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7章 动静
粮草已经到位,各州府存粮不多。
若是再将战线拖长,只怕北吴军不打过来,各州府持续无粮,也要闹民变。朝廷再想筹集粮草也没的筹集。
谢显不说假大空的话,向来有一是一,尤其这等关键时刻。
萧司空心里有了底。
趁着粮草、银子全部到位,士气高涨,着薛敬儿带两万马匹趁后半夜人困马乏放火偷袭北吴军,连夜追杀出去三十里地。
一场仗打胜了,振奋军心,在那之后又接连打赢了几场小规模的战争。
整个大梁士气算是彻底恢复了。
雄纠纠气昂昂,不知道的以为丢掉十几座城池的不是他们大梁,而是北吴呢。
北吴那边自然是冷静,看得透彻,可军心不可逆,大局虽然未改,但接连几个仗失利,于军心不利,人心浮躁。
下边不稳,上面难免就急于求近,也想打几场胜仗,两边战事再度激烈起来。
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月,胜负各半。
直到北吴后方传来消息,柔然忽然大举进军北吴,已然攻占了五六座城池,吴王彻底怒了,当即拔刀就把桌案都给砍了。
“柔然人出尔反尔,明明大军出发前已然给足了他们好处!”
“两族还是连姻,居然这般扯我大吴后腿!”
可是撤军回去也不现实,吴王敢肯定他前脚撤,南梁后脚就得跟进。
又等了两天,柔然又攻下了一座城。
吴王沉不住气了。
他怕这边南梁没打下来,自己那几座城都让柔然给打秋风扫走了。
恨的牙都让他给咬肿了,腮边肿成了小拳头高。
不能不撤了。
“不若,分兵而撤之,咱们固守不出,先行撤军三分之一,回防,狙击柔然。剩下三分之二,先观其行势,再决定是固守,还是后防。”
说话的人三十多岁,刀条脸,细眉长目,一把山羊胡,正是梁人殷青。
于废太子一案被玉衡帝打包到广州流放,在那之后鼓动广州刺史谋反,以响应江州刺史。结果,以失败告终之后,殷青看明白了大梁局势,径自北上投奔了东吴王,也就是现今的吴王,深受重用,无所不应。
殷青当然不愿意费尽全力鼓动吴王南下征伐就这么草草收场。
可他也看出来了,吴王兴致尽失,心都悬在柔然边境上了。
毕竟那才是北吴的大本营。
至少南下征伐了十几座城池,打到现在也还占据七八座,至少在胜负方面,北吴占上风。
现在撤回去,也不算败兴。
一番话说到了吴王心坎里:“那就依侍中所言。”
殷青受吴王厚待,早于年前就封了侍中。
殷青抱拳拱手:“陛下英明。”
“大梁局势急转直下,几年内休养生息也很难回到鼎盛时期。如今的永平帝目光短浅,格局小,又爱猜忌,难成大事。”
“只可惜,那毒没要了谢显的命。”
吴王点头,可惜:“一次不行,那就两次。”
“毒不行,直接就派刺客上,永平帝小崽子不是倚重谢显吗?就把他弄死,朕就不信了,他还能蹦几天!”
“来人,撤兵。”
殷青:“微臣留下。”
吴王沉吟:“给你三个月时间,这边局势稳了,立刻回京。”
“遵命,陛下。”
于是,当天晚上吴王就带着三万人马回防柔然。
至此北吴闭关不出,任你大梁骂上天去,把吴王祖宗十八代都给带上,人家就是沉得住气,坚守不出。
谢显看到回传,笑了。
还没等高兴,把好消息回禀给皇帝呢,皇帝那边却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永平帝这边一直心系前方战事,睡觉都睡不着,几天了半个时辰都很难维系,于是私自加大剂量,喝了大量的安神汤,安神药,结果一直到天光大亮都没醒。
多福惊了,怕直接给喝死过去,朝会是开不了的了,直接就派人去将谢显给请进宫里来了。
好在还有声息,谢显便着太医院会诊。
可惜谁也不敢出那个头,怕万一说错了,是抄家灭族的罪。
谢显只好与院判商议给皇帝灌下催吐的汤药,有谢显顶着,谁还有二话呢,好坏也轮不到他们顶缸,一直折腾到快下午了,也不知道是让他们给折腾醒了,还是药劲过了,永平帝悠悠转醒。
整个人都是懵的,就见御医们跪了一地。
“徐州急报。”谢显凑到皇帝身边。
皇帝一听眼睛就亮了,又醒了大半。
“怎么朕的御医都跪在这里?朕是怎么了?没事就都退下吧,徐州急报可是好消息?”
御医们长舒一口气,鱼贯而出。
论忽悠哪家强,谢家郎主属第一,比不过呀比不过,忽悠到皇帝头上了。
“陛下可以着褚护军前去与北吴和谈了。”
哈?
和什么和?
“朕还失了半个徐州,丢了七八座城池呢。”永平帝可怜巴巴,就这么算了?
再者,你说和谈就和谈?
人家干吗?
会不会人家就是想以粮草耗死大梁啊?
谢显:“想必是柔然出手打击了北吴边境,北吴在咱们这边耗不起了。司空派人暗察,北吴那边骂阵不出,减兵减灶,吴王想是已经撤了。”
“那咱们不乘胜追击吗?”永平帝兴奋了,又精神了不少。
“咱们粮草也已经所剩无几。”
永平帝:没钱是个大问题。
“不如安守现状,给彼此个喘息的时间。否则两败俱伤,大梁也捞不到好处。”谢显劝道。
吴王那边定然也是看出了大梁的颓势,知道自己便是撤了也无妨,翻不出大浪来。
带到如今,永平帝不应又能如何呢?
写罢了圣旨,永平帝慢悠悠地吹干了笔墨:“这柔然出兵倒挺是时候,诚如爱卿所虑,只怕大梁打不起旷日持久的仗了。”
“当日交好十七王子果然是对了,他倒是个念旧情的,适当时候还知道助大梁一臂之力。”
再耗下去,对大梁也不利。
谢显微微一笑。
正是时候吗?
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凑巧?
皇帝当他将假公主嫁过去,又搭银子又送嫁妆,连技术人才都送过去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物尽其用,各司各职。
只靠旧情,只怕临死走马灯的时候有个念想,大梁皇帝倒是个不错的,当年给了不少好东西,于我柔然有利得这么句话就是不错了。
情?
那不是国与国之间该讲的。
第918章 犯傻
永平帝连夜下圣旨给褚彦,让其代表大梁前去与北吴主将和谈。
别管占没占着便宜吧,吃不吃亏吧,战事停了是正经。
这仗打的他肉疼肝疼头疼,停了也就停了,起码龙椅暂时是稳住了。
这事儿处理完了,他回过神来了。
……怎么了,他就从大半夜一睁开眼睛就已经又是大黑天的了,眼巴前还跪了一地的御医。只不过当时有徐州军报给他把焦点吸引过去了。
等静下来,越发觉得这里有鬼。
“多福!”
永平帝把多福叫过来,眼瞅着这货眼泪汪汪的,跟百八十年没见似的,大有一言不和就要往他怀里扑的意思。
“怎么了?”
他想问问自己是怎么回事,结果多福刚听个开头就哭开了。哪里还敢隐瞒啊,当年玉衡帝身边的魏得胜怎么死的历历在目,皇帝一旦嗝屁身边近侍有一个算一个就没得善终的。
以前还觉着永平帝少年登基,他算摊上大便宜了,只要不犯事风风光光大半辈子是不愁的。
现在一看皇帝大把大把吃药,睡不着觉大把大把掉头发,他就慎得慌,心里发毛。
直到今天早上叫不醒,不说虚的,尿都吓出来了,没时间换,硬生生让他自己给塌干了。
“咱以后可别再喝那东西了,吓死小人了……呜呜呜……呜呜……呜……”多福眼巴巴看着永平帝,泪眼朦胧。
永平帝的火腾地就上来了:“说重点!”
多福一哆嗦,他一直说的就是重点啊。
“陛下昨日的药喝多了,一直到早上还不醒,小的情急之下就去请了谢仆射,仆射又将御医给请来,给陛下喝了解药……”
说是解药,其实就是各种催吐的东西,那味道真真是令人一言难尽。
但没必要和皇帝说就是了。
多福人小,可心眼子不比任何人少。在皇帝跟前服侍,没点儿心眼子不行,早死八百多回了。
“喝多了?”
半晌,永平帝吧唧嘴……没回过味儿,就是嘴苦的,胃恶心的,什么后劲儿都上来了。
叫人端茶来灌了大半壶。
“喝多了?”
多福心道:自家皇帝药喝多了和人家酒喝多了是一样的德性啊,魔魔障障的,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啊。
再看皇帝,眼神不对,立马就浸着冰碴子了。
得,又往深了想了。
那个药可都是经过太监尝过的,因为永平帝多疑,还特意安排了三个太监分别尝试,每个他都亲自在眼巴前盯着
要不然他能这么受皇帝的重视,劳心劳力,拼出来熬出来的。
可皇帝疑心病重,劝他可不敢,怕被连坐。
结果当天没发作,隔天永平帝就下令把那几个太监连给配药抓药的御医,中途经手送药的医女十几个人,全都给抓起来了,严刑逼供了几天,御医们倒是挺住了,咬死不认,但太监宫女们受不住的就有招供的了。
可人选又是五花八门,背后主谋人选有江夏王,有萧皇后,有褚家……
皇帝疑心病那几个人悉数上榜。
眼瞅着事态扩大,皇帝震怒,连萧皇后都坐不住了,亲自到太极殿跟皇帝陈情,在永平帝咄咄相逼之下,萧皇后也怒了,帝后两人大吵一架,太极殿顶棚好悬没给掀开。
“……我一心为陛下,筹谋打算,恨不得把心都挖给你,居然连你一丝的信任都没有!”
“你也叫为人夫君!你可给我半分信任?”
“我是你嫡妻,夫贵妻荣,我害你有什么好处?”
“我是娘家有人,还是膝下有子?”
“说句不好听的,你死了,我日子也快了。谁能容我个无子中宫挡道?我护你还来不及!”
“这一年来,宫中动荡,桩桩件件都指向我。难道你就一点也不疑心?”
“我凭什么?”
“我何德何能有那么大的造化,又杀太皇太后,又杀你,我疯了吗?好日子过够了,给自己找堵呢?”
萧皇后状似疯癫,脸上妆都花了,头发也乱了。
可眼神却异常明亮,眼珠子好悬就给瞪下来了:
“我真是够了!”
“我为了我夫君抛下了一切,尊严,家族,甚至还有三个孩子……你可曾有过半分怜惜啊?”她大哭,“在你心里只有怀疑?”
“难道就因为我长的不好看,不似旁人花一般娇嫩,惹人怜惜,你就觉得我的心是铁石做的,任你怎么欺负都不会疼的吗?”
“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吗?”
“是不是我死了,你才信?”
萧皇后突然顿住,环顾四周,冲着北面的墙就冲过去了。
永平帝就没见过这么不顾仪态体统的萧皇后,早看傻了,气都让她给吼没了。
再见她真有寻死之意,连忙上前拦着,谁成想萧皇后看着瘦弱,是真有劲,让他一把给抱住,没等他喘口气呢,就被她狠狠推开,看出来了,真冲着死去的,狠狠就朝墙上撞。
把永平帝吓的连滚带爬的直拉扯萧皇后的衣裳:“我信了我信了你可别犯”
‘傻’字没说出口,就听砰的一声,萧皇后已经一头撞到墙上,她滑下去了,墙面上留着鲜红的血。
永平帝扔掉手上愣是让他撕下来的裙角,真特么薄,不顶用,衣服撕掉半边都没有用。
一把抱住萧皇后,额头流了不少的血,都流到眼窝了,看着慎人。
“来人,快叫御医!来人!”
这回被皇帝给怒吼到殿外的宫女太监呼啦啦进来一看,全傻眼了,战况太激烈,前所未见啊。
要么说是多福,深受皇宠的,第一个反应过来叫人去找御医。
再看萧皇后已然晕过去了。
太极殿里闹的人仰马翻,很快就传到了宫外。
江夏王:踏马的,有这能耐你倒是把皇帝给撞死啊?!他死了,天下都消停了!女人哪,既然要狠,不如对别人狠,对自己下手狠,有屁用?
庐江郡主抱着孩子默默地冷笑,把她当人质一样关在建康,都撞死了才好,帝后没一个好货。
褚家、齐家:……这史书上怎么也有一笔!
得知较晚的百姓:这是为了安抚百姓对来势汹汹的北吴的担忧以及恐惧放出来迷惑人心,娱乐百姓生活的吗?
第919章 戏剧性
萧皇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太极殿里人仰马翻,可是没人敢发出半点儿声音,以至于跟个鬼城一样。若不是永平帝听闻她醒了,跑着就过来了,萧皇后还真当自己已经玩脱了,一脑袋撞死见阎王去了。
“梓童!”永平帝眉毛拧在一处:“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萧皇后冷笑,她想说,他也得听,得信啊。
“真是……很遗憾没死成。落在陛下你的眼里,我又成了故作姿态了。”
“你说的什么话,我自然是信你的!”永平帝昧着良心斥道:“你还说我不相信你,你又何尝相信我?”
激动的也不口口声声朕了,真刺激着他了。
这可真不是故作姿态,他眼睁睁看着,真是冲死去的。
把他撞开那一下子,他屁股摔地上现在还疼呢,就更别的提她一脑袋瓜子撞墙上。得说她命大,就那声响,他当那脑袋当场能弹出殿外呢。
太恐怖了。
刚才一直在外面坐着,就好像一直在耳边回响。
“我这不也是一直在查吗……”
“若不信你,朕还能一直给予你宫权,后宫任你作为吗?朕自然是信你的,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朕都多久没去后宫了,不是故意冷着你。”
“你太多心了。”
萧皇后:是,他倒是没去后宫,可也没少召褚贵妃抱着儿子到他太极殿来。
不想揭穿他。
还是给他留点儿脸吧。
默默地就把眼泪给挤出来了,真不是他会演,头是真疼,手往大腿上掐也是用了真劲了。反正她也不好看,不在乎哭更丑:
“你怎么能不让我多心。我待你……一片赤诚。你知道我有多难过……有你这样的夫君,在一年以前我还做梦都会笑醒。”
“你长的那么俊,人又宽厚,待我还好,咱们夫妻一心。”
“结果,梦也没这么快就结束啊,一点儿预兆都没有,你就冷着我了。我说什么你也不听,说什么你也不信”
“你拦着我做什么,我还不如死了!”
呜呜又哭上了。
永平帝闻言鼻子也发酸,想想自己也是怪没道理的。
“你也知道为夫的我,疑心病重。”这算是承认,不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萧皇后哭的鼻涕都出来了,丑是真丑。
可永平帝莫名觉得安心。
这是他的妻,也就她在他面前敢哭这么丑。褚贵妃倒也爱哭,可大多数哭的梨花带雨,哭的都漂亮都娇媚。
和萧皇后又是不一样。
“我知道,”她抽抽鼻子,“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你相信我,我也在暗中搜集证据,可……就是没有证据,一点儿痕迹都没有,我又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你疑心太皇太后是我动手,可我真没有”
“朕信你。”永平帝握住萧皇后的手。“朕真的信了。”
萧皇后瞪了皇帝一眼:“以后你再不信我,我就一头撞死。这样省得你疑心……省得我伤心!”
永平帝叹了口气,把她抱在了怀里。
“那个,高凉郡夫人的确不是我下的手。”萧皇后半晌才轻声道:“我对她是动了杀念,可是,我不知道你待她如何,是真心还是逢场作戏,再者,也不是那个时候,也不会是那种死法。”
永平帝:“真的不是你?”
“不是。”萧皇后叹道:“本来就有些不大好的风声,我又怎么可能让人用那样的方法杀死她?把所有人聚焦到她的肚子上?”
“所以,我也知道肯定不会是你。”
永平帝一拍大腿,说的就是。
当初他气,也是因为这手法太膈应人,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向当时他和高凉郡夫人的那点儿丑闻。都没证没据,没做实的,偏偏高凉郡夫人是那种死法,能不叫人往他身上想吗?
经萧皇后说通了,他就想明白了。
“那你觉得?”
萧皇后紧紧闭着嘴。
“梓童?”
“我并不想说。”
可是这句话分明就已经和明说没有两样了。
谁能这么迫不及待的往帝后身上泼脏水呢,明摆着的事儿。
“咱们,并没有证据。”萧皇后抬起头,直视着皇帝令人发寒的双眼:“陛下,别冲动啊,现在还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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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之间就这么戏剧性的和好了。
连谢显都看不下去了:“皇上就不能有点儿脑子?同一样的问题上栽两遍,他真是……”
“只能说他吃这套。”萧宝信看得很开。“皇上,不是皇后的对手啊。”
“贵妃都能把皇帝玩弄于鼓掌,皇后也毫不逊色。”谢显无奈地道。
他是真不愿意掺和宫里的事,烂。
可是这对残暴小夫妻也是真配。
两个御医,一个医女,剩下七八个宫女太监有一个算一个全死在天牢里了。
皇帝没证据,可是认定这些是受人指使的,一个活命都没给留。
朝中对此颇有怨言,谢显甚至严辞指责过永平帝,御史也纷纷上奏折。
永平帝倒是有个好态度,是属下下手重了,倒是把任廷尉的钟彦给罢了职,又将廷尉之职给了丁忧后起复的郗家家主,郗绍的亲爹。
没过三天,徐州传来消息,和谈谈拢了。
另外的消息却令永平帝颇为不爽,搅的北吴和大梁不得安宁,兴风作浪的居然是废太子的谋臣殷青。
如果不是褚彦传回来的消息,谁能知道这殷青还活着,居然做了北吴的侍中?
“卖国贼!”永平帝怒骂。
废太子真是阴魂不散,和庶人王氏他们娘俩死了五年来的,祸患居然留到这时候!
“有朝一日,朕定然要杀了他,祭大梁受苦受难的百姓!”
“只是不是现在。”谢显提醒永平帝,才合谈,大梁是真打不起仗了。不能因因小小一个殷青,而因小失大。
永平帝:“朕知道。”
“虽已和谈,可北吴毕竟占去咱们大梁七八座城池,且如今是柔然在北吴边境攻成掠地,北吴王才退回自守,徐州依然是重中之重,一旦北吴危机解除,再度卷土重来……”
谢显沉声道:“臣建议,不妨以萧司空坐镇徐州,震慑北吴。”
第920章 扎心
永平帝正有此意,虽说是谢显的主意,却跟钻进皇帝肚子里的蛔子一样。
不过萧司空战功赫赫,人家在建康城里悠哉悠哉养老享受不好吗,让人家去徐州边境。
他有意,也怕萧司空多心,再寒了有功之臣的心意。
谢显提就不一样了,这是萧司空的亲女婿,要说坑萧司空那也是他们自家人。
“……这样,好吗?司空年纪年纪渐长,又是位高权重……朕颇觉不忍。”
谢显:如果你不是两眼冒着绿光,锃明瓦亮的几近射瞎我的狗眼,我差一丁点点就信了哟。
“如今大梁正是多事之秋,虽则苦重,但臣相信司空为人大义,为国为民,义不容辞,定然不会心有怨言。”
“这些年,司空为大梁出生入死,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虽说吹爆他家岳父泰山的彩虹屁,但话是不错的,也的确,永平帝还是十分信任萧司空的。
不争不抢不玩权术,哪需要他,他披星戴月的赶,从来就没让他,甚至先帝失望过。
“大梁需要司空,朕需要司空。”永平帝叹道。“如此,朕就允了爱卿的举荐。不过,一旦北吴那边局势稳重,定然第一时间请司空回朝中主持大局。”
谢显微微含笑。
想局势稳定,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可萧司空现在不便回来,不是徐州少了萧司空不行,而是谢显认为此时他留在徐州势在必行。
圣旨隔天就发出来,同一时间还有褚彦的调令,只等人员调配完毕,便带着大军回京。
谢夫人在得到萧司空要留在徐州之后,思前想后,辗转反侧了好几个晚上。就在犹豫要不要跟过去,毕竟萧司空年纪大了,又有头风病。说是徐州局势稳定就回来,谁知道什么时候能稳定?
可是又舍不得定邦那孩子。
宣城长公主本来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天和萧宝树腻到一块儿就知道疯玩,闹。要不是大梁近期战乱,整个气氛沉重,这俩货能作出天际去。
就在徐州打最热闹的时候,俩人还偷偷出城去玩,不是跑马就是游船,要么就和萧老二跑寺庙道观,反正也没闲着。
孩子倒像是别人家的,高兴了抱一会儿,扔一会儿,玩上瘾了就跟自己也是三岁孩子似的。
萧定邦虽然有宫里的嬷嬷奶娘看着,可也实打实的是谢夫人给带大的,比当年安都的时候还要更上心。
定邦黏她比宣城长公主还甚。
一边舍不得萧司空,一边又舍不得亲孙子,再者建康城待的太舒服了,冷不丁让她挪地方,心里上也还未见得能适应。
结果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萧宝信上门来了,没等她说出来心里话,萧宝信先劝她去徐州了。
这让谢夫人很是被动,好像是她在抛弃弃女一样。
“本来我也是要去的,只不过舍不得定邦啊……”让她带走那不现实,人家长公主第一个孩子,皇帝的亲外甥。
就是让她带,她也不能带,徐州和建康还不一样,什么时候打起来都不一样。
“阿爹年纪大了,身边也不可能没人照顾。阿娘你就放心?”萧宝信一切尽在不言中,是你亲自照顾,还是亲爹人家自己找人照顾?
在萧司空那位置上,别说知疼知热的小寡妇了,就是十几岁的小娘子上赶着的也不老少的。
谢显让她来劝,她也就过来劝,他肯定是有自己的谋算的。
不然,她其实是不想掺和进爹娘这些事来的,都是长辈,去了娘遭罪,不去爹遭罪,你说她让谁去遭罪吧。
不如让他们自行决定,都不是小孩子了。
谢夫人哼了一声,“你爹还缺知疼知热的,怕他没人照顾?”
让他放飞自我,他能等事了带回一窝子来。
以前不是没有过黑历史,他就不知道什么叫守身如玉,没有女婿那种自觉。
只不过萧司空一直被各种皇帝支的团团转,不是上这儿打仗就是上那儿打仗,没时间而已。
“你也不用和我说这些,你什么时候管过这些?肯定是女婿让你来的吧?”
萧宝信愣住了,意外啊。
亲娘什么时候智商在线过了?
“他有他的打算,你也不用和我说说,你也未必知道。我就听就得了,别的我不管了。让我什么时候走啊?有没有日子啊?”
谢夫人表示,别总当她傻,只不过她不爱算计,不爱动脑子。
如今建康什么局势她不知道,听风声还听不出来吗?
女婿是个有城府有成算的,从不无的放矢,让她走,肯定有走的道理。
本来还想着腾半年,好歹把定邦给拉扯大了,可既然女婿催的急,那她就快马加鞭的滚吧。
萧宝信没有被亲娘给拆穿的窘迫,就坡下驴:“我觉得也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这脑子是跟不上。”
“这我信。”
萧宝信:扎心了,亲娘。
这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谢夫人搞定了,等宣城长公主赶过来的时候,走的日子都定了,宣城长公主一下子急了。
娘亲走了,谁给看孩子啊。
她还拿什么玩?
“咱们在建康多好?何苦去徐州遭罪啊?阿娘在建康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到了徐州哪里有建康这么妥帖?多少年了,阿娘的好友故交也都在,冷不丁换了地方,可不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萧宝信笑:
“我也说是呢,这不劝了半天,阿娘说什么都要跟过去,心疼阿爹没人照顾。”
把谢显给摘的干干净净,谢夫人白了亲闺女一眼。
可也知道这是势必的,宣城长公主毕竟是和皇帝嫡亲的兄妹,不可能什么都跟她交实底。再者皇帝的尿性建康城有一个算一个,谁不知道就是个被害妄想症,你多看一眼都怀疑你刺王杀驾,说话的时候拖个长声他都能当你在发暗号让哪个接应,动手,看江夏王如今的境遇就知道了,心眼太小。
“你们谁也不用劝,说什么我也得去。你阿爹在徐州我可不放心,去年光头风病犯了几次啊,年纪大了,不比以往了。”
第921章 撕破脸
说着,谢夫人自己都愧疚了。
毕竟老头子年纪大了,不是以前意气风发,筋骨强健的时候了,蹦哒不起来了,也就还能打仗。
她在身边,好歹日常吃喝,病的时候吃药,冷的时候穿衣还是能管住他的。
心里越发坚定了,迫不及待就要动身:
“今天你们正好都在这儿,和你们说一声,反正徐州那里要什么有什么,我也不有带啥,明天一早我就走啦,你们都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惦念我们。”
说风就是雨,是她亲娘本娘了。
“又不急在一时,虽说徐州并没有多偏远,可毕竟不是三天两日的事。”萧宝信劝道:“还是别这么急,阿娘这么多年也是养尊处优惯了,徐州什么局势咱们也不清楚,既然要去,总要多准备些更为妥当。”
“是啊,是啊,阿娘,宝树还不知道呢。”
宣城长公主也道:“定邦也不知道,知道了肯定要闹的。阿娘这一走,就不管我们定邦了……”
“不是不管,你阿爹那里更需要我。”谢夫人说了,主意就定了,谁劝也白搭。
萧宝信也不成想过来这一遭,把亲娘给劝的插翅膀就要飞了,出乎她意料之外了。
“阿娘,你等等,我去找宝树!”宣城长公主是劝不了了,风风火火就去找自家夫君了。
萧宝树一听:“那不行啊,阿娘自己走哪行,把定邦也带去吧。”
宣城长公主一听,好么,婆母留不住还把自家儿子给搭出去了,那可不行。
要去哪里养尊处优享福去了,那她倒是无所谓了,可徐州那地儿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打起来?
衣食住行也比不上建康啊,一百个不同意。
“我们家阿姐说了就算话的,她都劝不了阿娘,咱俩都没戏。我可不找那骂!”萧宝树这回可没给宣城长公主撑腰。
说是这么说,他不是没脑子的,如果亲娘不该去,别说阿姐死活拦着,就是亲姐夫跑过来一趟只一句话就能给劝住。
姐夫那是心深的,没准亲娘走还是姐夫的主意,他可不冲上去当傻子。
走就走吧,建康城也没什么好的。
萧宝树想的深,可这没法和媳妇说,皇帝那是她亲兄长,说多了就把自己家人都给卖了。
结果就是无论假意阻拦还是真心想拦的,谁也没拦住,第二天是没走成,让萧宝树给留下来了,装了十几辆的衣食,谢显和萧宝信也送出十几里地,给送走了。
永平帝听说了谢夫人的决定,另外又派了五百名护军给护送到了徐州,算是官方认可了。
庐江公主看谢夫人都随军去了徐州,她这心也活了。亲自求到了萧皇后那里。
近期帝后一场闹剧之后,居然神奇般的又和好了,萧皇后后宫地位依然稳固,她便也在这时跑到椒房殿求情。
萧皇后是不知道皇帝于杨劭的那些小九九,可循着蛛丝马迹也看出来了,几次都是皇帝把庐江公主给拒了,那就是防着杨劭。
以前多依仗杨劭啊,现在也是居然把人家老娘,媳妇闺女全都扣在建康做人质。
不说别人,萧皇后都瞧不起永平帝的小家子气。
可是没辄,刚和皇帝修来,不能拧着来,只好以孩子小为由给拒了。
庐江公主在椒房殿嚎啕大哭:“怎么我就不能去找夫君谢夫人那么大岁数人家夫妻也不分开,到了我这里怎么了?究竟为的是什么?我夫君忠君为国,深受皇兄信任,怎么我想跟过去,皇兄就是不让,是对夫君不再信任吗?留我做人质吗?”
既然好说好听已经没用,那她就索性撕破脸。
庐江公主想明白了,万一真是这么回事,一旦杨劭真有什么不当举措,指不定自己和闺女,包括婆母,一起打包就给烩了,都见不到隔天的太阳。
还不如现在撕破脸,把彼此的遮羞布给扯开了,你放就放,不放我也不给你脸。
你做得出,就不要怕别人说。
反正杨劭还在任刺史,皇帝也不能因为几句话就把她给弄死。
高凉郡夫人让帝后给弄死了,不管是哪个吧,污名是背地了。她就不信了,刚弄死个大义灭亲,于朝廷社稷有功的,还能这么快的时间又把她弄死,除非皇帝是闲天下刚太平,无聊了,想再作出点事端。
萧皇后皱眉,心里可恨死永平帝,就那点儿心眼子,掉地上都怕找不着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皇上兄弟姐妹少,个顶个儿都爱护着,留着你那是怕你上外面吃苦受罪。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两年一直打仗,天下难得太平。地方上又哪里比得上京都安全?”
“外面的苦是你想不到的,你还带着个孩子,不为自己想,不为孩子想想?”
庐江公主吃了秤砣铁了心,油盐不尽:“我宁可吃苦也想和夫君团聚。我们才成亲几年,就分开了。真等到过几年,只怕他在外面儿子都成堆了。皇兄为我好,就放了我们一家团聚。”
还是很硬气。
萧皇后深吸一口气,“你真是……枉费了你皇兄的一片心哪。”
庐江公主抹抹眼泪,她不给他们饰掩太平:“反正外面都说,皇兄疑心我家驸马,把我们娘俩还有婆母给扣在建康,当人质。”
萧皇后噎住了,这货是真冲着撕破脸来的,好说好话的劝是不行了。
“你别听外人乱传,有的人哪,就巴不得咱们皇室不是一条心。你不想想杨驸马有今天,可不都是你皇兄一手给提拔上来的,还将咱们大梁公主嫁给了他,不信任他能这么待他?有些事,你得自己心里有成数。”
“我也不多劝你,你回去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我呢就再和你皇兄说说,看他是什么态度。别我们一片好心,倒落了个不仁不义的名声。”
话撂到这儿才算把庐江公主给送出了椒房殿。
庐江公主这次进宫就不是冲着你好我好大家好来的,不给她准话,她是打定主意笑着进来哭着出去的,只要帝后不嫌丢人就成!
第922章 撺掇
萧皇后好不容易把人送走了,不禁长出一口气。
皇帝也就拿捏这没人给撑腰做主的庐江公主,周氏一族远在江州,后宫里的周妃年前病了,皇帝倒是尽心给治了,可是也就拖了没两个月,三月的时候没了。
当时正是徐州大乱的时候,没人关注,悄无声息的就走了,简简单单办了丧事。
庐江公主这是死了亲娘,彻底放飞自我,敢怼皇帝了。
……还是背后有人撺掇?
“桂枝,”萧皇后唤来心腹大宫女:“你打听打听,最近庐江公主和谁走的近些。”
当然,其实打听出来也无甚大用,庐江公主今日敢当她的面撕破脸,皇帝再不给回应,她私下里就更敢什么都往外说了。
反正这事儿皇帝做的不地道。
好好的收服人心的时候,不知道脑袋哪根筋抽风,又防上了杨劭。
不知她说,就那杨劭,除了取了个名不见经传,无依无靠的公主,要背景没背景,要势力没势力,正是拉拢提拔的好对象。
就这么样一个要,永平帝也跟防贼似的防着。
除了骂一声小家子气,她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再这样下去,迟早让他作的鸡飞狗天,祸国殃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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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永平帝没架住汹涌的民情,也是听了萧皇后给他分析的,怕是天长日久杨劭没反也让底下那些个猜测给逼反了。
他想不到庐江公主有这样的胆子。
虽然同意了她择日云荆州,心里却始终莫名的膈应,觉得自己的君威受到了侵犯。
可面儿上的事儿又不得不做,给庐江公主摆足了排面,赏了不少金银,又和谢夫人一样的待遇派了五百的护军给护送到荆州。
庐江公主虽然心里骂,帝后干的就不是人事儿,要不然也不至于把她扣在建康快两年。
可台阶人家给递过来了,也搭上不少实惠的,她也乐意顺势把台阶下的漂亮,千恩万谢地感谢了帝后的照顾,乐颠颠地走了。
倒是临走前真情实感给帝后刷了波美誉度,大夸四方,基本上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给请到了,算是自己给自己办了个送行宴,为的就是给帝后脸上贴金。
表示表示他们杨家加她自己的忠诚,知恩图报。
其实谁不知道谁呢。
看着皇室一个个粉墨登场,轮番上去演而已。
随着徐家、郗家和褚家的孝期过了,几家家主与子弟纷纷得到了起复。原本的工部杨尚书年事已高,三天两头有病请病假,后来索性递了辞呈,永平帝这时便想起了徐家家主,接任了工部尚书之职。
羊凤明任刑部尚书期间无功无过,永平帝并不很满意。
便着一向有着刑法世家的郗家第三代大郎接任,取而代之,羊凤明便调为中军将军。
而原本接任老郗廷尉之职,后又因丁忧卸任的郗小廷尉则原地起复,直任廷尉之职。
永平帝又在此基础上擢升钟家大郎为御史中丞。
大梁朝中格局一年几变,令人应接不暇。
又因之前晋安王谋反造成天下大乱,永平帝大封功臣以笼络人心,官职大多繁杂。而北吴之战,则又令大梁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如今正是休养生息之机,谢显便着令朝廷对各级官吏减免了三分之一的月俸,取消了太子仆,大司家以及廷尉监等官职,大刀斧阔减员。
北吴汹涌而来,四下里杀戮,兵灾绵延数州,着各州府赈济灾民。
由朝廷给百姓借贷种子,督促生产。而一些因为兵灾而流落到长江、淮河等地的流民,朝廷允许他们留在当地,并且免于三年的赋税等诸多优待。
等等政策一经出台,民间很是感恩戴德,就是朝中与世家反响不一,对谢显很有些想法,群情汹涌,不少弹劾谢显的便以他任人唯亲,结党营私来攻讦他。
谢显不为所动,爱怎么说怎么说,于年底再度派人迁徙数千户的流民至他地。
永平帝眼巴巴看着谢显发号施令,其实心里也是没底,怕触底反弹,引起大梁百姓对朝廷的诸多不满。好在不管是流寇也好,动乱也罢,都在可控的范围内。
虽说调显施政引发了朝中不少臣子的不满,可于朝廷长远看却是有利的。
谢显得罪人,永平帝就少不得把人心给笼络起来,皇帝本人也好,萧皇后也是但凡个节庆都少不得把众臣及外命妇给凑到一起,热闹一番,拉拢拉拢人心。
萧宝信是不愿意凑热闹的,可是谢显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她若不去,外面能传出一万八千多种谣言满天飞。所以,十次倒有六七次是要出席的。
不只出席,还总是最显眼的位置。
别的不说,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萧宝信还是挺享受的。
能让人嫉妒,就别让人同情。至少她有让人嫉妒的本钱。
萧皇后虽说与萧宝信渐行渐远,早不复之前的亲密,可至少在明面上待萧宝信还是相当礼遇,更加亲密。
萧宝信这都受得,唯独挺膈应萧皇后动不动就拉着她的手,示好。
示好就示好呗,别内心里腹诽就行啊,一边说着好话,一边心里还暗恨她儿女双全,夫君没死……
这就有点儿恶毒了。
“萧夫人脸上不大好看呢。”江夏王王妃突然道。
宣城长公主不明所以望过去,果然:“好难看。”
萧宝信:“……”最不爱听什么,宣城这嘴就能往外冒什么。
这辈子,她就和‘难看’两个字不挂钩。
“没事,”萧宝信轻轻笑着抽回自己的手,揉了揉:“适才娘娘的手有些重了,捏的我有点儿疼。”
“哟,果然,都红了呀。”褚贵妃拿帕子掩口笑:“娘娘心里再不快,也还是忍着些的好,省得连谢仆射都恼了。”
江夏王王妃垂眸凑趣一笑。
把萧皇后气的呀,眼睛瞎了吗,哪里红了?
“我心里并没有不快,贵妃还是谨言慎行为好。”萧皇后对着外命妇一副端庄和善的样子,对褚贵妃就很是摆出了几分正宫主母的气度,摆出神圣不可侵犯脸。
第923章 能是谁
萧宝信是不想掺和进她们后宫的争斗的。
萧皇后也好,褚贵妃也罢都不是什么善荐,跟她也都没什么交情,愿意咬就咬去。
敢腹诽他夫君,十辈子交情都不够她绝的!
更别说是早有旧怨的萧皇后了,只能说快马加鞭地给她滚远些。
也不替萧皇后正名,倒也没落井下石偏向褚贵妃,抽出手找个空档就拿起茶盏小口呷着茶,再不给人握的机会。
宣城长公主看出萧宝信脸色不好来了,倒不晓得是皇后的过错,起身拉起萧宝信就往殿外走:
“这屋子里太闷了,你可别憋闷着了。皇嫂,我与大娘子出去走走,一会儿再来找你玩儿。”
本来就是除夕宫宴,人来人往,萧宝信走了,很快就又有人补位上,又被萧皇后拉过来坐的就是王十二娘了,这位宽厚又没得说,倒也受得皇后抬举。
褚令姿是褚家人,天生不对皇后的路子,而褚令姿又看不惯褚贵妃那搔首弄姿,拿腔捏调的样子,随在宣城长公主之后就出了殿外。
祖氏没一会儿也走了出来。
还有有梅,这位也是正四品的官夫人,正经够格见皇后的。
她是得偿所愿嫁到王祖龙府上没多久就怀上了,现在已经有了七个来月的身孕,肚子挺的跟扣口小锅似的。
虽是做了官夫人,但什么时候到了萧宝信跟前还是以奴婢自称,萧宝信纠正了她也不是不听,有时候就是不过脑子就叫出来了。
平日里只要萧宝信在,她肯定是一副我是奴婢的姿态,挺个大肚子就站在一旁。雄纠纠气昂昂的,大有哪个不服她家夫人,她一肚子顶死那人的架式。
这是肚子大了,被萧宝信给找过去的接生婆子和备好的奶娘给教训了几次,知道放慢脚步了,不然萧宝信出到殿外,她第一时间就得蹿出来。
到了一堆夫人跟前,她依旧是站着直愣愣的那个,可半点儿身份架子的自觉都没有。
“快坐啊,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咱们都多熟悉了,你还杵那儿做什么?”褚令姿忍不住笑:“你这也叫正经的官夫人了,别好像我们欺负你似的,委屈巴巴的。”
“我不委屈。”有梅就是个心无城府的,人叫她坐她就坐,也不矜持。
祖氏笑眯眯的:“再有两个月就快生了吧?没叫谢家那位神手给摸摸?”
“说是个男娃娃。”有梅也不瞒着,谁问跟谁说。
“贵妃……好似也有了。”祖氏轻声问褚令姿道。
所以,褚贵妃当场才刺萧皇后心情不爽,也的确萧皇后这些日子相当的不爽。
不是不得宠,帝后和好之后,皇帝的确是做出了改变,也不少去椒房殿,可她就是怀不上。日日夜夜抓心挠肝都快魔障了,偏方也没少吃,身体调理的御医也说没有问题。
就是怀不上!
这时候褚贵妃又大张旗鼓的怀上了,如何能让萧皇后睡得着觉?
褚氏再生个儿子,后宫还有萧皇后安身之处吗?
褚令姿不耐烦和宫里掺和上,哪怕褚贵妃是自家人也一样,只不过年纪长了,倒也知道不在旁人跟前与自家人过不去了。
“是啊,听说三个多月。”
“也是一桩大喜事。”祖氏道。
萧宝信不敢苟同。萧皇后明摆着不会任由褚贵妃一家独大,毒计一个接一个,只不过是现下帝后修复关系没多久,她也不敢轻举妄动,破坏着脆弱的,分分钟都可能掰了的和谐关系。
话点到为止,在宫里更加不宜聊这些,没几句话就把话题给岔开了。
宫宴到傍晚就结束了。
谢母几年前就闭门不出,不参加任何宴饮了,萧宝信是和王夫人,王十二娘一道坐车回去的谢府。
皇后的宴席会早些结束,男人们在前朝就说不准了,像玉衡帝有时通宵达旦也不是没有过。只不过永平帝不擅饮酒,又是风吹草动自己能把自己吓死的主儿,一般都不会很晚。
萧宝信洗漱完毕,刚打过一更的锣鼓。
虽然谢显早有言在先,要她不必等,先行睡去,可她还是让奶娘把双胞胎给带了过来,一边逗弄着闺女玩,一边等起了谢显。
双胞胎再过一个月就要两岁,长的粉雕玉琢,精灵可爱,尤其娘一张小嘴极能说,发音虽然不标准,但谁也挡不住她说话,是个名副其实的小话唠。
瑾娘因为有天赋技能在手,时不时往外冒的话让身边人颇有为胆寒。
好在有谢显擅后,在双胞胎身边伺候的人都是百里挑一忠心耿耿的,哪怕再觉得诡异,愣是没人敢说半句话。
木槿是个心里有成数的,一直在萧宝信身边没嫁人,不比其他嫁的早的姐妹,亲眼见证了瑾娘的种种神奇,再联想这些年的萧宝信,她大概也是心里有数了,只不过闭嘴跟个锯了的葫芦似的,绝口不提。
本来木槿犯了瑾娘的字,合该是另换名字,只不过萧宝信一心想给木槿找个好人家嫁了,寻思着反正在身边待不了多久,就没让她改。
却一挑挑了许久也没挑出来,名字也就这么耽误下来了。
下人也都识相的唤起了木姐姐,她这年纪也担得起,二十二了,在丫环里算是老人了。
今日里木槿趁着旧事重提:“奴婢一个丫环犯小主子的名字让人说了嘴去也不好,不如夫人何时得空就给改了吧。奴婢都二十三了,看这辈子奴婢是没姻缘那东西,夫人若信得过奴婢就让奴婢在夫人身边伺侯吧。”
萧宝信沉吟半晌:
“你觉得靳将军,如何?”
木槿愣了一下,迟疑道:
“靳将军怕是心里有人了……”
萧宝信愣了,再问木槿就闭上嘴再不往外露一个字。
“不是奴婢不和夫人说,这事儿毕竟还有第三人,说多了,怕于人名节不好。”
一句话就把萧宝信的好奇心给钓起来了,能是谁呢?
靳斤日常除了跟着谢显进出,就是在谢府里待着,谢显休沐靳斤都不休,窝谢府里吃吃喝喝美的不亦乐乎。
就这么一位,能看上的是哪个?
正琢磨着,忽然就听见游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流云气喘吁吁在门外唤了声:“夫人!”
第924章 不能拖后腿
萧宝信直觉不好,腾地就站起身:“可是郎主有事?”
“快进来!”
话音未落,流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进了屋子了,一屋子人屏息宁神不敢发出声音。
“——郎主没事!”总算把最重要的先给喊出来,流云自己先舒了口长气,可不能把事儿坏他手里。郎主就是怕夫人担心才叫他先回来报讯,他这要是话没说明白再给夫人吓个好歹的,他也即将要有个好歹的了。
紧捯饬几口气,把气给喘匀了,流云才有条不紊地道:“适才宫宴结束,郎主与潘监君,路中丞道别,忽然有暗箭射过来,不过好在靳将军机警,及时推开了郎主——郎主……”顿了顿,“并未受伤。”
说的是对的吧?
萧宝信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了他的迟疑:“到底怎么了,你详细说来,半点不许瞒着。郎主让你回府回话,就是让我安心,你别胡嚼把倒把事情给讲岔了。”眼神相当犀利。
流云心下一紧,直叫饶命:“小的意思是没受射箭,就是靳将军推了太大力,不知道是不是把郎主脚给崴了。郎主不想夫人担心,便急心差小人回来,小人也看的并不仔细,就看了一眼,郎主走路的时候稍微有些……点脚。”
“小人不敢确认,所以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夫人饶命啊,小的绝不敢有半点儿隐瞒!”
真怕差没办好,把夫人给吓着,会被自家郎主给清算。
“小人敢对天赌咒发誓!”
萧宝信无语,戏太多。“行了,我就问问你,你也不用怕成这样。”
“小人必须怕啊,郎主都遇刺了,这么大的事儿第一时间还只派小人回府禀告夫人,就是怕夫人担心。小人若是这点事都办不成,弄巧反拙,那以后如何堪当大用?”
萧宝信不和他争。
看出来了,这流云小厮和清风明月都不一样,是个纯话唠型选手,能用一车话说话的事儿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用一句话说完。
都无需萧宝信发问,流云就已经巨细无遗地把事发经过再度详详细细地给说了一遍。
包括潘监君一路吐槽自家那位贤妃娘娘吓的跟只鹌鹑一样,有个风吹草动恨不得就叫人进宫,据说最近也是听说皇帝喝了安神汤睡挺好,也跟风喝上了。
包括,谢显躲过那一劫,潘朔没躲过——
他也是一惊一乍跟着躲来的,结果左支右绌,把额头两边撞成了对称的两个大包。
另外,刀箭无眼,谢家暗卫就伤了俩,一个在腿一个在箭。
“那箭上有毒,流出来的血都是黑的,”流云恨的直咬牙:“郎主虽说已经第一时间叫人去把还未走远的太医给请了回来,可……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郎主现在在何处?”萧宝信紧紧皱眉。
“郎主大怒,已经下令全城戒严,派人去调兵遣将,今晚上就要全城搜人呢。”流云摩拳擦掌,唯一遗憾就是不能亲眼看见自家郎主威风八面找后账。
可一想到在谢显这里,明显是夫人份量更重。
对于派他回来禀告夫人这事儿,他就只有无上的荣光,没有半点儿牢骚。毕竟,在郎主心里别人都是个屁,夫人才是惊天巨雷啊。
“郎主吩咐小人一定要请夫人勿念勿惊勿……动。”
“便在府里等消息——”
“夫人若是不放心,小人便往来打探,给夫人传话便是。现在建康城戒严,不知有多少刺客横行,万一夫人撞到他们手上——不是说夫人就打不过他们,而是着实让郎主担心,万一自乱了阵脚,那就不妥了,是不?”流云说话跟有人跟他抢似的,连着串的噼里啪啦就出来了。
说完了都让人耳朵里回响着余韵。
流云看没有马上得到萧宝信认可,就有点儿激动了:“夫人,你可不能拖郎主后腿啊——”
声音戛然而止。
木槿没别的说的,除了竖大拇指对他表示赞赏之外。
上一个敢这么说的人,结果是怎样她都已经忘了,太久远了。
“小人不是这意思……夫人……”流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郎主吩咐了不让夫人出府怕夫人有危险万一夫人还是出去了郎主肯定会迁怒于小人小人一百条命也不够——”
“行了,我又没说去。”
萧宝信摆摆手,听他说话好悬没憋死她,即便是惊着了吧,好歹说话换换气。
说话的人挺的过去,听的人受不住啊,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活活想憋死她么?
“你去忙吧,有最新消息立刻回来报我,不准有任何隐瞒!”最后这话有些严厉了。
“我若发现你有所欺瞒,流云,你可别怪夫人我心黑手狠。”
如果敢和谢显一起骗她,拆不了谢显还拆不了这帮凶吗?
帮凶她可半点儿不带心疼的。
流云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腰板挺溜直:“夫人就情好吧,有夫人这话我骗郎主都不带骗夫人的。”说完一溜烟,拍拍屁股就走了。
木槿掩嘴笑:“这小流云……”
确实小,可脑子转的是快,萧宝信可不认为谢显身边的人能是什么傻白甜。能在他身边做到小厮的那都是查祖宗八代,个顶个儿忠心耿耿的人精。
萧宝信见天晚了,就叫人将双胞胎给抱回去睡觉了。紧接着就叫人把齐管家请过来,令护卫增人设岗,严加巡守。
暗杀的人是冲谢显去的,一击不得手,又被谢显围追堵截,谁也难保那些人不会狗急跳墙冲到谢家鱼死网破。
她知道,能搞暗杀的,那都是不要命的。利益最大化,很可能杀几个要拉垫背。
齐管家不明所以,只是听闻流云急忙赶回,而郎主却并无踪影,用脚趾头猜也知道事情严重。不敢多问,连忙应下,前往布置。
萧宝信在屋里静坐饮茶,外表看着镇静自若,心里却跟长了草似的。
尽管明镜似的谢显不至于拿这事儿骗她,可总是禁不住往最坏的地方想。好在流云办事靠谱,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派人往府里报信,真真的时时刻刻令她掌握了谢显的行踪。
第925章 命太大
在流云走后不到半个时辰,谢府就已经被谢显派过来的二百名护军步步设岗给围了起来。
这么张扬的举动,愣是弄的悄无声息,没惊动府里的人。
府里的暗卫是早收到风声了,谢显的布置府外方圆一里地之内都在观测范围,但凡有异常那都得是第一时间要知道的。更不要说二百多的护军,走路都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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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没人真敢闯进谢家——
真不是没有,实在是护军真不惯着他们,声是没声,没惊动谢家人,在外面可是明火执仗,亮如白昼,端的是建康城那颗最亮的星。
真醒目,可也真没人敢闯。
不怕死是一回事,明知是死还拉不着垫背的硬往上壳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那是无责任自杀啊。
四下里逃窜吧,后面追兵已经追过来了,没在谢府打起来,倒是在旁边羊府外打杀起来,两个人唯一的胜利果实就是砍伤了一名护军,然后就大腿就被捅了个窟窿,没等咬舌自尽,下颌已经被人干脆利落的卸下来了。
另外一个刺客一见,算了一脑袋磕死到地上吧,跟个血葫芦似的就爆死了,真有个敢死的劲儿。
踏马,溅他一嘴血!
活着的刺客想死。
心里骂死另外那哥们了,你有这死志,你倒是把牙里面放的毒药给嚼了呀,真溅他嘴里还谢谢他稍带他一程。
倒是真不怕疼,往死里磕。
溅到他嘴里腥里腥气的屁用没有,也就能恶心他!
呸!
偏他被卸了下巴,往外吐都吐不出来,只能等着血自己往外流。
这辈子没这么恶心过!
“溅老子一身,这货真特么猛。”护军中有人啐了一口。
早听到声儿的羊府管家哪看过这阵仗,当时嗷的一声就撅过去了。
“什么事?”有人耳聪目明听着了。
又有人眼疾手更快,当时就冲着羊府大门去了,怕进去刺客,真伤着人就是他们办事不利了,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虽说不是谢家人吧,但也好说不好听的。
羊管家是顺着门缝往外看的,门闩可是插的好好的,护军一脚没踹开,立马就有人跳墙过去了,一眼就瞧见倒地上的羊管家,还没等上前,羊府内的护卫就已经冲过来了,没看清官服倒是第一时间看着明晃晃的刀。
“何人敢擅闯羊府!”说话间拔高了嗓门,十个人拔刀就冲过去了。
“我是——”
“踏马!”
“护军府的人!”
没等羊府的人放下刀呢,府外的护军兄弟已经听到打斗的声音,纷纷踏进府里举刀砍上了。
一场闹居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终于结束了,羊凤明也被惊动了出来。
听完事情原委好悬鼻子没气歪,谢显那厮倒是护着自己家,公器私用,把自家防的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反倒是他家遭了殃。
这要不是自家护卫精干,是不是得让人宰了?
他是中军将军!
他才是啊!
“谢显他调的什么人?”当时就炸了,“他凭什么调军?调军也得和我说吧?”他不愿意和谢显同流合污,早早就离开了,谁知道后面居然发生了这等爆炸性事件。
护军不敢得罪顶头上司,也不敢得罪谢显,自然是只能装孙子:
“大人不计小人过,谢仆射身边人手持令牌,小人不敢不遵从。”
“令牌?什么领牌?”
“一个木牌子,写着卫将军的令牌。”有人回话。
羊凤明懵了,哪里来的卫将军。几十年前就让人给取代了,怎么又扯出什么卫将军?
问也问不出来什么,羊凤明索性换上官服,夤夜赶去了中军府衙。
是了,还鸠占鹊巢霸了他的衙署。
去的这一路羊凤明气已经升到了脑瓜顶,不过面上看不出来,只比平日的脸更拉长了几分。
中军衙署此时灯火通明,里里外外进出的人,把羊凤明都给看呆了。
直到看见自己的心腹属下一问方知,原来是羊凤明提前离席之后不久,永平帝微醺着就把谢显又给加了职,擢升为卫将军,掌管京城南北军,正二品,甚至可以开府设官属!
以往尚书仆射虽然是实际上的宰相,受皇帝重用,可官职不过是正三品。
现在倒好,几杯酒就把皇帝给灌的五迷三道又给加官进爵,如今竟骑到他头顶上了!
跟吃了个活苍蝇似的,恶心。
“连圣旨都还没下,就开始到咱们这里发号施令了,啧啧。”属下忍不住摇头,连令牌都是现手写成的,也真是相当口急了。
“如今,刺客已经抓到三个,死了一个,据说另外还有一人不知所踪。咱们这位卫将军下领挨家挨户严回搜查,但凡有人窝藏,抵抗执法的,一律同罪论处,先抓回来再说。”
“真威风!”羊凤明冷声道。
“您这是?”
“都打到我家里去了,这不,我来问问是怎么回事,惊动这么大。”羊凤明边说边往里走,“谢府外面被咱们的护军团团围住了,那刺客就往我府里跑过去了——”
属下大惊失色:“您未受伤吧?”
“命大。”
羊凤明明显不悦,再往里走已经被人给拦住了。再一看,还不是不认识,是城门校尉蔡广,他手下。
“你拦我?”羊凤明心都冷了。
蔡广二十三四岁,鼻直口阔,最是忠心不二的。“卫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卫将军此时正在审案。”
羊凤明现在知道了,谁是他顶头上司,他忠心谁。
深吸一口气:“那你去禀报一声,我!中军将军羊凤明求见!”
蔡广稍稍迟疑,终于松了口:“卫将军有令的,不过……下官这就去禀报……”
羊凤明阴着一张脸,现在整张脸已经挂不住了。
院子里来来往往,也没见谁拦着,赶情拦的就是他?
蔡广话是传进去了,一直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羊凤明被请到西堂屋喝了整一壶茶才算终于见到了谢显。
依旧是风度翩翩温润君子,可羊凤明怎么看怎么膈应,命太大了,怎么这么多人想要他死,这人就是死不了?
“因方才事急,所以未来得及及时请见将军,还望将军切勿见怪。”
第926章 锋芒毕露
羊凤明冷着一张脸:“不敢。只是仆射在保护自家人的同时是不是能顾忌一下左邻右里?贵府倒是围的水泄不通,却将歹徒赶到了鄙府门外,也是幸好护军反应速度,及时擒住了,万一流窜到鄙府,伤及无辜,那该如何是好?”
“我知道皇上一向信任仆射,也愿委以重任,可是……仆射至少要对得起皇上的信任。”
“至少,皇上该不是希望仆射公器私用,调兵遣将只护着自家人吧?”
开门见山,可是半点儿没搂着,当场撕破脸。
谢显微微一笑:“给将军添麻烦了。”
就一句话?
就一句话?!
打发要饭的呢?
羊凤明咬牙,讨厌被无视的感觉。
“仆射说的轻松,却将鄙府上的数十条人命置之度外,这就是谢仆射日常挂在嘴边的为国为民?”
谢显沉吟:“方才将军说……府上并无人受伤……”
羊凤明一噎:“是无人受伤,我是说万一——”
谢显看了羊凤明一眼,这位明显已经是气到爆炸,不讲逻辑了,和他打起了嘴仗。
有意义吗?
吵赢又如何?
“这不是没有万一吗?我相信将军下属的能力,那么多人围追堵截两个人,若再让人逃跑伤及无辜,那岂不是太过无能?枉费将军悉心的栽培?”
谢显笑脸也收回来了,给脸不要,那可就不怪他不给了。
“将军也说了,我深得皇上信任。既然深得皇上信任,识君之路担君之忧,不管是我也好,还是朝中任何一任官员,哪个被不明人士暗杀,我都会第一时间行动,将其抓获。不独我一个。”
“至于将谢府团团围住,暗杀者摆明了冲我下手,在一击未果,又被追兵紧追不舍之下,谁也难保他们不会挺而走险,杀进谢府。而事实证明我未没有错,他们果然是向谢府去了。”
“只不过护军兄弟们实力出众,将人擒获截杀,也并未伤及他人。”
……
“如今我忝为卫将军,掌南北军,你我便是同僚,以后还望将军多多协助。”
谢显看向羊凤明,目光冷然。
直接就把话给羊凤明堵回去了,一声声谢仆射,又道皇上信任,酸味扑鼻呛只喉,心知肚明他升了卫将军,却含沙射影就是不承认。不就是膈应人吗?
如果他所料不差,紧跟着就要伸手向他要手谕和令牌了。
谢显暗道,羊凤明不是端着架子,四平八稳吗,他先挑开了,看他又能怎么样。
果不其然,把羊凤明给堵了个正着,噎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想不到平日温润的谢显嘴皮子这么不让人,这是要撕破脸的节奏啊。
在朝为官的,哪个平日里不与人为善?
背地里斗的要生要死,当面还客气着,顾着脸面顾着名声。
谢显可真真的独树一帜,荣升了这是,立马就亮剑,锋芒毕露了。
羊凤明只恨那些暗杀者无能,谢显命大,几次三番没人弄得死谢显,人间多一祸害。有谢显在,永平一朝若想出头委实太难。
除非依附于谢显,可他又是江夏王王妃的亲兄长,摘不开的关系。
如今江夏王受到猜忌,谢显搞的那叫一个什么精减朝廷人员,正对了永平帝的胃口,借着大义,政策的大方向把江夏王的官职减的七七八八了。更不要提江夏王身边的人了,包括他,也受到了牵累。
先是调任刑部尚书,可好歹又封了个中军将军,官职没尚书大可也是有实权的,可然后立马又空降了个卫将军压在他头上。
想当初他调任建康,有多春风得意,现下被边缘化就有多尴尬。
“噗噗噗哈哈哈!”潘朔在门外再也听不下去了。
看吧,谢显再演不下去了吧。
就知道他不是个善茬,看着斯斯文文,脾气顶好的一个人,真看不上眼耍起脾气也是真噎人。
潘朔大笑着进屋,头上裹着一层层纱布,丝毫不以为忤,大咧咧地迈着四方加速大步子就进了屋。就想赶紧亲眼看看羊凤明那一张老脸。
反正要搁他被人这么噎,没噎死也要半残。
进屋一看,果然羊凤明一张老脸憋的通红,明明是刚想反驳谢显,又让潘朔这大笑给架在半空又给生噎住了。
“哟哟,羊将军你好啊。”潘朔是个讲礼貌的,第一时间凑近和羊凤明来个对脸,就近察看。
羊凤明深呼吸一口,还了一拱手:“监君可还好?”
“不好,让那龌蹉小贼给我伤着了脑袋,这不皇上差御医才过来看过,我在这里等卫将军大人审案给我个公道啊,我伤不能白受啊!”潘朔大咧咧的,该说的话可半句没少说。
向谢显下茬子?
不看看人家后面是谁?
皇上一早就知道谢显遇刺,要不是小皇帝胆小被害妄想症犯了,怕杀谢显不成再冲他下手,冲出来慰问谢显的心都有。
派了一茬又一茬的御医,不是潘朔酸,本来谢显就是崴了个脚,多走走就好了,结果那些个御医给他裹了一层又一层,药没少上,比他脑袋上的药都珍贵,都多!
柿子得找软的捏啊,亲。
谢显那就是个金玉其外,刀锋其内的主儿,羊凤明也是看差了人,真是怼人不要命了,敢和谢显当面撕。
潘朔兴奋哪。
把羊凤明给气的山羊胡好悬没从三绺给从中间气劈叉分成六股。就那伤也好意思说,谁暗杀能把对方暗成猪头一般,肿的,轻一块紫一块,他不负责任推测这就是狼狈逃窜的证据,纯粹是吓傻了,四下里逃命摔出来了。
不是他瞧不起这货,就那脑子什么伤不伤的,还有伤的余地吗?
他那脑子伤了,就等于抢救了。
俩人虽然嘴上没干起来,可眼神却已经火花四射,分外激烈了。
一看一心看好戏,一个已经将对方和谢显划在同一阵线,两军对垒的架式。
羊凤明不捧场,谢显得捧场啊,这是挚友。智商不在线,可情商也同样感人啊,得爱护着。
“监君的伤自然是不能白受的。”
第927章 羡慕嫉妒恨
潘朔扬高了下巴,看出来了吧,他和谢显关系就是不一般,关键时候见真情!
羊凤明表示没眼看,赶紧别过头,就这脑子求求老天爷可给磕磕吧。
磕磕更健康。
一肚子气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想给谢显来个下马威,结果人家一开口就抬出皇帝来压他。
可就这么咽下口气,又不甘。
“到底怎么样,审出来没有啊,谁指使的?”潘朔忽然想到问题的核心,关键在刺客,不在跳出来膈应人的羊凤明。
谢显:
“已经七七八八了,明日上呈皇上便是。”
“这么快?到底是谢玄晖,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潘朔感叹:“到底是谁啊?”
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
“明日便知分晓。”谢显咬死不说。
潘朔那神奇脑回路忽然急转弯,看向羊凤明。这是江夏王的大舅兄,谢玄晖再三隐瞒不说,是不是就表示这事儿江夏王牵扯其中呢。
都不用他开口说话,当场的都是明白人,谁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呢。
羊凤明当场撂了脸子。事实上已经撂无可撂,砸脚面上半天了,阴沉的都能挤出水来了:
“监君这话是何意?为何看我?是怀疑我?”
潘朔嗤笑:“你不看我,焉知我在看你?”
谢显:“二位稍安勿躁。潘兄,你多心了,此事皇上派人前来甚为关切,显只是觉得该第一时间上呈皇上。将军府内人来人往,难免隔墙有耳,万一走漏风声便不好了。”
若不是江夏王又是哪个?
潘朔不信。
羊凤明哼了一声:“谢仆射好手段,短短时间便侦破此案,羊某佩服。只是行事手段,羊某却并不认同。”
和谢显话不投机半句多,其实也看出谢显是真不想维持表面的客套,说话带着刺,眼神带着冰碴,真打起嘴仗来没意思。
真刀真枪不是现在这时候使。
“既然仆射愿委屈在将军府里发号施令,那羊某不妨让位,且在隔壁找个房间歇上一歇。”
此时已经过了后半夜,再过一个来的时辰就要早朝,再往回乌衣巷都不够在路上折腾的。
羊凤明说完冲谢显一拱手,拂袖而去。
潘朔感叹:“你说,这羊将军也算是世家出身,不差钱,怎么衣裳总感觉不甚合身,像是借了旁人的衣裳穿,贼大。”
不是他说,再多使点儿劲,羊凤明能就着那股子风忽扇折自己个大跟头。
谢显明智的见他开口就把茶盏放到嘴边未喝,果不其然。
门外的羊凤明脚下一个趔趄把脚给崴了,要不是一打二打不过,他真有心回身亲自撕了那蠢货。这叫时尚,这叫潮流。现在建康就流行这个,不知道吗?
粗野匹夫,得志的小人!
谢显:“……”也想不到潘朔会来这么一句,怎么关注点偏成这样?
“说实话,”潘朔顶着肿的跟猪头一样的脸凑上前,轻声问:“真不是江夏王?”
“是北吴的人。”
当着潘朔,谢显就不需要隐瞒了。
其实对羊凤明也不需隐瞒的,他翻不出浪来,与他又没多大关系。
可是羊凤明嫌他话不投机,谢显又何尝不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多说一句话都还嫌多。
“北吴的人,万里迢迢非要杀你……”潘朔伸手摸摸圆润的下颌:“玄晖啊,人的名树的影儿,看来你也是太能干了,连北吴都忌惮你。”
当然,杀皇帝是不现实的,皇帝都被吓破胆了,等闲人家是不带出宫的。
萧司空嘛,武力值太高,谁杀谁真说不定。
反正潘朔是用自己的脑回路理解了北吴的决策,杀谢显明显性价比比较高。谁都看出来人家是真有才干,又极受皇帝重用,潘朔也算权力核心中的人,看得清清楚楚,现在朝廷颁布的政令十条有九条都出自谢显,位高权重说的是他,皇帝股肱说的也是他。
是他是他就是他。
“别瞎想。”谢显及时打住潘朔的脑补:“幕后主使是殷青。废太子的谋士,当年为太子出头拿出去顶罪,流放广州。趁乱怂恿广州刺史起兵,响应晋安王。结果后来兵败,他又辗转投奔去了北吴。如今身为北吴侍中。”
潘朔听的目瞪口呆,什么叫祸害遗千年啊,这就是!
“这小贼嘿,真能活啊!”
然后后知后觉:“你说,他这是不是公报私仇,给废太子报仇?”
“或许。”事实上谢显并不作如此想。
“不是或许。”潘朔不敢摇头,头疼,脸疼,得哪儿哪疼。不只面上伤着了,当时只顾着逃命,身上也没少撞,现在后反劲儿都疼。
“肯定是,对你羡慕嫉妒恨呗。”
谢显挺了挺腰:“潘兄要不要找个房间歇歇,还有一阵子才要上朝。”
“不用——”
“那我先歇着了,累了一晚上了,身上有些受不住了。”
谢显没和潘朔客套,起身就往出走。他是不能挺着,谁的身体谁爱惜,他的身体还有他家夫人盯着呢,可不能出差错。
把潘朔晾那儿了。
可人家半点不尴尬,跟着就出去了:“那我也歇歇。要不,咱们同榻而眠,说说心里话?聊聊心事?要我说,现在这形势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吧拉吧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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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帝一宿没睡。
老毛病又犯了,之前喝安神汤喝多了,在那之后再睡不着也不敢多喝了,更何况此次事件严重,北吴刺客居然在宫外就胆敢暗杀朝廷重臣,这是把手都伸到自己脖子上了,分分钟被掐的就是他啊。
他岂能容忍?
朝会顶着俩大黑眼圈就上去了。
其实无须多说,大臣们都知道谢显遇刺了,就晚上那翻折腾,挨家挨户搜查,可没惯着这些人。就连羊凤明好悬进去贼人,又被人在府外擒获,在羊凤明走后都没逃得过搜查。
整个建康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谢显遇刺了。
人家谢显没瞒着,早吩咐了进出民宅先要知会主人是何等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大梁人对北吴人根深蒂固的仇恨哪,也刺杀他们大梁的谢仆射,那还有个不谅解?有些个热血爱国人士要不是护军拦着连家里的茅厕都要拽人进去搜查,不能放过任何一丁点的让北吴刺客逃命的空间。
护军:我都开开厕门拿刀往里横竖十几刀捅过去了,苍蝇腿都卸掉半条了,真不存在还能让北吴刺客藏匿的丝毫可能!
第928章 移花接木
普通百姓表示理解,可朝臣们不理解啊。
好歹他们也是国之重臣——所有人都这么认为,都不会妄自菲薄,承认自己可有可无。
可就是国之重臣的府邸让人一个口令就登堂入室,里里外外搜了个底掉,吓的后宅妇人诚惶诚恐,生怕被朝中哪个给清算,是抄家来的。
太不尊重人。
还没抓着人就已经嚷嚷着天下皆知是北吴刺客,咋的北吴刺客揣你兜里了,你想啥时候刺杀你,人家就刺来了?
有识之士看得明白,不过是塑造个共同的敌人,不至于让老百姓群情汹涌,闹出事来。
玩的一手好移花接木。
纯粹是谢显自己搞事啊。
一个个连夜写了折子参谢显,不过是个刺客,不过是个仆射——好吧,卫将军,知道的是他小题大作,不知道的还当刺杀的是皇上呢!也太大扯了。
袖子里揣着奏折,都没等谢显把北吴的刺客给提上朝堂上,先打开嘴仗了,扎堆开始攻訏谢显。
首先是扰民,浪费公共资源,还公器私用。
第一个站出来的就是羊凤明,瘸着一只脚走路都一歪一拧的。
永平帝:
“你受伤了?是北吴刺客干的,还是护军干的?”
羊凤明愣了,重点是这个?
他身份还没高到北吴派专人来刺杀,另外说护军干的,那是指责他自己平日教导无方啊。
“不是——”
“不是那你参谢卿做什么?又不是他伤的你?”
羊凤明捂脸,无言以对。
这就是皇上,换别人他能啐这人一脸唾沫。说的也是人话?大臣犯错怎么就不能让人参了?
有护犊子的,要不要护这么明显?
再大扯就骑你皇帝老小子脑袋上拉屎了,没半分警觉,倒盯着自家叔公下狠劲,脑子也是进了不少屎。
“羊将军,你这是欺君啊,你半夜自去将军府的时候可没伤啊?你怎么的,看谢玄——卫将军伤了脚,你居然有样学样,反过来倒打一耙?”潘朔顶着一张挨了不少揍的肿脸蛋子站出来替谢显说话,生龙活虎的架式可看不出来拉着谢显说了半宿的‘心里话’。
把谢显眼睛红血丝都熬出来了,反观潘朔除了脸更肿了,青紫更明显,那精气神足的,跟打了鸡血似的。
羊凤明气的都笑了。
“潘监君这是血口喷人了。在下何曾说过是北吴刺客做的?又何曾说过是谢仆射所为?潘监君把这些都往在下头上扣,未免欺人太甚。有攀污之嫌啊。”
好吧,都是朕说的,永平帝摸摸鼻子,对羊凤明更不喜。
当初也不知是在哪块喝了迷魂汤居然觉得江夏王王妃羊氏一族可以提携。
是江夏王妻兄,果然心歪在那边。
长的就歪!
永平看了看人群中的褚彦,这时候就看出褚彦其人会办事来了,立马挺身而出:
“是不是都还先等等。既然谢仆射讲是北吴的刺客,也抓到了刺客,是不是把人当场提上来,或者拿出供词也好,咱们还什么也未弄清楚,便自乱阵脚,岂不是惹人生笑?”
“爱卿说的有理。”永平帝一拍龙椅:“谢爱卿,快把人速速带上朝堂上来——唔,就让其跪在殿外吧。”
一夜未睡,永平帝让下面的人嗡嗡的头直疼。
皇帝发话了,也就没人当面给他找不痛快。
没多一会儿,北吴的刺客和供状同时递了上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审的,刺客供都招了,谁问还不是一个样儿,跟复读机似的,一个字都不带差,有一说一全招了。
就一句话:只求速死。
没活路了。
众人:看那血葫芦似的,都看不清原本脸长什么样儿了,浑身上下都没一处好地方,要不是说话还挺清楚,仔细听还能分辨出来,真看不出来是个人……至少不像个活人。
据传,这人是谢显亲自审的。
然后打成这德性,众人心里发寒,顿时议论声音都小了许多。
看着明明温润如玉,端方有度,谁知道施起手段来真是冷血冷酷无理取闹。是个狠角色。
不得不说,每每谢显都能刷新旁人对他的认识。然后通过他那张脸再行欺骗,然后再度刷新……如此反复。总之就是长的太良善,干的可都不是什么良善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很是铁血啊。
只不过这些都在各人心里呢,如此刑讯逼供大梁人,他们当然有得说,哪怕是犯人呢,这怕是屈打成招。
但刺客是北吴的人,表示强烈谴责的话就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
现在大梁全民同仇敌忾,你还为北吴刺客说话,搞不好一句话就成了通敌叛国的大罪。
“行了,快带下去吧。”永平帝皱眉,看着直泛恶心。
殷青,又是殷青!
永平帝恨死这货了,还有废太子!
“刺客都抓住了?”他问。
“一共四名刺客,或自杀或击杀三人,只有这一个被抓住了活口。”谢显道。
永平帝沉吟:“爱卿打算如何处置?”
“杀。”
跟没问一样。
众人默,也只能杀了。
难不成给送回北吴啊,大梁人民有这么友好吗?
也不适宜追究,本来梁吴两国才和谈,又要因为这事儿再度开战吗?至少现在两国都打不起仗。
大梁欠在粮草,而北吴则疲于与柔然作战,据传也才消停,两边开始和谈了。
只能是大梁人心里有数,要真有动作,也顶多是私下里派刺客再杀回去,至于杀不杀,杀谁,也都不适合在朝堂上光天化日之下讨论。毕竟史官在侧,这些都是要写进史书的。
大梁君臣大门敞开了,在朝堂上公然研究刺杀事宜,这……有碍观瞻啊。
好吧,处理完北吴刺客一事,众大臣开始内部清算了,纷纷旧事重提,再提谢显公器私用扰民。
都没用谢显自己辩白,御史中丞钟大郎就替他发声了。他向来是对事不对人,本来他也不觉得谢显有什么做的不对的,管他们杀谁抓刺客为重啊。也没激起民愤,也没伤着百姓,做什么跟戳了他们心肺脾肺肾似的,不依不饶?
按他们说的,合该当刺杀这事儿不存在,一头磕地上上对青天下对厚土谢自己命大,没死成?
第929章 该
有理说理,人家做的对的,不能揪着细枝末节不放啊。
御史中丞先行发声了,徐尚书也实名支持谢显。
他可还记着呢,谢显是受害者,可不是他要杀谁啊。
更不要说潘朔了,真跟戳他肺管子了似的,插腰大骂,跟泼妇一般,要不是永平帝实在看不下去,勒令退朝了,一场闹剧及时结束,众大臣也快被潘朔给喷的狗血淋头了,街头巷尾那些个各家的传闻都让他拎出来当真的说。
明明是一场激情而有理智的参人,让潘朔这么一搅合比菜市场大娘打架也高级不了多少。
谢显其实并不在乎这个,退朝就想往家走,夫人在等着他交待呢。
结果让多福给生拦回来了,永平帝表示有颇多细节想要求证。
以及对策。
这么让大梁吃了个闷亏,他可不干。
要不是看在永平帝那俩明晃晃挂眼睛上的黑眼圈的份上,谢显真想借病回府歇上一歇,可看着皇帝又于心不忍。
气得出了啊。
永平帝想的是派人直接刺杀吴王。
可谢显明显并不认可:“殷青此举大多是私人恩怨,他与我素有旧怨,当初又是臣辅佐陛下登基,导致废太子一败涂地,而他也被迫流落北吴。别看他现在贵为北吴的侍中,可毕竟是背井离乡,众叛亲离,算不得善为。”
“如陛下所说,若一击即中,吴王死,北吴天下大乱自然是对大梁有益。可若并非如此,走漏了消息,或者刺客被俘……那就极可能激怒吴王,再度挥军南下进攻大梁。陛下该知道大梁此时是经不起打仗的。”
“倾国之战不是不可以,胜负亦未可知,可这都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臣何德何能左右大梁局势?死了谢显一个,自然有其他人顶上,大梁人材济济,不少臣一个。不过是殷青旧恨难忘,想借此除掉臣。再者,殷青想必亦如臣之所想。臣死,大梁也不至于倾国之力一战,可如果是冲陛下下手,哪怕臣再担心天下大乱,国将不国,也势必要死战到底的。”
“我与殷青都一样,举足轻重的作用,多了我们固然精彩一些,少了我们亦不会伤筋动骨。”
谢显是真心这么想的吗?
当然不是!
他很重要啊,自然是重中之重,少了他一个不说天下大乱就小皇帝这种作法也差之不远。
他不妄自菲薄,从来不轻视自己,可不能和永平帝这么说。那等于是起哄架秧子,拱永平帝那隐藏起来邪恶的小心思,再度兴起防范他的心思。
以前皇帝防他跟防贼似的,一边重用一边谋算制衡。
自从皇帝防着杨劭开始,对他是越发重用,现在甚至许了他卫将军,掌建康城南北军大权,可谓军政一把抓。
没别的,只能是萧敬爱跟永平帝兜老底的时候刻意拉他下水,将他拉到杨劭同一阵线了。
而最后永平帝防的是杨劭,那显然萧敬爱指出来某朝篡位的是杨劭,而他顶多是个陪衬,或者军师类的。
于是永平帝心就踏踏实实放肚子里了。
和杨劭比,他都没有任何不臣之想,更不要说他自己是名正言顺继位登基,由谢显亲自扶上位的,龙椅,妥妥的啊。
谢显没真听真看见,倒是让他估摸了七七八八。
只可惜了的萧敬爱本想给他挖坑的,却不成想偷欢不成反蚀把米,倒成全了他。
这上哪儿说理去呢?
谢显妄自菲薄了,永平帝心下熨帖了。
“既然爱卿如是说,便依爱卿。殷青此贼必诛,不能任由他荣华富贵!一年之内,朕要他的项上人头,提头来见,朕赏万金!”
谢显:“陛下,朝廷没钱。”
你一张嘴万两黄金就许出去了,好轻松的。
万一真有人提着殷青的脑袋来见你,你是给还是不给?
没钱想给都挪不出来,你这皇帝脸面还要不要?
多福都替他们皇帝臊的慌,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张嘴就是一万两,还黄金。咋的,怎么顺嘴怎么说,让人怼回来了吧?该!
“……那爱卿之意?”永平帝脸臊的通红,半晌才问。
“不如就五千两白银吧。刺客多为匹夫之勇,大多穷困潦倒,这些银钱足够对他们产生致命的吸引了。”谢显沉声道:“臣与殷青不死不休,他既冲臣来,臣便身在局中,不如由臣出一半的银钱。”
永平帝都激动了,不愧是万年老二他家卫将军,真是为国为民,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知道朕缺钱!
另外,百年世家是真有钱。
答对完了永平帝,谢显总算能回府了,已经过了晌午了。
建康城传的沸沸扬扬谢显遇刺,萧宝信也怕谢母不知从哪里听到风言风语万一气急攻心,一夜没睡,天刚亮趁着老太太每日里练功的时辰就去了易安堂,将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了谢母听,就是为了安她老人家的心。
谢母练拳也没心情了,光听萧宝信和流云的还不足以采信,再三让人去外面打听,的确没有谢显旁的消息才算安下心。
萧宝信就一直陪着,直到晌午困的实在不行,回到容安堂才打了个盹,就听谢显的脚步声。
她腾地从榻上爬起来,谢显才刚挑帘子进屋。
“你才回府?见了祖母没有?”她问。
谢显一愣:“你与祖母说了?”
萧宝信忙上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心不在焉地道:“我担心祖母从旁处听了不靠谱的消息上火,就和祖母说了。”
“你没伤着吧?”不知道是不是脑袋昏沉沉的看的不仔细,连流云说的什么崴脚她也没看出异常啊,走路四平八稳,比她还周整呢。
谢显一看她惺忪的睡眼就知道昨晚她定然是担心的一夜没睡,上前摸摸她的脸,心疼都不用说了,脸上写着,心里说着。
萧宝信美滋滋。
“你再眯会,我先去见祖母。”
萧宝信这时忙回头穿上鞋:“我和你一起去。”像是半步也不想离开他。
谢显笑笑,等她对镜简单拢了拢发丝,才拉起她的手一起去了易安堂。
其实只要看到谢显的人,谢母就满满的元气又回来了,都不用人劝,能吃三碗饭。
没办法,最近这练拳练的食量见长,本来胃口就给撑大了……
第930章 精神焕发
“谁下的手?”
谢母就问了这一句。
“殷青。废太子先前的属官……”谢显又将殷青再度普及了一遍。
“皇上的意思,以牙还牙,要着手向殷青下手,反杀回去。”
“皇上不下手,咱们也要下手,不能让人以为谁都能算计咱们谢家,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谢母冷声道:“刺杀都搞上了,这一手不还回去,咱们对不起这‘谢’字。”
“是。”
萧宝信频频点头,老太太是个狠人,以牙还牙还得还两口才算扯平。
现在看明白了,谢母疼爱也可不是纯粹看谢显,当然这占大头,主要老太太也不是个消停的,年轻的时候只怕比她要更不让人。
甚至手段比她高。
她其实没什么手段,只是用手……揍人而已,简单粗暴没技术含量。自己这点儿小暴力,看在谢母眼里只怕都不够看的。
“问问咱们家的死士,有几个愿去刺杀殷青的。成功了,不只朝廷赏五千两,我老婆子不仅除了他奴藉,再奖他一千金!”
出手比皇帝还要豪。
萧宝信表示,这是大手。家底厚啊,为了亲孙子什么都能辖得出去,钱不是问题,问题是得把气给出了。
“祖母,激动了。”谢显笑:“不必如此。出三千两白银便是,总不好高过皇帝。万一此事传出去,未免乍眼。”
虽说这半年来休息生养,免了百姓流离失所,可大梁的国库依然不算充盈。
现在这时候实不易露富。
都知道世家底蕴深厚,百年累积下来的财富定然可观。可你不炫富,别人也想不到你到底富成什么样,他想像不到。
一旦被人盯上了,那就难免被人惦记。
对,他说的那人就是皇帝。
你说皇帝向你借,你是借还是不借?
你不借他就不会惦记了吗?
现在皇帝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江夏王,寻摸的想要下手,其中又有多少是急切地盯上了江夏王的家产?
如今局势未稳,永平帝已经列架子开始琢磨清算江夏王。
他作为臣子,能做的也只有劝谏,至于听不听的还在皇帝。
此人……的的确确是老宋家的子孙,骨子里就有骨肉相残的基因,随了他们祖宗的根儿啊。
谢母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应下。
孙子早就能独挡一面,在朝中呼风唤雨了,于政治格局上的眼界自是比她高出许多。
这些她不掺和,孙子怎么说怎么是。
她就是要旁人看看他们谢家不是任人捏圆搓扁的,居然暗杀都搞上了,不弄死你,杀鸡给猴看看,都对不起鸡!
萧宝信几乎是第一时间将谢母的态度传达给了谢家的死士。
这么优渥的条件,她就不是谢家死士,还有自由身,如果异地而处,她肯定是拼死都要把殷青给宰了。
那是身份阶层的转变,更不要说不论皇帝还是谢家都出足了银子,够他们今后一生无忧的了。如果是有头脑的,能钱生钱,那就是直上青云的天梯啦。
谢家那些个死士都沸腾了,纷纷表示要去。
能预见到的场面了。
萧宝信最后硬是把谢母给请过来,让有意去北吴的死士——事实上就是全部的谢家死士,公开以武论道,拿拳头说话,一对一对战,只不过剑都换成了木制的,前提是不许死人,好好的比了一场武。
谢母看了个酣畅淋漓,都舍不得让他们去了,再比啊。
太热闹,太好看了。
萧宝信:“……”
她的确是存了让谢母开心的意思,也是让老人家放心。结果,老太太未免也太开心了,乐的后槽牙都看着了。
“祖母的意思呢?”
谢母沉吟:“以后咱们都搞这些竞争上岗吧,三个月一次,或者半年一次,每次排前十名的依次加月俸!”
众死士刚开始听脑袋嗡的一声,说是不让死人,可伤是避免不了的,有的半条胳膊都让人踢肿了。
可一听到后面有加赏的,那就不一样了,顿时精神抖擞,神采奕奕,恨不得替自家主母把这美事给应下来。
虽然没这回刺杀任务优渥吧,好歹也是个进项。
以往死士里面不是没有等级,大多一个位置上去做到要么升迁要么死,极少数会被贬。这就让下面的人如一潭死水——
追根究底也是前几任谢家家主没当今这位这么招风,让人欲杀之而后快,谢家又不爱玩这些暗杀刺杀的事,死士是叫死士,基本上就是保护主家上下人等。能立功的机会都少,所以一些人在同样一个位置很可能就是一辈子。
谢母这一番话如果真成了,那无疑就是把一潭死水给搅活了,给了他们积极的动力,需要争取的奢望。先是银钱,真真的每次都前十以后前程还能差了吗?
这是一条积极向上的康庄大道啊。
萧宝信看下面站着或受伤重些歪着的,一个个精神焕发,真不像方才输了比试过后霜打过的茄子了。
“好。”萧宝信先向谢母应下了,转头便对一众死士道:
“你们也都听到了,太夫人给你们机会,以后便每半年一次比武,第一名一百两银子,前十名以内依次递减。”
“至于前往北吴之事,人太多却也乍眼,那就前六名前往北吴执行暗杀殷青的任务。我不管你们是分头行事也好,聚众谋划行事也罢,全凭你们几个的意愿。”
“我只管结果。”
“得手的,谢家有赏,哪怕是没有得手的,只要你从北吴那里得回了有价值的消息等等对大梁有益对谢家有益的,谢家都不吝奖赏。哪怕你们……回不来,你们的家人谢家保证一管到底。”
“齐管家,”萧宝信侧过头:“你带他们下去,每人支五十两银子,即刻便动身吧。”
最后起身冲着站在最前排的几名死士微微一笑,端的是绝世风华,风采耀眼。
抱拳拱手道:“我预祝六名马到功成,谢家,郎主,我们都等你们的好消息传来!”
众死士连忙跪地,齐声道:“愿不负主母所望!”
谢母心满意足,孙媳妇有这架式。众死士也有那股子气势,看着就朝气蓬勃,杀意爆棚了。
第931章 单相思
谢家风风火火就把死士给派出去了,打定主意要把皇帝赏那五千两再吞回自家嘴里。
不是谢显贪,就这点儿小钱他是真不看在眼里。
主要皇帝是想着报复回来,让刺客反刺杀回去。
可这事儿说顶天了也是下九流的手段,上不得台面,再者你大张鼓旗的搞公开悬赏,是怕殷青反应太慢,刺杀起来难度系数太低?
这就只能是私底下办了。
谁办?
谢家呗,要不皇帝能把他留下?
宿卫他不想用,真折里了划不来,而且那些人家都是有官职的,你派人去北吴刺杀那是九死一生的事儿,搁谁谁也不愿意,到了北吴但凡有一个心怀不轨的通敌叛国了,整个儿去的就是团灭,更不要说大梁的脸面那是彻底让北吴踩鞋底子下面摩擦了。
谢家死士就是永平帝的目的。
谢显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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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死士送走后,萧宝信另外就忙起了木槿的婚事。
挑了一个又一个,不仅木槿,她自己也不甚满意,不是太老就是太小,中间跟木槿并不年纪的最少孩子都有俩了……
这就让萧宝信想起了另外一桩事,谢显遇刺当日木槿跟她说到一半,似乎靳斤看上了哪个。
不管是不是真看上了,至少从木槿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天然就排除了靳斤的可能性。
只不过到底是哪个萧宝信还挺好奇的,木槿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半个字都问不出来。
采薇出府是个大损失,没了那个大喇叭,她错失了多少情报?
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天,谢显正值休沐也在府里,夫妻俩商量着就把靳斤给请到了跟前。之前应过人家,有看上的小娘子谢家出人出力给娶回来的。
尤其府里的,这么久都没动静,萧宝信还怕这靳斤人粗鲁想的不周到,生生坏了小娘子的名声。
“将军可有意中人了?”萧宝信不是拐弯抹角的人,靳斤也是个粗鲁认吃的汉子,你跟他婉转他未必听得出来,白白浪费唇舌。
谢显再一次认识到自家娘子的直性子。
真真的,一句客套话没有,见面直抒胸臆,半个字都不带浪费的赶脚。
靳斤也愣了,他是粗人,但也想不到谢家主母说话爽快到过份直白,一斧子劈下来正中红心呐。
“是有。”他也爽快地认了,并且极为难得在他那张黝黑的脸上出现疑似红色的痕迹。
谢显默默的喝茶。
“谁啊?”萧宝信感兴趣了,“将军快人快语,我也不拐弯抹角。之前就曾答应过将军,待将军有意中人,想要成亲了,谢家定然给你出面做保人,一包到底。”
“将军可方便与我夫妇言明?”
靳斤眨眨眼,拿起每次他在桌案上都必备的小点心,直到把整整四牒都吃完了,嘴上吃干抹净了,他才犹犹豫豫地道:
“我也一直在想该不该提。”
“我要是不说——”
“我要是说了,怕人家不答应,又坏了她名节啊。”
萧宝信心里都跟长草了似的,要不是自己八卦狗血魂熊熊燃烧,不把这事儿弄清楚睡觉都不香,她才不会这么上赶着听他墨迹。
一句话想说说,不想说就闭嘴得了。
犹犹豫豫的,不像男子汉。
就赶不上她家夫君。
人家心里是真想,嘴上也是真硬,就是拒绝,拒绝,外加连环拒绝,要不是她有那天赋技能,知道他那叫嚣着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心,早给他列为拒绝往来户了。
“那还是不要说了吧——”
“是贵府上的王氏十五娘子。”没等谢显把话说完,靳斤抢先一步说出口了:“跟她没关系,她总共也没和我说过两句话。是我自己,那个单……相思。”
萧宝信一口老血好悬喷靳斤一脸。
住后宅的王十五娘啊,等闲都不在府里走动,他这都能见着——还好几回,她该说什么?他处心积虑?
倒也不能这么说,兴许这就是缘份?
十五娘是她挚交好友,在不明白十五娘的真实想法前,她自然是不好做评判的。
可是,王氏书香贵女和只认吃,上战场杀敌分分钟敌军友军一起砍的鲁汉子将军靳斤,萧宝信这心感觉都没缝了。
“既然是单相思,那还是不要往外说了。”萧宝信呲牙,为密友的名声着想。
靳斤:“这不是夫人问起来了吗?”
这些天他也在憋呢,不知道该不该说,连饭量都被憋更大了。
萧宝信一噎:“这不是我嘴欠吗——”这回明白过来了,为何木槿打死不说,事关王十五娘怎么说怎么不对,她这身份敏感着呢。
“是夫人有责任心,当初答应在下的事一直就放在心里,在下感激。所以,”靳斤一脸真诚:“还得劳烦夫人转问十五娘子一句话,我靳斤愿以身家,以及我的性命交付于她,以后唯她是从,她儿子我当亲儿子养……可行?”
不是靳斤心大。
他知道谢府里有个王十五娘还是能过她儿子褚安得知的呢,他和褚安交集还算多,七岁的小郎稳重的——比他还稳重,说什么话都跟小大人一样一板一眼,唯独跟他一样就是爱吃,俩人是吃友,曾经交换过关于美食一类的信息。
自然也知道王十五娘不是褚安亲娘,以及打探出当初轰动一时的望门寡下嫁褚四郎。
靳斤感激的一匹,这世间竟有如此美好的女子,当时也就想想这事儿难得,后来误打误撞之下在褚安在前院的院子里见到了王十五娘。
好么,不见还好,一见——
这么美好的女子,咋就是个寡妇?
咋就老天爷这么不待见,让她活的这么难,连个知心人都没有?
咋就,不是他的?
靳斤二十四岁高龄,春心忽然就暴动了。日日里抓心挠肝挖门盗洞想见王十五娘一面,甚至因此和褚安都更亲近了许多,很多在府外的美食都主动带给褚安,再不是以前一是一二是二,两清了。
褚安那是谁啊,两岁多就让亲生父母作主给过继到王十二娘,随她在褚家住过,亦在谢家住过,一住就是五年。
谢家不比褚家还要被人欺负针对,谢家人上上下下对他们母子都极为优待。
可毕竟是寄人篱下,褚安又早熟早早就会看人脸色,那靳斤一根肠子通到底,如何看不出他心里有什么弯弯绕?
不过半天时间就把靳斤的底给打探的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