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青衫誓TXT下载青衫誓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青衫誓全文阅读

作者:公子予渔     青衫誓txt下载     青衫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4章·无题

    “天子目光如炬,英明圣哲,任懿若真是舞弊取得的会元,殿试之日岂有不露马脚之理?”杨亿夹着菜吃得欢。

    杜青衫道:“背后之人既敢做出如此瞒天过海之举,定有后招以应对殿试......”

    “什么招式?”宋归尘好奇地问,“难不成殿试之上,替任懿答题的人也能冒充任懿不成?”

    杜青衫看着宋归尘,笑道:“这也极有可能呢。”

    杨亿早已退出官场,对官场之事漠不关心,尤其对王钦若丁谓等人更是能避就避,见杜青衫二人当他不存在似的讨论起舞弊一案,没好气地擦了把嘴。

    “丫头,这些污浊之事,你还是不要掺和的好,让他们自个儿琢磨去。来来来,听说你喜欢古籍,老夫这里别的没有,古籍倒是不少,老夫带你去参观参观......”

    吃人嘴短,加之杨亿也钟情古籍,知道宋归尘和自己一样,有同样的爱好,便忍不住卖弄炫耀起来。

    杜青衫含笑看着老院长将小尘领走。

    藏书之人,书就是他们最重要的宝贝,老院长如此积极向小尘炫耀自己的书,看来完全被小尘的鸭汤收买了啊。

    杜青衫摇摇头,返回里仁巷将林特一事告诉了顾易。

    顾易诧异道:“杨院长这么说?”

    “不错,我了解老院长,他曾经与林特同为翰林学士,他说这字是林特所写,定不会有错。”

    “此事越来越让人想不通了。”顾易道,“先不管这个,早上张远醒来执意要走,如何也拦不住,我好说歹说,终于劝住他先等你回来,你快去看看吧。”

    二人往西侧厢房而来,张远已经收拾了行礼,正写着什么。

    见到二人,张远忙放下笔迎上了,颇惭愧地对杜青衫道:“杜公子,这几日实在叨扰了,在下这就告辞了。”

    “张兄如今离去,欲往何处?”

    “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有我张远安身立命之地吗?”

    几日休养,张远容光焕发,散发着一股读书人由内而外的傲气,他拿起桌上刚写好的书信,对二人道。

    “令弟当日相救大恩,在下来日衔草结环必当相报,杜公子,烦请你将这封信转交令弟,他日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只需凭借这封书信,在下定当允诺。”

    他这样子,竟大有不走不罢休之势。

    杜青衫道:“可任懿舞弊一案,你是唯一的见证人,你若走了,岂不是放任任懿逍遥?”

    “不就是个会元嘛,他自取去!大宋朝堂若都是任懿之流,我张远耻与为伍。”张远潇然笑道,“况且我张远一身才学,此处不用我,只有用我处。杜公子,顾公子,在下就告辞了!”

    “张兄,你——”

    杜青衫无奈地看着张远头也不回的背影,头疼地扶额:“得,这下都白忙活了。”

    “杜兄。”顾易狡黠一笑,“你不觉得这是个机会吗?”

    “机会?”

    “张远这几日虽不再寻死觅活,却一直借酒浇愁、寡言少语,今日反常地决意要离开,肯定是有人和他说了什么。”

    “你是说,任懿?”

第314章·罪过罪过

    宋归尘得以进太室书院藏书房,犹如鱼儿入了水。

    老院长将宋归尘带到角落里一架书前,神秘地取下几本书,宋归尘一看,竟是她整理编纂,在杭州勤有堂印刻出版的几部书。

    “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这‘浥轻尘’,是你吧?”

    宋归尘略点点头,笑道:“院长慧眼如炬。”

    杨亿哈哈大笑:“你这丫头,到有几分有趣。”

    夸人还不忘自夸。

    又道:“我看了你的书,倒也别具一格,历代诗词解得也妙。听说你近来对后周历史颇感兴趣,怎么不继续研究诗词,反倒研究起历史来了?”

    宋归尘略一犹豫,道:“读诗使人灵秀,读史使人明智,诗要读,史也要读。”

    其实她是听紫萤说了师父时常让段小尘去孤山,还耳提面命,教她识文断字的事,不由得对段忆安和师父的渊源又起了兴趣。

    段忆安一个大理人,却成了柴永惠的侍妾,这样一个女子却又对师父情根深种......

    师父还曾说段小尘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妹,也就是说,她和段小尘一样,都是柴永惠的女儿......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宋归尘有心找后周历史,其实主要是为了寻找柴氏后人如今都在何处。

    毕竟段素煜、段忆安已死,师父又对昔日往事闭口不谈,段小尘又从小离开柴府,对柴家的事更不了解。

    事关柴氏,自己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打探,只好借读史为由,看看是否有书籍里记载了柴家人的去向。

    只是此事断不可声张,宋归尘只好随意扯了几句,算是将杨亿糊弄过去了。

    杨亿笑呵呵道:“小丫头既灵秀又智慧,杜昭晏那小子几世修来的福气,竟拐了你来?”

    一语说得宋归尘“扑哧”笑开,随即道:“杜青衫很好。”

    “很好?”老院摇头,有意道,“杜昭晏这小子,不学无术、舞枪弄棒,还和江湖上的人不清不楚......这次春闱连百名都未进,哪里及顾慎之半分?老夫看呐,丫头你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宋归尘也看得出来,不论是寇相、寇夫人,蒨桃夫人,还是眼前的杨院长,其实都对杜青衫喜欢得不得了,偏偏一个个嘴上不饶人,总挑杜青衫的短。

    爱之深恨之切,大约如是。

    “四海列国,千秋万载,就一个杜青衫,饶是有再多的不好,在小尘眼里,他也是最好的。”宋归尘道。

    闻言,院长满意地捋着胡子,慈爱地看着看书的宋归尘:“好了,老夫不打扰你查史了,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去闻涛堂找老夫就好。”

    宋归尘看着院长远去,深深呼了口气。

    老院长对杜青衫可真是实实在在的好啊,还以为他允许自己进藏书房是因为自己的那几本书,没想到,全是因为杜青衫。

    寇相就不说了,他们本是师生,寇相喜爱杜青衫这个学生也无可厚非,寇夫人以及蒨桃夫人对杜青衫的喜爱也说得过去。

    可宋绶呢?

    宋绶一直像长兄般对待杜青衫,可有时候又拿杜青衫没法,事事依着杜青衫的意来。

    即便宋家和杜家是世交,可宋绶对杜青衫,也过于关心了。

    再有,杨院长这般德高望重之人,也对杜青衫有说不清的好感。

    杜青衫虽解释说他曾在太室书院读了几年书,所以和杨院长有几分交情,可这交情,能重到让杨院长轻易就答应让自己进太室书院的藏书阁吗?

    脑海里杂七杂八地想着这些事,宋归尘倒将要做的正事耽搁了,手里的书半天未翻一页。

    回过头来时,却见一穿着太室书院院服的学生直愣愣地站在书架尽头望着自己。

    见宋归尘发现了自己,那学生连连鞠躬作揖:“学生打扰了仙子看书,罪过罪过。”

第315章·赠画

    宋归尘笑了:“我不是什么神仙,我是来这里看书的。”

    “不是神仙,怎么会呢?”那学生坚持,“我们书院可从来没有女子的,藏书阁更是不允许女子入内,仙子姐姐这么好看,又出现在藏书阁,一定是神仙没错。”

    见他没什么恶意,倒有几分呆气,宋归尘好笑,并不与他争辩,放下书准备走。

    “仙子,你要走吗?”那学生一脸着急,忙抬手叫住宋归尘,怀里的书画“哗啦啦”掉落一地,他也不捡,只切切道,“学生林灿,有幸得见仙子,不知仙子所居何处?”

    林灿?

    宋归尘顿住脚步,回头问:“你姓林?司农卿林洙是你何人?”

    “正是家父。”

    “这么说,太子之师、林特林尚书是你祖父?”

    “正是。”林灿喜道,“仙子知道我祖父?”

    “如雷贯耳。”宋归尘含笑,弯腰替林灿捡起地上的书画,“好了,我不打扰你找书了,再见。”

    “诶,仙子留步。”林灿将怀里的画轴递给宋归尘,“这画是学生近日所作,画的是敦煌飞仙图,送给仙子。”

    宋归尘望着手里的画卷,怪不得这书呆子一见到自己就叫“仙子”,原来是画飞仙图入了迷,魔怔了的缘故。

    “那好吧,多谢你的画,我会好好收藏的。”

    宋归尘也不推辞,卷起画便走。

    见她收下了自己的画,林灿喜滋滋地看着宋归尘远去。

    待快要瞧不见宋归尘的背影时,忽然想到了什么,忙跑起来喊道:“仙子,仙子,你还没告诉我,你住在何处?”

    回到里仁巷,小院安静得很,只有里崔一个人在院子里练武,见宋归尘回来了,李崔汗也来不及擦地跑过来:“宋姐姐,你回来了。”

    “哎,阿杞哥哥他们呢?”

    “张远哥哥走了,杜大哥和顾大哥追去了,阿杞在书房呢。”李崔噘嘴嘟囔,“都没人陪我玩儿,我只能自己练武了。”

    “张远走了?”

    “是呀,今儿早上走的。姐姐,你说他不会又去寻死吧?”

    阿崔十岁了,也学着杜杞将头发挽了起来,此刻眉头皱得像个小老头,颇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

    “不会的。”宋归尘摸了摸阿崔梳得光亮的头发,“快去洗把脸,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好耶,今天吃什么呀?”

    “阿崔想吃什么?”

    阿崔洗了脸,仰头想了半天,终于道:“吃蛋炒饭吧。”

    宋归尘忍不住笑起来,打趣他:“想了这么半会儿,就想吃个蛋炒饭啊?这么好养活?”

    阿崔不好意思地低头嘿嘿笑,抬腿就跑:“我去问问阿杞哥哥想吃什么。”

    不料还没跑到门口,便一头栽进了门外进来的杜杞怀里。

    杜杞虽然比阿崔大了两岁,但身子骨却没有李崔壮实,这一撞可将他撞得够呛,痛苦地发出一声闷哼,随即跌撞着后退几步,两人一起摔了个人仰马翻。

    “阿杞,你,你没事吧?对,对不起。”阿崔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试图将杜杞牵起来。

    杜杞捂着肚子,脸色惨白,龇牙咧嘴:“你,你是头牛啊,蛮牛!”

    “对不起。”

第316章·只要阿杞

    见杜杞脸色不好,宋归尘也吓了一跳。

    忙将杜杞扶进屋坐下,仔细检查了一遍,好在只是撞到了肚子,又摔着了屁股擦伤了手,都是外伤。

    李崔也摔得不轻,练武的小手上擦伤了好大一块,这会儿听到杜杞没事,自个儿也感觉到疼了,眼泪汪汪地由着宋归尘给上药。

    见他这幅可怜样,宋归尘是训也不是,怜也不是,只得无奈地问:“疼吗?”

    “......疼。”

    一旁的杜杞:“这么风风火火的,又要去干嘛?”

    “问阿杞哥哥想吃什么?”李崔可怜巴巴地道。

    杜杞:“......我现在已经饱了,什么都不想吃。”

    “啊,饱了?”

    “气饱的。”

    宋归尘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两这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什么‘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杜青衫从门外走来,见到杜杞二人皆伤痕累累,“诶呀”惊呼一声,“这是怎么了,倒像是打了一架?”

    “两个小子撞一起了,摔了一跤。”宋归尘笑道,“张远呢?找到他人了吗?”

    “找到了。”

    “他人呢?”

    杜青衫道:“在李老爹他们哪。任懿威胁他,如果他不离开,就要对这院子里的人不客气,张兄怕牵连我们,所以离去,若不是我和顾兄及时赶到,任懿的人就要对他下手了。”

    “这?他在李老爹哪儿?安全吗?”

    宋归尘问的是李老爹和李思思他们二人安全吗。

    “小尘放心吧,任懿暂时不知道张远的落脚之地。”杜青衫道,“只是这几日咱们要小心些,任懿找不到张远,只怕还会寻到这里来。他已经知道我们知道他科场舞弊的事,我担心他会不择手段,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来。”

    “天子脚下,任懿敢如此胆大包天?”

    杜青衫点点头:“有杀手埋伏在城外要杀张远,被我拦了下来,我怀疑,这些杀手是任懿雇来的。”

    不仅如此,这些杀手竟然是芙蓉门的人。

    自从武红烛从开封府盗走武千行尸体之后,就再没听到关于芙蓉门的消息,想来是回了洛阳。

    可近日,京师竟又出现了芙蓉门的人。

    任懿究竟何许人也?不仅能手眼通天、买通朝堂,还与江湖中人有来往。

    “我就知道,武红烛不会善罢甘休的。”想到武红烛,宋归尘撇了撇嘴,“武千行之死,芙蓉门从开封府盗走其尸体,这么多日子过去,武红烛想来已经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次回来,定是找你的赔罪来了。”

    杜青衫听她这话有几分不对味,心里了然,低头笑问:“她向我赔什么罪?”

    “赔伤了阿杞的罪,赔折了你一身内力的罪。”宋归尘卷起书卷轻轻朝杜青衫一点,歪头打趣,“搞不好啊,她从此对你更是死缠烂打、不离不弃了呢。”

    杜青衫笑吟吟地看着吃醋而不自知的某尘。

    这丫头越说越没边了。

    眼前人巧笑倩兮,言语含酸,哪有半点初见时老成稳重、一口一个“小兔崽子”的样子?

    杜青衫心里乐开了花,却忍不住逗她:“春天到了,我杜青衫的桃花也开了不成?”

    “你!”宋归尘举起书就打,“好你个杜青衫,看打!”

    “我错了我错了,小尘女侠饶命!”

    一旁杜杞二人两脸见怪不怪的表情,早已习惯了哥哥姐姐的“打情骂俏”。

    李崔轻轻替杜杞吹着手上的擦伤,小心翼翼地问:“阿杞,你还疼吗?”

    “不疼了。”

    “以后我一定不要找宋姐姐这样的媳妇。”

    “嗯?”杜杞挑眉,“为何?”

    “天天挨打,也太惨了。”李崔一本正经地道,“我啊,我只要阿杞就够了。”

    杜杞:......

第317章·殿试

    开封府。

    现如今的开封府尹八王爷心情很不爽,因为已经到了晚饭时间,顾易却给他抓了个杀人未遂的杀手回来。

    章大人突然请辞,开封府尹之位事关重大,不得马虎,皇帝不得已让八王爷暂代此职。

    八王爷也深知圣意,一心不闻窗外事,吩咐程道和公孙师爷,大事小事都别找他,自己做主,做不了主的,报给大理寺等其他地方去。

    公孙师爷和程道苦哈哈。

    可如今,顾易和杜青衫这俩愣头青,不知从哪抓了个人来,说他是芙蓉门杀手,还说他是会元任公子派去杀人的。

    公孙师爷思来想去,还是去将此事报给了八王爷。

    八王爷捏着茶杯,无声打量着屋中笔直站立的顾易,就在顾易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时,八王爷终于说话了:“本王听说,你是此次春闱的第二名?”

    顾易顿了顿:“回王爷,学生不才。”

    “好个不才!”虽在开封府,八王爷却并未穿着开封府尹官服,而是随意穿了一身舒适宽大的米白锦缎常服,他放下茶杯,似笑非笑,“你们这样陷害任懿,难道不是因为嫉妒他会元之位?”

    “王爷。”

    顾易抬眸看向八王爷,目光纯澈坚定。

    自从扯进任懿舞弊案来,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他就知道会有人以他是与任懿过不去为由质疑他,只是没想到问这话的人,竟然是八王爷。

    “学生虽不才,却不至于龌龊至此,任懿是否派人暗杀张远,今日那杀手是否是芙蓉门之人,王爷稍一审问便知,请王爷明鉴。”

    “本王忙得很,没时间管这些纷纷扰扰的事。”八王爷揣着手,一副世间事不与我相关的模样,“公孙师爷,本王不是说过么,这种杀人放火的事,送到刑部、大理寺去。”

    “哎,王爷。”公孙师爷应声不迭,无奈地向顾易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顾易没辙,只得退下。

    第二日便是殿试。

    殿试在皇城集英殿进行,应试者自黎明入,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然后颁发策题。

    顾易和杜青衫有意四处寻找,却不曾见到任懿的身影。

    日暮交卷,杜青衫有意提前出了大殿,在殿外一侧守候,殿试考生一个个离开了集英殿,却还是连任懿的影子都没有瞧见。

    顾易走了过来:“杜兄,如何?”

    “此次殿试共计二百三十八人,我方才一一数过,除去你我,确实是二百三十六人没错,可我没见到任懿他人呀,真是奇了怪了。”

    “许是人多眼杂,灯光昏暗,杜兄看花了眼也未可知。”顾易笑着捏了捏胳膊,“咱们先回去吧。”

    二人出了集英殿,走过了皇城大街,四下街坊店铺都已经点起灯笼,街上好不热闹。

    宋归尘才从太室书院回来,寻思着杜青衫大约已经考完,便饶了远路来到皇城大街附近的一家宴清都喝茶,准备等他和他一起回去。

    宴清都坐落于皇城大街与浚仪街交叉路口,此地能将整条肃穆宽阔的皇城大街尽收眼底,还能瞧见皇城金碧辉煌的楼阁,因此很得广大考生喜欢。

    今日殿试,许多考生从集英殿出来,都径直来了宴清都。

    宋归尘来时,宴清都人还少,楼下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人,宋归尘不欲上楼,只在一楼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坐下,要了盏茶,慢慢地喝。

    过不多时,渐渐有考生进来,原本安静的宴清都顿时热闹起来。

    宋归尘知道,殿试结束了。

    “仙子?”

    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宋归尘回头一看,原来是前几日在太室书院见到的读书人,林灿。

    宋归尘笑道:“我姓宋,你叫我宋姑娘吧。”

    “好啊好啊,仙子你也喜欢宴清都的茶?”林灿笑容灿烂,高兴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学生请仙子品茶吧。”

    “多谢,不过不必麻烦了,我只是偶然路过,这就回去了。”宋归尘站起来,林灿脸上的笑容散去,露出失落的神色。

    宋归尘好笑,觉得这小公子真是读书读傻了,还是这么一口一个“仙子”的,呆呆傻傻。

    正要说话,余光见到外面街上杜青衫和顾易的身影就要走远了,宋归尘忙道:“告辞。”

    “诶,仙子!”林灿追上来跟在宋归尘身后,“上次忘记问仙子所居何处了,那副飞仙图,仙子可喜欢?”

    “喜欢,喜欢。”宋归尘早已将那副飞仙图扔在不知那个角落了,如今林灿提起,她只得呵呵笑着应付,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林灿也寸步不离地跟上:“太好了,我近日又画了一副,仙子一定会喜欢的,我回头给仙子送去?对了,仙子,你住在何处?”

    宋归尘一心只追走在前头的杜青衫二人,根本没听清林灿都说了什么,胡乱嗯嗯点头,林灿见她脚步匆忙,好奇道:“仙子是找人吗?我帮你找吧。”

    说着看了看前面,目光穿过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锁定了杜青衫二人:“是那两位青衫公子?”

    宋归尘还没应声,只觉得手臂被林灿抓住,一阵风起,宋归尘下意识眯起眼睛,待睁开眼时,已经站在了杜青衫和顾易面前。

    杜青衫:“小尘?”

    顾易:“这位是?”

    林灿彬彬有礼:“在下林灿。这位姑娘一直在追二位,在下帮了个忙。”

    帮了个忙?

    宋归尘头顶一片乌鸦飞过。

    看来这呆书生不仅仅是个读书人而已啊。

    林灿说着朝宋归尘一笑:“仙子,我走啦!”

    顾易奇怪地看着林灿远去的背影:“这是什么功夫?”

    行人如织的大街之上,竟能如此灵活地避开路人,如蜻蜓点水般迅捷灵敏。

    “这是惊鸿步。”杜青衫道,“开封竟有如此高人!小尘怎么认识他的?”

    “他是司农卿林洙的儿子,在太室书院读书。”宋归尘道,“平日看着傻乎乎的,想不到居然是个高手?”

    “高手与否我倒不敢定论,不过惊鸿步想要练成他这般地步,确实不易。”

    顾易问:“他是今次参与殿试的考生?”

第318章·一模一样

    “这倒不知。”

    “是的。”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回答“不知”的是宋归尘,见杜青衫这么肯定地说“是”,宋归尘不解地看向他:“这么肯定?”

    “我方才在集英殿前见到他了,他是那二百三十六人中的一人。”杜青衫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自信的。

    “原来如此。”

    回到里仁巷,宋归尘想起林灿的那副飞仙图,决定找来细细欣赏欣赏。

    毕竟林灿今日的惊鸿步确实叫她大开眼界,连带着的,觉得他的画也该好好收藏了,说不准还能卖个好价钱呢。

    这是一副敦煌飞仙图,画上的仙子脚踏彩云,手捧芙蓉,神态摇曳,飘然而上,画左上角还题了几句诗,乃是唐代大诗人李白的咏赞仙女诗: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飘浮升天行。”

    宋归尘看了半天,觉得这画好归好,比起师父的画来,就不够看了。

    别说卖钱了,只怕是送人,识画的人也不要呢。

    不过这几个字写得倒是不错。

    摇头失笑,准备将画收起,却听门外有人叩门,忙问:“谁呀?”

    “是我。”杜青衫像个猴儿似的窜进来,手捧一坛子酒,笑道,“顾夫人特意让人从杭州捎来的绍兴黄酒,明儿我们吃‘元鱼怀珠’如何?”

    宋归尘扫了杜青衫一眼。

    他故意提这么一茬,说的是在耸翠楼时,她以元鱼代替河蚌给王钦若做菜的事情。

    “那也要看我乐意不乐意。”宋归尘接过黄酒,揭开盖子,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是故乡的味道,熟悉香甜。

    杜青衫笑了:“就知道你最喜欢这南酒了。”

    他来到桌边,目光被桌上的飞仙图吸引,下意识走进细看,浓眉一挑:“咦,这画?”

    “噢,前几日林灿送的。”宋归尘倒了一小杯南酒细细抿了一口,随意回了一句。

    闻言,杜青衫自言自语:“这么说,这是林灿画的,这上面的字,也是他写的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宋归尘走过来,“这字确实不错,不过画嘛,模仿痕迹太重,多了匠气却失了灵气,只能算中上品。”

    杜青衫含笑看着宋归尘点评,毕竟是林隐士的徒弟,见过的上品画作数不胜数,眼前这一张,倒入不了她的眼了。

    又想,那个林灿第一次见小尘,就做出送画之举,实在是气煞个人!

    “这画倒是不奇怪,不过这字……”杜青衫收起心里的小醋意,认真道,“这字与任懿卷面上的字,实在是太相像。”

    他亲自抄录过任懿的卷面,对这手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听他这么一说,宋归尘忍不住拿过画细看:“这么一看,好像确实很相像。”

    “不能说相像,简直是一模一样。”杜青衫肯定地道。

    “可杨院长不是说,这字只有太子詹事林特会写吗?”

    “我不也会吗?”杜青衫扬眉看着宋归尘,似笑非笑,颇有几分骄傲。

    宋归尘:……

    “况且林灿作为林特之孙,他若有心临摹他祖父的字,也不是什么难事。”杜青衫越想越觉得有理,“难道任懿的那两份卷面是林灿写的?”

    “越说越没边儿了。”宋归尘失笑,“林灿自己也参加了春闱,他如何能替任懿答题?”

    杜青衫想了想:“你说得也对,不过此事十分奇怪,小尘,这画务必好好收藏。”

    见他一脸严肃,宋归尘点头:“好,听你的。”

    几日后。

    顾易和杜青衫一大早便随着前来道贺的公公进了宫,这便意味着他们均在殿试中取得了头十位。

    宋归尘等人自然欣喜若狂,顾易能在殿试中取得前十倒也在意料之中,连杜青衫也被叫进宫,就着实在宋归尘意料之外了。

    紫萤和顾行之连万卷堂也不去了,巴巴儿在家等着宫里传来的消息。

    按常例,阅卷官会在殿试的所有试卷中选出最拔尖的十个,呈到皇帝面前,由皇帝当朝钦定御批一甲第一、二、三名,即为状元、榜眼、探花。

    如今顾易和杜青衫都进了宫,再不济他们也是此次殿试的前十,大伙儿怎能不高兴。

    顾夫人派来的顾府管事也喜气洋洋,打从顾易跟着宫里的人去了后,就一直站在院门口扬着脖子张望。

    他这次来,一是给几个孩子送来家乡风味,以解顾夫人思念之情,二来也是算准了日子,等殿试结果一出,便能直接给杭州的顾提刑顾夫人送去。

    宋归尘见他揣着手,一脸急色,众人也都严阵以待的模样,便到厨房做了好几样点心,招呼大家稍安勿躁,静心等待。

    “宋姐姐,明明不是我去面圣,怎么我这么紧张呢。”紫萤拿了块点心,“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三哥和杜大哥状元及第,状元及第。”

    宋归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菩萨要忙不过来了,所有考生都求着菩萨保佑呢。而且状元只有一个,他两人怎么能同时是状元呢。”

    “宋姐姐~”紫萤娇嗔一声,“人家这也是着急嘛,诶,宋姐姐,你说,和他们一起进宫面圣的都有谁呀?”

    “这可没人知道。”宋归尘一边合计着如果顾易真中了状元,她在樊楼押的一千两能赚回多少来,一边回答紫萤,“谁是前十名,谁能进宫面圣,都是绝对保密的,殿试结果没出来以前,谁也不知道。”

    紫萤失望地吃了几口点心,又出了房门,去找顾管事。

    “萤姑娘。”顾管事揣着两手,给紫萤让了个位置。

    “管家,你来时,我娘有没有带什么话呀?我爹呢?对了,段小尘有没有做什么新鲜事?”

    “家里一切都好,大人和夫人只吩咐让姑娘好生照顾自己,不要闯祸。”

    “嘁,我才没有闯祸——”紫萤不满地嘟囔,突然看见巷子里有个人贼头贼脑地张望,立即来了兴致,提起长裙“蹬蹬瞪”来到那人跟前,猛地扣住了他的后脑勺。

    “小贼,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那人疼得“嗷嗷”直叫:“救命救命,在下并非小偷。在下乃是太室书院林灿,特意来找宋姑娘的。”

    “不是小偷?”紫萤狐疑地放下他,“你找我宋姐姐做什么?”

    “在下,在下给宋姑娘送画来。”

    “送画?”

    “对对对。”林灿护宝贝似的抱着怀里的画,“不知宋姑娘在否?”

    这边的喧闹将宋归尘吸引了过来,见到林灿,宋归尘哭笑不得:“林公子,你这是?”

    “仙子!”林灿迅速站到宋归尘身边,笑容灿烂,“仙子,上次答应仙子,要再送仙子一幅画,我拿来了。”

    宋归尘:……

    林灿又道:“仙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说着看了看紫萤和顾管事:“我和宋姑娘单独说会儿话,二位放心,我不会伤害仙子的。”

    宋归尘一头黑线。

第319章·讨画

    待紫萤和顾管事离去后,林灿才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画递给宋归尘,眼巴巴地看着她,意在让她打开画看看。

    宋归尘一头雾水地展开画,却见画上的人——竟是自己的模样???

    宋归尘汗颜。

    林灿极没有眼色地、支支吾吾地道:“仙子,上次那幅飞仙图画得太差了,所以重画了这幅真正的仙子图给仙子。”

    “以后不许画我!再画我就恼了,还有,也不许叫我仙子,不许给我送什么画。”宋归尘咬牙切齿,“这幅画我就没收了。”

    “听仙……听宋姑娘的。”林灿亦步亦趋地跟在宋归尘身后。

    宋归尘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上次的飞仙图……”林灿挠挠脑袋,十分难以启齿,“仙子不如将它还给我,待我稍加润色,修改好了,再给仙子,如何?”

    显然送出去的画,如今又要收回来,让他十分羞愧。

    闻言,宋归尘想起杜青衫说的话,顿时心生警惕,面上却不露声色:“林公子对那幅画如此上心,莫非那画有什么特别不成?”

    “没有没有,那是我瞎画的,实在拿不出手。”

    “既然已经给了我,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宋归尘冷眼瞧着林灿蹩脚的撒谎技术,笑道,“不过既然你坚持要收回,就随我来罢。”

    林灿大喜,连连作揖:“多谢姑娘。”

    书房里,阿崔缠着杜杞念书给他听,杜杞读书声清朗动听,见到宋归尘和林灿,二人好奇地打量着陌生人。

    林灿友好地朝二人挥挥手。

    宋归尘吩咐:“阿杞,快将昨日让你收起的飞仙图拿来给林公子。”

    阿崔便放下书,飞也似地取了画来,交给杜杞,杜杞将画在书桌上展开,看向林灿:“可是这幅?”

    林灿走近看了一眼,点头道:“是是是,正是这幅,正是这幅,多谢小公子——”

    正要收起画时,一旁的阿崔一个不小心打翻了刚研的墨,墨汁浓稠,好好的一副飞仙图顿时全是墨汁,画上捧花的仙女只剩下一捧芙蓉还干净着。

    变故发生得太快,林灿直接傻眼。

    宋归尘也目瞪口呆。

    杜杞道:“阿崔,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墨汁都溅到这个哥哥身上了,还不快道歉。”

    “噢,噢,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阿崔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可怜兮兮地看着林灿,“阿杞哥哥要教我写字,我费了好长的功夫才研好的墨,就这么洒了,嘤嘤嘤。”

    林灿扫了一眼被墨汁污染得连题的字都看不清了的画,心下一松。

    回神望着自己衣角上的墨点儿,也觉得不那么碍眼了,又被阿崔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根本生气不起来,温柔地安慰:

    “没事没事,不就是一幅画嘛,坏了就坏了。这墨啊,下次记得少加点儿水,不然研出来的墨黑而不浓,写出来的字可不好看。”

    “知道了,谢谢哥哥。”

    画已然被毁,宋归尘难免心疼,尤其想起前几日杜青衫的怀疑,再加上今日林灿前来讨画,更让宋归尘肯定这字和任懿卷面上的字是同一人所为。

    她看了看林灿,见他神色淡然,温柔地和阿崔说话,已经没了方才局促尴尬的样子。

    难道,任懿的试卷真是林灿写的?

    宋归尘拿来手绢,细细处理着飞仙图上的污痕。

    好巧不巧,整幅图上题字部分污染得最为严重,蘸干墨汁后,也看不清画上的字迹。

    这下可真是完犊子。

    没了这字,对林灿和任懿的怀疑也就没了依据。

    宋归尘秀眉皱起,林灿呆了一呆,随即安抚道:“宋姑娘不必忧虑,也不必处理这画儿,本就是临摹的残品,不值得这么为它费神。”

    宋归尘:“我只是可惜,可惜上面这首李白这几句诗,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飘浮升天行。诗句也妙,字也极好,与这画一起,倒像是画为诗存。林公子,您真是妙笔丹青,不仅能作画,还写得一手好字。”

    林灿被宋归尘这么诚心诚意地一夸,顿时脸都红了。

    不久前他亲自赠出去的画,今日厚着脸皮要来讨回,本就够难堪的了。

    宋姑娘还这么真诚地夸赞他的画好字好。

    她真是天上来的仙女没错了。

    “仙子不必惋惜,仙子既然喜欢我的字——”说着,他猛然意识到什么,惊悸地看向宋归尘,仿佛想看清她究竟在想什么。

    然而宋归尘还在痛心疾首地处理着画,脸上的惋惜之色不似作假,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想法。

    林灿顿了顿,才道:“日后有机会,我再给仙子送来。”

    “林公子不必麻烦,人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也只是感叹一下。”宋归尘叹息一声,举了举手里的画,“这画看来是修不好了,你还拿回去吗?”

    “这画已然被毁,自然不能留在仙子家中,免得污了仙子眼睛。”

    林灿要将画带走,宋归尘暗自咬牙,正快速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放弃将画带走时,忽然感觉手心被人轻轻一捏,回头一看,阿崔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

    宋归尘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不再挽留,任凭林灿将那副被毁的飞仙图带走了。

    林灿离去后,宋归尘一脸严肃地站在杜杞和阿崔跟前,板着脸问:“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小秘密瞒着我?”

    杜杞和阿崔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阿崔道:“宋姐姐,那幅画是假的。”

    “假的?”

    “杜大哥昨晚才画好,吩咐我和阿杞哥哥,说如果有人来要画,就将这幅假的给他。”

    见宋归尘一脸震惊,杜杞道:“宋姐姐,你千万别怪哥哥没将此事告诉你,这都是权宜之计,哥哥说林灿对姐姐毫不设防,所以姐姐最好不知道此事,才能让林灿打消怀疑。”

    “他,你,你们!”

    宋归尘反应过来,直接气笑了。

    好啊这三兄弟,就光瞒着她一人了!

    默念几遍“不生气不生气”,宋归尘问:“真的那幅画呢?”

    “哥哥今早带进宫去了。”

    “什么?!!”

第320章·祝老板大气

    知道杜青衫带着林灿的画进了宫,宋归尘这心顿时提了起来。

    他知道了什么,他想做什么?

    不会要当朝揭穿任懿舞弊的事吧?

    派人去打探任懿今日行踪,回来的人都说任懿一大早也进了宫。

    众人正焦急等待着,直到日落西山十分,忽然远远地巷子里马蹄声渐近,宫中卫士六七人快马前来:“这里可是顾慎之顾状元下榻之所?”

    顾管事忙道:“正是,正是。”

    顾行之、紫萤和宋归尘,杜杞阿崔几人也来到院中,为首传胪之人笑如弥勒,高声传呼:“圣上钦点顾公子为状元,今夜留膳集英殿,下官特来传话,好叫诸位放心,恭喜恭喜。”

    闻言,众人喜笑颜开,顾管事忙吩咐下人将早已准备好的回礼端来,给传话之人塞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

    “同喜同喜。”

    这队人马刚走,忽然又来一队,也是六七个人,只是为首之人服装与旁人不同,显然并非普通传胪人,他喜洋洋行礼作揖恭贺:“此处想来便是探花郎杜公子之居所了,不知那位是宋姑娘?”

    探花?

    顾易的状元之喜众人还没消化完毕,这又来了个探花,众人只觉得恍恍惚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宋归尘心里好奇这传话之人为何知道自己,不过来不及多想,便福礼道:“我便是。”

    杜杞凑在宋归尘右手边,悄悄说了句:“他就是周公公。”

    噢,周怀政啊。

    宋归尘打量了对方一眼,寇相回京复相,他可是“帮了不少忙”呢。

    周公公解释:“圣上欲招探花郎为驸马,探花郎当殿拒绝,并言已有婚约,且与宋姑娘不日就要成婚,圣上听了,当了个牵线人,下旨给探花郎赐了婚,着二位下月初八成婚。宋姑娘好福气呐,恭喜恭喜!”

    宋归尘还没来得及说话,周公公又朝四周扫视一圈,绕着院子走了一遍,感叹道:“里仁巷这间三进小院果然卧虎藏龙,出了个状元郎,又出了个探花郎,还差点就出了个驸马呢。”

    他大手一挥,门外巷子中候着的卫士搬来一块匾额。

    周公公回头对众人道:“圣上听闻顾状元与杜探花都住在此处,特赐匾额‘双凤和鸣’。”

    众人下跪拜谢。

    周公公指挥着卫士将匾额挂起来,才满意地带着人马离去。

    街坊邻居纷纷聚了过来,对着那“双凤和鸣”的匾额议论不休。

    邻居们七嘴八舌:“紫萤姑娘,恭喜恭喜哇,听说状元郎是顾三郎?”

    “探花郎还是我们杜公子呢。”

    “诶呀呀,您瞧瞧,这匾额,多气派啊!”

    紫萤好不骄傲,耐心地回答大伙儿的问题,阿崔满脸喜色,捧着一衣服糖果点心,大方地分给左邻右舍的小孩子。

    顾管事和顾行之早已将准备好的鞭炮烟花拿了出来,热热闹闹地放了个震天响。

    直到三更时分,顾易和杜青衫才得以回来。

    二人皆是一脸疲色,顾易是沾床就睡,连顾行之想问他在宫里的新鲜事,都没能问成。

    顾行之无奈地看着自家三弟沉沉的睡颜,怜爱地替他盖好被子。

    杜青衫稍微好些,不过也是一身的酒气,看样子今夜宫里的晚宴被灌了不少酒。

    宋归尘本来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但见他迷迷糊糊,困极了的样子,心一软,便什么都不问了,只道:“歇息罢,什么事,明儿再说。”

    正要走时,手臂被杜青衫拉住:“小尘!”

    宋归尘回头,见杜青衫脑袋摇摇晃晃地从枕头上抬起来,用力睁开眼睛:“我们下月初八,成亲!嘿嘿嘿。”

    宋归尘:……

    这是喝酒喝傻了不成?

    杜青衫还兀自“嘿嘿嘿”地笑个不停:“嘿嘿,皇上亲自赐的婚,你可不能不认。”

    宋归尘又爱又气地将他放到床上:“我还正想问你呢,好端端的,皇上赐的什么婚?”

    “他要我娶福康公主,我自是不愿,只得,只得……”

    话没说完,人已经睡了过去。

    宋归尘好气地看着杜青衫睡着的样子,一肚子问题也只好装了回去,少不得明日再说。

    第二日一早,顾易和杜青衫两人还在睡梦之中,顾行之从外头匆匆回来。

    “可了不得!任懿被问罪抓起来了,连带着的还有破山寺的两个和尚,还有那个林灿,也一并抓了起来,就连王钦若,都被关进大理寺了。”

    “大快人心!”紫萤拍手称赞,“张大哥终于可以不用躲着任懿了,这些日子被任懿派人追杀,可吓坏了他。”

    顾行之奇怪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妹。

    张远和常老爹他们住在一块,小妹怎么知道他被“吓坏了”?

    “我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去!”紫萤道。

    “哎,等等!”顾行之拦住紫萤,“让下人去就行了,哪用得着小妹你亲自跑一趟,再说,这事都传遍了,里仁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张大哥肯定也知道了。”

    “那——”紫萤还想争辩,外面又有人来,“宋姑娘可在家?”

    “谁呀?”兰香前去开门。

    门外是樊楼的人,为首的是小丫鬟品儿,品儿穿着一身崭新品红衣衫,朝大伙儿道喜道:“我家姑娘让我前来,将月前宋姑娘押的银子送来,这里是宋姑娘当日押顾公子是状元的一千两银子,这里是盈利,一万二千两。”

    身后十来个壮汉浩浩荡荡地抬着银子进来,很快整个院子就拥挤起来。

    宋归尘咋舌。

    哪有这样给银子的?

    一般而言,不都是直接存到银庄,给自己凭据就好了吗?

    “辛苦品儿姑娘特意跑一趟。”

    宋归尘头疼地看着满地箱子,箱子里白花花的银子晃花了她的眼。

    紫萤两眼放光:“宋姐姐,交给我,我这就让人将这些银子存到万通钱庄去!万通钱庄的老板不得感谢我!”

    品儿张望着:“状元郎他——”

    “噢!”宋归尘了然,“昨日回来得晚,还在歇息。”

    品儿失望地“哦”了一声,随即又是一拍手,立即又有十来个壮汉,浩浩荡荡地抬了七八个箱子进来。

    品儿道:“这是我们姑娘的心意,给顾公子的,祝贺顾公子金殿题名,烦请宋姑娘代为转达。”

    宋归尘望着那箱子里琳琅满目的珍珠玉石,书画古玩,好一阵瞠目结舌。

    祝老板大气啊!

    连喜欢一个人都喜欢得这么高调!

    品儿骄傲地道:“我们姑娘说,若是顾公子依然躲着不见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就每天送几箱东西过来,知道顾公子愿意见我们为止。”

    闻言,紫萤气不打一处来:“祝令仪这也太嚣张了,她以为就她有钱啊?谁稀罕你们的东西。拿走拿走!”

    品儿:“我们姑娘知道顾公子视钱财为粪土,所以还备了别的。”

    说着又是一拍手。

    院外婷婷袅袅地走来一排亭亭玉立的姑娘,施施然给众人行了个礼。

    品儿:“这是——”

    “品儿姑娘!”宋归尘赶紧打断品儿的话,“品儿姑娘,你还是将这些银子,还有这些美人都带回去吧,顾大哥他不是这样的人。”

    “那可不行!”品儿仰头道,“我们姑娘交待的事情,我一定得办妥了。”

第321章·辞行

    这边正僵持不下,顾易穿着一袭纯白素衣开门出来。

    见到院子里这幅景象,又见到品儿嘟着嘴一口一个“我们姑娘”的样子,立刻明白了过来。

    见到顾易,品儿一脸不乐意。

    姑娘一心一意对他,他却如此无情,简直不识抬举。

    可是想到上次自己自作主张没有将任懿的试卷给顾易送来,姑娘生气之下,直接不许自己伺候她,甚至许久不和自己说话,连眼神都懒得给自己的样子,品儿就后怕极了。

    此次姑娘让她前来,也是为了将功补过。

    思及此,品儿露出花儿一样的笑容:“顾公子,顾状元,金殿题名,恭喜恭喜呀!这些都是我们姑娘让我送来的,公子瞧瞧可还满意吗?”

    顾易:“她又耍什么把戏?”

    一大早上就见祝令仪来这么一出,顾易只觉得脑仁儿疼。

    “品儿姑娘,请你将这些东西拿回去,烦请告诉你家姑娘,让她不要再为我顾易费尽心思了。”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品儿气得叉腰骂起来,“我家姑娘好心待你,你倒这么不近人情!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哼!”

    要她说啊,这个顾易哪里有锦绣绸缎庄的周家二公子好?

    老爷早已给姑娘和周家二公子定了亲,偏偏姑娘一心都在顾易身上。

    想到来时姑娘交待的话,品儿站直身子,大声道:“我们姑娘只有一句话要问公子,公子当真不念半点旧情,连见她一面都不肯?”

    旧情?什么旧情?

    众人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纷纷竖起耳朵,直勾勾的看着两人,生怕错过了半点蛛丝马迹。

    顾行之狐疑地看着顾易:想不到三弟表面正经,私底下却和人家姑娘有了“旧情”?

    这可是不对的呀,既然欺负了人家姑娘,就要对人家负责到底嘛。

    他们家又不是那种规矩繁杂的富贵人家,就算祝姑娘只是个商人之女,相信爹娘也会喜欢她这个儿媳妇儿的。

    况且,祝姑娘经商手段非凡,他们的万卷堂还是在她的帮助下才这么快在京都立足下来的……

    顾行之越想越觉得,三弟对祝姑娘这么“冷淡”,实在过分了。

    倒是顾易直接气笑了。

    随即又想,这个祝令仪诡计多端,要是他今日不去见她,保不齐她又要搞出其他幺蛾子出来。

    索性答应品儿,随她一起去樊楼。

    顾易和品儿一行离去后,紫萤“哇哇”叫着数银子,众人将院子里大箱小箱收拾完毕,院门又被扣响。

    是张远、思思还有常老爹三人前来向顾易和杜青衫道贺。

    和三人一起前来的,还有一个背着灰白布包的中年人。

    “杜贤弟,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胡灏,胡兄,也是此次科举的士子。”

    胡灏惭愧摆手:“落第之人,诸位见笑。”

    杜青衫命人上茶,三人寒暄过后,杜青衫看着张远身后的行囊,问道:“张兄这是要走?”

    张远正色道:“正是,愚兄今日来,是向贤弟辞行的,如今任懿已伏法,追杀我的人也撤了,这一路当是无险。况且有胡兄作伴,路上也有个照应。”

    “那么,张兄欲往何处去呢?”

    张远还未回答,胡灏就道:“此番科考,我等空有建业之才,已然过了春闱,省试合格,在殿试中却被淘汰下来,我二人不堪此辱,誓要远走它处,另谋出路——”

    “胡兄。”张远拦住神情激愤的胡灏,对杜青衫道,“贤弟有所不知,胡兄他参加了五次殿试,次次落榜,故而有些情绪。”

    杜青衫愕然,继而一叹:“胡兄说得不无道理,如今的科举制度,即便通过了会试,在最后的殿试之中也会有不少人被淘汰,此举导致许多寒窗苦读数年,一层层通过乡试、会试等各个考试的考生最终栽在了这临门一脚。考生心里有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胡灏被杜青衫说得十分羞愧。

    他如今已是不惑之年,眼前的人年纪轻轻却是当朝探花……

    胡灏越想越羞,提起行囊,匆匆朝二人抱了个拳就往外走。

    杜青衫起身欲拦,张远制止了,道:“杜贤弟不必追,胡兄就是这个脾气,藏不住心事。”

    说着朝杜青衫颔首一礼,背上包裹去追胡灏。

    “张大哥留步!”

    宋归尘提着大小两三个包袱匆匆走来,杜杞也跟在她身后,手里也提着两个包袱。

    “张大哥,这些是我做的一些点心,你带着路上吃。”又接过杜杞手里的包袱,也递给张远,“这是一些银子,张大哥带上吧,路上用得着。”

    看着宋归尘诚恳的面容,张远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谁也想不到,张远和胡灏这一去,竟投敌去了西夏,还成了西夏军师。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里仁巷的小院里,前来拜访的人去了一拨又来一拨。

    可忙坏了宋归尘。

    一夕之间,他们这里仁巷出了两个金榜题名的人,别说亲近之人了,就连里仁巷的百姓,也兴高采烈。

    梅香等几个丫头出去买菜时,菜市场买菜的大妈大伯,直接都不要她们的银子,恨不得将自家的鱼啊肉的直接送给状元郎和探花郎家,好沾沾喜气。

    杜青衫也没闲着,顾易去了樊楼,道偷了个闲。

    以至于每个前来拜访之人,全由杜青衫一一接待,这一整天下来,他几乎都在会客厅,喝了好几盏茶,还觉得喉咙干涩。

    宋归尘抽空熬了碗银耳羹放在水井里凉了让阿崔给杜青衫端去。

    杜杞好不容易从会客厅偷溜出来,此刻正举着一根树枝在一旁比划,见此情景,不由得叹了个好长的气:“诶!”

    宋归尘好笑地问:“叹什么气呢?”

    “正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呐!”杜杞将树枝扔下,跑到厨房门口,顺势坐在门槛上,皱着小脸道,“当初我家蒙难之时,这些人个个避之不及,唯恐我们求上门去,如今见皇上赏识我哥,又一个个巴巴儿上门来,生怕我们想不起他是谁。”

    宋归尘将一碗银耳羹给杜杞,笑道:“阿杞也吃点。”

    她在杜杞身边坐下来,手撑着脸,平静地望着星星点点的夜空:“阿杞还记恨那些人吗?”

    “记恨?倒也没有。”杜杞道,“我只是突然不想参加科考了,有和这些人勾心斗角的精力,还不如逍遥自在,游历大好河山;又或者去个无人打扰的清静之处,修身养性、陶冶情操。”

    宋归尘想到孤山隐居多年的师父,摸了摸杜杞的头发,温柔地道:“嗯,阿杞所言也是一种选择。”

第322章·烧尾宴

    正如加官进爵一样,士子登科,也要办烧尾宴。

    这烧尾宴始于唐中宗时期,据说鱼跃龙门,天火降下烧掉鱼尾,鱼才能化身真龙。

    所以这宴席取名“烧尾宴”,寓意宴会主人官场得意,能一路欢快地蹦跶下去。

    顾易和杜青衫齐齐登科,这烧尾宴自然更加马虎不得。

    顾易这日草拟了宴客名单来寻杜青衫,将单子交给杜青衫,为难道:“杜兄,我方才拟了一份名单,正犹豫是否要将丁参政加上,杜兄有何意见?”

    杜青衫看罢顾易的名单,沉吟道:“这上头请了恩师,李相公,还有个个参政,唯独不请丁谓,顾兄是有什么忧虑吗?”

    “一来,这些日子,寇相和丁参政势如水火,我担心他二人同席会出什么事情。二来,太室书院杨院长最不愿见到丁谓,若请了丁谓,想必杨院长必然不肯前来。”顾易皱眉解释,“可是其他参政都请了,唯独不请丁参政,似有不妥。”

    杜青衫思吟几许,道:“还是将其添上吧。”

    烧尾宴,说白了其实是一场政治宴会,宴会上请了哪些人,吃了什么东西,喝了什么酒,很快便会传入圣上的耳朵,若是只顾私情而不请丁谓,少不得落人把柄。

    “那好,就将其添上。”

    顾易也赞同杜青衫的想法,大笔一挥,将丁谓的名字添上。

    宴席本该在主人家举办,然而由于他们住的这间小院虽说清静,但终究太过寒酸,寇准爱才心切,便提议在寇府设宴。

    如此倒省了宋归尘不少事。

    虽说她厨艺甚佳,也喜欢制作美食,然而这烧尾宴所需的食材,她连见都没见过呢,更别说做出那些菜了。

    什么“红罗丁”、“贵妃红”、“八仙盘”、“王母饭”、“锦装鳖”……光是听听,宋归尘就能窥见这场宴会的繁华。

    到了烧尾宴这一日,宋归尘亲眼见到那一盘盘奇巧的菜品时,更是惊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杜青衫、顾易身为宴会主角,自然是坐在主桌,与寇相、李相以及丁参政等人同桌。

    寇准和丁谓向来不和,尽管丁谓就坐在他的右侧,然而他却连个眼神都不给丁谓,只与左侧的李迪说话。

    好在顾易几处张罗,席间倒也融洽。

    杜青衫远远往宋归尘她们那一桌瞧了瞧,见她正让寇府厨娘一道道菜地给自己介绍,杜青衫偷笑,朝她远远地举杯。

    宋归尘不好意思地微微颔首,就见杜青衫仰头一滴不剩地将酒喝了。

    这一幕恰被丁谓看见了,便笑道:“探花郎好雅致!想必那位就是圣上赐婚探花郎的宋姑娘了?”

    杜青衫:“丁参政好眼力。”

    “哈哈哈,探花郎和状元郎年少英杰,如今金殿题名,深得圣上赏识,他日前程不可限量啊!”

    “丁参政此言有理。”寇准突然出声,“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你我皆老了,这社稷江山,终究需要他们年轻人去辅佐扶持。”

    丁谓一愣,继而大笑:“寇老智慧,只不过,这‘沉舟’‘病树’一句似有不妥,何不用‘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一句?”

    众人见他二人针锋相对起来,皆噤声看着这边。

    寇准捋着胡子,冷哼道:“丁参政才学广博,寇准自愧不如。”

    丁谓赔笑:“丁谓仍是相爷的学生。”

    “哈哈哈哈,是吗?”

    寇准猛然大笑,想当年,还是他一手提拔的丁谓,想不到养虎成患,丁谓与王钦若勾结,为或圣宠,竟进献谗言,称有天书,更是将自己排挤出京。

    如今王钦若犯下大错被贬离京,丁谓缺了左膀右臂,又开始向自己伏小做低了吗?

    寇准笑毕,拍了拍手,立刻有几名歌姬缓缓步入舞台,开始舞蹈。

    歌声曰:

    波渺渺,柳依依。

    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江南春尽离肠断,蘋满汀洲人未归。

    宋归尘静静听着这歌声,一时被词吸引,不由细细回味。

    她忍不住看向寇准,他已然有了白发,此刻已有了几分醉意,正手持酒杯,双眼迷离地看着台上歌舞。

    宋归尘轻叹。

    寇府的舞姬,所唱的自然是寇准的词。

    只是没想到,这样触目伤怀、凄然感伤的词,竟出自昔日决断澶渊、其势锐然的寇公之手。

    一舞毕,众人纷纷拍手称赞。

    丁谓拍手拍得最用力:“舞美曲佳词更妙,堪称三绝!”

    众官员也附和:“对,对,对,堪称三绝!堪称三绝!”

    寇准喜道:“来人,赏两束绫!”

    即刻有婢女捧绫上台,台上舞姬一人两束,谢赏退下。

    丁谓笑道:“相爷,记得你当初是一曲清歌一束绫,如今怎么变成两束了?”

    “正是怕‘美人犹自意嫌轻’,这才增加一束。”

    “哈哈哈,古今豪爽慷慨者,唯相爷也。”丁谓道。

    众官员也跟着附和:“相爷慷慨,古今第一!”

    丁谓奉承人的功夫,顾易杜青衫着实是见识到了。

    见恩师如此自得,杜青衫微微皱眉。今日晚宴已然豪华过了头,恩师又当众大赏舞姬,只怕不妥。

    杜青衫担忧地看着亦有几分醉意的寇相,心中五味杂陈。

    这边丁谓见寇准愿意和自己说话,十分欣喜高兴,殷勤地端了一碟子鱼羹到寇准面前:“相爷,这鱼羹味道鲜美,您也尝点。”

    “好好好,老夫尝一尝。”

    寇准放下酒杯去尝鱼羹,胡须上不慎沾染了鱼羹也没发觉。

    丁谓倒是看得清楚。

    忙掏出手帕:“相爷,你胡须上沾了鱼羹。”说着殷勤地用手帕替寇准将胡须上的汤羹拭去。

    寇准装出醉态,哈哈大笑,出言讽刺道:“谓之,你位居参知政事,国之栋梁,君之股肱,今亲手替老夫擦拭胡子,恭恭敬敬好似奴仆也。”

    一语毕,众官员都惊呆了。

    宴客厅中出现僵局,时间恍若凝固,大家都木然不动。

    杜青衫突然站起来:“恩师醉了,我扶您回房歇息。”

    顾易也道:“寇相醉酒之言,丁参政千万莫放在心上。”

    丁谓尴尬地收回手帕,尴尬地哈哈大笑:“哈哈哈,相爷醉了,下官也不胜酒力,这就告辞了!”

    众官员见状,也纷纷告辞。

    杜青衫扶着寇准:“恩师。”

    寇准醉眼迷离,望着空荡荡的宴客厅:“怎么都走了,都醉了?哈哈哈,唯有老夫没醉,来来来,给老夫再斟酒!”

    “恩师!”杜青衫夺过寇准手中的酒杯,“来人,扶恩师回房。”

第323章·醉酒

    “老夫没醉!”寇准挣脱丫鬟,“老夫还要再喝它三大瓮!老夫高兴,老夫高兴!”

    寇夫人原本是在后院,听到这边的动静,忙来到前院。

    见寇准醉得说起了胡话,又听杜青衫将席间的事情说了,一时悲从心来,不由得泪流满面。

    侍妾蒨桃也跟着拭泪。

    “相公,你不要再喝了!”寇夫人提高了声音,又气又怜。

    寇准见状,呵呵笑道:“夫人,你怎么来了?你不许我喝酒?哎哎哎,你是没见到方才我假醉戏弄丁谓呀,他脸色青紫,木然如塑,实在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相公!”寇夫人摇头道,“丁谓奸邪小人,此等人我们不与他来往就是了,何苦去招惹他?”

    “对呀,丁谓正恃圣宠,势焰滔天,老爷应当心才是。”蒨桃也道。

    寇准毫不在意:“丁谓若计较老夫醉言醉语,也会贻笑天下,夫人,蒨桃,你们不必如此担心。”

    寇夫人和蒨桃见寇相醉态尽显,更是泣不成声。

    寇夫人道:“相公——”

    寇准听得烦躁,甩袖道:“行了行了,你们下去吧,老夫没醉,要与昭晏和慎之说话。”

    寇夫人和蒨桃忧心忡忡地离去。

    待客厅只剩他们三人,杜青衫才道:“恩师,学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寇准审视杜青衫一眼:“讲。”

    杜青衫便道:“学生初识恩师时,恩师以一己之力,决战澶渊,力排众议,奏请圣上御驾亲征,这才取得澶渊之战的胜利;彼时恩师堂堂正正斥奸佞,刚刚烈烈走雷霆,是学生心目中的大英雄!可如今,恩师面对丁谓,却只能假醉戏弄,实在叫学生痛惜。”

    杜青衫知道,自从恩师进京复相以来,处处受丁谓打压排挤,不仅违心地接受了玉清昭应宫使一职,还不得不参与玉清昭应宫的扩建。

    皇上虽给了恩师相位,但事事皆听丁谓的,恩师他虽有相位,却无相权。

    也正因此,这些日子,恩师意志消沉,每日在家饮酒,连相府之事也鲜少过问。

    这番话说得重,重得寇准半晌没反应过来。

    随即故作潇洒地摆手:“借酒骂贼,别有趣味!”

    “恩师,想当年恩师气吞万里,豪情万丈,如今为何借酒消愁——”杜青衫还要再说,顾易拉住他,朝他摇了摇头。

    杜青衫只得无奈打住。

    “气吞万里丈,哈哈,豪情万丈……”寇准喃喃,又喝了杯酒,“老夫不过是多喝了杯酒,你们就喋喋不休,老夫醉酒而已,何伤大雅?刘伶一篇《酒德颂》,还千秋传颂呢!”

    “老爷,您是太平宰相,不是乱世名士,岂能与刘伶相提并论?”恰在此时,蒨桃端着醒酒汤过来,“老爷,您该听听昭晏说说,如今士庶都是如何议论你的。”

    “树大招风,老夫位居宰相,安能不引人议论,街谈巷议,不足听之。”

    “恩师,昔日京城童谣是‘欲得天下好,无如召寇老’,而今续了两句,‘盼得寇老到,人哭妖魔笑’。”

    寇准闻言,心头一震,继而故作镇静:“市井小民,胡编乱造!”

第324章·酒醒

    顾易拱手道:“寇相,近日徐州等地大水、江淮亢旱,各处灾情不断,丁谓之流压而不报,反而天天奏瑞称祥,弄虚作假之风日益盛行。开封士子都认为寇相来了,会压制压制丁谓等人嚣张气焰,不想连您也附和扩建宫殿,不仅兼任了玉清昭应宫使,还大兴土木,百姓们无不大失所望。”

    他一番话说得直接,说完后便真诚地看着寇准。

    寇准张着嘴,苍老的面庞带了惊诧,手中酒杯掉落在地,指着顾易:“住口!住口!”

    他猛地掀翻桌上残羹,愤怒又悲伤地道:“昔日王旦为相之时,也兼任玉清昭应宫使,也听任建造宫观,也不曾疏远丁谓等人,却无人议其过错,死后还举国同哀,称之为一代贤相。老夫不过萧规曹随,却为何受尽指责?哈哈哈,天下人待王旦何其宽厚,待老夫何其刻薄!何其刻薄!”

    宋归尘看得不忍,忍不住说了句:“寇相,您可知,王老宰相弥留之际,立下了什么遗嘱?”

    “哼,他能留下什么遗嘱?不过是教子孙世世代代都做和事老,以便长享富贵!”

    “寇相,您错了。”宋归尘摇头,“王老弥留之际,自愧生前附和天书,死后无颜去见列祖列宗,执意要削发披缁,以僧道之例下葬。”

    闻言,寇准猛然看向宋归尘:“你从何得知?”

    “恩师,学生可以作证,王文公仙逝之时,学生和小尘,还有师母都在相府,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杜青衫替宋归尘解释道。

    寇准登时懊恼不已,大为震撼地一拍脑袋:“老夫糊涂!老夫糊涂啊!”

    他负手走到廊下,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月亮,沉默许久,长叹一声:“老夫不如王公,不如王公!”

    顾易上前道:“寇相,您当初自证天书为实,故而进京之后才失了底气,不得不兼任玉清昭应宫使,一兼任了此职,更是自认当年弹劾丁谓全都错了,一认此错,便更没有理由阻止圣上扩建玉清昭应宫。”

    寇准又一声长叹,看向顾易,目光之中全是赞许:“你说得没错,老夫这是一步错,步步错,当初理亏在先,如今虽有这宰相之职位,可行事却是处处受限,步步艰难,圣上他,他压根就没想让老夫行宰相之权呐…..”

    想到初入京时,皇上和丁谓设下步步陷阱,明示恩宠,实际上却是戏弄,这些日子以来,皇上对他上奏的奏章也只是摆手让和丁谓商议,寇准心里就是一阵堵得慌。

    想当年先帝在时,他寇准何曾如此狼狈过?

    “恩师,何不就此辞官——”杜青衫话还没说完,忽然门子前来通报,说内侍周公公求见。

    寇准皱了皱眉:“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门子道:“回相爷,周公公说是有要事商议,还请相爷务必见上一面。”

    寇准思索片刻:“那好吧,让他进来。昭晏,你们先回去吧,该怎么做,老夫心中已经有数了。”

第325章·六月

    寇准话音才落,周怀政已经走了进来。一脸笑容地问顾易杜青衫好:“状元郎,探花郎也在?”

    “这就告辞了。”

    “改日咱家登门讨状元酒喝。”周怀政呵呵笑着,看着几个年轻人离去,复而看向寇准,见寇准一脸不耐,周怀政也不恼,而是一脸高深莫测地道,“相爷苦衷,咱家早已知晓,今日前来,有一大事相商。”

    “哦?周公公有何见教?”

    “相爷,丁谓等恃宠而骄,已历多年,若不除之,你何能伸展抱负?而欲除五鬼,除非当今——”

    “住口!”寇准急忙阻止。

    “相爷,且容咱家把话说完。皇上年事已高,太子早已成年,据咱家察之,太子敬重相爷,厌恶五鬼。倘若皇上禅让,太子登基,则驱逐五鬼,易如反掌。”

    寇准沉吟不语。

    周怀政继续道:“咱家见相爷受制于丁谓五鬼,忿忿不平,遂有此谋,只要相爷同意,咱家便去劝皇上禅让。”

    寇准一脸不赞同:“倘若惹怒皇上,便是大祸临头。”

    “此谋成则政归相爷,败则祸由咱家一人担待。”

    “这……”

    “相爷放心,咱家自会见机行事。”

    六月,骄阳似火。

    这一日,宋归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在樊楼赢来的外加卖书存下的银子花了大半,在天汉桥附近买下了一处宅子,并喜滋滋地拉着杜青衫一起去参观。

    此处位于汴京闹市中心,出门不远便是杜青衫最爱的汴水秋声之景。

    如今秋意尚早,桥下汴水奔流,浪声滔滔,桥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两岸商业十分繁荣,笙声连成一片。

    站在桥上,南望朱雀门,北望宣德楼,中间便是天街。

    给宅子取名时,杜青衫坚持题名“宋府”,宋归尘哭笑不得,杜青衫道:“小尘用自己的银子买的房,怎可题他人之姓?”

    宋归尘抿嘴,话虽是这么说,但他们不日就要成婚,总不能挤在里仁巷那个租的小院子里。

    她买下这处宅子,也是为了他们的以后考虑。

    杜青衫看出了她的小心思,笑问:“小尘啊小尘,你这是担心我杜青衫不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家嘛?”

    宋归尘翻了个白眼,打趣道:“我担心这个干嘛,我自然可以自己给自己一个安稳的家。你嘛,负责貌美如花就行了。”

    杜青衫会心一笑,拉起宋归尘的手:“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沿着天街走了不足一刻钟,宋归尘正惊讶地问:“杜府?”

    杜青衫点头:“不错,前几日圣上下旨,撤了杜府的封条。”

    宋归尘还没说话,杜青衫含笑看向她:“小尘的动作太快,为夫都还没有来得及将此事告诉小尘,没想到小尘就迫不及待替为夫买好我们二人未来的住所了。”

    他一口一个“为夫”,笑意溢于言表。

    宋归尘听得耳热,软软捏了他手臂一把:“谁和你为夫为妻的!”

    知道她面薄,杜青衫不再调笑,而是正色道:“武叔已经派人将府中里外收拾好了,小尘看看,什么时候方便,就搬过来。”

    说着,目光瞥见宋归尘白皙的面容染了绯红,诱人得紧,不由得又说了句:

    “或者,你我大婚之日,我亲自迎你进去……”

第326章·良宵

    六月十五。

    门庭冷落的杜府今日热闹了起来,处处挂了红绸,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喧闹过后,已是月上柳梢。

    宾客散去,月凉如水。

    杜青衫走在熟悉的府中,想着此时正等着自己的小尘,不由得加快脚步。

    宋归尘吃了几块紫萤送来的点心,倒也不饿,琢磨着宾客也该散去了,越发紧张起来,屏住呼吸听着外头动静。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宋归尘赶紧坐好,忐忑地听到有人推开了门。

    继而盖头被揭开,宋归尘缓缓抬头,对上他噙笑的眼。

    “小尘。”杜青衫轻轻唤了一声。

    “嗯。”

    看着他肩头柔软的黑发,看着他温润如玉的眉眼,看着他因饮酒而微红的脸颊,宋归尘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膝上的的手忍不住微微捏起。

    杜青衫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手持喜杆,轻挑着盖头,看着眼前温柔和顺的女子,他指尖微微颤抖,想要开口说话却觉得喉间干涩发哑。

    此时此刻,二人静默无言。

    这不应该,杜青衫暗自摇头,这场婚礼早已在他的脑内演过数次,一切进行顺利,没有任何差池。

    只是看着眼前如此清隽的人,想着她愿意将一切都交给自己,想到她今后将长长久久地和自己在一起,杜青衫就胸口发烫,连呼吸都变得炽热。

    他深深呼了口气,喜杆挑起喜帕放置一旁,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交杯酒……”

    宋归尘失笑,难得见杜青衫这幅模样。

    她端起酒,抬手勾住他的手腕,仰头将泛着暖意的茶水饮下。

    虽然过去了那么久,因担心喝了酒就会和段小尘互换,此时此夜,她还是不敢饮酒。

    只好以茶代酒。

    放下酒杯,她柔柔地望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别这么看我……小尘。”

    杜青衫小心翼翼地吻上她的唇。

    “小尘……”

    清晨,宋归尘一觉醒来,下意识想起身,手却被牵住。

    顺着手的方向望去,看到发丝凌乱的他斜卧床边,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小尘,你醒了。”他的声音有些喑哑。

    他生得极好看,美得自然而然但又好像精心安排。

    不论是斜卧还是躬身,都美得流畅连绵,像是晕染开的水墨,一缕一缕地由里而外,混合在他雅正威严的气质里,有一种迷离又清朗的诱人。

    此时他只着里衣,长发如瀑,更显风流潇洒,眼底的柔情蜜意藏也藏不住,温柔得似乎要将宋归尘整个人裹住。

    “昨晚睡得好吗?”杜青衫问。

    想到昨夜旖旎,宋归尘“唰”的一下红了脸,挣扎着就要下床:“那个,嗯,这个,好,早啊——”

    杜青衫好笑地一把将她搂到怀里,把她柔软的脑袋靠在自己胸前,满足地嗅着她的发香,五指滑入她指缝间,牢牢牵住。

    “于我而言,昨晚是一夜良宵,但求小尘也有同感。”

    宋归尘:……

    夭寿了,这臭不要脸的!

    他不说话时是一副山水画,一说话,就成了凡间俗物!

第327章·太子

    相府,寇准立于院中,默然环视四周,这处他几进几出的地方。

    如今,他又不得不离开了。

    “恩师!”杜青衫匆匆而来,“恩师,学生听说圣上罢了恩师的相位?”

    “昭晏啊,你来了。”寇准看了杜青衫一眼,苦笑道,“不错,老夫已命人收拾行李即日出发,前往相州。”

    杜青衫道:“学生与恩师一同前去。”

    “你正新婚燕尔,又是新科探花,如今圣上又命你为太子老师,你怎能与老夫前去?”寇准摆手,“圣上顾念旧情,只将老夫贬去相州,已是天恩浩荡,老夫此去,你师母,还有湘儿,就要你多照顾了。”

    “恩师。”

    “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此番老夫被贬,乃丁谓与刘皇后从中谋划,刘后深得皇上宠爱,她的话,皇上言听计从。太子如今年幼,皇上又急病缠身,为师担心日后——”

    寇准话到嘴边,望了望四周,又止了话头,郑重地看向杜青衫:“昭晏,皇上特意将你差到太子身边,一来你乃孤臣,身后没有盘根错节的势力,二来,想必也有安抚老夫之意,圣上的一番心意,老夫不能不领。昭晏啊,老夫老了,已决计不参与朝中之事,此番去相州,正好颐养天年。”

    杜青衫知道恩师说得没错,相州距离京都并不远,水路一天一夜也就到了。

    想来皇上虽有心贬谪恩师,但到底还是念在恩师多年功劳,不忍将恩师贬去太远,又担心恩师心灰意冷,故命自己为太子太傅,以慰恩师之心。

    寇准走后,内侍周怀政来到相府,十分悲伤,以手拭泪:“此事是咱误了相爷,是咱家误了相爷!”

    “周公公,您就不用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寇夫人冷笑道,“若不是你让我家相爷搞什么太子监国的事,我相公如何会被贬相州!您到好,依旧是官服加身、受尽宠信,这会儿假惺惺地前来,是来看我寇府笑话的吗?”

    “夫人——”周怀政痛心不已,“咱家万万没想到,提议太子监国的事会被刘皇后知道,更想不到,她会将火引到相爷身上,这都是咱家考虑不周,让相爷平白受了冤屈。夫人您放心,咱家会还相爷一个公道的。”

    杜青衫今日第一次见到十二岁的小太子赵祯。

    和阿杞差不多大的年纪,一身劲装站在资善堂练武场,手里拿着把长剑,负手打量杜青衫:“听说你武功很厉害?”

    杜青衫苦笑,怪不得让他来武场见太子呢,原来是想比武?

    看来自己早年间的经历都被这小太子摸透了呀。

    “回太子,臣略通一二。”

    “正好,本王今日看书累了,想活动活动筋骨。”赵祯命令道,“你,和我比比。”

    杜青衫看了看武场周围,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想来是被小太子差走了。

    “好啊!”杜青衫笑道,抬手对做了个请的姿势,“太子请!”

    “你不拿武器?”

    “不用武器。”

    “那本王也不用。”赵祯一把将手里的剑扔开,起势朝杜青衫攻去。

    杜青衫有意陪练,自然是收着八九分的力,只使了一分的力和赵祯对打。

    几个回合下来,小太子累得趴在地上气喘吁吁:

    “你,你怎么不喘啊?”

    杜青衫哈哈大笑:“照这个打发,再打上三天三夜,我也不会喘。”

    赵祯没有计较杜青衫的失言,而是爬起来,郑重地和杜青衫道了声:“谢谢。”

    他说:“从来没有人和我这么打过。”

    “太子,臣——”

    “今日就到这里,本王累了,你回去吧。”小太子突然说。

    杜青衫连忙称是,目送小太子离去。

    小太子突然回头,朝杜青衫吩咐道:

    “明日,还是此时,还是此地。”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438/ 第一时间欣赏青衫誓最新章节! 作者:公子予渔所写的《青衫誓》为转载作品,青衫誓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青衫誓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青衫誓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青衫誓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青衫誓介绍:
宋归尘捡到一个俏夫君。
北宋年间,欢喜冤家杜青衫和宋归尘吃吃喝喝、甜甜蜜蜜、打情骂俏的故事~青衫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青衫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青衫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