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7章 真逗
“是我老婆子的慈母之心,给你个知情权。”谢母冷起声音,板起脸,下垂的眼睛跟鹰似的,犀利又无情。
“可不是让你来审案,让你来审时度势。更不是让你们这些人喊冤叫屈的。”
谢母这时候可没有在萧宝信跟前那副慈祥老太太,温暖絮叨的样子了。看上去威严又冷酷,连王夫人都收起来随意的姿态,腰板挺的溜直。
溅了谢三爷一身水又怎么样,还是带颜色的茶水。
他亲娘,往他脑袋上砸,给他洗把茶水脸他都得认,规规矩矩地往地上一杵,脸是尴尬的,僵硬的,脸都黑了也不敢反驳一句。
也无心反驳。
现在满脑子都是他让程氏给涮了。
还有就是幸亏萧宝信没事儿,真要让他们给弄死弄残,一尸三命什么的,感觉自己都得被谢显搞死搞疯。
那是个六亲不认的。
谢三爷是长辈,平日里长辈的架式摆的十足,但对谢显,他心里是真发怵的。
年纪轻轻能爬到那位置,把皇帝给摆愣的服服贴贴,朝堂上闻谢显而色变,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别的不说,光是世家让谢显给搞垮多少个了?
连有姻亲的蔡家都没放过,赶尽杀绝,可见其手段心性了。
谢宁和江潜嘴上喊的欢,冤叫的也响
可是谢三爷再怎么样也看不出来有人栽赃污陷他们的价值和意义。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他看不上王氏,也被她怼的体无完肤,时时刻刻想掐住她的脖子让她闭嘴,但她有句话真没说错。
他们不配。
他们有任何价值让人布局设计陷害他们吗?
王氏三个嫡女,两个嫁的都挺好,还有个九岁的谢嫣还在寻摸人家,名下又记名了嫡子抱在跟前养,也算得儿女双全了。
为了把他们赶出谢家,这弯子也绕的太大了。
……也没必要拿萧宝信扎筏子。
琅琊王氏就是让谢显给整倒的,王夫人痛定思痛还能为了个她根本看不进眼儿的外室子谢宁招惹谢显?
是看王家还没杀干净,她想凑个人头,给谢显个机会清理门户?
真要动了萧宝信,别说谢显了,就是他亲娘谢母也放不过她啊。
他不傻,有些事多想想也就明白了。只不过和王氏,那是阶级敌人一样,你赞成的我就反对,你反对的我才赞成,有时就是争一口气。
让谢母几句话就把谢三爷给震住了。
“我们谢家容不得这样的腌事!”谢母这时不扔茶盏不拍桌子,淡然却坚定的语气更令人心底发寒。“来人,把嘴堵上,带下去等候发落。”
海棠连忙往外传话,眨眼间齐管家带着七八个护卫就进了屋子。
三下五除二就把人给绑了,顺手手上有什么就往嘴里塞什么,臭汗巾,随手抓的抹布,有的人没找到什么,左顾右盼也不甘落于人后,把脚上的穿了个臭够的靴子给脱了,使出吃奶的劲儿往江潜嘴里塞,没等塞进去,江潜已经把晌午吃的那些个酒菜吐了个稀里哗啦,整间屋子都臭了。
也不知道是那护卫脚上的味儿更臭,还是谢宁吐出来的东西更臭。
谢三爷气的一个劲跳脚:“放肆!放肆!还不把鞋给我穿上,你这是谋杀,想杀死谁啊?”
王夫人相信,谢老三此时绝不是替他便宜儿子在这里说话,纯粹就是他自己被熏的不行,受不住暴躁了。
谢母早让海棠扶着进了里间屋,也受不住这个。
谢三爷骂完了人,一琢磨不对劲,就跟着进了里屋,谢母已经歪榻上歇着了。听他进来了,连眼皮都没抬。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下去吧。这谢宁,谢府是留他不得。”
“阿娘,”谢三爷迟疑地道:“我把他远远送走,去游学可好?”
谢母这时抬眼看了他一眼:“是我说的太隐晦,你听不懂,还是在跟我不懂装懂?老三……”
老太太幽幽地道: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懂人话了。你是他爹,我不让你亲自动手,也是全你们父子一场情份。这样的人,你放他出去便是纵虎归山,纵有一日,他逮到机会反咬一口。你放心,他会比咱们谢家任何的仇人都狠。”
“行了,出去吧。”
谢三爷欲言又止。
可他也知道,谢母平日里好说话,那是她心情好,不愿意计较,真动起狠来杀伐决断是不逊于任何男人的。
她下定决心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是儿子错了。”
当初就不该把谢宁接进谢府,不如就让他在外面跟江潜一样,没有机会给他,他也犯不了这么大的事。
连谢三爷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已经在心底承认了这事就是江潜和谢宁做的。
毕竟,人证物证俱在,整个情势顺下来合情合理,听着简直不要太顺……
谢三爷没在谢母跟前再晃悠,既然改变不了,他也只有尽尽一片慈父之心,至少见上谢宁一面。他还是想当面问问。
谁知他找去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早被谢母吩咐押出了谢府。
……
谢府里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没了谢宁那么个大活人,二房就是想装不知道也不行。
谢母也没瞒着他们,挑能说的把事儿给圆过去了。
“那谢宁也太狠了,三叔把他们接进府里还不知足,居然还要向阿嫂下手。阿嫂哪里对不住他们?真要说对不住他们的,也得是三叔吧?”王十二娘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压低了声音,不想被有心人听去说嘴。
可仔细想,那就是狗屁不通啊。
谢晴眼睛在书上,“人,都被祖母处理了?老太太威风不减当年啊,还是这么狠。”
王十二娘本来坐在铜镜前卸妆,忽然手上一顿。
“你是说,祖母把这些人都给杀了?”看得出王十二娘是真没想到,“祖母说让人送谢宁去游学了,此生不许再回建康。”
谢晴看稀罕物似的看她:
“没银两支出,随身衣物没收拾,连身边伺候的丫环小厮都没带去哪里游学,奔的是哪位名师?江潜又何去何从?”
“祖母就没想瞒着你们,说的含含糊糊的,连局都没布,你居然还未领会,真是煞费了祖母的一番苦心。”
他呵呵一笑,“说出去全三叔的脸面而已,也就你信。”
直到半晌之后,他放下看了一半的书,嘴角噙着一抹笑。
“自以为下棋的人,结果被人给下了……真逗。”
第858章 想说啥
“你说什么?”王十二娘没听清,又问了一句。
谢晴挑眉,哈哈一笑,把王十二娘搂到了怀里。
“你觉得,生双胎平安产下的概率有多少?”
一下子就把王十二娘给问懵了,“这不好说……”
这是厚道人,不想说那些不吉利的。
正常生产那都是一只脚在阎王殿里,生个孩子去掉半条命。能活过来都是命大,这双胎就更难了,也没听过也没见过的,可不好揣度的。
“你生了两个孩子了,还是这样想的。本来女人生产就是风险极大的,又是双胎,其实顺其自然也未见得就不能遂了他们的愿。”
“可是,他们居然想要提前动手……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王十二娘有听没有懂:“是太恨了,等不及了?”
谢晴摸摸她的头,他这傻媳妇啊:“等她自己死不是更轻松省力?”
“简单地说,如果那位真得天独厚平安生产了,照他们原计划趁乱再动手想必成功几率会更好,也会更隐蔽……就是,完全没有必要现在动手?”
“换个角度你想想,要是你,你会挑这么个人人风声鹤唳,都把那位当眼珠子似的护着,人人都盯着易安堂的时候动手?”
说句不好听的,脑袋得进多少屎?
王十二娘:“我不会。杀人性命的,又无仇无怨的。”
“所以,你才是你。”谢晴笑了,没再和她说下去,怕吓着她。或许,今天都说多了。
晚上,王十二娘辗转反侧睡不着,推了推谢晴:“白天你说的那个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不是他们想杀的阿嫂吗?到底怎么回事?”
谢晴睡的正香,被推醒了就落着这么一句问话,都傻眼了。
这是反射弧太长了,才想通顺啊。
而且还没想明白。
“我是说,这俩人注定成不了大事,时机抓的不对。人,肯定他们是想害的啊,不然太夫人怎么会拿他们祭刀。人老了,有时就会变得心慈手软了,当然咱们家太夫人不是。该亮剑的时候务必亮剑,不会惯着哪个。你没看三叔,都让他亲娘给寒碜成什么样了?”
唯一谢母会心软的,大抵也就只有谢显了。
谢显,袁夫人,还有谢母,看着倒是温暖纯良,实则一个个狠起来,真没别人什么事。
王十二娘觉得不对劲,白天他说的是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想说……啥……”
是他们倒霉,被发现了;还是,他们傻?
为什么她觉得九郎完全是置身事外,事不关己,看好戏的心态呢。毕竟是自己家人。
谢晴揉了揉眼睛,感觉要是不给她说明白了,他是真不能睡了。
“我就是想说,人还是得有脑子,可以傻,但得有自知之明。像谢宁和江潜,如果看得清形势,依附谢家未必就没有个好前程。毕竟沾个谢家,长兄能看得下去眼,三叔也会给他们谋划。”
“可是,他们又想得谢家的好处,又记着他们娘亲的仇,想杀了谢显的心上人,也就是他们认定的罪魁祸首还不要人知道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
“谢显丁忧在家,三年之后是怎样,能否得以起复,整个大梁的局势变成什么样都未可知。”
“他们若有雄心报复,合该壮大自己,到时你高高在上,想怎么样还不是随心所欲?怎么也好过现如今偷偷摸摸的,用尽自己仅有的人脉策划这么一出并不高明的谋杀。就是走了狗屎运证萧宝信一尸三命,他们又得到什么?不过是让自己心情好些而已。”
“他们错在不认可自己智商有限,自以为天衣无缝,瞒天过海。”
以为自己可以把人玩弄于股掌,结果呢,被人玩了。
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谢显明显是另一个天,可比谢宁、江潜两个毛头小子高竿多了,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要说谢显设套,把这俩货一锅端了,这操作他信。
谢晴是个大开大合,不拘小节的,哪怕全府抵制谢宁的时候,他也没刻意避嫌,小有往来过。甚至在外面遇到江潜,他们也会聚到一起喝上几杯。
不说全然了解他们,也略知一二。
比不了谢显,但脑子也没蠢到进水的地步。
能这么简简单单的让人抓到把柄,连锅都给端了,明显里面有事儿。
只不过这些话不能和王十二娘说。
怎么说,谢显自编自导自演,就是为了铲除祸患,把谢宁、江潜给温水煮青蛙,连锅都给收拾干净了?
一是没证没据,说了也未见得有人信。再者王十二娘本性纯良,只怕听不得这个。
谢晴把她给一把搂怀里了,“你快睡吧,这些就不该和你说。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就做好你自己得好。”
他也说不准对王十二娘的感觉。
是他夫人,对他私生子视如己出,跟他阿娘比亲母女还亲,他都得靠边站。可以说在谢府里,她的声名绝对是比他强百套的,就没有人说她不好。
他也觉得她好,大概是他见过的最好的女人了。
要说心动,没有。
但,他愿意身边有这样一个好女人,更庆幸自己身边有这么个好女人。
到最后这话题不了了之,王十二娘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云里雾里,感觉就是九郎似乎对谢宁犯下的这事儿,挺鄙视。
鄙视他们的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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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十娘虽说没把事情看透,但至少鄙视这一点,她没看错,谢晴是很鄙视。
远处还有星辰和大海,他们都看不到,只在意眼前的得失。
倒是亲自下毒快意了,结果呢,把自己给快意折进去了。
难道下手之前就不先看看对手是不是能,是不是配称之为对手吗?
总之谢宁的死,在谢府没激起一丁点浪花,唯一受到影响的也就是谢三爷,真是好好的生了一场病,喝了小半个月的汤药。
像是一时之间难以置信谢宁会犯下那种事,也难以置信人就那么没了。
在建康城,除了江潜身边那几个亲眼得见谢府抓人的同窗,刺激太大,关注了一些。但就是这样也都是随着建康城局势的陡然紧张而变得无关紧要。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荆州之战,临川王身上。
第859章 只能干!
萧司空带兵直下荆州,开始时还先礼后兵,派了亲信过去与临川王对话,就怕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
临川王倒是好酒好菜款待了亲信,人家言明了怕永平帝找后账。
登基前就把废太子给杀了,登基后天下大乱把叔父辈也好,兄弟辈也好能杀的都杀了。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了,又把在夺嫡之战中站在他一边的淮阳王给杀了,全家处斩没一个活口。
他怕啊。
让他去建康,是为了什么啊?
那不就是下一个拿他开刀吗?
萧司空亲信不比萧司空本人,那是个谋士,一张嘴能说死一活人,能把一活人给说死。把临川王说的掏心掏肺的,什么心里话都往外倒。
别的不说,淮阳王的死对临川王是个刺激。
就跟个点着了火的炮竹一样,感觉自己也要燃烧爆炸了。
可问题淮阳王不是被永平帝清算的啊,那是自己有谋反之心,当朝刺王杀驾,多少人看着呢。虽说前提是他杀谢显亲娘被人所发现,归根结底那是淮阳王自取灭亡。
谋士从头到尾,原原本本摆事实讲道理,总算说得临川王愿开城门迎萧司空进城一叙了。
临川王亲自把谋士给送出城,结果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当天晚上就偷袭了萧司空。
好在萧司空打仗作战谨慎惯了,早有防备,饶是如此两方仍是杀个势均力敌,各有损失。
临川王出尔反尔,率先与朝廷撕破了脸,几乎是第一时间萧司空就把消息传回了建康城,新年刚过没多久,人人自危,都怕与临川王的这场战争重蹈先前的覆辙,造成天下大乱。
永平帝坐在龙椅上日常发愁,就没一天!
就没一天他这皇帝当的高枕无忧的!
天天怕什么来什么!
赶巧了淮阳王死了,没称他心如他愿,结果临川王又造反了。
就那么个老实货,书呆子,在先皇在位时跟个缩脖鹌鹑似的,到他这里就造反了,造的这么义无反顾!不管不顾!
能怎么办?
干啊!
永平帝被迫强硬,只能强硬。
当即就给萧司空下了旨意,让他攻打荆州,拿下临川王,死活不论。
其实就是要临川王死。
这时候双方也顾不得最初因由是什么了,或许缘于误会,缘于猜忌。
现在打都打起来了,就什么都不重要了,朝廷容不得出尔反尔的临川王,临川王也不敢再伺候一个分分钟同室操戈,要杀尽皇室子孙的永平帝。
永平帝起了要召回谢显的心思,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事儿还没落实,只是在朝会的时候起了个头,就招来了扑天盖地的反对之声。
以刑部尚书羊凤明为首,群情汹涌。
包括接任吏部尚书之位的徐二郎也坚决反对。
当然师出有名,有叛乱,平啊,萧司空带着精兵良将已经去了。谢显起复,他能做什么,上战场杀敌吗?
历来,夺情自古有之,从来都是武将披甲上战场杀敌的份,文官夺情不许人丁忧守孝,闻所未闻。
问杨劭的意思。
“微臣相信萧司空定有能力平叛。当初萧司空主动请缨,必定有足够的把握,微臣以为,陛下何不静待萧司空的好消息?”
对萧司空临阵请战,夺了他的差事,杨劭心里还窝着火。
“谢爱卿以为如何?”永平帝又问谢晴。
“长兄至孝,伯母的死给他的打击极大,如此才远赴下邳守孝,也是至情至性。”谢晴沉吟道:“如果陛下有需要,当然一声令下,长兄必然前来襄助。”
这话,说跟没说一样,永平帝看谢晴的眼神带着股子玩味。
谢晴连眼都没抬:“只是微臣认为,现下并未到危及存亡之时。文有羊尚书,徐尚书、褚监君,武有萧司空、杨护军,薛领军。陛下身边人才济济,临川王叛乱实属垂死挣扎,微臣相信萧司空不日便可平乱。”
“陛下看重长兄,微臣深感荣幸。”
“只是历来夺情都是武将,文臣夺情闻所未闻……当下最重要的是团结一心对抗临川王,陛下实不必为此分心。只要陛下需要,相信长兄随时会回来。”
这就很明白了,现在不可行。
永平帝点点头,一时的兴头就这么被压下去了。
同时他也知道了,这些个,包括谢晴、杨劭,都不是乐见谢显起复的。
以后谢显丁忧期满,起复之后,怕是各自要在心里记上一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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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这些烂事,谢母是一件都没让人往谢显那边传,包括谢宁和江潜,跟没发生这些事是一样的。
谢母的心思都在萧宝信身上。
她月份越来越大,肚子往下坠的厉害。
谢母算是每日里得见萧宝信的,依然是看一次吓一次,心惊肉跳的,没见过这么大的肚子,分分钟砸脚面的节奏。
萧宝信就更不要说了,基本上六个月以后就没睡过好觉,怎么睡怎么不舒服,夜里至少要起个四五回,折腾的她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了。
生孩子太折磨,以后哪怕喝避子汤对身体危险害,她也要试试
大不了,再喝别的中药再补回来呗。
萧宝信都下这样的决心了。
宣城长公主出了月子就兴冲冲地抱着定邦跑来,满脸的自豪,浑身的骄傲,跟萧宝信显摆呢:“将来我还要再生两个闺女两个儿子,最好是像大娘子一样,一次生俩。多省心,省力的。”
看着定邦那小脸,反正她是没看出来是有多像萧宝树。
是个眉清目秀的漂亮娃娃不假。
可听完宣城长公主的话,萧宝信气的肚子直疼。
省什么心,省什么力,比她之前生两次的苦难还要加倍,折磨人。
这就是馋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现在行走坐卧,就是静止不动腰都疼!
“咝……”
“咝……”
宣城长公主惊恐地抱住定邦往后退,一双猫眼儿瞪的溜圆:“大娘子,你咋了?气性这么大吗?”脸都青了,脖子上的筋都崩起来了。
“我!”萧宝信捧着肚子,脸都拧的变了形:“可能……要生了!”
第860章 母女平安
“你要生啦?!这么快?!来人哪!大娘子要生了!”
都不用采薇等丫环去禀告太夫人,宣城长公主嗷的一嗓子喊的半个院子都听到了。
声音高八度,连宣城长公主都被自己给震的脑瓜子嗡嗡响,定邦小小年纪哪见识过这个,顿时就给震的哇哇大哭。
丫环们进屋扶萧宝信的,往外跑去找产婆子医女的,还有通知太夫人的,顿时易安堂乱成一团。
“快,把长公主送回司空府。”萧宝信不忘吩咐,看着宣城长公主被吓的抱紧孩子那架式,她都快孩子太弱小让她给抱坏了。
那是孩子啊喂,不是枕头,给你慰藉的!
宣城长公主生孩子,她是当事人,亲眼见别人生,她从来没有过,让这阵式给吓着了,萧宝信那肚子就不是一般的肚子,太大啦!
眼见着就往下坠了,这是实景冲击,比她想像的可不美好多了。
萧宝信这边因为是双胎,鉴于有备无患,早早就准备上了产房,产婆子医女也都时刻准备着,按谢显交待给谢母的,基本隔个三五天就来个实况突击预演,怕的就是早产。
谢显虽然不曾一直写信督促,可是给谢母的家信光只是嘱咐生产的这些事就扬扬洒洒写了九大篇子。谢母没有萧宝信那天赋金手指,感知到信里的情绪,但光看这字数也知道他是个什么心情,有多焦躁了。
谢母也不敢怠慢,反正谢显怎么教的她就怎么来。
折腾是折腾,到了真章的时候看出来了,除了最开始的一瞬间众人让宣城长公主给吓了个倒仰,略显慌乱之外,在那之后一切井然有序。
谢母看了这场景都不禁叹一声孙儿远见,训练真不是白练的,要是早没准备,只怕她老婆子也得像宣城长公主似的,高八度,整个人儿跟受惊的小麻雀崽子似的,抻着个小脖儿不知所措了。
萧宝信这边一切井然有序,宣城长公主在慌乱的最初就被有梅半架着胳膊往外送了。
她不管别的,夫人一声吩咐,她义无反顾。
直愣愣就给宣城长公主送车上去了,车都快开了宣城长公主才回过神:“生了就赶紧回府里报信儿,我们都等着!”
话音未落,牛车已经慢悠悠动起来了。
惊魂未定,连怀里孩子正哭都顾不得了,好在她走到哪里都带着奶娘,有奶娘一旁边接过去,她才意识到,原来怀里还有个亲儿子。
她说呢,怎么这么吵。
回府里和谢夫人一说,谢夫人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可也只能翘首以盼。
谢家是待自家闺女如珠如宝,可她们也不能蹬鼻子上脸,太过份,没有生产娘家还要过去人守着的规矩。
直勾勾地一宿没合眼,躺榻上睡不着,后来直接就在地上转圈了。
一直到隔天,刚进辰时谢府便派了采薇回来报喜:
“夫人生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宝信呢?宝信怎么样啊?”谢夫人打断她。
采薇一愣,这还用说?看她这都快笑成一朵花的脸还看不出来,那肯定是母女平安啊。
“母女平安,夫人好着呢”
谢夫人一颗悬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了,长出一口气,脚下虚浮好悬没一屁股坐地上。还是身边的丫环眼疾手快,一把将谢夫人扶住。
“老夫人担心了一整夜,到现在都没合眼。”
“母女连心,太夫人也是怕老夫人空悬着一颗心,天一亮就让我过来了。”接着就被谢夫人拉到了一边坐下详细问起来。
要说萧宝信这一胎也是够折腾的,从晌午疼到了傍晚,又因为胎位不正,折腾了小半宿,都快三更天了才生出第一个。
第一个生出来之后,第二个就快了。
采薇表示明确听到了她家夫人骂人的声音,很响亮。
好在接生的产婆子和周遭都是熟手,以前照顾过前两胎的,真真的充耳不闻跟没听到一样。
“……因为夫人在守孝,所以洗三是不能大办的,太夫人的意思就是请老夫人和宣城长公主过去……”
“我知道我知道,母女平安就好母女啊?俩闺女?”谢夫人顿时嘴就咧到耳根子了,闺女这福份也太大了,缺啥来啥,俩儿子之后又生俩闺女,简直不要太顺心如意。
“赏!”谢夫人一高兴,就撒银子。
这还不算,宣城长公主得了谢夫人的信,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直接过来大手笔地赏了。
比谢夫人只多不少。
好在婆母俩都是心宽开阔的,没计较这些,宣城长公主打赏这么大方还不是因为都是自家人,她跟着高兴吗?
什么越不越过婆母的,谢夫人本人都不计较这个,赏越多她越高兴。
不只来报喜的采薇,跟着萧宝信陪嫁过去的丫环人人都一份大红包。
等萧宝信歇过神,睡饱以后都已经是后半夜了。
太夫人吩咐小厨房熬着鱼粥,等的就是她醒,随时就能喝到。
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采薇都快咧到耳根的笑,掩饰都掩饰不住,满目慈祥。知道的孩子是她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采薇呢。
一看就没少得了赏。
“……孩子呢?”萧宝信吃饱喝足了,才想起来问:“是女孩吧?”
她虚脱的时候隐约听到是两个小娘子来的。
“是小娘子,如花似玉的两个小娘子。”采薇说的那叫一个自豪,“太漂亮了,太夫人都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娘子!”
“现在奶娘哄着睡着了,在隔间屋呢。”
萧宝信嘴角抽搐,谁说这话她都不信。
她又不是没见过初生的小婴儿,有一个算一个,哪有好看的?
都是自家人瞧着个鸭子都能看成天鹅。
当然,不管随了她还是谢显谁的相貌都是差不了就是了,现在就能看出如花似玉那就有点儿扯了。
萧宝信没放心上,倒头又睡下。
直到早上睡得正香,脸上突然一冰,像是被人摸了一把,几乎是下意识她扬拳头就出手了。只听‘哄哟’一声。
……怎么就这么耳熟?
第861章 就问你亏不亏心
睁开眼一看,谢显捂着眼睛坐到了地上,一只眼睛看着她,那眼神真是说不出的难以置信。
“你?”
萧宝信伸手掐了自己的脸一把: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三月才会回来?”
采薇和有梅有外间屋守着,听见是听见了,也不敢硬闯,也不敢问啊,面面相觑,默默地走远了些。
谢显揉眼睛,打太准,打太狠,倒是让他澎湃难耐的心给冷静了不少。
“我担心你,便提前回来了。”
他叹道,他已经紧赶慢赶了,结果还是没赶上,到家萧宝信已经生了。
幸好生了。
幸好母女平安。
他继续用一只眼睛看着萧宝信,天知道,得到她平安无事的时候,他已经麻木到没有别的想法,只是一直脑子里盘旋着两个字:
‘幸好。’
‘幸好。’
“我手很重吗?”萧宝信后知后觉,谢显一直露着一只眼睛,想也知道疼的他。“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倒是吱个声啊,你知不知道我这是产后?身体还虚着?”
“要是有我平日的功力,你敢这么偷偷摸摸的,你眼睛就废了!”
谢显怎么也没想到迎接他的不是萧宝信温暖的怀抱,而是快准狠,断情绝义的一拳。
还有,连珠炮似的责备。
“好了,我没事了。”谢显起身眨眨视力模糊的双眼,起身坐到萧宝信身边,只道她是生孩子后情绪还未稳定,谁知还没等他坐稳,萧宝信就已经大力扑到了他怀里。
“我再也不生了!”
“太疼了!”
“以后你别碰我!”
萧宝信越说越悲愤,眼泪都喷出来了:“你咋这么能生啊?谁以后说你身体不好,看我不揍死他!你、你你,你节制些!”
王蔷和王十二娘刚进易安堂来,直奔萧宝信的屋子,听到这话默默对视一眼然后转向,直奔了谢母那里。
本来她们是算计好时间,萧宝信歇的也差不多了,不至于太疲累的状况下。
谁料到有生之年能得遇这样的境况
这时算知道为何采薇和有梅如临大敌,隔着房门一丈远跟俩柱子似的杵那里。见她们有靠近的意向,立马就有上前阻拦的意思。
好在她们有眼力,脚下直接就转了弯,不然也得被拦住。
“表兄想是回来了。”王蔷干笑。
“……是啊,阿嫂这一胎生的也是,说不得凶险,却异常艰难了。”十二娘尬笑。
能说什么?
夫妻间打情骂俏,本就不适宜外人听。
“好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节制。”谢显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有些心疼,从来都是风风火火的萧宝信,他何时看见她这么委屈过?
反正萧宝信说什么他应什么。
萧宝信抱着谢显不撒手,感觉就好像找到了依靠。
“你,这样回来没事吗?”萧宝信抽抽鼻子,流了他一肩膀的鼻涕。
总感觉哪里不对呢?
“夫君,你心里在想什么?”
谢显蓦地一激灵:“你听到什么了?我……我好像没想什么。”
“你想想,什么。”
谢显觉出不对劲来了。
半晌,“你是又背了道德经吗?”
谢显点了点头,然后一抬头就看见萧宝信鼻涕流出来了,她一脸呆滞的表情。
糟,他说了‘呆滞’?
感觉自己另一只眼要不保呢?
“我猜的。”萧宝信说不出是种什么心情。
她忽然听不到了。
忽然就没了这十几年一直困扰她的天赋技能。
说轻松吧,也轻松,说失落吧,也失落。
‘幸好,没听到我说她呆滞。’
“你说我呆滞?”萧宝信忽然眯起了眼,杀气骤现。
“你不是说听不到了?”
耍他?
“你又说我什么了吧?”这是蒙的。
“感觉一会儿能听到一会儿听不到。”萧宝信翻了个白眼,现在没心情与他清算。“可能是生孩子累的。”
话没说完,就感觉谢显握着她的手用力,捏的她有点儿疼。
幸好她没事。
也幸好萧宝信那一拳,也就他知道自己当时心潮澎湃,一路紧赶慢赶回来,可以说各种不幸都在他脑子里如影随形,不想想都不行,一直在脑子里生根发芽折磨他。
在看到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那一刻,天知道他都哭出眼泪来了。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个世界还是鲜活的感觉。
他坐在地上,固然眼睛被打的疼了,何尝不是在平复情绪呢?
他怕自己太激动,吓到了她。
萧宝信:“……”
这个她听到了。
可是看看谢显,默默地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就当时灵时不灵的,没听到吧。
他也需要秘密,也需要适当的放松。
很长一段时间,谢显和萧宝信两人静静地拥抱在一起。直到一声‘咕噜’,从萧宝信肚子里传出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宁静。
“……我去叫小厨房上菜,你先吃上一口。”
谢显起身,这时才去看萧宝信辛苦生下的两个孩子。
看一眼就要陷里了,真真的如花似玉,那大眼睛没出月子就天生比别的孩子大两圈,占了小半张脸了,睫毛也是又长又俏,小鼻子小嘴,越看越像萧宝信。
俩孩子不是爱哭的,瞪着眼睛看着他,他伸手的手指一人握了一根。
谢显整个心都软了。
直接就抱了一个回屋里给萧宝信看没办法,他不会抱俩,另一个只能奶娘抱着跟在后面。
“咱们的娘、瑾娘太漂亮了,完全随了她们的娘亲。”
“谢,谢瑾?这是她们的名字?”萧宝信放下碗筷,注意力全被女儿的名字吸引过去了。再看谢显怀里的小娃娃。
唔,哪里看出来‘太’漂亮?
萧宝信表示有一点点疑问,她生的肯定是比旁人强些,但……
这不就是个没长开的,黄黄的小婴儿?
就是眼睛确实挺大。
哪里看出来随她的,她要是长这俩小奶娃娃皱巴巴的样儿,他能娶她,暗恋她两辈子?
就问你亏不亏心哪?
“名字还满意吗?”谢显问,这是他想了半年的时间,终于定下来的。都从王字旁,与谢琰是一样的,可见谢显的态度。
第862章 没人样儿
名字萧宝信自然是满意的,从她怀上双胎,谢显就已经着手准备了。
基本上之前给谢琰、谢琪后备的又轮了一遍,这一回重新又增加了不少小娘子的名字,足可见其认真了。
以他的文学水准,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何置喙的资格。
自己几桶水心里还能没个数吗?
谢显轮着抱了两个孩子,说心里话这俩孩子长的一模一样,他是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但抱瑾娘的时候被尿了一身,这他能记一辈子。
“快去换身衣裳吧。”
谢显换回衣裳再回来的时候萧宝信已经叫奶娘将两个娃娃抱走,旧话重提:
“你这么回来,没问题吗?”
谢显脸上仍可见风霜之色,气色整个不好了。
刚才一件一件的事给岔过去了,现在俩人安静的在屋里,萧宝信看着他的脸心疼了,瘦了许多,远比他们还未成亲的时候还要瘦。
以前起码白白嫩嫩的,一把能掐出手来。
现在看着皮肤粗了,脸色黄了,整个人憔悴的岂止是一星半点。
萧宝信整个人都不好了。
谢显回到家,看到活蹦乱跳,还能跟他撒娇、甩脸子的萧宝信,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倒是轻松许多。
不说假的,如果萧宝信真的出了事,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去。
其实,他可以接受生老病死,这本就是自然规律,谁也违背不了的。
所有的人,包括他的长辈,他自己,他在年少时就已经很透彻的了解到了。只不过那时,先离开的一定是他而已。
他一直难以接受的,是袁夫人的死是因为淮阳王想要借此打击他,拉他下马。
他阻了淮阳王的道,可淮阳王直接下手的却是袁夫人。
可以说袁夫人是因他而死……
这是横亘在他心里解不开的结。
“本来定的是三月初左右回来,但我想你怀着双胎,不确定的地方太多,与其让我坐如针毡,心不在焉的留在下邳,摆出一副孝子的模样给别人看,不如顺从本心,回来守护在你身边。”
令他意外的是,萧宝信比他预想的生的还要早。
他回来便回来了,至于旁人是如何看待他,又如何说这样的事,他既然选择了这样做,一切后果就是他该承担的。
回府来他先去的是谢母那里。
其实从进府,管家就先报备了萧宝信平安生产的消息,当时他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都不会转了,如果不是齐管家把他往易安堂里带,他可能直奔的是容安堂。
甚至连托付给谢母,她们都住在易安堂都给忘了精光。
和谢母说了几句话,驴唇不对马嘴,就被赶出来了。
直到亲眼看到萧宝信那一刻,他才回了神。
他受刺激太大了。
“……我不记得刚才和祖母说了什么,我可能一会儿还要过去一趟。”谢显摸摸萧宝信,看出她心疼了。
“你多睡会儿,好好养养。”
“虽然我回来了,但你还是继续在祖母这里坐月子,养身体,还是不要轻易挪动了,别着凉见了风。”
两人没说多一会儿的话,谢显便去了谢母那里。
王十二娘和王蔷早便离开了,谢母见了孙儿忍不住摇头。这是真让人把魂儿都给牵了,心心念念的都是萧宝信。
“见了你闺女了?”谢母笑:“我护的你媳妇可还好?还满意?”
谢显直接撂袍子跪地上给谢母跪了个响头:
“孙儿给祖母添麻烦了”
“快起来,车马劳顿的,看你那脸都瘦成什么样儿了。”谢母心疼啊。“都快没人样儿了。”
谢显一噎,不至于的吧……
坐下来,除了初始寻问谢母的身体其实肉眼可见的好。
自从跟谢显学的,每天走半个时辰的圈,后来改成练半个时辰花架子的拳,除了袁夫人刚死那阵子,老太太一直就没停下来过。
一直练着呢,精气神比此时的谢显还要足。
在那之后一路问下来的都是萧宝信的身体,还有两个奶娃娃,毕竟是提前生产了,谢显担心身子骨弱。
“没事儿,你没看你二婶生的四娘五娘,也都健康着呢。”
谢母都没好意思说,当初可把这蔡氏给忘的透透的,都忘了谢婵和谢娟是双胞胎了。主要这俩长的太不像了,性情也大不相同。
在萧宝信怀孕的时候,蔡夫人没少忙活,做为隔房的长辈做的还是挺周到的。
“娘和瑾娘虽然提早生产,但也就提前了一个来月,不算太早,还行,以后好好养着也就是了。”
谢母说着说着提起了谢宁和江潜的事,以往怕谢显守孝,扰乱了他的心境,现在都回建康了,就没什么藏着掖着的了。
“这事儿就算完了,你心里有个数。”
谢母虽然未派人往下邳传信,但消息早从另外的渠道传过去了,谢显如何不知?
“你也这算是煞费苦心了。”谢母话中有话。
时间算计的,在萧宝信生产之后,不论谢显赶不赶的回来,事关三房,少不得要她这老婆子最后定夺。
她这亲孙儿分明是将她也算计到里面去了。
“孙儿也是不想让谢宁在府里兴风作浪。他现在还小,未成气候,就如此沉得住气。若假以时日,派是在谢府背后捅刀子,更伤。”
谢显看向谢母,有些不敢直视:“显相信祖母,定会襄助。我相信,祖母相信我的判断。”
谢母哼了一声,她这一辈子没少让人戴高帽子,当她分辨不出来吗?
“你大概能笃定的就是我老婆子会偏信你。”
谢显笑:“是的,祖母。您一向如此。”
“谢宁其实不足为惧,能让你一个小小鱼饵就上钩的小鱼小虾罢了。算了,你行事一向谨慎,我也就不多谗言了。”
“就是现在的建康城形势未明,这仗势必是要打起来了。”
谢母活了大半辈子,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打仗。
尤其不愿意自家人卷进这战争当中。
“皇上有意夺情,似乎想让你回朝为他谋事,只是朝中反对声浪极大……你,又是在现在回到了建康,只怕有心人不会放过这机会,你好自为之。”
第863章 贱卖
谢显在扶灵去下邳的途中被人下毒一事除了萧司空之外,他谁也没说,谢母自然也是毫不知情的。
老祖母的日常担心而已,谢显默默地收下了。
他人虽离开了建康城,可是城内的消息一直没断了往他那里送。甚至许多内里阴私他比一般人知道更多。
只是这下毒之人,一次失手之后就再未有动作,若非证据还在,他都要当作自己疑神疑鬼了。
“想来皇上也只是问问,未见会实行。”
谢显并未放在心上,显然不可能落实的。
而现在反对他回朝的声浪越大,于他日后的起复才越有利,他心知肚明。
永平帝这一番操作,又有几个人看不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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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宝信就在易安堂留下来坐了月子,谢显依旧回他的容安堂。
折腾了两天,转眼就到了洗三的日子,谢夫人看见谢显的时候跟见了鬼似的。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怎么就回来了?除了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就是惊叹女婿有心。居然千里迢迢不忘生产的闺女赶了回来。
激动的眼泪汪汪,把自己愣是给感动的不行不行的。
天杀的老萧和小萧,倒是往家写封家信也好了,上了战场就没信了。
好在还有宣城长公主和她婆媳俩作伴,担心俩人一起担心,声讨俩人一起声讨,好在有个伴。
再看看女婿,真真的亲女婿啊。
闺女积了八辈子德了,找了这么个体贴人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能生。
但这和旁的人一比,那简直就数不上数的。为闺女高兴,为闺女激动,接着萧宝信各种羡慕嫉妒啊。
萧宝信:我这时灵时不灵的,为啥在亲娘这里不好使,跟弹幕喷发似的,拒收无能。
因为谢家长房还在孝期,就两家人聚到一起简单地办了个仪式,少不得的。
多余的再没有了。
谢夫人和宣城长公主在易安堂多留了会儿,能见的时候并不多,每次都跟身后边有人赶似的,都珍惜。
谢显却是在洗三到一半的时候人没了,被齐管家给拉到了容安堂。
永平帝身着便服,坐在正堂的上位,细细品茗。身边站着的是同样便服的杨劭,腰间佩剑,在见到谢显进屋后微微颔首示意。
“谢卿,怎地回来的这么急,朕今日才得到了消息,立马就来见你了。你可还好啊?”
怎地回来这么急,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还不知道为什么吗?肯定是担心他家夫人呗,杨劭心里的酸水都要发臭了。
皇帝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谢显连忙见礼:
“我家夫人生产在即,因为怀着双胎,难免心里记挂,我就提前赶了回来。”也是坦诚,有一说一。
杨劭都不得不服,谢显就是有这样的气度,什么都敢说,让人哪怕知道他心眼子贼多,但还是觉得这人够坦诚,值得相信。这也是一种魔力。
永平帝挑眉,点头。
果不其然啊。
可想而知消息传开以后,谢显会受到怎样的舆论攻击。谢显是聪明人,他都明白,谢显不会不明白,可他依然还是回来了。
真真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朕都听说了,尊夫人母女平安,恭喜卿啊,儿女双全。”满眼的羡慕,他现在哪怕有儿女生出来都心惊胆颤,怕养不活。
现在皇子皇女有个风吹草动,他都疑神疑鬼怕是又有谁背地里下手,都做病了。
“平安生产就好了,卿也能放下心。”
永平帝闲言少叙,连谢显叫人添茶的动作都给挡了,他来谢府不是喝茶的:“朕本来是想大梁局势突变,想请卿回朝中主持大局,只是……反对声浪太大。连谢九郎都担心你承担不了汹涌的反对之声。”说完还叹了一声。
杨劭莫名心里一紧,皇帝这也是太不厚道了,转头就给人卖了。
幸亏皇帝怕死,把他带在身边,这才没给皇帝机会把他一道贱卖。
“众臣们说的都在理。本来夺情之举便属无奈,历来只有武将夺情上战场为国杀敌,以国家大义代替父母之孝。”谢显淡淡地道:“且大梁局势并非到危急存亡之际,显相信萧司空的能力,必能克敌制胜。”
永平帝听谁说一万遍都不及谢显说上一遍来的让他笃信。
“幸亏有卿在。”
杨劭:谢显到底说啥了呀?!
永平帝显然是一条道跑到黑,初时萧司空和谢显站队他,助他上位,在那以后就哪个也越不过他们,别看皇帝疑神疑鬼,胆小怕死,对谁都不放心,可对谢显却有种远超别人的依赖。
“当初庆幸有卿在,”永平帝拉谢显在一旁边坐下,大吐苦水,“从朕登基,朕这龙椅就没坐踏实过,不是这个反就是那个反,你说临川王你记得当初你说的,他忠君爱国吧,老实呆板的书呆子居然在朕这里也反了……”
“朕咋就这么苦呢?”
“袁琛袁八郎可抓到了?”谢显突然问。
永平帝恨淮阳王恨的牙痒痒的,跟淮阳王密谋造反的袁琛也好不到哪里去,恨不得把他活撕了。可惜
“没抓着。”
“陛下有没有想过临川王何以能在那么快的时间内知晓淮阳王被杀?又何以笃定陛下要冲皇室下手?”
永平帝的脑子也不是白给的。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袁琛掀起来的风浪?!”牙都要咬碎了,坑爹的娘娘腔啊,可坑死他的,怎么就没让淮阳王一屁股给坐死呢!
又问:“卿是如何得知的?消息来源是?”
谢显摊手:“我也只是合理推测,并无消息来源。”
开玩笑,他当初派了谢家死士去助萧宝树在荆州横行无忌打了小半年的仗,最后在荆州隐下数名钉子,他能说?
“毕竟这是很合理的解释,不是吗?”
“倒是……”永平帝半信半疑。
“要是袁家已经都让朕给斩了,袁琛也算作死了他全家,建康城里也没人能牵制他。”虽说解了他的心疑,但真没啥实质性的作用。反正临川王是反了。
第864章 心塞
谢显能看不出永平帝的心思?
这么浮于表面,连杨劭都看出来了,其实临川王怎么反的,和为什么反的,皇帝都不是很关心,重点是已经反了。
怎么办?
万一龙椅坐不稳,万一各地贼心不死的有响应的呢……
永平帝烦的夜里睡不着觉,嘴角起了一圈痘了,不仔细看还以为这是故意摆好位置帖上去的呢,距离都很完美。
这能怪谁?
谢显不只一次建议皇帝放权,把一些好看又有实权的职位适当的给淮阳王和江夏王了,可是皇帝防那叔父和叔公跟防贼似的。
人说把狗逼急了还跳墙呢。
更何况是在先皇时期倍受重用,胃口都养大了的两个能起带头作用的大王,把这俩毛给捋顺了,谁也翻不出风浪来。
永平帝不啊。
他怕。
怕被分权,怕走了废太子的老路,半点儿机会都不想给淮阳王和江夏王。
谢显能说什么,说多了就是有意与藩王勾结,点到为止人家皇帝就当没听到。
好么,淮阳王逼急了,倒反咬了他一口
谢显都不知道当初劝永平帝适当分权是自己太幼稚,还是就该支持永平帝一棍子把淮阳王打死,太宽厚的锅。
现在么,临川王反了,都不用想永平帝肯定严防死守江夏王。
建议江夏王带兵支援萧司空,从道义情理上给世人一场大戏看,话才出口就被永平帝否了:
“……这,时候不允许啊。如果是以前,那朕肯定是放行的,卿一句话朕什么时候没依过?现在,朕怕啊,”
皇帝也够坦诚:
“万一江夏王临阵倒戈,和临川王狼狈为女干,朕该如何自处?”
谢显半晌无语,你现在就能自处了?
睡觉都睡不安稳吧,眼眶都发青了。
“不如便让杨护军随江夏王一同支援萧司空?杨护军乃陛下心腹,又是我大梁的驸马,总是心向陛下的。”
谢显其实想说的是,他敬杨劭是个英雄,总不至于看不清形势与江夏王同流合污,那脑袋得进多少屎?
永平帝看了眼杨劭。
杨劭心里那叫一个心塞,不如不叫他护送皇帝出来,憋屈!
不信他还叫他护卫他安全,这皇帝咋不叫淮阳王捅死呢!
“不是朕不信杨爱卿,杨爱卿走了,那谁护卫朕的安危?”
虽说格局太小,但杨劭表示谢谢皇帝的信任!谢你八辈祖宗!
信他,就把他圈身边护着他,任何大任都不给他呗?想当初要不是萧司空半道截胡,去平定临川王的可不就是他?怎么到现在又离不开他,要护着皇帝安危了?
这皇帝能不能有个准谱啊?
想一出是一出啊?
虽说不满谢显一而再的阻拦自己的前程,可是看着这样优柔寡断的皇帝,杨劭表示也替谢显憋屈。向人问计,人家给你出了主意你又拿不定主意,那你问个毛啊?
再看谢显,到底是世家公子,变不改色心不跳,连气息的节奏都没变。
杨劭心下敬佩。
“有诸葛将军,他现在不就任宿卫将军吗?还有领军将军薛敬儿在。”谢显安排的明明白白,“另外,始宁县主的夫婿杨小将军也是可造之材。”
始宁县主二嫁的正是当初向萧敬爱提亲,结果被萧敬爱给嫌弃了,见都没见过一面的那位小将军。
不过,杨小将军也没闲着,转头就找了新媳妇。
可惜的是媳妇过门没多久,一场病就把人给病没了。
始宁县主是二婚,杨小将军又是丧妻的鳏夫,这是萧皇后亲自给挑的,康乐公主虽然不大满意,可是她先前有那么句话,是让想让皇后帮着挑挑,指个婚。
虽然出身寒门,但萧皇后既然能挑上眼,那肯定皇帝就是想重用的。
杨小将军别的姑且不论,脸还是很过关的,这让始宁县主一见就点了头,头婚就毁在脸上了,始宁县主人家说的好,有才华的是人渣,她就不信了没才华的武夫也是。
若真是,那她这辈子就是绕不开人渣堆了,她也认。
还未成亲,永平帝就给杨小将军从杂号将军提了建武将军,以往叫的好听,小将军,其实也是随大溜的杂号将军,年纪也不小了,二十有一了,比始宁县主还大三岁。
杨小将军,十几岁就上战场,也是英勇杀敌的主儿,只不过没有萧司空那么影响力巨大的爹,所以就没有萧宝树那么有名。
论英勇,其实也是不容小觑的,都是少年英才。
“大梁人才济济,只要陛下用人得当,其实这一场骚乱根本不在话下。”
“只是,陛下该提防北边的吴国才是。”谢显提醒:“已经一年多过去,谁也不知北吴那边情况到底怎么样,最怕的是他们趁大梁内乱杀过来,这才是杀手锏。”
对!
永平帝一拍大腿,他这边还操心内乱呢,都忘了有北吴那边,真要再打过来,感觉真是历史的复制一样。
一下又回到了两年前。
这回好,走谢府这一趟,又多了两件操心事。
这还不算完,临走之时谢显看样子是犹豫再三,才向永平帝坦诚:“有件事,显想了许久还是觉得理该禀与陛下得知。”
永平帝心里一颤,能让谢显想这么久的,就不会是什么好事,不知道还有什么要让他来承受。
“卿,只……管……说……”
杨劭:我没听到颤音儿。
谢显沉吟道:“显在扶先母灵柩去下邳安葬途中,曾有人暗中下毒。”
哈?
不只永平帝,连杨劭都震惊了。
谢显这么招人恨吗?
“谁?!”永平帝当时就翻脸了:“谁向卿下的毒手?卿足智多谋,运筹帷幄,哪个贼人定然是逃不出卿的手掌!你说给朕听,他背后又是哪个主谋?!”
用屁股想也知道不能是淮阳王,那时候淮阳王都死透了。
袁琛也是,逃命都来不及,那还有谁?!
谁想杀谢显?那就是想断他的臂膀啊,永平帝把那人当成冲自己来的仇人一般,眼珠子都红了。
想都没想过谢显会有私人恩怨。
有私人恩怨的,不都让谢显捶土里了,再没喘息的余地了吗?
第865章 明示,暗示
谢显都不知道永平帝是太相信他的能力了,还是实力嘲讽他。
再看杨劭一言难尽脸。
感觉永平帝这是最近被造反派给折磨的要疯了,心里脑里装不下别的事儿了,一切沾耳朵的都往阴谋造反里划。
当然,这也是谢显的目的。
“显无能,并未抓获此人。只知那人打扮平常,相貌普通,是往南走了。”下邳往南,那不还是建康城方向吗?
永平帝:
“就是这样,你还是要江夏王支援萧司空?”
立马就怀疑上江夏王了。
“我想,江夏王即便有反心,有杨护军在侧,又有萧司空在前线,他并不会有任何动作。但他的身份至少代表了皇室宗正,以示皇上并无清算皇室之心。并非只给临川王看,也是让天下人看一看,陛下心中坦荡。”
“再者,荆州易守难攻,只怕打起来就非短时日可破,要做好长久的准备。”
“陛下若……可派江夏王带精兵支援粮草。”
“江夏王年迈,全部家小都在建康,若无十足把握,他不会轻举妄动。陛下尽可放心。”
永平帝心念微动,谢显这话里藏着机锋。
明明白白的,说的是没有十足把握江夏王不会轻举妄动,可没说江夏王就没有丝毫反心。
他看着谢显,不知道这是谢显生性谨慎使然,还是他早看出了什么。
非要在他被下毒之后,谈到江夏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机关?
暗示?
明示?
永平帝不敢问,知道谢显不会说,有些事谢显坦诚的可怕,但有些事他就跟锯了嘴的葫芦,半句不该说的也撬不出来。
“行,朕心里有数。”
谢显一路送永平帝出府,护在车旁边的还有方才提及的杨小将军,以及诸葛术。好吧,永平帝怕死天下皆知,但……出趟宫把顶尖的武官将军都带在身边,更不要说二十来人浩浩荡荡的队伍,以及隐在暗处的御林卫。
谢显牙都疼了,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一回建康,皇帝就来见他了,声浪还怕不够高吗?
好吧,能让皇帝出宫为了见他一面,已经给了他老大的脸了,在永平帝心里已经是冒着生命危险,他该知足。
知足常乐,谢显安慰自己。
他能要求一个有被害妄想症,恨不得觉得拉车的牛都想刺马杀架,得着机会就想把他给翻阴沟里的皇帝什么呢。这就不错了。
倒是杨劭跟随在永平帝身侧,他又是终年习武之人,敏锐地感受到了来自皇帝一闪而过的杀气。
冲谁?
江夏王,还是谢显?
永平帝一路在车上陷入了沉思,一句多余的话没讲。
回到后宫就直奔了褚贵妃那里,她已经九个月的身孕,眼瞅着就要生了。
要说这褚贵妃也是天生丽质,怀孕一点无损她的美貌,反而更显柔媚了许多,又是温情小意的范儿,很是各种彩虹屁给吹的永平帝舒服。
与终日愁眉不展,心中郁结的萧皇后一比,皇帝自然就倾向了褚贵妃许多。
再者皇帝吸取了教训,褚贵妃这一胎他更上心了不少,但凡回后宫都少不得到褚贵妃处坐坐,搞的褚贵妃受宠若惊,越发的温柔似水,关起门来倒让永平帝有些许的过起自己小日子的感觉。
左右后宫势力错综复杂,不分世家门派,也是被各世家门派所收拢,永平帝看开了,不如就找个合心意的娇娘,不苦着自己了。
“……朕,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不是朕无德无才”
“当然不是,陛下是老天爷选定的真龙天子,先皇就要传位给陛下,庶人王氏手段再狠辣,最后不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谁能拧过天命呢?”
“可是朕自打登基,天下战乱不断”
“那是废太子作的祸,若没有他,天下怎会大乱?老天爷就是让陛下大施拳脚,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这都是圣明君主必经的考验,不然怎能成治世明君,千古传颂?”
“陛下麾下人才济济,文成武德,这是盛世的征兆啊。”
一顿小话把永平帝给拱的心里那叫一个舒坦,捧着褚贵妃娇嫩的小脸蛋就是一口。
“朕,定然不会辜负你。”
褚贵妃甜甜一笑:“妾相信陛下也不会辜负天下人。”
“那是。”
话传到萧皇后耳朵里,萧皇后好悬捧着茶盏直接吐里。一个真敢说,一个真敢听,特么为难了她啊。
“娘娘……您看……”
萧皇后把茶盏往桌案上一推,“去母,留子。”
“皇上需要多几个孩子,不能让潘贤妃一家独大。”
太皇太后那良心病,看样子是将养的不错。
问题是太皇太后那心病让人劝劝就好了,她失子之痛却不是那么快能好的。再者,谁知道太皇太后是什么心思,故意还是不故意?
至少,故意的于潘家实在利大于弊。
横在潘贤妃之前的就一个生母出身不显的陆美人,闻风投靠在褚贵妃之下。自从褚贵妃有孕,那陆美人也不敢总往跟前凑,以降低存在感,无论从性情还是出身都构不成丝毫威胁。
“奴婢知道。”桂枝心惊胆战。
成为皇后心腹的日子好过,也不好过。
眼见着失子之后的萧皇后越发狠厉,她也心惊,可是既上了这条船,就脱不开身了。更何况手上沾过了血,有一次就有无数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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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司空第一次捷报传回建康,已经是萧宝信出月子之后,三月中的事了。
江夏王与中护军杨劭早在半月前就筹备粮草直奔荆州,支援萧司空,声势浩大,但人却并没吹捧的那么多,对外号称五万精兵,实则不过一万八千人。
作为已然丁忧在家的谢显在这一个月中依然成为了朝中的主旋律,参他的折子跟雪花一样纷纷飞进了太极殿,都以谢显不孝为由大参特参。
置守孝于不顾,居然儿女情长跑回建康顾自己媳妇,这是大不孝啊。
参谢显成了政治正确,即便萧司空捷报传回来也没能丝毫减弱攻击谢显的声音。
第866章 日常齁人
朝中的不和谐,谢显只作没听到。
谢府下人早被下了封口令,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也没有人敢往萧宝信跟前说三道四嚼舌根的,不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还不知道自家郎主有多拿主母当宝贝眼珠子的吗?没人给自己找不痛快,活腻歪了随便去粪池里一头扎下去呛死也比落郎主手里轻松愉悦。
采薇更是被谢显亲自提到了面前耳提面命,这是祸端,信息网太复杂,信息量太庞大。
防采薇甚于防川。
谢显稍感安慰的就是萧宝信现在没了怀孕时候超强的五感,连别人情绪波动都能感知。
尽管现在她那天赋技能已经告别了时灵时不灵的阶段,恢复了正常,好在还是只能靠触摸旁人才能得知。不然除非把采薇给赶出府去,萧宝信没个不知道的。
出了月子,萧宝信就回去了容安堂,俩双胞胎比她们二哥省事儿,没那么好哭,除了饿了困了,很少有哭的时候。
不像谢琪有事儿没事就爱嗷两嗓子,掉眼泪金豆子。
现在已经一岁多了,走路稳的一匹,累了还哭着让抱呢。
奶娘让萧宝信好顿说,这是位严母,就不造成孩子哭就什么都顺着,天天和二儿子斗智斗勇。
谢琪也是个聪明的,当着萧宝信就各种讨好,乖的不像话,到了奶娘那里撒泼打滚,不达目的势不罢休。
把谢母喜欢的不行,要的就是这种孩子气,又聪明还会看眼色。
没谢琰那么早慧,但胜在天真烂漫,聪明的恰到好处。
知道在谁那儿能尽情撒欢,在谁跟前得约束着自个儿,懂得区别对待了,别说谢母,就是有个老灵魂的谢琰也把自家二弟当亲儿子疼
说的有点儿差辈,但他在前世这年龄,孙子都有了。
这辈份早不知道差到哪儿了。
谢琪知道谢琰待他好,他也愿意黏着谢琰,不过一岁多,倒是跟着谢琰学了几个知乎者也,驴唇不对马嘴,胜在效果好,谁听了都忍不住哈哈一笑。
萧宝信日常除了练武,就是养孩子,晨昏定省给谢母请安问好。
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暗中给谢显下毒的人,一直没有线索。
好在谢显现在孝期,哪里都不去,一心只在府内。
否则有个幕后黑手躲在暗处,真是叫她提心吊胆。
便是如此,萧宝信也再三跟谢显要求,谢府的护卫以及隐在暗处的死士严防死守,每天十二个小时轮流换岗,不能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你们可真是。”这是什么神仙恋情啊,谢母摇头。
她总是自诩活了六十几年,大半辈子了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其实就孙子和孙媳妇这种黏乎乎腻歪歪,甜的发的真没经历过。
日常人哪。
“你不知道,阿郎小时候啊,性子孤傲着呢。也是时常生病的关系,脾气也不大好,不过他的脾气都是隐在心里,但凡他看不进眼里的人,说话他都嫌浪费时间。”
“一句话就能把人噎的隔夜饭都吐出来。”
“可毒着呢。”
谢母叹道:“我们谁也没想到他会有今天。”
以前总觉得谢显要不就随了谢家的根过不了三十五岁,要不……很可能死于嘴毒,招嫌,活活让人打死啊。
好在后来大了,慢慢人家自己就改了。
现在看上去,光风霁月,湿润如玉,谁能想到小时候也经历过那种都招狗嫌的时候呢。
萧宝信:“这我倒真不知道,我从随着阿爹到建康,好像听到的都是阿郎好的一面。”除了身体。
那时候,萧宝信回头想想,还曾经不屑一顾过呢。
因为她的天赋金手指,听到了太多阴暗面,表里不一,内心龌蹉。她就不信有人能表时如一,真就像传说的那样好
当然,谢显和传说的还不一样,虽然也是相当的表里不一。
但,比传说中的可要好多了。
谢琰哄着谢琪在地上打滚,心道都不用他娘的天赋金手指,他用膝盖都能猜得到阿娘心里肯定是乐开花,把亲爹夸出花来了。
这俩人,简直颠覆了他前世的全部认知。
一个谢阿爹那是传说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人物,本就高高在上,现在怎么看都是扩展印象,不存在刻板记忆。
要真是打破他所有认知的还真就是他亲娘。
在前世,他什么时候见过阿娘一天天跟吃了蜜似的,眼神里蘸着蜜放着光?
他看着都觉得慎得慌。
萧宝信兴致盎然地听着谢母细数谢显当年,一个乐得听,一个乐得说,祖孙俩聚到一处有说不完的话。
用海棠的话说,太夫人一天之中除了吃饭,就是和萧夫人一块儿的时候最开心了。
当然,萧夫人要是带着四个孩子过来,那老人家晚上睡觉做梦都能笑醒了。
如果谢显知道,萧宝信除了采薇,还有谢母这位消息大户的来源,他也就不用费尽周章的封下面人的口了,都不用萧宝信出手,谢母自己就吧吧一顿说。
和亲孙媳妇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这孙媳妇强得很,一般人都没她那强心脏。
萧宝信虽说知道了,可是谢显既然下了令不让人说,自然就有他的道理,虽然采薇转头就把谢显给卖了,不过当着谢显的面,她依然装着什么也不知道。
有些事没法说开。
关于孝期提前赶回建康这事儿,怎么说都是个错。
这是他自己的取舍,而所有一切的后果,她是没有办法帮她分担的。
他如果守孝并未回来建康,她也不会有丝毫怪他,这本来就是为人子女的孝道,也是规矩。
他现在在那个位置,会有更多人要求他站在道德高地,为了各自利益也好,立场不同也好。
可他回到她身边,她更高兴。
所以,这事儿谁说什么,她都插不上嘴,伸不上手。说多了,甚至可能伤到谢显。她知道,他一直对袁夫人的死耿耿于怀,心怀歉疚。
谢显为什么叫人不要在她面前提及,就是他本身歉疚,不想她也像他一样。
他没说,但她能理解。
……忽然,她觉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是没错的。
瞧,她阅读理解能力噌噌见涨了。
不用身手就能感同身受了!
第867章 计中计
进入四月之后,首先因为萧司空的捷报传回来,建康城大多松了一口气。打了个开门红,至少他们还是有不老战神,未见得就会重蹈复辙天下大乱。
随之便是郗家儿郎的起复。
郗老廷尉死了一年多,郗尚书作为亲儿子还在孝期,可是爷不藏孙,郗尚书那辈还在,郗家第三代其实就可以起复了。
无论是郗绍还是郗综,那都是有真才实学,入过永平帝眼的。
只待身边人稍稍一提醒,皇帝立马就想起郗家这一茬人才,在郗家这一辈还尤其是四房这一庶一嫡两个出类拔萃的人才。
官复原职不现实,也不能让现任直接给人腾位置。
郗绍一直得皇帝重用,做过黄门侍郎,虽然任了不到一界的临海太守,但政绩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
此时正值御史中丞之位空缺,几个世家都不愿意上位,哪怕那是个实权位,还有的端着世家的架子不愿意落地呢。当然也有的怕得罪人。
至于寒门庶族出身的倒也是有人选,上任没两月让人参了个透心凉,家里后院都让人烧着了,直接辞职人家撂挑子不干了。
这就看出心性不行了,看看严栋,明里暗里让人算计多少回,人家硬是挺住了,做的风声水起。
永平帝就是后悔让他去了荆州,落了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能当死处理。
连抚恤金都加倍发到严家了。
目前御史中丞世家无人愿意做,寒门庶族也不甚抢手,吏部推荐了几个到永平帝面前,永平帝正犹豫呢,赶巧郗家子弟出孝期了,他第一时间就想到曾经的心腹爱将。
郗绍出身世家,可惜是庶子,一向不得重视。
自小他懂得的就是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堂堂的御史中丞,实权在握,他有什么不敢当的,皇帝问完话,他一个头磕地上就领旨谢恩了。
都没给皇帝反悔的时间。
笑话,他郗绍就不曾怕过。
永平帝也没让郗综等太久,知道郗家一家子熟悉律法,家学渊源,便任了廷尉正,仅次于卿和少卿之下的正五品,主决疑狱,卿和少卿不在,便是主事人了。
郗家两位子弟的迅速起复得任高官,无疑是传递了一个讯号,这是郗家得帝心的信号。
以后郗尚书孝期过后,也错不了。
郗绍不复重望,一上任就大刀阔斧,大参特参,很是走刚正不阿风。
唯一令永平帝心烦的就是褚贵妃那里了,三月末的时候褚贵妃倒是顺利产下一子,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可褚贵妃却产后淋漓不尽,恢复的并不好。
褚贵妃吓的只当自己有了今天没明天,每天见着皇帝就是哭,要么就是托孤,让皇帝好好待自己的儿子,跟马上就要合眼了似的。
要说萧皇后,皇帝那是真尊重,也怜惜,可对褚贵妃又不一样,打心里就觉得她娇滴滴的,使的都是他看得出品得来的小手段小花招。平日里彩虹屁听多了,也真就拿她当知己了,比萧皇后还要知己。甚至褚贵妃的身世和他还有共通之处,都是妾生子,平日里没少被人瞧不起。
褚贵妃又是个会撒娇示弱的,永平帝本来防备的心在她日经月累,水磨石穿之下倒是多多少少体会到了亲爹和亲娘的那种错综复杂的感情。
对褚贵妃,他是下了大力气要救治的,责令太医院务必医好。
可是小半个月过去了,好好坏坏的,始终未见起色。
正赶上萧皇后生辰。
原本她也在孝期,是不打算大办的。
难得谢显私下派人送上一份大礼,萧皇后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立马就叫桂枝往褚贵妃殿里传了话,叫下面的人住手。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永平帝过来给她庆生,屁股都没坐热呢,褚贵妃那边就派人过来叫人了。
萧皇后是跟着永平帝一道过去的,褚贵妃躺床上就是哭,自有身边的大宫女冲锋陷阵,倒是把人给揪出来了,摆明车马就是认准了皇后叫人指使冲她下死手。
结果永平帝叫了御医过来,检查一通倒是半点儿对褚贵妃有害的药都没有,所谓的往药里添的东西,根本就是子虚乌有,都是御医让煎的药。
搜了宫,一星半点的违禁物都没有。
褚贵妃傻眼了,倒叫永平帝好顿数落。
意图太明显了,正赶着萧皇后的生辰,就是下手,萧皇后也不至于挑这么个日子膈应她自己吧。
倒是褚贵妃,居然让他曾经一度以为身上有亲娘刘贵妃的影子,她亲娘正宗傻白甜,可没这么黑的心肠,坑自己陷害旁人,也真豁得出去。
反而是萧皇后安抚永平帝一番。
“未见得就是褚贵妃有意攀污,也有可能是哪个栽赃陷害。暗中下药这事儿啊,没准还真就是褚贵妃所说。陛下想啊,万一褚贵妃发现,必然惊怒,求陛下作主。我必然失宠或迁冷宫,再次也得大权旁落,帝后离心;如褚贵妃没有发现呢……贵妃若是没有发现,她必殒命。”
“宫中有资格抚养贵妃之子的妃子又有谁?”
“到时若有蛛丝马迹指向椒房殿,那时无论我再喊冤,再无真凭实据,只怕陛下也不会再信我。此举方算一箭双雕。”
永平帝惊了,一想,还真是。
而萧皇后能在被褚贵妃攀污之际还能替她说话,那是实打实的贤后,宽厚人啊。
不禁对自己有一刹那对萧皇后的怀疑而感到羞愧,他们都被别人算计了多少次了,他居然还会着了别人的道儿。
他很愤怒,既对背地里谋算的那人,又对自己。
萧皇后看出来了,不过并没有表示。
这次幸亏谢显的大礼,不然她就要被褚贵妃设计进套里了。
想也知道褚贵妃那小情小性的,没这脑子,那就是褚家发力了,褚家是看褚贵妃在宫里势头猛,又生了皇子,想必即便没倾尽全力,资源也都一切向褚贵妃倾斜了。
而他们一出手,针对的就是她。
想把她拉下马。
若非谢显,她就要被褚家这计中计给玩死了!
第868章 偏差
萧皇后心有余悸。
在她以为在后宫已经掌控大局的情况下,不只褚贵妃那边有余力将计就计要把她给反套路进去,连谢显对于宫中情势的掌控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无论是褚家还是她,暗地里打的什么主意,都一览无余地被谢显看在眼里。
萧皇后痛定思痛,并没有处理在中间传话的宫人。
这人,本来就是她知道的谢家在宫中的钉子,只不过一直被她远远打发了,不在椒房殿。
人虽不在椒房殿,可是无论椒房殿,还是褚贵妃那里,什么情报都没漏过去,谢显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这点很可怕。
本就是两边明面的钉子了,若她打发了,反而是无视谢显的好意,坐享其成了。
况且打发了这一个,隐在宫中的还有多少人,分别是什么人,她都一无所知。
一切仿佛脱离了她的掌握。
当然,萧皇后也并非做的一切徒劳无功,‘大公无私’地替褚贵妃说了句公道话,把自己给洗的白白的,同时又给潘家那边泼了盘脏水。
至于是潘贤妃自己的行为,还是潘家甚至太皇太后的倾家族之力,就看永平帝如何定夺了,宽慰自己的能力有几分了。
中宫嫡子或许是死于意外,或许是死于太皇太后有心之手,如果这还不足够起疑心的话……
那就再加上褚贵妃与萧皇后这‘一箭双雕’之意,试试?
萧皇后一直在心里就放不下儿子的死,她并不相信儿子死于意外,至少并不完全相信。
皇帝呢,那位被害妄想症皇帝,只怕她不往那边泼水,他都得想,是习惯性被害思维,谁都有害他的心。
如果他想相信她和褚贵妃都是无辜被陷害,那总要有个幕后黑手吧?
能是谁?
“梓童,你觉得……”永平帝心里对萧皇后愧疚,这事儿好悬怪错了人,因此就留宿了椒房殿大有示好之意。只不过半宿没睡,也不知道他是察觉到她也没睡,还是不管不顾想到哪说到哪,管她睡没睡直接就问了。
“能不能是江夏王?”
哈?
萧皇后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到,齐德妃似乎有个兄弟娶的是江夏王的临贺公主。
也能这么拐过去?
虽说和她预想的有偏差,但是她也不能强力否认,直接剑指潘家吧,皇帝疑心病重,指不定就怀疑到她死了儿子往潘家那边攀污。
皇帝那清奇的脑回路,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儿。
“是了,临贺公主好像和齐家九郎成了亲。”萧皇后喃喃道:“陛下还是比我想的周到……我竟忘了……”
“只是……”
永平帝转头,有鉴于他的被害妄想症,无论歇在哪里,都是一夜一夜的点着宫灯。
太极殿还好些,有小孩拳头那么大的夜明珠照明,但在椒房殿就没有了,只是燃着宫灯。
映入皇帝眼帘的是萧皇后卸了妆后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几次流产失子便是再将养好像也没办法养的完好,脸上好像总是蜡黄的。
御医说,皇后睡眠也不好,经常半宿半夜睡不着觉,大抵也是原因之一。
“只是什么?”
皇后真的不好看。
萧皇后沉吟道:“德妃于去年流产之后便再无子嗣,若然是联合江夏王,她图的是什么呢。”
“为什么一定是联合妃嫔?”永平帝问,就不允许人家单打独斗?
江夏王是从先皇登基便随侍在侧,在建康也是经营了数十年的,宫里有些人脉不也是正常的。
皇帝想的是江夏王要走淮阳王的老路,大有后继有人的意思,萧皇后想的却是给皇帝指路,结果皇帝给走岔了,还拎不回来。
夫妻俩不在一个频率上,沟通起来也是费劲。
“可是江夏王,不是已经被派去襄助萧司空攻打临川王?”萧皇后轻声道。心累,有个脑补过多的夫君,无数外敌环伺,处处都是坑啊。
永平帝心道,所以他在想要不要下道暗令让萧司空把江夏王给弄死。
不怕萧司空把这事儿转头漏给江夏王,就怕中间有消息疏漏,再逼反一个。到那时可没有人能替他站台,说他没有残杀皇室之意了。
永平帝舒了口长气,以前还觉得先皇铁血手腕,沾了太多叔伯兄弟的血。
直到他登上高位了。
,他就变成了这样。这就好像一个魔魇,谁也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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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显抄完了佛经,就在亭边坐了下来,一直坐到萧宝信一套拳打完。
本来说的好,谢琰三岁开始练武,可那是迁就袁夫人,袁夫人担心孩子太小吃太多的苦。
现在袁夫人仙逝,谢琰落在萧宝信手上,那自然是苦其心智,劳其体肤,两岁半就开始蹲上了马步。从一盏茶的时间,现在已经足足能站一柱香的时间了。
小小年纪看着很有几分坚韧。
萧宝信收了招,谢琰还在一旁边像模像样的蹲马步,小脸通红,眼睛滴溜溜圆。
谢显上前递上帕子,身边丫环小厮都不在,就他们一家三口。
他丝毫不带顾忌谢琰的,把宫里那点子计较悉数就说给了萧宝信听。
“这,皇后真下得去手。”萧宝信摇头,果然照谢显的话来了,杀人这活儿也是熟能生巧的,有一次就顺风顺水的往下来了。
谢琰就从容多了。
只不过开始日常有点儿恐婚。
前世他多用心在朝堂上勾心斗角,后宫很少掺和,果然还就是照阿娘那话去了,后宅的腥风血雨可半点儿不比前朝差。
有时无底线下来,那真的是一再刷新他的三观。
“她几次失子,心态已经失和,见不得别人好。再者,她是想借着丧父丧子,皇上正怜惜他,对世家多有防范,一举把世家女全部铲除。若我看得没错,一切顺利她就会强行拉皇上一道反对世家女进宫,而坐实她一家独大。”
谢显叹道:
“谋是好谋算,只可惜计却走了下乘。下九流的玩意而已,上不得台面。”
最要不得的一点,还是自视太高,把别人都当傻子耍。
第869章 无利不起早
或许十几岁的小娘子没有成算,难道她们背后的家族也没有?
眼睁睁看着自家人被算计?
能跨度几个王朝,连绵百年的世家,有几个是吃干饭的?
在朝堂里摸爬滚打,那都是杀人不见血的主儿。
萧刺史是个莽撞人,闺女倒是养的煞费苦心,很有当家主母的架式,管一府或是不成问题。
只是把她放到宫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显然在萧皇后屡次流产失子之后,她心态已经崩了。开始肆无忌惮了。
萧宝信当然不会以为谢显还是顾念着与兰陵萧氏仅存的那点儿亲戚关系,连谢母知晓了萧皇后的所作所为都颇为不满,要谢显襄助之类的话提都不再提,关于萧皇后也问都不再问,态度再明显不过了。
谢显没那么认亲,和谢婉都随了袁夫人,入眼入心的怎么都成,对其他人却十分冷漠。
既然他给萧皇后递了话,无形中拉了她一把,那必然是有他的计算。
说句不好听的,她家男人也是无利不起早的。
萧宝信歪头看谢显,笑出了星星眼。这话在别人那里十足十的贬义,可是用来说她家男人,自然就不一样。
就是:我男人就是聪明,我男人就是好谋算,我男人心眼子就是多,不吃亏啊。
谢显强忍着笑摸摸她的头,她的动作已经出卖了她的心,被他看透透的。
谢琰:“呼!”
狗粮吃到撑。
正好一柱香的时间到了。
“阿琰,”谢显轻抬下颌,“去,照着为父抄写的佛经,再抄上一柱香的时间。”
谢琰身边跟着两个八岁的小厮,平日里谢琰练武他就跟着练,写字他就在一旁边磨练。就这高强度的训练,他们都有些吃不消,再看看两岁半的自家小郎,感觉真是世家公子也不是谁都能当的,这么小就把弦跟绷的这么紧。
搞的他们也精神紧张。
他们是谢显亲自挑选的,一共有八个小厮,这俩人算是年纪最大的,一早就和他们言明,以后都是小郎身边心腹小厮,除了必要的忠心之外。小郎学什么,他们就跟着学什么,要求的就是他们文能出口成章,武能上山擒虎,照着文武全才一道培养的。
荣幸,当然荣幸。
皮紧,那也是真紧。
才两岁半的娃娃,他们两岁半的时候还撒尿和泥巴,鼻涕长年在话还说不大全的嘴上飘着呢。
“是,阿爹。”谢琰恭恭敬敬地领命。
也不和谢显装了。
他看出来了,亲爹肯定品出什么了,不然不能对待他完全跟个成人一般,说话半点儿不藏着掖着,顾忌说什么孩子听不懂。
教的这些课程在谁看来也不是个两岁孩子该读该学的
况且他不是从现在才开始,从一岁半就全面展开了。平日是跟他说什么阴谋阳谋,不是他吹,多早慧的孩子也赶不上有个老灵魂的自己,阿爹敢教,也得有人能听得懂啊。
再早慧也是个小屁孩,都是循序渐进的东西,不可能一股脑黑的白的全跟他说。
只不过两人心里各自有数,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玩儿的就是心跳,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不只他和亲爹,他们一家三口只怕也有这个共识了。都隐隐约约透出来了,但谁也没敞开天窗说亮话。
这亮话,也是真没法说。
怪尴尬的。
谢琰刚往屋里走,谢琪刚睡醒午觉乍乍着小手出来,直奔他就过去了,嘴里还喊道:“阿兄,阿兄!”
没跑两步就摔地上了,嗷一声就哭开了。
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啊,堪称哭天抢地了。
萧宝信一看就倒抽一口凉气,看不下眼,自己看着呢没摔怎么样,就是能哭能乍乎,把奶娘给吓的脸都青了,赶紧扶起来就哄。
可无奈越急越哄不好,谢琪就有这本事,扯着嗓门一声比一声高。
“好了”
萧宝信不想惯着谢琪那么娇气,刚要上前,谢琰已经走到近前了:“阿兄领你去吃点心好不?我早叫厨房备着了,你最爱吃的糕糕。”
一听吃的,谢琪立马收声,眼泪一擦,鼻涕哧溜哧溜抹了谢琰一身,拉着谢琰的手就走了。
“阿琰很有兄长的样子。”谢显点头微笑。
那是,都说隔辈亲。
萧宝信心想,按老儿子的年纪,可能亲孙子都比谢琪年纪还要大。
看得出谢琰是真疼谢琪,没半分做戏的样子,就是疼的有些溺爱了。这也令她颇有些头疼。
谢琪也知道兄长疼他,很是能熊住谢琰,任他作为。
“不能让他太惯着阿琪。”萧宝信道,这小子从小看人下菜牒,再都惯着他,可不惯成了另外一个萧宝树?
自家有这基因,她有些怕。
当初家里阿娘带头,可不就是这么惯着萧宝树的?
“阿琪才多大,小鞭子不必那么快挥起来。”谢显安抚意味明显:“阿琰什么样,他什么样,两岁半把武练起来,不服随你罚,什么规矩就都懂了。”
萧宝信迟疑:“两岁半不小吗?”
老儿子不一样啊,虽然身体两岁半,灵魂可是比他俩年纪加一起都老了。
“那就三岁。”谢显的立场就是在萧宝信身上没有立场。
两人就这么一人一句聊起了儿女,把宫里那些个腌事给暂时抛到了脑后。
回建康的这些日子,谢显闲赋在家被谢母和萧宝信逮着好好养了阵身子,拳法又练了起来。日子有功,总算把他身上那些肉给养回来,气色也好了许多。
谢家长房在孝期,平日断了宴饮往来,关起门来过小日子颇有几分与世隔绝的味道。
谢婉月份越来越大,因她是嫁出去的闺女,出嫁从夫,倒不必在诸葛府守孝。郗家第三代出了孝期,褚令姿和萧妙容得以外出交际,与谢婉两家往来很是频繁。
杨劭让永平帝给打发出去监视江夏王,建康城这里永平帝准备重用诸葛术,便又给他兼了个正三品的散骑常侍,谢晴则是封了户部侍郎。
荆州那边打的热闹,朝中永平帝纷纷提拔人才也是热闹非凡。
第870章 昨日再现
谢婉在六月初的时候平安产下一女,取名诸葛伏姬。
诸葛府里没有女性长辈帮着张罗,诸葛术亲自求上谢府的门,谢母便责由王夫人帮忙,里里外外好顿帮着忙活。
谢家几个嫁出去的大娘子、二娘子,四娘、五娘都没少得帮忙。
这时谢婉是真品出祖母以前那些话的意味来。
打断骨头连着筋,自家姐妹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到时候见真章,真就比外人强。
因为是诸葛家第一个孩子,诸葛术很是大办特办了一番,认识不认识,合得来合不来的请了一大堆人。
谢显在孝期,不便出席,早早选好了贺仪送了过去。
旁人送的贺仪一件两件,人家亲兄长送的论车,妹子的外甥的全都有,连各式样的金锁、玉锁,甚至谢显自己珍藏的笔墨纸砚都送了一整套。
诸葛术收到的时候是懵的。
怕舅兄是听错了,以为他们生的是个小郎,还是想让他家闺女也照着他家儿子一岁习文两岁习武那么来
“咱们闺女可不能过的那么苦,自小没了玩乐,见天的只知道学学学。我小时候吃过这样的苦,阿爹对我也是望子成龙,除了让我跟着阿爹学文,阿爹还特意托关系花银子请了个师傅教我功夫。可那也是我六七岁的时候,阿琰才多大就过我小时候的日子了?”
“我不知道你们谢家是多严格,可咱们这是闺女,真不能那么养。”
“本来嫁了人就没自由,绕着夫君孩子过了,我可不想闺女小小年纪就没了玩乐的自由。我还想让她多快活几年,以后也不着急嫁人,怎么也得留到十六岁这么想来,十三四岁开始再定亲也来得及,你要是怕人选不好找,咱们就提前先观察着,反正几岁定亲都行最好是七八岁的时候,那时候孩子什么禀性就能看出来了,最好找知根知底的。”
“行。”谢婉淡淡地:“都听你的。”赶紧打断了他,不想顺他这话下去,照他这么说,她还没等出月子闺女一辈子都快让他安排妥当了。
怎么就从来不知道他这么墨迹。
当了几天的爹,操了一辈子的心。
“不是都听我的,你每次都这么说,也没见你听。”诸葛术抱怨,“我就是想闺女少受些苦”
谢婉一个眼刀子杀过去,这货是真不知道她坐月子烦不得燥不得,生生想磨死她?
“我们家没那规矩,把你的心放肚子里去,好好趴着!”
诸葛术蔫巴巴地抱起亲闺女,娶了个祖宗,生了个小祖宗,媳妇这脾气倒是越来越爆。
“阿琰那是嫡长房嫡长孙,那能一样吗?我阿兄怎么养孩子无需你置喙,你怎么养孩子,他也管不着,你就……远点,让我歇歇。”
当家主母这脾气一点就着,少不得奶娘上前去劝,这是王夫人亲自给选出来的,自然是向着谢婉。
“夫人刚生产完,身子还虚着,未恢复,坐月子是要好生将养的,将军多体谅吧。”
诸葛术诧异:
“那还用你说,这是我媳妇。还用我体谅?给我生个闺女,在鬼门关走一遭回来,我早晚烧八柱香,这算啥就体谅,应该应份的。”
奶娘:都说谢府家教严,现在看来是真严。
看看,谢家娘子嫁了把自家女婿都给调理的如此乖觉。
一个字:服;两个字,太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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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荆州的仗还在打,谁也没想到一个软爬爬的临川王居然这么能抗,和萧司空打起来,占着地利胜负各半,你来我往居然毫不相让。
六月中,萧司空攻陷了荆州城,结果临川王率大军直奔雍州而去,原雍州刺史袁统在天下大乱,晋安王自立为王之时便响应,后被萧司空所杀。
可袁统在雍州数年经营,早通了关窍,于雍州各大豪族裴柳薛杜相交甚好,甚至还娶了当地裴氏女为妻,弟弟娶了柳氏女,势力盘根错节。
新任雍州刺史杜续文曾任义成郡太守,为袁统下属。
不过永平帝上台之后既往不咎
事实上也咎不起,随着叛乱的太多,真个顶个儿的追究起来,可能大梁得缺了半壁江山的官员。
破格提拔了杜续文为刺史,本顾着他为当地豪族,可迅速掌控局面,谁知这杜续文才干是有,可惜是个好色的。因为他这个缺点,背地里勾搭上裴家的寡妇,与裴家一度闹的很僵。
裴家这些年被柳氏打压,本就窝着火,就见临川王起兵造反向四方府州发的檄文,是被永平帝逼的没招,清算到他头上了,大杀皇室,前有淮阳王全家,再就轮到了临川王。
本来这跟世家都没什么关系,他们皇室自相残杀,都成了习惯了,习以为常了。
可是这次非同小可,陈郡袁氏也被顺势清洗。
别人不记得,他们雍州人可历历在目,他们都是跟着袁统反过永平帝的。
清算完临川王呢,会不会就轮到他们?
裴家一不做二不体,迅速与临川王搭上线,里外合击把雍州顺利纳入囊中。
只不过裴家想的是临川王分兵取得雍州,荆州和雍州一起反,胜算也大。谁知道雍州刚拿下没半个月,荆州失了。
只能背水一战了。
谁知正这时,吴军忽然南下,十万大军直取南阳郡,雍州和荆州两州都乱成了一团。
建康城收到消息的时候,还沉浸在前几日传回的捷报,萧司空攻陷荆州的喜悦之中,江夏王和杨劭也在回建康的途中。
永平帝当时就听见自己脑袋瓜子嗡的一声,昨日再现!
昨日再现!
这不就是当初天下大乱的翻拍版吗?!
扔下军报当时就直奔谢显府上,走到一半又回来了,诸葛术和杨小将军都不在身边,没安全感,叫谢显进宫吧,天下大乱这当口怕抵不住悠悠众口,北吴和临川王没打过来,自己先失了民心。
于是又是好一番折腾,直到天黑才出了宫门。
可是天子之尊,再隐蔽又如何瞒得过众世家之耳目,更何况这位皇帝怕死,日常出宫都带着三四十人,现在这局势再少带也没少了二十八个,生怕少带一个就多一份安危。
第871章 大开嘴炮
永平帝毛了,恨不得谢显能上前线坐战,一嘴说死北吴和临川王两面夹击。
再看谢显,白白嫩嫩的,玉树临风,温润如玉,眼神炯炯放光,守孝在家的日子过的还挺滋润,府里府外的都不用他张罗,万事不操心的主儿,和他一比,自己就不够看了。
日常睡不好觉,有个风吹草动不是这个要他命,就是那个居心叵测,年纪轻轻的眼眶常年发青,半边头疼的要命。
睡不好,他皮肤都变粗糙了。
萧司空大捷的消息他还没消化完好,立马就有惊天坏消息传过来,这一惊一乍的,他现在心脏还怦怦跳没缓过来呢。
“卿啊,这可如何是好?”
“北吴怎么就从南阳郡那边打过来了?”
“你不是说防着徐州”
言下之意,北吴怎么不按谢显预计的来呢?
很是愤慨。
“想必是上一次萧司空给的教训太大,现下留任的又是萧司空麾下猛将,那边顾忌着,就取道了南阳郡。”谢显道。
永平帝头又疼了:
“那该怎么办?让杨劭和江夏王赶紧回头支援萧司空去吧。”
“唉哟,他们虽然对外称有五万精兵,可是也只有一万八”当初他也是防着学桂阳王直攻建康,没敢让江夏王他们带太多的兵。想着不过是做做样子,谁知道北吴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不是说北吴已经打成一锅粥了,怎么突然就南下了呢?”
谢显接到最近的消息也是两个月前,西吴王性情暴虐,醉酒之后就暴打身边人,下至宫女太监上至妃嫔,连吴王妃都挨过打。
吴王妃不堪受辱,跳进而死,可吴王侧妃却是个狠角色,趁西吴王酒醉打人之后兴尽,砸碎酒盏,把西吴王的脖子给划开了。
东吴王则趁着西吴群龙无首,杀了个里外朝天。
谢显再想不过这东吴王是个雷厉风行的,居然未等北吴有喘息之机,直接挥兵南下趁着大梁内乱,攻了进来。
“北吴此举进攻南阳,可以说有利有弊。利是北吴刚刚平定,大战刚歇,只怕人心不齐,而军心涣散”
“弊呢?”永平帝迫不及待地问。
“利也是弊。北吴刚刚平定,只怕胜利的一方锐气正盛。”
永平帝一拍大腿,他怕的就是这样!
“是啊,这正是朕所虑。”
谢显心道,看得出来,火烧眉毛了,眼珠子都是红的。
现在看出来不如当初便听他的五万援军吧?
设想的便是万一有今日,或者各地有响应,江夏王与杨劭带着援军五万进可攻退可守,四处可作支援后备军。
偏皇帝小家子气,不肯让建康城有丝毫风险,宁可全留在自己身边。
他哪怕收到消息又能怎样?
难不成还能上书皇帝,陈清利害吗?该说的,与皇帝见面的时候都已经说了,再多嘴,一顶高帽子扣他头上,他戴不起。
好似他丁忧守孝在家,一心记挂着的却是军国天下,图谋太大。
现在出问题了又来找他。
当他是什么,真一张嘴说破天下,天下就破了?
“江夏王与杨劭不过一万多的人马,去了只怕无济于事。不过,陛下还是再派精兵三万前去与江夏王会合,急行军赶往荆州与萧司空会合。”
“另外,不妨令宁益两州刺史抽调两万精兵火速前去支援萧司空。”
谢显叹:“现下当务之急是临川王,若不迅速拿下临川王,只怕将来夜长梦多,临川王若与北吴勾结,于大梁不容乐观。”
“北吴之所以如此,甚至不休养生息直攻大梁,很大可能只是浑水摸鱼,趁火打劫,能打下多少是多少,能抢走多少是多少。可也不排除万一大梁局势混乱,他趁机长驱直入。”
别说了。
永平帝不敢听了,再听下去怕是又要打到建康城家门口了。
到时候还能不能像桂阳王那次,再次把建康给守住了,谢显敢说,他不敢听。
“如此听卿安排,可保大梁无虞否?”
谢显:“我相信萧司空的实力,‘战神’之号并风浪得虚名。”
虽说,这是你岳丈老泰山,你是不是也有点儿彩虹屁吹太响,就这么相信吗?
永平帝当然也愿意相信。“朕自然也信。”
皇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趁着夜色就回宫了,一晚上发出两道八百里加急圣旨,一封送益州,一封送往江夏王与杨劭回建康的路上。
隔天天亮,永平帝又着杨小将军领精兵三万前去与江夏王会合。
忙的不亦乐乎。
这一晚上,该知道的世家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不知道,隔天早上朝会的时候也都知道了。
他们都知道皇帝重视谢显,可谢显现在丁忧在府,皇帝倒是没起复谢显,可是一出了事儿就往谢府里跑算怎么回事?
这跟以前有什么区别?
甚至比以前还大扯了,皇帝亲自跑谢府,知道你是问计去了,不知道的还当去晨昏定醒,请安去了。
谢显在朝为官显不出他们,怎么丁忧在家了还能左右天下大事?
有刚正不阿的就直接开怼皇帝了,这不就是不相信他们能处事吗,事事问谢显,挤兑谁呢?
永平帝本来一晚上没睡,强挺着头疼,要不是看众臣们急匆匆赶来,他也想给他们个交待,不想让他们瞎着急。谁知道没人念着他的好,倒是好顿数落。
他现在还是皇帝呢!
欺负谁呢?
“谢卿有安邦定国之能,大梁现在正是危急存亡之际,朕问计贤人又有何错?你们若是有建设性意见昨天不早就说了,至于憋了一晚上,现在就计谋百出了?”
“谢卿是在守孝,可是历来忠孝,为国尽忠大于尽孝,谢显又非起复,又非夺情,只不过在大梁需要他的时候,尽了他的忠,怎么就跟戳了你们心肝肺了似的?”
“但凡你们有谢卿的本事,朕至于的吗?!”
“不寻思着为国尽忠,尽盯着什么细枝末节呢!”
永平帝登基,一直以来兢兢业业,很有宽厚仁德之风,于朝堂之上大开嘴炮实属首次,也是气急了,一夜未合眼,火都拱到了脑瓜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