是人人喊打的过街鼠辈。

    虽说如此形容略显夸张,但现实往往就是如此之讽刺。当大家都处于同一水平线时,亲如一家。

    可当你超出水平线很多时,有些只能仰望的人,必然心生羡慕嫉妒恨。

    周国强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只是略担心是否会有人来抢饭碗。

    可周国强并不知道,对于领导层来说,更希望有他这样的存在出现,来打破老厂传统弊端。

    工厂要的不是一批马屁精,而是听话且能干的永动机。

    大北锅炉是有各式各样的关系户,但并非同属一个派系,因而之间也存在相互看不惯的情况。

    类似周国强他们这种无派系无组织的一类,自然会受到拉拢,同时也会遭遇敌对。

    新厂房依旧没有为职工建造哪怕零时的休息室,老厂时好歹大多数师傅中午可以回家休息,而今离市区太远,中午也没个可以展腰的地儿。

    全厂工人无论哪一派系,唯一可以公认的事,那就是领导层最断子绝孙的行径。

    他们可以将食堂和澡堂设在方便他们的区域,可以让三四百个人挤四辆公交车,又有何不敢让工人们没有午休之所?

    不以人为本,赤罗罗的剥削,在如此文明的社会,就那么自然的上演。

    他们不给予设立休息室的理由只有一个,没地休息,只能干活。

    周国强可以认为是无药可救的工人师傅,早已麻木不仁、逆来顺受。也可以认为,以前公会制服的缺失与不作为。

    不到迫不得已,不到承受极限,九成九的工人不会揭竿而起,更不会通过超出认知的各种途径,来维护自身权益。

    虽说他周国强已经拿到了,他自认为应有的价值,可他并不认同厂子的管理方式,更没有一丝归属感。

    在他看来,但凡是打工者,八成都不会与工作单位产程感情,就算有也是极个别。

    看多了人情冷暖,心也就淡了。在厂子里,唯一能让周国强上心的事,就只有塔筒组对。

    赚钱就是他最大的动力!尤其是能赚到超出正常水平的钱时,那种动力将无休止的彭涌而出。

    为什么许多年轻人不愿意在工厂上班?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工厂三点之线的枯燥无味,每日重复重复再重复,灰头土脸不见天日。

    虽说每天都会发生一些小插曲,可依旧不会打破那种潜移默化的可怕魔咒。

    周国强也就仗着,下班后的夜大,才能让他不迷失自我,保持那份奋斗的初心。

    半年光景,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可以说这半年是周国强干的最爽的半年。

    不需要看谁人眼色,也不需要听别人指手画脚,更不需要在意速度快慢。

    整段塔筒组对的要求只有一个,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只要你愿意,活不限量供应。

    六月8000,七月8400,十月8700……

    可以说周国强自从单干,就一直保持着组对第一速度,奖金第一高位。无敌多少也让他有些寂寞。

    奖金维持在这一水准,并不是他们干的不够多,而是每月结算不变话。

    到年底时,还有二十五套未结算。

    值得庆幸的是,半年来并没有人前来竞争抢地盘,许多师傅也都逐渐习惯了周国强这号猛人。

    他能拿高奖金,已经成为无言的理所应当,时常会有慕名而来的游客,观看周国强如何组对,周国强暗叹不收门票实属可惜。

    十二月底,对于大多数师傅来说,希望就在眼前。可对于周国强他们那一小部分来说,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若有大把钱可以赚,放不放假意义不大,想休息的都是赚钱少的,当然不排除赚巨款的妖孽。

    “小周,别干了,聊会儿?早就超进度了,不急。”

    周国强回头一看,来人是车间赵主任,他略感意外。

    “额……领导有什么指示?”

    周国强示意杨师傅先自己干。

    “呵呵,也没啥指示,这不眼看年底完活了嘛,作为领导,得进行一次慰问。”

    赵主任不抽烟也很少喝酒,算的上是中层领导中的一股清流。

    “额……慰问?有啥可慰问的?给钱还是给礼品?”

    周国强与赵主任这半年来也算有所接触,玩笑话可以开。

    “你小子都赚那么多了,还张口闭口就是钱?钻钱眼里了?实话实说吧,上面要这一年的年底总结报告,我需要在走访所有工序,听取一线工人的意见。”

    “塔筒组对部分,我就找你,说说吧,有什么要求和想法都可以提。”

    赵主任也不在藏着掖着,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额……这个嘛……还真不好说,主要看赵主任的诚意了。”

    这种套路,周国强当初在老二铆车间,姚主任那就曾经历过一次,两千的外快,让他记忆犹新。

    “诚意满满,就看你能拿出的东西好坏了,一分价钱一分货。”

    “既然领导如此直接,那小子我就不客气了。”

    又有谁会嫌弃白给的外快呢?周国强习惯找茬,此找茬非比找茬,他寻觅的是工作中出现的问题如何解决,与其相关的工序存在哪些问题。

    “咱们先从下料说起,下料习惯于进什么料就下什么料,时常出现同号多下闲置,缺号现找现下,耽误时间浪费空间的问题。”

    “再说说母线不合的问题,我们组对返修并不是最优解,返修容易破坏母材,费时费力不说,环焊过后,尺寸还有变化。”

    “第三点,组对工艺还有提速的方式,当然有待验证。”

    周国强这半年来,等下筒的闲暇时间,会去探访下料、环焊等工序,听取意见,思考改进的可能性。

    “嗯?有点意思,那你说说具体怎么解决?”

    赵主任微微点头,这三点也是他所关注的方向,尤其是母线不合的问题,最惊人头疼,有时候就因为母线不合,一段筒子卡在车间出不去,很耽误进度。

    “额……那得看这三点问题,赵主任打算出什么价听了,毕竟脑力劳动很费神……”

第一百一十九章 动脑的价值

    “你还不了解我吗?啥时候欠过你们钱了?”

    赵主任提了提嗓子,挺了挺腰杆。

    “额……没欠吗?还有二十多套没结账呢,这最后一个月又是结算十套吧?”

    周国强最关心的当然是奖金问题,以往干多少,年底都能够结算,可今年明显出现结算量,供不上出活量的现象。

    “那可不关我的事,人家上面领导给我们打下来多少钱,我们就结多少钱。要欠也是厂子欠的,不是车间欠的。”

    “别浪费时间了,这天气怪冷的。”

    赵主任没想到周国强在这等着他,也很无奈。

    “额……才这么一会儿就觉得冷啊?我们天天不都在这里坚持嘛……”

    “算了,不跟你浪费时间了。第一,下料问题,调整下料工艺,要求按照整套顺序下料。第二,对接提速,尝试采用新的焊接封口方式,二氧化碳焊。第三,母线问题,在环焊完成后,采用冷作工艺当中的热矫正法。”

    周国强原地碎步跺脚,驱赶冬日之寒。

    “啧啧!看来你小子还真动脑子了。行!你把方法详细写出来,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代号三题。撤了……”

    赵主任本就是干瘦没肉,不耐冻。周国强哆嗦的点燃一支烟,嘴角微微上扬,他暗道,看来这个最后一个月,是要破万得节奏。

    如今的周国强今非昔比,不单单是年龄上的增加,更多是独立后的成长,以及上夜大的知识扩充升级。

    一篇三千字的建议稿,他只用了三个小时,要比三年前那一篇快了很多,也从容很多。

    次日他用三千字换来三千块的收益,周国强美滋滋的道“千字千金,这买卖要是天天有,那可就无敌了!”

    十二月最后一星期,车间外伸手都很困难,收尾活也因为环焊频繁出现裂纹,返修率很高,导致周国强他们的完结进度不得不推后。

    人一直处在运动中,就不会感觉到太冷,一旦停止运动,无法产生热能,那种冷直入骨髓。

    “小周,也不知道几点能下了筒,这背兴鬼地方,最起码比市区低三度,风更是烈的很啊。平常不觉得呀,今天怎么就这么冷,嘶嘶!”

    杨师傅穿着背心、秋衣、毛衣、工作服,最外面还有个大棉坎肩,就算被裹成粽子,依旧无法止住清鼻涕的报警。

    那是身体在抗议,那是人与大自然的抗争。

    “以往咱们上班就干活,就算冷也估计顾不上,突然得等活,却少一种心理寄托,生理上就占据上风喽。”

    二十一岁的周国强,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火力旺,要比杨师傅耐抗些。

    “你瞧环焊那些家伙在预热考焊道呢,不行,不行!太冷了,我去弄个桶……”

    若说旧车间的冬天不是人待的地儿,这新车间就是炼狱级别,没有任何取暖设备,干活全靠身体抗。

    杨师傅毕竟是老油条,也不知从哪寻了个破铁桶,身后还拉着废弃木板。

    “杨工?车间里不是说过,员工不能私自生活取暖吗?”

    还没入冬前,车间就曾贴出过告示,禁止车间内点活,防止火灾隐患。

    周国强很自傲,但他很遵守规则,因为在他看来,规矩是守护平等的先决条件。

    “楼上那群逼玩意,太特么损了。环焊都点了,咱们还怕啥,来来来!赶紧过来烤火!”

    杨师傅脸皮厚,或者说死猪不怕开水烫,说话的功夫儿就已经拿焊条包装盒引燃了火。

    “嘶!爽!”

    周国强也没干看,既然点着了,不烤白不烤。

    不烤是种坚持,一旦破防,越烤越上瘾,越不想脱离那铁桶火焰可控的半米方圆。

    “这点玩意不禁烧,我去外面搞点耐烧的。”

    铆工组里时,杨师傅并不勤快,时常偷奸耍滑。可自从他俩单干后,杨师傅不仅没偷过懒,还很有眼力见。

    对于周国强来说,这都是必然的走向,两个人干,根本就没有偷懒的可能性,更何况多干多得分的又多,傻子才会在这种前提下做蠢事。

    杨师傅也能算是半个后勤,打热水、领焊条、吊筒子,可以说两个人干塔筒组对,算是最优配置。

    “呀!胆这么肥?这么任性吗?你们这是顶风作案啊!”

    微弱的火光吸引来了一只壮飞蛾。

    “怎么的?干等着被冻呀。你们不赶紧也整一个?”

    小东少有的胆小时刻,周国强怎么看都觉得他是装的。

    “整什么,我们组里的都耐冻,最不耐冻的,这不已经过来烤火了嘛,生多了浪费,嘿嘿。”

    “额……算你狠,不顾小弟死活……”

    “不扯了,我先干活去了一会聊!”

    周国强话还没说完,小东急匆匆就撤了,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家伙,什么时候急过?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周国强自言自语,愣神思考之时,不远处忽然传来责备之声。

    “谁让你在车间点火的!”

    那声音来的突兀亢奋,周国强被吓了一个机灵。

    “说你呢?车间不是已经明文规定不能私自点火了吗?就你冷?就你怕冻?”

    来人周国强也认识,新厂区的生产科科长赵刚,此人板板正正,又高又壮,眉毛很粗,脸却很白净。

    周国强逐渐缓过神来,他没想到居然会被高层领导抓个正着,要知道生产科科长,那是凌驾于车间主任的存在。

    “赶紧的,把火灭了!现在的年轻人,就吃不了一点点苦吗?愣什么,说你呢!”

    周国强从未与此人有过交流,本身还对其有几分敬重,可这位赵科长却没有与其地位等价的口德。

    那一刻,周国强的脸色越发难看,可他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来,从起初的惊吓,到此刻的愤怒,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光景。

    若骂他的是二俏,周国强绝对会毫不犹豫回怼,可眼前这人已经远远高出他敢于直面的级别。

    周国强忍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忍住自我的怒火,他的眼神很冷,就那么死死盯着对方。

    赵科长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一身破衣的年轻员工会无动于衷,短暂的眼神交锋,留下一句“赶紧把火灭了。”扭头走了……

    周国强也没料到,这位大领导居然没有继续纠缠,但他依旧没有选择灭火。

第一百二十章 高层的做事风格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杨师傅回来时,周国强依旧一动不动。

    “刚才生产科科长过来,让把火灭了,我没搭理他。”

    周国强心里有点委屈,又有点愤慨。凭什么他们不能取暖,四处都是铁板,哪来的火灾隐患?难道领导层就如此不把工人当人看?

    “啊?怎么被那个家伙抓到了?管他呢,反正已经被发现了,爱咋地咋地!”

    杨师傅拎回来两大段木料,直接将一段塞进快要着完的铁桶中。

    “杨工,要不别点了。”

    周国强还是选择了忍耐,毕竟他来这里是为了赚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没事,估计他就是说一句,要是他真再回来,咱们再灭也不迟,别把他当回事。”

    杨师傅的无畏,周国强很难解读。

    “小周,杨子,准备下筒吧,环焊腾开地方了。”

    谢师傅哈着白气,一路小跑。不得不说送礼的重要性,自从那两条烟后,谢师傅更加上心,周国强他们组对这几个月,很少出现等活等下筒的时候。

    周国强本以为点火的小插曲就这样完结了,没想到他们刚刚吊上新活,还没开干,赵主任就前来兴师问罪。

    “小周,就你头大?要是冷就去工具室暖和一会,或者去我办公室烤烤火也行啊!干嘛非的点火?”

    赵主任表情略严肃,似乎压着火,话说的不算重。

    “额……”

    周国强再次愣住了,他预想过那个生产科科长会来个回马枪,可他没料到枪是车间主任。

    “你烤火是暖和了,我被领导没头没尾劈头盖脸一通骂,赶紧,赶紧灭了,就几天了,坚持坚持!算是给我个面子。唉!我招谁惹谁了……”

    赵主任最终还是压制住了火气,无奈叹气。

    “啊?怎么……好,好吧!”

    周国强哪曾想,那个生产科赵科长居然回去找同姓的赵主任,这套路太让他意外。

    可他又能说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

    看着赵主任比他还委屈的背影,周国强心里多少有那么一点愧疚。赵主任算是他的直属领导,他们点火的行为,算是赵主任管理不利,背了锅。

    一次烤火事件,周国强对高层领导有了更深刻的认知,他也体会到,一山还比一山高,这一招借刀杀人,够狠。

    试想,若周国强跟赵主任关系很差,若新车间的最高领导人是二俏,他将会遭遇多么疯狂的打击报复。

    他很庆幸遇到的是赵主任,才避免了一场天灾。

    最后几天,周国强没有再同意杨师傅点火,虽然杨师傅一再强调,高层领导一般不会天天下车间,可周国强宁愿挨冻,也不想再次遭遇类似情况。

    月底周国强拿到最后一个月的奖金,他真正实现了月薪破万的辉煌时刻。

    假期如期而至,小东、磊子、多动、牛牛,前后脚回老家,周国强再次成为孤家寡人。

    这次他不是为了约会,也不是为了干私活,而是为了继续他的夜大修行。

    时光如流水,四年不过弹指一挥间。看似很漫长,却又好似发生在昨天。

    周国强本想着第五年,再稳稳的大干一场,稳稳的赚上一笔。

    可新年一上班就迎来不好的开局,一段塔筒,在运送路上出了车祸,一死一伤。

    也就是仗着运送塔筒的车都属于外包,加之人、车、货,都买了保险,事件才没闹大。

    次月,东跨锅炉生产线,一位师傅操作剪板机时,不小心夹断两根手指,周国强心理一阵发毛。

    若说不认识的司机出车祸,周国强不会有什么感觉,毕竟全国每天都有很多车祸发生。可若是断了手指头的就在同一个车间,还是早晨才见过的师傅,根本无法去想象的境遇。

    也是在同一月,那根摔坏的塔筒又被运送回车间返修。

    一头法兰废了,连带三节变形筒子需要切开重新回圆对接。

    赵主任直接找上周国强,希望他可以帮忙返修,周国强也不好拒绝对他还算不错的赵主任,硬着头皮接下。

    加之赵主任所给理由太过无敌,那就是周国强组对水平最好,不接也得接。

    当一切准备就绪,当周国强将那返修后的筒节吊上液压台时,他直接傻了。

    “这……这尼玛谁切的?这活也太差劲了吧!”

    那切下来的筒节,两边焊道歪歪扭扭坑坑洼洼,那切割水平,也就周国强那二把刀的水准。

    “谢师傅,这怎么干?这也切的太烂了点吧?这是哪位大神的杰作?”

    谢师傅尬笑着,与周国强一起查看。

    “呵,这……怎么说呢……有人给切开就不错了,赵主任问了好几个气割工,没人愿意切,你是不知道,那筒子变形严重,不好切。”

    “再不好切也不至于干成这逼样吧?这一合口,那缝绝对能塞进小拇指。别说四个的焊条了,就是五个的焊条都焊不住啊。”

    周国强自认为水平还不错,可如此烂的活,他还是头一次遭遇。

    “小周啊,你就费点心,克服克服困难,缝大直接加钢筋棍,只要组上,环焊能焊就行。”

    谢师傅也是心知肚明,活好不好干,一眼就看的出来。

    “可这肯定浪费时间啊,修这两道口,抵得上我平常五道口了,不合适啊!”

    既然接下了活,不干也得干,但干之前不能吃亏,是周国强的先决条件。

    “嘿嘿,你呀,你想要多少?说个数,我去跟主任协商。”

    相处一年多,谢师傅与周国强相互之间很了解。

    “1000!”

    “太高了!”

    “900”

    “肯定给不了你这么多。”

    “那就800?”

    周国强要价自然是越高越好,1000块很明显是不可能的。

    “人家切割一道口才三百,你琢磨琢磨。”

    谢师傅也是无奈,周国强故意跟他赖皮。

    “呀呀!700爱行不行,不给就另请高明!”

    周国强本就想好了这个价,合情合理他并没有多要。平常五道口五百五,若算上返修难度,正常情况下是可以接受的。

    “别怪我压价,要是我说了算直接给你开一千的票!你先干着,我去找赵主任。”

    谢师傅这个调度权力不低,唯独没有金钱发放的支配权。

    “额……那你就赶紧往上蹦哒蹦哒啊!可别让我等太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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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没有跌宕起伏的华丽,只有平凡的挣扎与坚持,从懵懂无知,到大国匠心。书写屌丝一路蜕变的逆袭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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