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忍不了
派兵,朝臣们是不同意的,才天下太平没一年来的时间,大梁经不起再打仗了。局面的当然不是说打不起,就怕万一引起连锁反应,之前作孽死灰复燃,天下大乱那就顶不住了。
可不派兵,朝臣的颜面又何存?
如果以后镇守一方的皇室也好,刺史也好,各自拥兵自重,有样学样都不拿朝廷,不拿他这个皇帝当回事,那……
叫他这皇帝怎么办?
临川王病了,不来,那就叫他嫡长子来!
朝中还是有向着永平帝声音的,朝廷的面子不能就这么让人给卷了啊。
别管武将是如何群情汹涌,文臣们还是主和不主战的,永平帝嘛……表示听取大家伙的意见,那就先调临川王嫡子进京吧。
结果这回慢慢悠悠一个月,荆州那边回信,临川王嫡长子在郊外跑马摔伤了,断了条腿,现在荆州养腿,实在走不开。
也不是全无诚意的,表示要不送过去个庶子,看朝廷同意不。
永平帝当时就把茶盏给摔了,庶子不是人哪?
不是,他的意思是也太拿庶子不当人看,而且也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朝廷再次炸了,几次三番地让临川王给涮了,太打脸。
主和的那些朝臣都没的话说了,刘典签上蹿下跳,他早就说打临川王他丫的,没人信他。结果怎么样,让丫打了脸吧?
萧宝信听到消息的时候,永平帝已经命令杨劭带领他的领军府精兵直奔荆州。
永平帝不忍了,也忍不了,看明白了,人家临川王就没想好啊。
再继续忍下去,他不要面子不要紧,只怕临川王粮草装备都齐了,直接打上门来了。前有桂阳王直扑建康城,不是没有前车之鉴的啊。
临川王不要脸,那就干!
永平帝皇命一下,建康城瞬间风云突变,都怕这仗打大了。
谢显一直没有消息再传回来,谢母也没让家人往下不邳传信儿。丁忧就是丁忧,再往进掺和朝中的事儿那就太难看了。
这世界离了谁都一样,自有天定。
他谢显能管得了一时,能管得了一世吗?这种事,管多了就是原罪。
既守了孝要丁忧就得有个丁忧的样子。
永平四年的新年,就在一片风声鹤戾中拉开了帷幕。
萧宝信的肚子越发的大了,别说现在看不到自己脚了,放眼望去全是肚子,大的有些人了。
新年里,易安堂算是难得的热闹起来了,世家往来,嫁出去的小娘子带着各种夫君回府,就连谢家各房小辈们也都晨昏定醒,日常殷勤起来。
包括谢家的庶子庶女们,难得见到太夫人,时逢年节难得有他们露脸的机会。
谢宁住进谢家也有两年了,除了谢三爷偶尔作妖之外,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倒是安静的令人有些意外。
被容安堂派过去的两个小厮,以往还时不时地往上报一些谢宁的近况,后来也是太安静的过了头了,让俩小厮都忍不住心里嘀咕,只怕是主人行事过于小心了
当然,他们是不会说这些的,萧宝信不经意间‘听到的’而已。
易安堂进进出出,各房都在走动串门子,拜年说吉利话讨吉利钱。
萧宝信从她所在的屋子里打开窗子正巧看到从正屋里走出来的谢宁。两年时间,他的身子抽长了不少,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了,挺拔英俊,气度非凡。
要是不知根底的见了,只怕真当他是世家公子了。
萧宝信想到老儿子所说的这位谢宁,前世的侍中,还是有几分花架子的。比不得谢显,但也不错了。
谢宁脚下顿了顿,往东边就走过去了。
在易安堂没有随身的小厮跟着的道理,就他孤身一人。
“阿琰,新年好。”谢宁走到亭子边站住,从佩在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个金花生,笑盈盈地递到了谢琰眼前。
谢琰身边有两个奶娘,两个丫环,两个小厮,六个人方方面面,严严实实地看着。
看到谢宁的这番作派,谢琰挑了挑眉,不过是两岁的小娃娃,可是谢宁分明看到了里面毫不掩饰的嘲讽。
“三爷爷看来待你很好嘛,都有金花生打出来,随便送人。”
如果他真是个两岁的孩子,得有多喜欢哪。
谢琰摇头感叹。
不是前世了,还是他的侍中。
就是前世,这也是个老狐狸。
年纪轻轻的就算计的进了谢府,他可不认为这是个一心认祖归宗的,无欲无求的孩纸。就凭这出手宽绰的,没点心思他能信?
一个庶子啊,凭什么这么豪?
谢琰来气啊,他是根正苗红的嫡子,他还没有呢,到他跟前显摆什么?
甭管前世今生,身份上绝对是压制性的胜利,但无奈啊……年纪小,压不住。
连炸尸式的童真泛滥,出来拿柳条抽树都让他觉得自己蠢毕了,两岁小孩也不会玩儿这个吧?越看谢宁越气不打一处来。
风度翩翩的,给谁看呢,还居高临下地看他!
朕允了你吗?!
“……阿爹待我一向极好。”谢宁惊讶谢琰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这是萧宝信的儿子啊。
身体里有她的血统。
能有谢显一半的丰神俊朗风度气质那都是奢望。
形容粗鄙,飞扬跋扈
萧宝信挺个大肚子,不小心衣袖就沾到他的衣裳了,她做梦也没想到就这样也能听到他的心声。
唔,不如不听到。
肚子大了,她怀疑气性也随肚子越来越大:
“你这样说可不好你是十几郎来着,你是后进谢家的,咱们见面又少,我都记不住你的排行?你排老几来着?”
谢宁在心里呵呵。
看吧,为人粗鄙,没有礼貌当场就给人难堪。
靠的也就是这争气的肚子吧,比乡下人家养的猪还能生,这回干脆来了个量产,一次性来俩,被谢显给捧手心里护着,谢家也拿她当个宝儿似的。
像他,包括其他嫡子嫡女进到易安堂都不让贴身丫环小厮进的,在外侯着。
也就萧宝信日常带着她的几个打手丫环招摇显摆,出身不高,款儿却摆的十足。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两年来的,一直找不到下手机会。
第843章 明目张胆
当初,谢宁进谢府就奔着萧宝信、谢显两口子来的,为的就是寻找机会替亲娘报仇血恨。
要不是萧宝信那年将他们一家子赶走,他们何止于流落他乡,阿娘死于非命?
现在回想看看,当初也是想的太简单了,只怕靠到死,他都未必能得着萧宝信落单的时候。身边日常杵着几个凶神恶煞的丫环,每每出场都是前呼后拥。
不是他看她不顺眼,鸡蛋里挑骨头,就是正经的谢家嫡出娘子也没她这么个架式。
可是,谁让谢显就吃她这一套呢,夫为妻荣,有谢显罩着,居然就这番作为也在谢家里大吃四方,人人不以为忤。
如果不是江潜日常劝他静待时机成熟,他真的要忍不住了。
眼瞅着仇人比自己过的好,作威作福,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十、十几郎?”谢宁低头浅笑,如果不是萧宝信毫无遗漏地感受到他的恨意,真是要被他的表象给骗了,倒是笑的人畜无害,温暖纯良款。
“宁乃十二郎。”
对,十二郎。
二房蔡夫人老蚌生珠得的是十三郎,小十三,结果因为谢宁半路横插一杠子,多了这么一个半大小子,谢氏一族从十二排行往后的排序都变了。小十三变成了小十四,蔡夫人十分的不满,十三都叫惯了,当面背地里没少抱怨。
王夫人自然随蔡夫人的意,和她一同吐槽。但也起不了什么实质作用,排序都定了的。
萧宝信看了眼同样不爽的谢琰,这货纯粹是嫉妒人家身高体重大长腿,他还是个小豆芽,得仰望着。
“我劝十二郎在易安堂说话还是注意些。三叔自然是待十二郎好,他是十二郎的父亲。可三婶也是你的嫡母,你这般说话,倒叫外人听了好似……颇为暧昧。以后,为免不必要的误会,十二郎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对谢宁,萧宝信是半分也不留情面。
就没想着缓和关系。
因为没必要,人家眼中钉肉中刺的把你当杀母仇人,你上赶着解释讨好,在人家眼里你顶多是既当又立,心虚的表现。
以前萧宝信只当谢显是防患于未然,处处提防,纯属谨慎使然。
可是自从她怀孕之后五感极为敏锐,尤其于人情绪的感知,可以说完全是感同身受。怀了双胎之后就更不用说了,简直到达了人神共愤的程度,该死的……根本不用多强烈的情绪,基本上这么近的距离瞒天瞒地都瞒不过她!
她从来不知道谢宁对自己的恨意能达到如此深的地步。
唔,恨不得抽筋扒皮也不过如此吧。
“行了,你去吧。”萧宝信皱眉,对这种情绪的感同身受着实难受。
谢宁在袖中握紧了拳头,饶是他自认两年多的时间修养有了长足的进步,也尽量做到了荣辱不惊,可萧宝信这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态度还是伤到了他。
太目中无人了!
踏马的,要不是萧宝信为人嚣张,出入前呼后拥,防守太过紧密,连她儿子都一样身边少不了人,他早下手弄死她(他)了!还留得她如此嚣张?!
幸好,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
她怀了双胎本就生产艰难,万一天不收她,他定要收了她!
“那十二郎告退。”
“等等。”萧宝信上前一步,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没等‘听到’什么,谢宁先惊了
“你要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开我,无礼,放肆!”他大叫,脸涨的通红,甩袖子就要转身离开,结果有梅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往前一。
谢宁眼珠子好悬没瞪出眼眶掉地上,女土匪啊!
他娘是小门小户出身,平时住的地方也都是小老百姓居多,鸡飞狗跳的日子也不是没见识过。
但就这一出,他长这么大没经历过。
战乱起来,见的也都是烧杀抢掠,豪门大户这么个派头,他是真没见识过。
什么叫粗鄙,什么叫跋扈
这就是啊!
“你们要干什么?来人,救命!”也顾不得摆款,也顾不得矜持了。
等他安排好人下手,只怕自己这小命先没了。
容安堂派在身边的丫环小厮所为何来,他不是不知道,防他跟防贼一样的。想来那就是谢显他们夫妻做贼心虚,害死了他娘他们自己心里有鬼,不然能往他身边安插那么些个眼线吗?
……莫不是江潜办的事漏了?
让萧宝信收到了风声,要不然怎么就至于突然发难,在易安堂众目睽睽之下冲他下手了?
何止谢宁惊了,谢琰也惊了。
太明目张胆了!
小手捂着眼睛,胖乎乎的手指头却又分出两道缝,目不转睛地看着被抓住,满脸通红,目眦欲裂的前世的他的侍中。
谢宁不知道萧宝信何故出手,谢琰却知道啊。
这定然是亲娘想要从谢宁身上听到什么,觉得他有可疑。
可是易安堂内,众目睽睽之下,真真的是……
咦,三房王夫人进了易发堂,居然眼神瞬间从热闹哄哄的亭边划过,径自进了主屋里。
“你做什么呢?”萧宝信看向有梅,“还不放手?抓着十二郎的衣领做什么?”
“我是看地上有根树枝,怕他不小心踩到,再摔了跟头,所以拉他一把,你……快放手吧,你便是也瞧见了,也不能揪着小郎的衣领,”萧宝信谆谆教导:“不雅。”
有梅:“哦,我没看着,我就是看夫人抓住他,以为他是对夫人不敬。”
够实诚。
谢宁都快气笑了,你对得起你家夫人给你现想的这个并不高明的借口吗?!
萧宝信也不以为忤,看向谢宁:“你走吧,看着脚下。滑倒了摔着了就不好了,在我跟前,与我无关没准都会被诬赖泼我脏水。”
谢宁拂袖而去,受不得这种侮辱。
走了两步,再忍不住回头一个抱拳长揖:“谢阿嫂相助,才致宁并未摔着滑倒。但宁为阿嫂名声所虑,还是想提醒阿嫂,既入了谢家门还是顾念些脸面礼仪,这般拉扯不清,让人看到传出去好说不好听,于宁,于阿嫂名声都不利,阿嫂以后还是莫要如此行事才好。”
“也要为长兄考虑才是。”
第844章 倒打一耙
谢宁的话就跟连珠炮似的,火力全开,轰轰轰几个炸雷开完就跑。
快活完嘴,人家转身走人,连看都没看萧宝信一眼,大有大义凛然,不惧你武力对待的架式。
谢琰都惊呆了,活了两辈子了,没见过这么生怼阿娘的人。姑且不说这辈子被谢阿爹捧在手心上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得摆上供桌供着了,就是上辈子杨阿爹和亲娘剑拔弩张的时候,也没见过和他娘这么说过话,从来只有受怼的份啊。
更不要说杨阿爹后宫那些个莺莺燕燕,争的是皇帝的宠,但也是实打实的惧他亲娘,没哪个敢叫嚣到他娘跟前的。
哪怕以前有过耳闻的,都不知道坟头草有多高了。
亲眼得见,亲耳得听,活了两辈子,他开眼了!
谢琰表示:真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这是他亲娘!
他就是觉得……稀罕。
在亲娘面前打嘴炮,想过手段过不过硬的前提下,命够不够硬吗?
默默地退后了两步,怕溅自己一身的血。
他还小,只怕血太多,弄自己身上还真就是‘一’身,把他整个人给包住了。
……
惊讶的又何止是谢琰,连刚进易安堂的谢三爷都惊了,愣在当场,虽说才进院门,但他四十多岁耳不聋眼不花,听的还是真真切切,看的还是明明白白的。
“这是怎么了?”谢三爷快走两步上前。
上看一眼下看一眼,怕是自家儿子吃了什么亏,挨了什么揍,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和善的一个孩子和萧宝信杠上了?
别人他不知道,萧宝信他还不知道吗?
嫁进门来就让谢显娘俩给捧上了天,谢母也是欢喜的很。尤其现在怀了双胎,那就不用提了,谢母眼睛里就没了别人,连住的地儿都给弄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
他也不知道谢家是有多危险,是有多少人想害她,怎么就至于谢显一走,府里就易安堂最安全了?
他们都是虎狼之辈,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自家侄媳妇,暗戳戳地要向她双胎下手?
“阿爹?”谢宁蓦地站定,敛了敛神色。
“侄媳妇,十二郎惹到你了?”
这问题就没冲着好去,萧宝信捧着肚子,皮笑肉不笑:
“不敢,我没惹到十二郎就算不错了。他走路不稳险些摔倒,我在旁边扶了一把,虽然不是图那一声谢,可也想不到能得他扬扬洒洒那一大段的指责。”
“我看明白了,好人是真不能瞎做。”
“还要多谢十二郎指教,以后哪怕是看你要摔死了,我也不会扶上一把的。”萧宝信说完拂袖而去,连看都没多看谢宁一眼。
谢琰紧紧跟在亲娘后面,像是个小尾巴似的,走近谢宁身边还重重哼了一声:
“好心当作驴肝腑!不知好歹!倒打一耙!”
这么小的孩童,让外人看来无疑是坐实了萧宝信的那番言论,谢宁纯粹是恩将仇报,不知好歹。倒是令全程围观的一众下人耳目一新,虎躯一震。
别人不知道,他们亲眼得见还能不知道吗?
以前只当谢琰早慧,聪明归聪明……
可是适方才分明不是萧宝信说的那般,谢琰居然人小鬼大,完美地接收到了信息,娘俩完美地打了个配合。
这哪里是早慧,心计也未免太深了。完美地遗传了他们家郎主啊。
以后可不敢有半点怠慢,把心里那根弦都给绷紧了。
“……”谢宁气的都快抖成筛糠了,倒打一耙!
含血喷人!
六月飞雪啊!
谢三爷皱皱眉:“真是这般?虽然这事儿的确有失规矩,要顾着男女大防,但人家心还是好的,说话也不能说这么绝。”
“十二郎啊,有时候……灵活一点儿。”别学成了书呆子啊。
以前看还百伶百俐的,现在倒是浑身书卷气,过份矜持呆板不像他儿子了啊。
“阿爹,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谢宁咬牙,可在易安堂也不能细掰扯这事儿。
谢家的人护短的很,尤其他还是个外室子,这谢府里外里拿他当自家人的顶多也就谢三爷一个。
谢母那是多看他一眼都嫌累的,上行下效,家里太夫人都表态了,下面各房头就更不拿他当回事了。王夫人就更不用说,杀人不犯法,只怕自己早就死干净,渣都不剩了。
谢三爷信哪个,当然信自己亲儿子。
亲儿子说不是,那就不是。
可是再找萧宝信说理,人影儿都没了。
就这点谢三爷可服了,怀了双胎,跟身前支了一口大锅似的,腿脚比他们这些个手脚利索的男人都快,走路跟一阵风似的。
“行,你先回去吧。”
谢三爷准备进屋去和谢母说道说道,这萧宝信是待她越好越不识抬举了,敢当着他这长辈的面甩袖子走人了,眼里还有谁?
谢宁只觉得谢三爷并不拿自己的委屈当回事,心下怅然。
若是亲娘还活着,他们一家人在外面肆意快活,过最平常的百姓生活,阿娘定是不会让他受这样的欺辱。
“是。”他转身离开,面上未有丝毫不甘。
不甘,都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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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三爷进主屋给亲儿子讨公道去了。
谢母和王夫人、蔡夫人正说起各世家年节间的往来人情。
谢三爷一进来自己就起了个头:
“侄媳妇是越来越无礼了,阿娘,她是有身子不假,可是阿娘也不能就那么纵着她,让她越发嚣张跋扈才是。”
没等谢母把眼皮挑起来,王夫人便抢白道:
“既然你知侄媳妇还有身子,就不要横挑鼻子竖挑眼了。你一个隔房的叔父,这么背地里向人发难,连个辩白的机会都没给人留,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即便侄媳妇有错处,你不看她有了身子,也得看看故去的兄嫂面子,多担待着呢。”
“你看你这大过年的,在说些什么?”
“再者,侄媳妇哪里无礼了,我看很讲规矩。”
蔡夫人喝茶吃瓜子,没敢多往里掺和。
都是向太夫人请安,前后脚的功夫,明明能一道过来请安还要分开,可见夫妻感情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当着太夫人就这么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第845章 招架不住
琅琊王氏倒了之后,王夫人是有所收敛,待人也真诚了不少。
但人的本性哪里就是说改就改的?
为小辈出头怼自家夫君,这要是没和夫君有点儿仇都做不出来。不是这么个路子的。
而且就她看来,王夫人和萧宝信感情真没那么深,与其说向着萧宝信说话,不如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一切谢老三抵触的,就是王夫人拥护的。
关起门的恩怨,蔡夫人可不想搅进去。
安安心心当她的鹌鹑,不管是长房还是三房的事儿,她一向以不掺和为己任。
“老三。”谢母等到王夫人说完话,才开口,把谢三爷刚刚张开的嘴又给封上了。
“官儿当的越大,心胸应该更宽广才是。宝信在身边,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从未见她不知礼仪,嚣张跋扈。她如何,心性何等样,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我活了六十多年了,这点识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谢三爷:他就知道亲娘是向着长房的!
“大过年的,别给我找不痛快。”谢母皱眉:“你既请过安了,就去吧。该玩玩,该乐乐。我不阻着你,你也别膈应我。让我多活几年,对你有好处。”
谢三爷被怼的满脸通红:“我说什么了啊,阿娘。”
“不就是替你那外室子出头吗?”王夫人冷笑:“是他哪里招惹到侄媳妇了吧?人家在易安堂里待的好好的,他非要往跟前凑,没落得好,倒落得一身的腥气,你便看不过眼了?”
王夫人没在跟前,却也料个八九不离十了。
“什么外室子?十二郎如今是谢家人,堂堂正正的庶子!”谢三爷掷地有声。
一句‘堂堂正正’把蔡夫人好悬一口水没呛死。
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堂堂正正’来形容庶子。
都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蔡夫人真心好奇谢母是怎么把光风霁月的谢大郎和谢老三生的如此迥异。有身子的时候吃的是有什么不同吗?还是照料的截然相反?
怎么谢三爷就能和谢大郎差那么多?
不说拍马也追不上,起码在一条道上吧。
这谢三爷感觉是自成一派的路子啊,真真的不像谢家人,与那些个脑满肠肥的世家子倒似一母同胎,再没那么像的了。
蔡夫人不禁替谢二爷抱屈,投胎还真就是个技术活。
谢老二若也是谢母嫡出的,今时今日绝对不是这个层次。可架不住人家谢老三会投胎,天生注定的一辈子衣食无忧,高官厚禄,吃老本吃一辈子。
王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捂着嘴咳的肺管子差点儿咳出来的蔡夫人:
“行,他是‘堂堂正正’的庶子。可是再堂堂正正,也改不了他的出身。你为了他闹了多少回,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这个家,阿娘,我,包括二嫂,待他还不够好吗?庶子该得的可半点儿没少了他,还不算你背地里搭的,你就知足吧。”
为了个外室子出头,剑指谢显的心尖尖萧宝信,他也是想瞎了心了。
而且现在萧宝信可不止是谢显的心尖尖,给谢家怀了双胎的玄孙子(女),早是谢母的心尖尖了。
一个庶子罢了,别说是谢宁,就是嫡女亲闺女又怎么样,和萧宝信对上什么时候不是只有败北的。也没见他这亲爹出头,偏轮到那外室生的了,他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
真慈父狗男人。
“你一个做嫡母的,心胸要宽大些!”话音戛然而止。
这话,听着耳熟,谢三爷耳热脸热,是刚才阿娘说他的话,也是以前他常拿过来说王氏的。
坐不下去了,谢三爷起身就往外走,没等走出屋子,又被谢母给叫住了:
“老三啊。你兄嫂都不在了,别说宝信有什么失仪的,你哪怕看在她替你兄长那一房,你侄子传宗接代的份上,也尽量多担待些。家和,万事兴。”
够语重心长的了。
这也就够有耐心的了,看在新年新气象的份上。都说新年里生气,一年都不快活。她为这儿子也算体贴了一把了。
多的话再没有了。
谢老三夫妻俩的事谢母不愿意掺和,管多了糟烦,人家也未必听。
王氏呢,也未必就是个让人的,当着她的面都敢怼谢老三,背地里两口子怎么掐也就可想而知了。
谢母没留俩儿媳妇多说话,一会儿就把人给打发了。想了想,又把萧宝信给叫到了跟前。
不是问责,纯粹就是想问问是怎么回事,怎么又和谢宁给扯上了关系。
好就好在够坦诚了,谢母知道自己的底线,萧宝信也不藏着掖着,有一说一,把谢宁的问题全给摊开来说。
至于倒打一粑,诬陷谢宁也都坦坦荡荡摊在桌面上。
她跟谢母不用交待,可是总要跟别人有所交待,凭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嫂子抓着隔房小叔子的胳膊啊,总得有个过硬的理由。
什么摔不摔的,她现在就是身子重,不然自己就伸长腿绊他!
摔不死他!
谢母半晌无语,果然清清白白萧宝信,坦坦荡荡我孙媳啊。
跟袁氏多少年的婆媳了,顶多也就是心领神会,彼此心照不宣。
到了孙媳妇这里这么坦白,画风陡变让她一时招架不住啊。
“他说的是要在我生产之时下手,感觉并不是在放狠话,在心里记仇,而是真的已经实施,坐等结果的。”
可是产婆子也好,医女也好都是以前用过的。
唯一能下手的,也就是易安堂的丫环婆子?
“这个谢宁,有这手段?”谢母疑惑,“你不是派了人在他身边盯着?”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谢家太夫人。
萧宝信也没否认:“阿郎早说过,此人不能不防。我是派了人跟在他身边不假,也一直没有相关的消息传回来。”
“谢宁在府外还有个三哥叫江潜,如果是江潜出手,没经过谢宁,就可以理解了。”
萧宝信的意思谢母理解,直接下易安堂下手,只怕谢宁没那么缺心眼,如果是从外部下手影响里面,那就不得不说这小子心计胆识还都挺够用。
就是用错了地方。
第846章 大包大揽
“行了,江潜这人我派人去查查。这事儿交给我了,至于谢宁……”谢母头疼,谢老三作出来的妖。
当初谢显就不同意,还是谢三爷一再作闹,再一再二,她这当娘的看不下去了,就给应了。
结果真要在谢宁这里出点儿什么状况,她觉得自己都脱不了干系。
谢老三,还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
“都交给我!”
谢母大包大揽,活了六十几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在谢宁这小阴沟里翻了船?
就半点儿不曾怀疑过萧宝信话里的真实性,说什么信什么,这感觉简直不要太好,萧宝信当时就感动的稀里哗啦,眼泪刷刷就掉下来了。
谢母懵了,这是感觉受委屈了?
想让她直接把谢宁给打杀出去谢府?
“宝信啊,这谢宁不足为惧,就是怎么着也是你三叔的儿子……”其实说穿了就是不想三房和长房闹的太难看。
她老了,无所谓的。
她活着还好,谢老三也翻不出几个浪花。可是万一她有个好歹的,只怕谢老三记恨上谢显,两房凭地起了嫌隙,不值当的。
她信萧宝信,那是她知道根底。
可是谢三爷凭什么相信?
别说萧宝信天赋技能不能摆出来说事,即便是摊台面上,论亲疏也好远近也罢,谢老三肯定是站谢宁这边的。为了那货三番四次的作闹,怎么可能轻易就信了别人?
如果真这么听劝,有脑子,就不是谢老三了。
谢母话没说完,萧宝信就已经急着摇头否认了,抽抽搭搭地道:“不是,我是……我是……祖母这么信我……我感动……”
把谢母给哭无语了。
行啊,不是受委屈就行。
“快过来,让祖母抱抱。”
谢母将萧宝信叫过来,一把抱在怀里。唔,虚抱,肚子那么大了,想抱实也困难。
“这孩子,怎么还爱哭上了呢。”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有数,就是怀孕闹的。
女人一旦情绪,有时候情绪都不受自己控制。
想当年她怀孕的时候,那是什么时间,天下大乱的时候,有今天没明天的,吃吃饭自己就能吧嗒吧嗒掉眼泪,觉得生不逢时。
万一生下来孩子,饭都吃不饱可不就把孩子给坑了……
现在回头想想,是不是当时思虑过重,把谢老三该思虑的都给提前思没了,以至于谢老三现如今脑满肠满,吃饱了就没愁事儿。
萧宝信:……
好吧,感动的气氛就这么没了,比吹一阵风散的还快。要不是幸好牙口还好,紧紧咬住了嘴辰,她都要笑出声来了。
对谢三爷,其实她没什么不满。
不过就是个过度以自为我中心的老年人而已,自以为慈父,自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或者还自以为谢母偏心
当然,谢母确实偏心。
可萧宝信敢说,如果谢三爷是自己的儿子,她估计也得偏心。这心不可能不偏啊,十个指头都不一样长。闺女儿子多了肯定就没有一碗水端平的。
更何况谢三爷这质量。
不是她做小辈的说嘴,被谢母冷待,太正常了,搁谁家估计也就这待遇。
更何况前有谢侍中珠玉在前,后又有谢显少年俊才,那可不就把谢三爷给挤兑的没边儿了。所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萧宝信那是相当理解谢母。
祖孙俩这感情来的汹涌去的澎湃,不一会儿就交流完了。
若是在平时要找出个把嫌疑人,那简直不要太简单,萧宝信顶多是挨着个儿的过一遍易安堂的下人也就尽够了。
可是如今她怀着双胎,是真受不住这个。
把那人找出来就是为了萧宝信的安危,可真要萧宝信亲身上阵找人,估计人找出来了,她这边也就废了。
所以,非常时期时常对待,萧宝信也没逞这个能,把此事全权交给谢母去处理,她就安心养胎了。
现在就是她的日常了,养大肚儿。
多余的动作没有,连采薇她都给拘起来了,就怕采薇瞎打听给添了乱,好像不信任谢母似的。
不过采薇在谢宁那边没什么新消息,倒是被另一个石破天际的消息给炸了个外焦里嫩,一下午怀揣这烫手的消息不知该如何是好。
萧宝信日常补觉醒来,合该是轻松愉悦的。
可是今天生生是被采薇给雷起来的。
做的梦都焦燥,又梦见面对谢宁了,就是这回没耍嘴皮子撂下来狠话。可能梦里受采薇影响,燥的一匹,揪过来谢宁就是一顿揍。
揍完,还是燥。
“……怎么了?”萧宝信皱眉。
“采薇?”准确定位燥源。
被点名的采薇一脸懵,“啊?”的一声:“夫人有何吩咐?”
连忙上前扶萧宝信起身,她肚子太大了,自己起身都有点费劲。
这回不用采薇犹豫该不该说,何时说,怎么说了。第一时间就被萧宝信得知了详情。
“我阿爹”
采薇顿时瞪大了眼睛,这是父母血缘吗?
夫人居然第一时间就问起萧司空。
要是不问,她还能自己琢磨琢磨,斟酌怎么说,既问到她这里了,还是……招了?
“夫人,”她咬了下嘴唇:“是要回司空府吗?夫人肚子大了,是不是还是在府里养胎为重?”还是贼心不死,想再垂死挣扎挣扎。
先知会声太夫人?
还是娘家老夫人一声?
萧宝信眼神犀利,没闲功夫和她打哑巴禅:“是听到了什么?如实报来!”
采薇一看自家夫人这气势,没胆子隐瞒了,这事儿大了,她兜不住。
“奴婢就是听府里有下人在传,咱们家司空……主动请战,前去荆州平定叛乱。”
说完,又有些心虚:“不是奴婢没第一时间报予夫人,而是这还就是传言,也不确定,夫人月份又见大,奴婢不敢拿不确定的消息来刺激夫人。”
“本是打算亲自跑趟司空府确定一下,再报予夫人的。”其实就是想让主人家给拿主意到底该不该说。
不过被她包裹的冠冕堂皇。
“就是,这么回事……”
第847章 重点
就是,自家夫人是从何而知,采薇就真摸不清头脑了。
她第一手消息才听到的,夫人又一直在小憩,哪来的时间差啊?
萧宝信自然不用和她交底,沉吟了半晌:
“那你就现在跑一趟司空府,问问我阿爹是不是真的,还有……为什么?”
萧宝信当然是不想杨劭得势,借着此次扶摇直上。
可是,谢显下去了,杨劭又得永平帝的欢心,他出头几乎是无可避免的。谁都不如谢显正当时,首先排除他得永平帝的信任,他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那就是天然归他管,再没有人比他更能制衡杨劭了。
而现在任吏部尚书的是徐家二郎,虽说是谢大娘子的夫君,谢家的姻亲。
可到底人家姓徐,维护的是徐家利益,很多立场上不可能与谢家步调一致。
再者,压制杨劭,这事关前世,谢显又怎会与徐二郎交实底?
哪怕是潘朔也顶多是隐约察觉到谢显对杨劭的压制,这就不是能和别人开诚布公谈的事。再者,徐家现在需要依附皇帝,顺势而起,并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忤逆皇帝的质疑。
说穿了,没有人是第二个谢显。
哪怕同样从龙有功的她亲爹萧司空也不行。
不是萧宝信贬低自己亲爹,智商绝对是硬伤,他们爷俩就不是靠脑子取胜的。
萧宝信并不确定萧司空何以突然自请出战,她并不认为亲爹有这么冲动,就为了个杨劭……
前世杨劭之所以称帝,那是天时地利外加人和,而且前世没亲爹什么事,俩人并没有真正在战场上打过。
现在,杨劭并不具备称帝的条件,无论是大环境,还是他自身的实力。
她相信萧司空虽然没有算计人的本事,却也并非有勇无谋的匹夫,不会冒然做出这样的选择,所以原因是她好奇的地方。
将采薇打发回了谢府没多久,谢母那边就派了人请她过去,不用问萧宝信就知道是为了什么了。
谢母是知道她根底的,别人想瞒她或许以为能瞒得住,谢母心里有底啊,本来这位就够逆天的了,一碰就能知道心里想的是什么,自从怀了孕之后就更壕无人道了,金手指加持连别人的情绪都能感知。
谢母想要不是自己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真是要躲她远远的了。
就是这样,还时不时有股子没穿衣服的羞耻感。尤其在她心里暗戳戳吐槽家里、外面那些个看不惯的人的时候。
人老了有时候就发散思维嘛,有时候明明面前的这一些人,很可能就走神不知道想到哪里……
然后蓦然惊觉身边还有萧宝信……
顿时就会激灵灵一身的白毛汗,莫名的羞射。
她可以很负责的说,至少在外人面前她是慈祥有爱、温厚纯良的老人,可在萧宝信眼里,估计就是个表里不一、毒舌呱噪的老太太。
萧宝信: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脸。
如果太夫人还记得在想这些的同时,她还在握着自己的手就好了。
她也不至于这么尴尬,回话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好像在揭人家短一样。
其实她挺喜欢谢母毒舌呱噪的一面,尤其自家儿子都不放过,生动鲜明的一视同仁。是她辈学习的楷模。
“咳咳。”
谢母以两声咳嗽开场,试图打破尴尬的气氛。“你应该也知道了,萧司空向皇上请命出战荆州。”
“府里都在传,外面已经是传的沸沸扬扬,本来该在明天杨护军便要领军带命离开,似乎今日早朝的时候萧司空突然自请出战。具体还不甚清楚,我想着咱们别瞎传,再乱了套,以讹传讹,毕竟咱们谁也不在现场,不明真伪。”
老太太和蔼地道:“我就派了人去请亲家夫人过来一趟,左右你也挺久没见娘亲,正值这时候咱们把人请过来,真真假假的,你亲自听亲家夫人说了,也不至于跟着瞎着急”
萧宝信:“祖母想的周全,谢谢祖母。”
不得不佩服谢母,行事就是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也得说是真为她着想,处处把她想在前面。
“祖母,”她感动的眼眶湿湿的,“你就是我亲祖母!”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亲祖母也未必有谢母这么待她好。
谢母差点儿把白眼翻到后脑勺没翻回来:
“你且先听我把话说完了,亲家夫人我是没请过来……”
萧宝信当时就惊了。
好在谢母紧跟着就说:“我派了人去请,结果正赶上宣城长公主发动了,亲家夫人实在是走不开。”
啊,啊?!
谢母的话在萧宝信脑子里转了半圈她才反应过来,这就生了?
“祖母,我过去看看”
“你可别去给添乱了,”谢母拍了下她的手:“你去了,是帮着忙活,还是给添倒忙了?老实儿的在家等着,有好消息肯定就第一时间给你传过来了。”
萧宝信冷静了会儿,终于能正常思考了。
萧司空那事儿急不得,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只能等着了。宣城长公主正生的时候,也不好去追问些旁的。
谢母派过去的管事嬷嬷只是去请谢夫人,人家家里正生孩子,自然是请不来的,有些话压根就没让她问。倒是采薇先前得了萧宝信的吩咐,没多久回到谢府,把事儿给确定了。
“司空现在就已经出城了。”
采薇说完这话冲萧宝信挤挤眼睛。
萧宝信:日常有种把采薇送到谢显身边,成立个什么情报组织的冲动。
天生谍报人才真采薇凑近到萧宝信耳边,将声音压到了最低,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了。屋里就她们俩人,也不知道防的是谁。
“奴婢打听到,司空好像是昨天傍晚的时候收到过一封书信。然后把咱们家小郎给叫进了屋里谈了很久的话……今天奴婢回府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小郎,听说是和司空一道走了。”
这是父子俩一道打仗去了。
萧宝信皱着眉,重点是那封信。“阿娘说什么了吗?”
“老夫人说等长公主生了,明后天她亲自过府里来一趟,让夫人别担心。无论是司空府,还是长公主那里,都有她呢。”
第848章 一言难尽
萧宝信确定采薇再没什么瞒她的了,就暂时把此事给放下了。
多疑揣测都帮不了她,既然谢夫人说了宣城长公主生下孩子以后会过来,那她就没未必自己胡思乱想,等谢夫人过来谢府就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直到隔天早上的时候,司空府才往谢府里传了喜讯,折腾了一整宿终于在辰时宣城长公主生下来了个小郎。
听谢夫人身边的嬷嬷说,那模样是像极了萧宝树小时候。
萧宝信也高兴,连忙打赏:“长公主身子可还好?”
“都好,长公主也好,小郎也好。就是折腾的太久了,长公主有些虚脱,奴婢来的时候长公主已经睡下。老夫人嘱咐我,千万让大娘子放心,一切都好。”
谢夫人是个憨直的性子,说的一切都好,那就是……长公主和小郎都好。
萧宝信相信,半点儿暗示安抚的意思都不带有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阿娘好啊,跟这样的人生活,半点儿不累,都不用猜她话里是什么意思,心里是什么意思。除了心里话比表面说出来的还要多,量的对比之外就没有任何不同了。
让木槿把人送走,萧宝信就坐等谢夫人上门了。
给宣城长公主的贺仪早在年前就准备好了,她虽然不能亲自上门,可也不能随随便便叫人送去,显得不够重视。毕竟是宣城长公主,她们除了是多年的老交情,那还是她亲弟妹,用阿娘的话说肯嫁给萧宝树的,那就是萧家的恩人。
说法夸张了些,但宣城长公主嫁到萧家以后,和萧宝树恩恩爱爱,小日子过的比谁都腻歪,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萧宝信身兼姑姐,和好友两个重要身份,礼轻了,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只等亲娘过来,把贺仪还要请亲娘给带回去。
她现在是怀的双胎,她有心回娘家,都怕她娘不敢接待。她挺这么大个肚子上门,不是添喜,是给人给自己添麻烦去了。
两天后,谢夫人如期而至,满脸的喜气,掩饰都掩饰不住了。
亲儿媳妇一举得男,谢夫人就差在脸上刻上四个大字:我家大喜!
这些天光顾着笑了,嘴都咧的有点儿大了,往回收不回去了。
在谢母那里先聊了会儿,在喜讯传过来的第一天,谢母就叫王夫人代表谢家亲自跑了一趟萧府,无论是二房也好,还是三房也都送去了贺仪。
这会儿谢夫人来谢家,也就是为了萧宝信。
除了刚见面的时候问问萧宝信的身体状况,看她气色尚佳之外,谢夫人坐下滔滔不绝讲的就是宣城长公主生的小郎有多漂亮,多健康
用谢夫人的话说,就是挑了爹娘的长处生的。
那哭声响亮的能把司空府的房顶给揭开。
……摸她都没用,口里心里全是萧小郎。针插不进油泼不进的。
萧宝信心里跟长草了似的,可谢夫人在兴头上,打断她吧,又不很人道,只能就那么听着。中间添了两次茶了:
“阿娘,喝口茶润润喉咙吧。”
谢夫人兴致一上来,那叫说的一个口沫横飞。
其实是越说心里越没底,越虚。萧司空耳提面命历历在眼前呢,就怕在闺女跟前一个招架不住就给说突撸嘴了,闺女这还怀着双胎,可受不得刺激。
萧宝信眯起了眼睛。
谢夫人离她太近了,就坐个脸对脸,都不用触摸,她就感觉到亲娘居然从热情澎湃一下子情绪急转直下,居然就心虚起来了。
果然,有事情瞒着她。
“阿娘。”
谢夫人挑眉询问。
萧宝信都不忍心上手摸了,阿娘这表情还不够说明问题吗?双唇紧紧闭着,好像一张开真想就从里面冒出来一样,心虚的明目张胆啊。
心里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是不是玄晖那里出了什么事?”她轻轻握住亲娘的手,也不管什么作不作弊了。
谢夫人:又,出事了?
又?
萧宝信咬唇,以前是出过什么事?
“阿娘,你和我说句实话,玄晖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别瞒我。”她正色,腰身挺直了,肚子直逼到谢夫人近前,压迫感十足。
把谢夫人给惊着了。
“没出什么事啊?你是从哪里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吗?你可别胡思乱想啊,玄晖那里你阿爹派了百十来人护着,恨不得心腹全派玄晖那儿去了,他能有什么事”
“前几天还收到玄晖的信……”
屋里的人早就被萧宝信都给撵出去了,有梅和木槿守着几丈之内都不许人走进走出,安全隐秘的很。
“阿娘有话尽管说,”萧宝信眨着一双美目直勾勾地盯着谢夫人,眼神真诚,但压迫感十足。
谢夫人有些招架不住,看来她家司空说的是对的,真不是故意看低她,她就不是能守住秘密的人,跟闺女说话没几句呢,自己就先怂了。
“玄晖的信上说什么了?”萧宝信问,心里明显打起了鼓。
谢夫人:这事儿得了司空的准话,让她说的,是没有问题的。
浑然忘记了,萧司空的准话是不让她到谢府亲自过来,就推脱宣城这几日可能发动,脱不开身子即可。
想的是萧宝信身边亲自的丫环过来,她交待一声也就是了。
自小家生的丫环,忠诚度还是可信的。
但采薇去的不是时候,宣城长公主发动正当时,谢夫人一门心思都在那事儿上呢,哪有心思和采薇交待,顺嘴就说要过来了……
“是玄晖来了信,让你阿爹亲自去趟荆州。”谢夫人后知后觉地嘱咐:“玄晖在信里千叮万嘱不要把这话传出去,你可千万不要跟别人说。”
萧宝信看着谢夫人一言难尽。
虽说是自己亲娘,可这话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这么讽刺呢。
她能守住,阿娘能守住吗?
“好的阿娘,我知道了。”点头,“阿娘继续说。”
谢夫人:“……”
挑眉,“还说什么,没别的了。这还是你阿爹亲自跟我说的,怕事出突然,你这边担心,才交待我的。”
第849章 漏成筛子
谢夫人想想憋屈。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阿爹,一向不相信我啦。有什么话也不会和我说的。”她还委屈上了,“这回要不是担心你,你阿爹才不会告诉我。”
‘不能被老萧看低了,看准我守不住秘密!’
‘可是好女婿现在也没事儿了,其实知道也没什么的。’
‘就是下毒的人还没追查出来,这有点伤。闺女不知道,万一冲闺女下手呢?’
谢夫人犹豫了,后来一眼瞥到都快顶到自己跟前的大肚子心下释然了。这不是说的时候,如果闺女没怀孕,她一百个不会瞒着,至少在她看来闺女比自己承受力也好,智商也好都要高出一大截。
但怀着孕的闺女,还是应该被保护,被隐瞒的。
谢夫人陡然转变的心意,让萧宝信下意识要问出口的话一噎。
算了,何不就‘被瞒着’就好了?
也省得爹娘担心。
想也知道,一力主导一切的肯定就是谢显。
他并不想让她知晓一切,担心他在远处护不到她,反而惹她操心。
年前,她收到了谢显的信,日常的报平安,并且他已经掐着手指头在数她何时生产了。满纸信里是隐藏不住的焦虑和担忧。
她知道,他并不想她感知她的担忧和焦虑,至少他已经极力的压抑了。
可谁让老天爷眷顾,让她怀了双胎感知都是呈几何数级增长呢,藏也藏不住,压抑也压抑不下的赶脚。
纸短情长,明显写到后面他都已经有些收不住了,大有扬扬洒洒几十篇的架式,结果收的骤然急促,看的她莫名其妙。
不过她可以确定的,写信的的确是谢显没错。
字迹错不了,那么复杂多变的情绪借着书信传回来,也不会错。而且还能隔空指挥阿爹亲上战场,那人肯定是好好的。
虽然不知道他的意图,但人好,一切就好。
就是不知道所谓的‘下毒事件’是怎么一回事。
萧宝信恨的牙痒痒,淮阳王死不足惜,要不是他,婆母不会死,后续也不会有人落井下石,想着浑水摸鱼置谢显于死地。
至于那人是谁……
且等她把孩子好好生下来,挨着个儿的去摸他们!
就不信摸不出来幕后真凶!
躲到老鼠洞里,她也给那人掏出来!掘地三尺再给那人埋了!
“宝信啊……咋的,肚子疼?”怎么突然就呲牙咧嘴的呢?
急急忙忙起身就要叫人,幸好萧宝信反应快,一把又将谢夫人给拽回去了。谢夫人一感受,这力道,比她还健壮呢。
“我没事。”萧宝信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怎么了呀?不是阿娘瞒你,阿娘是真不知道。你阿爹可没那么大的耐心又是那么急的事,能和我交待一声就挺不容易的了,信我是真没看着。”谢夫人看自家闺女脸色不好,连忙又解释了一番。
反正翻过来倒过去,就这几句,可以看出来是真不知道。
谢夫人本人也极其好奇着呢,也挺埋怨的。
你看,说不让她跟闺女说女婿险些被人下毒的事,她就没说啊,真守住秘密了!
她不是守不住秘密的人,她可以的!
应该多给她一些信任。
她家老萧就是疑罪从有的意思,怕她漏,就不信任她,这是不对的。
萧宝信摸摸肚子,都不忍心和亲娘说,您都快漏成筛子了。
阿娘不知道怎么回事,阿爹知道啊,所以才防亲娘跟防贼似的,都是为了她啊。
本来是打定主意从谢夫人身上找到突破口的,无论怎么挖坑设陷连哄带骗,也要把真相给探出来。
可是话到嘴边的时候,萧宝信听到谢夫人心中所想,感受的都是父母家人对她的维护,谢显对她的守护。
既然大家都不想她担心,她又何必折腾这一番,非要让大家伙都跟着操心呢。
萧宝信释然了。
拉着谢夫人聊起了她心爱的孙子,据谢夫人说从萧司空知道宣城长公主有孕在身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给想名字了。
头发都让他给薅掉了大半,最后还是顺着萧宝山的一双儿女顺下来的。
要是生小娘子便叫善娘,小郎则唤作定邦。
“……你说呀这事儿也是太赶了,正这时候宣城生了定邦,宝树又和你阿爹去了荆州。唉,你是没亲眼看着,宣城和咱们家宝树腻歪的啊,我这亲娘都看不下去眼了。”
“偏生孩子的时候不在身边,叫宣城怎么受得了?”
“可是去平乱,又是为了皇上,宣城她兄长,她想挑嘴也挑不出。我也就只能多照顾照顾,上上心,不然这落差可也够呛。”
说起永平帝,宣城长公主生了的消息传进宫里,来自皇帝的赏赐从宫里往萧府运,少说运了有半个时辰,是真看出受宠来了。
谢夫人说着说着就叹起气来。
说宣城如此,其实自家闺女何尝不也是如此呢,生产的时候也是没有夫君在身边。
“阿娘不用操心我,你忘了我是有大福之人?”萧宝信笑道。
一句话就把谢夫人的愁肠百结给抚平了,对啊,她闺女前世可是做皇后的人,多大的福份啊。生个孩子什么的,不在话下。
然后还真就相信了,乐颠颠地吃过了午膳就回萧府去了。
萧宝信暂时就把谢显和萧司空都给放下了。
她并不知道谢显写信要求萧司空亲上战场是为了什么,但他总有自己的理由。萧司空既然毫不犹豫的应了,那至少是说明翁婿两人在此事上达成了一致
“等你回来的!”萧宝信咬牙切齿,半晌才又哼了一声。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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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宝信佛系生活没两天,就被谢母给叫到了跟前。
屋里没人伺侯,就见到地上跪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环,浸浸着小脑袋瓜,头都快和膝盖扣成个圆儿了。
这小丫环名唤喜鹊,萧宝信记得是在易安堂里的扫地丫头,不争不抢,挺没存在感的。
圆脸细长的眼睛,身形不高,长相很普通。不过就因为普通,在易安堂里反而是个难得的记忆点。
谢母年纪大了,就爱看个鲜艳,身边照顾的丫环也都颇有些颜色。
谢母说了,在身边让她看着心情好。
第850章 伺机待发
可是目前这情况看来,谁的心情好像也不是很美丽。
各种无奈,荒唐感频出。
萧宝信看看屋里这场面,颇有些心惊,理解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从何而来。默默地由采薇扶着坐到了床榻边,谢母旁边。
唔,靠近了谢母这种荒唐的感觉更明显了。
“祖母?”
总要有一个人来打破尴尬的气氛吧,萧宝信是不介意由她来的。毕竟哪怕是坐着,她这么大肚子,坐时间长了都难受,还是摆明车马,速战速决吧。
谢母看了萧宝信一眼。
就一眼。
那才叫一个一言难尽。
萧宝信整个人都懵了,怎么感觉这事儿和她还有关系?
“这是祖母院子里的喜鹊吧?”她问,“可是犯了什么错?”
问题是就是犯错也找不到她头上,此人并不是她容安堂里出来的啊。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喜鹊似乎是谢家的家生子,几代人都在谢府里做事的。不然,就凭这长相也是进不来易安堂的院子的。
“你和海棠,你们先出去吧。”谢母对着萧宝信身后的采薇吩咐道。
采薇敢质疑谢显的命令,知道他就吃这个,质疑他不重要,越质疑表示对萧宝信越忠心,所以采薇敢肆无忌惮地表态。
但却不敢质疑谢家太夫人,这是杵在谢家的一座丰碑,惹不得。
乖觉地跟在海棠身后边就出了屋,可那心里就跟长了草一样。
“说吧,怎么回事。”谢母下颌一抬,示意那喜鹊:“把刚才和我说的那事,再和大娘子交待一遍。”
喜鹊低眉敛目,正要开口呢,就听谢母拉起了萧宝信的手说道:“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要查谢宁和江潜?”
“记得。”萧宝信看了眼喜鹊,就是这喜鹊?
看这气氛,不大像啊。
可要说不是,谢母心里怎么开始这小火一点点往上拱起来了?
迷啊。
“就是她!”谢母怒:“又不是她。”
所以?
萧宝信挑眉,标准的谢夫人式询问脸。所以到底是不是‘她’?
“你倒是说啊,和大娘子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原原本本,前前后后的。”谢母抚额,头疼。
‘这都是什么神仙剧情?’
‘这是钓鱼执法?’
‘……钓的我这条老胖头鱼吗?’
然后想起萧宝信天赋技能金手指,突然又把她手给放到了一边。想到动作有些刻意,谢母尴尬脸安抚似的拍了拍萧宝信的手。
‘我不是老胖头鱼,我不该想这个的。不形象不生动,也没有威严感!’
‘有损我多年树立起来的形象!’
萧宝信:“……”
什么钓鱼执法?
又是什么胖头鱼啊?
郑重地看向喜鹊,真的不打算开口赶紧给她释疑吗?
“到底怎么回事,喜鹊?”
“是郎主。”
喜鹊哭丧着一张小脸,说好的让她开口呢,她想啊,几次三番都被太夫人给抢了啊。
“郎主吩咐奴婢和奴婢在外面的阿爹演的这么一场戏奴婢阿爹好赌,又总是输钱。郎主便以此为由,让奴婢阿爹刻意接近江潜,一来二去,阿爹就和江潜熟了。”
“大概是四个月前吧,江潜借给阿爹很大一笔钱还‘赌债’当然,那是郎主设下的套。不过江潜不知道,他又找了赌坊的人坑了阿爹一大笔,又想让阿爹向他借钱,所以趁机就提出……想让奴婢这边看什么时机合适的时候再动向。”
“大夫人去世后,太夫人便接夫人接到了易安堂,江潜很高兴,想让奴婢阿爹叫我趁机下手,奴婢依照郎主的吩咐回绝了,只道等到生产时人多混杂,待到那时好下手。并让他们想办法传进府里毒药。”
“江潜就应下了。”
“本来一切照计划行事,就是想拖住江潜的,可是不成想太夫人察觉到了谢宁的狼子野心,顺势查了下去,把奴婢的阿爹给抓进了府里……”
说到这时,说的人欲哭无泪,听的人何尝不是同样的感受。
萧宝信这时理解了刚进屋里时,那股子荒唐至极又无奈至极的情绪了。
她现在也是。
感觉好荒唐好无奈,又……好有爱啊。
谢显不在身边,身边却处处都是他的传说啊。想的也太周到,行的也太缜密了。
“你是说,郎主为了保护我,假意那你阿爹接近江潜,就想拖住他不让他跟我使坏是吗?”
谢母倒抽一口凉气,请不要这么欢喜的表情,她老了,受不住这么个秀恩爱的模式。
不荒唐吗?
还……甜……
死她老人家了好么。
喜鹊点头如小鸡啄米:“奴婢认为是的。”
“这是郎主指使的,郎主可以作证的,奴婢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太夫人。”
这是喜鹊现在关注的。
秀不秀恩爱的,跟她没一文钱关系,不能因为郎主和夫人秀恩爱把他们爷俩往死里秀啊,他们是得罪哪路神仙了?
萧宝信这才反应过来,这里面还牵扯进一个无辜的赌徒。
“你过来,喜鹊。”
萧宝信挺着个大肚子冲喜鹊招手,喜鹊拖着膝盖几步就到了萧宝信跟前。目瞪口呆中被拉起了小手:
“你没撒谎?”
‘我手脏啊,主母。’
‘你是真不讲究,没看到我刚才是手脚并用爬过来的吗?’
萧宝信:“我看你还不是十分急切地想洗清嫌疑啊,居然不是第一时间回答我的问话。”很有些不满,恼羞成怒。
她为了谁啊!?
喜鹊:哈?
一张平平无奇的小脸惊诧了,没想到萧宝信突然有此一说,小脑袋顿时摇的跟波浪鼓似的。其实她并不是不急,而是深信郎主的为人,和主母,并不是那种不拿下人当人,草菅人命的人。
所以,她相信只要说清楚,太夫人也好,萧夫人也好,都不会再为难她。
难道,她错了?
“夫人恕罪,奴婢真的半句谎言也没有,请夫人,太夫人高抬贵手,哪怕给郎主去封信问一问,核实一番呢。”
当然,喜鹊可不认为郎主不是坏人,就会轻易放纵了有伤人之心的江潜。
毕竟他们连呈堂证供都串好了,只等时机一到就伺机待发了。
第851章 串一下供
但,不是现在啊。
她怕阿爹都懵了,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谢家说翻脸就翻脸,到时候万一老爹心性不坚定,把不该说的都给说了,只怕郎主答应好的给他们全新的身份,远走高飞的银钱就都泡了汤不好,连命都搞不好会丢啊。
萧宝信:“……”果然如此。
她就不信谢显是会做无用功的,只为了拖住江潜和谢宁,他有那么忌惮那俩人吗?
还不是为了不伤与三房的感情,设的这么一个长足而阴险的套路?
不成想的是半路让她和太夫人给破了。
“祖母,”萧宝信递给谢母一个眼神,“喜鹊一家忠心耿耿,想来是不敢拿阿郎来骗我。不过,我相信阿郎不会做无用功,”
说着又看向喜鹊,“你说呢?”
“有是有。”喜鹊讷讷地道:“可是和郎主计划的不符,还未收尾……”
谢显早安排的妥妥当当,就是想等萧宝信平安生产以后再处理那些个腌货。
人家预想的就是什么都得排在他家夫人生产之后,力保她生产顺利,不会受到任何的干扰。
要不然也不能提前就给谢宁和江潜找好了人选,都把他们寻寻觅觅的其他人选的功夫给省了,图的可不就是一切尽在掌握。
先安抚,后收尾,把人连锅端了。
那锅都是谢显先给备齐了的。
萧宝信这么一说,谢母就知道了,这是用天赋手指给探了底,落实了这一出出的确是出自谢显的授意。
其实没等萧宝信核实,谢母基本心里其实就确定了。
做的事都散发着一股子恋爱的酸腐味儿,也就自家孙子能干得出来啊!
而且谢母不信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能有这么强大的心智,把事给圆的这么天衣无缝。
祖孙俩对视一眼,得,不能浪费这大好时机啊,什么铺就好的预设的,不如天时地利人和。既然人都进去了,就别让人家白进去一回。
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原本谢显的计是用不上了,谢母一合计把说法交给喜鹊。
“这事儿你若是办成了,阿郎许给你的好处另算,我再赏你两千两银子。够你爷俩一辈子衣食无忧的了。”
谢母低声道:
“只一点,这事儿你们爷俩就烂在肚子里,但凡传出一丝风声出去,让我我可能活不到那时候,还有你们主母萧夫人呢,但凡发现你们有违誓约,别怪我们谢家心狠手辣,不管那时你嫁了什么人,连夫家带你们爷俩一个活口也别想留,知道了吗?”
喜鹊没被恐吓给吓着,让谢母许给的好处给惊着了。
谢显就够大方的了,再加上谢母临时许的,别说一辈子,够他们活两辈子有余了!
头哐哐就往地上磕:
“太夫人、夫人放心,奴婢再不敢传于其他……”她在数,到底几个人知道。隔了一会儿道:“奴婢、奴婢阿爹,郎主,还有太夫人和夫人之外的第六个人知道!若违此誓,肠穿肚烂,不得好死!天打雷劈,劈完我劈我全家!”
她就没想到往外露,所以不惧的。
没几下,脑袋就见血了,磕的一片青紫血糊连天的。
谢母没眼看了,这孩子也是让金钱蒙蔽了双眼,够拼的。
可也知道,自己和孙儿许下的种种好处是这些下人一辈子连想都不敢想能得到的。
“行了,但愿你能说到做到。”
“奴婢定然说到做到,太夫人放心!”喜鹃坚定道。
谢母:“那我教你那些话可都记住了?”
喜鹊年纪虽小,可是极聪明,要不谢显也不会选她出来坑人:“奴婢记的实实的,再错不了的。”
“那好,你准备一下,等一会儿我叫人将你阿爹带过来咱们串一下供,等以后别说突撸嘴。功亏一篑可别说我老婆子翻脸不认人!”
“不能!不能的。”
当即又把海棠给叫进屋里来,“去把喜鹊他爹给押过来,嘴给堵上!”
海棠一看谢母阴沉着的老脸,和刚才派她去请萧宝信过来时可完全是不可同日可语了,顿时心里一紧,不敢怠慢,连忙就出去了。
一会儿齐管家就押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邋遢男子进到了屋里。那脸看着有几个月没洗了,离老远就能闻着他头发上的一股嗖味儿。
喜鹊祖孙几代人都是谢家的下人,喜鹊阿爹名唤冯树。本来年轻的时候还是个很勤快的小郎,后来和府里的丫环结成夫妻,刚开始还算夫妻和美,可惜在喜鹊六岁的时候染上了疟疾,人就那么没了。
在那之后冯树又当爹又当娘,不知什么时候就染上了赌瘾,活儿也不好好干了,甚至一度还从谢家偷东西往外卖。
谢母是看在他们一家几代为谢家做事,不想把事做绝,就没报官,只将人给赶了出去。
后来还是喜鹊八岁的时候,冯树托原本在谢府的旧交请求谢母又把闺女给送进了谢府,他是养活不起了,身子垮了,好歹还有人性没把闺女给卖了。
于是喜鹊就进了谢家为奴,挣钱养活他爹。冯树也是一场病好悬没死了,当时是谢显知道了,拿的银子把人给救回来。
在那之后,冯树倒是消停了些,也是身子不允许了,半死不活的。
谢显找上门去,冯树哪有不干的,他死不死的不重要,就算把自己搭里能给闺女留个安身立命的银子也是好的。
冯树对谢显还是有信心的,不是那种黑心肠过河拆桥凶人灭口的。
应,怎么不应。
给他银子让他赌,这一把干不成也过了把赌博自由的日子,有金山给他靠。如果干成了,他们冯家就算是翻身了,都想好了,招个上门女婿,生一堆跟他们姓的孩子!
冯树被抓进谢府的时候都懵了,和之前对的不一样。
“闺女啊,你是做错了什么事啊,怎么还把阿爹也给捉进府里来了?错了赶紧认,阿爹和你一起认,可别瞎吧吧,尽说些主人家不爱听的。”
一进屋冯树就五体投地跪地上认罪,就想着给闺女递个话,万一谢郎主那事儿没漏,你可别自己上赶着给人漏了。
第852章 严阵以待
谢母一听都要气笑了,这是没把她们祖孙二人看在眼里,当她们是二傻子听不出来呢。
再看萧宝信,已经捂着鼻子要吐了。
“把人给我往下拖,到门边!”谢母怒,这是几年没洗澡没洗头了,什么味儿?别说一个孕妇,她闻着都膈应。
齐管家带着人三下五除二就给拖门旁边去了。
紧跟着这些人就都让谢母给赶出去了,萧宝信吩咐采薇把人都给远远赶开,就她盯着别让人乱闯。
这回不必什么话传下来,从齐管家往下都知道事情闹大了。
等闲不至于这样的,连心腹下人都没留。都不用细猜,肯定是家丑。
什么人活的久?
不知道任何秘密的人啊,众人还用人盯着,自己就全散开了,生怕走慢了惹人怀疑,这些人几乎是夺易安堂的院门而出。
这冯树虽然脏乱差,可也没傻到胡乱叫嚣,被抓进谢府里就没说过什么有营养的话,一个劲儿的装傻充愣。
喜鹊捂着鼻子把谢母的意思跟亲爹交待了,最后忍无可忍地道:
“阿爹,你怎么又不洗漱!不是告诉你一个月至少要洗一次头吗!?”
一个月一次头……要求已经够低的了。
萧宝信看向冯树,和喜鹃有七八分想像,就是一双眼睛叽里咕噜,可没他闺女老实。
“太夫人、夫人吩咐,小的敢不从命?”他连忙磕头,照着闺女脑门上那片青紫磕的,怎么也要来个同款,不能光让闺女受罪。
这头磕的只比喜鹃更用力,当爹的别的能耐没有,至少有难同当吧!
“小的定不负太夫人所望……咦,我……怎么有点……晕乎乎……”话还没说完,一头栽到地上了,愣是把自己给磕晕了。
“阿爹!”喜鹊连忙爬到冯树跟前,亲眼看见亲爹胸膛还在起伏,有进气有出气才算放下心来。
“阿爹,晕过去了。”她也很无奈。
谢母脑仁疼,挤挤眼睛,忽地扬高声音:
“来人,把三老爷给我请过来!”
别的丫环早被远远打发了,采薇就近在外面守着呢,又是耳聪目明的练家子,早听个七七八八了,一听这时要请谢老三,眼瞅着好戏就要开锣了,怎么也少不了她啊。
立马她就请命去请人了。
巧了的是,难得谢三爷在府里,没让采薇扑了个空。
这些天建康城风声鹤唳,御史中丞长久没个消息,朝中已经有声音要永平帝再选出一位御史中丞,御史台那些官员跟打了鸡血似的参人,都想以小博大,争上一争,万一因此入了皇帝的眼,千里马被伯乐给挑中了,那岂不是美哉一件事。
谢三爷日常眠花宿柳,前些日子与钟家那位六爷驸马因为一歌伎闹的不甚愉快,因此俩人被御史台追着参,一连几天,跟疯了似的。
谢三爷也是为躲清净,这两天消停了不少,转回三房后院里折腾了。
只不过不在王夫人屋里,幸了个姨娘的丫环,这几天就在那个姨娘的屋里。
采薇去三房首先见的务必是王夫人啊,当着王夫人的面采薇也不说假话,只把眼前摆的事实跟王夫人交待了:
“现在太夫人请三老爷过去,老夫人您看是不是劳烦您身边哪位得力的姐姐给传个话?”
事情发生在易安堂,发话的是谢母,可派来的却是萧宝信身边的丫环,王夫人一看这里面就有弯弯绕,绝对不正常。
这事必然是与萧宝信能扯上关系。
可是萧宝信现在在养胎中,什么能和她扯上关系?
王夫人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还叫什么得力的姐姐啊,她亲自出面吧。
就谢三爷那货分不清轻重缓急,让他直接把人打发了都可能。
与其这般,还不如她亲自走一趟,省得废二遍事。
径自走去后院程姨娘屋里,谢三爷左拥右抱大白天就喝起了大酒,潇洒恣意的很。抬头一看进来人,那脸哐当就落脚面上了。
为免这货给自己找不痛快,王夫人先就把话头给抢过来先开口:
“太夫人那边派了人请你过去一趟,万分紧急,你快些。”
谢三爷当时就吓出了一身白毛汗,酒醒了一大半儿。
他现在听不得万分紧急:“怎么?阿娘没事儿吧?”
王夫人横了他一眼,一撅屁股就知道他要拉几个马粪蛋。“我怎么知道?我也没在当场看着快,我和你走一趟。”
连看都没看屋里的人,王夫人说完话转身就走,可没惯着谢三爷,没有让他走前面的规矩。
看着都膈应。
谢三爷不用醒酒,连吓带冷风吹,一路走到易安堂的时候整个人比上朝的时候还要清醒。见到院子里严阵以待,他有些懵了。
谢母无碍这是准了的,还有什么事值得这么严阵以待?
王夫人一路连白眼翻的都快转后脑勺转不回来了,就不会多看一眼是谁把你给叫来的易安堂?
因果关系不是很明白了吗?
“阿娘,怎么了?”
采薇没跟着进屋,谢三爷推门进屋立马满面堆笑,心下惶恐,尤其看到谢母那阴沉似水的脸,他跟吃了二斤冰砣子似的,心冷肺冷的。
再一看萧宝信,挺着大肚子坐一边,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向他请安也看不出有多走心。
“侄媳妇有孕在身,就不必多礼了”
话没说完,谢母原本在手里端着的茶盏就冲着他砸下来了:
“都是你干的好事!?”
哈?
谢三爷懵了。
茶盏没冲他身上砸,到他脚边就碎了,碎片四溅,可就这架式也够吓人了的。
“我、我,我干啥了,阿娘?”
“你没干啥?!你长兄死的早,就留下你侄子侄女一双儿女,你嫂子今年又去了,死于非命怎么着,不见你帮衬,怎么就起妖蛾子?”
“问我你问问他们,你干了什么!?”
谢母气的颤巍巍的手就指向了谢三爷身后。
这时冯树已经醒了,被谢母叫人拿水给泼醒的,本来额头上就磕出血,青一块紫一块还肿一块的,让水这么一浇整张脸都是稀释的血了。
第853章 什么鬼?
谢三爷进屋一门心思都在谢母身上,根本就没注意跪地上那俩人。
也就扫一眼的关系,这冷不丁回头看一眼谁受得了,激灵灵愣是给吓出了个寒颤:
“这什么鬼?!”
“小的不是鬼,小的是冯树啊,原来在谢府里干事的,是咱谢府的下人!”
谢三爷:爷用你自我介绍?!
他想知道是这个?
“说说,好好给我老婆子说。这事儿你们要是还想攀污抵赖,可别怪我心狠手辣,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喜鹊,你亲娘老子死了,可你外家一家子却都还在谢家里伺侯,但凡你有个不尽不实,妄图蒙混过关,我就把你外家一家子全都给卖了,一辈子别想在建康城里过活!”
“你们父女俩是死定了,就看你想不想外家还有条生路了。”
冯树心惊肉跳,戏真好!吓的他都当真的听了,腿肚子都转筋了。
谢三爷都惊了,有多久没见亲娘这么狠辣的手段了?
这又是犯了什么事?
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扭头看向王夫人:“你是又作什么妖了?我告诉你”
“闭嘴!”王夫人恶狠狠地道,她犯错还能先找他谢老三,直接就冲他去?
谢母第一时间还不是把她给撕了?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他没有!
“听阿娘说话,求你了。”
萧宝信: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但他怀疑这谢三爷也太不同了,是不是生孩子的时候让人给换了啊?咋就能差这么多?
“不需要我说,都听着就行了。”谢母冷声道。
喜鹊已经哭的眼睛都肿了,磕破的头上血已经凝固了,青紫一片看着更人。这让谢三爷微微有些不适,无论是喜鹊还是冯树,这都是受了多少刑啊。
一推算,这事儿犯的不能小了,而且还和他有关
他怎么了?
喜鹊:“奴婢不敢隐瞒,太夫人仁慈,还希望太夫人能给我外家一条生路,这事儿跟他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全是我阿爹全是他,他受了江潜的蛊惑,上了人家的套,收了人家的银子”
“奴婢也不想给主母饮食里下毒的,奴婢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阿爹赌输了钱,欠了几百两,再不还上,奴婢阿爹就没命了,奴婢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爹死啊。”说到这里喜鹊嚎啕大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此事因奴婢和阿爹而起,我们罪有应得,不敢求太夫人,呜呜原谅,还请太夫人放过我外家一家吧”
冯树跟着磕头,跟着呜呜哭,俩腿肚子一块儿转筋,心想的却是戏一个比一个好。
以后闺女也惹不得,这也是个戏精,玩死他都估计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边谢三爷早就被喜鹊那一嗓子江潜给喊懵了。
江潜,那是他三儿啊。
虽说不是他亲生的,可是跟程氏的那些年一直拿他当亲儿子看,一样的对待,哪怕是程氏死了,江潜不姓谢,没接进谢府里,银钱上是半分也没少了他的,按月他都叫人给送过去的。
而且他知道,谢宁一向与江潜走的近。
既然这事儿扯出江潜来了,难保谢宁就在岸边。
谢三爷这时心提起来了,脸也青了。
“这,不能这俩人怎么说就怎么是了吧?许是攀污……”谢三爷迟疑。
“攀污能知道江潜?”王夫人反问。
其实一进易安堂看这架式,她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可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证就摆在眼前,谢三爷还不死心,真真慈父之心,现在还想着回护亲儿子和非亲生的儿子呢。
跟她们在这儿里玩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大同呢?
“我跟阿娘说话呢,你掺什么言?这等事非同小可,谨慎些无可厚非。否则哪个奴才做了坏事,随口往主人身上泼脏水,就这么认了?”
“怎么你就这么认定是十二郎?还是此人是你指使的,就是想咬死十二郎?”
萧宝信:你猜中了开头,可惜结尾不对。
还真不是王夫人指使的,指使的人在上面坐着呢,亲。
“我说的是江潜,我记得刚才喜鹊所说的,也是江潜,可能指认十二郎的也就你一个。”王夫人冷笑道。
萧宝信这时笑道:
“三叔其实说的对极了,真就是谢宁。”
十二郎这排序人家根本就不提了。
“你什么意思?”谢三爷怒,“刚刚明明说的是江潜!”
“不是我什么意思。”萧宝信是真能做得出来,脸子说撂就撂下了:“三叔不妨听喜鹊说下去。可能她刚才是挨打挨傻了,一时间颠三倒四的,说的并不完全。”
喜鹊哭道:“这次的毒药就是谢宁给奴才的,新年的时候他过来易安堂给太夫人请安,就把那毒药塞到了奴婢手上,非要奴婢找时机下手……最晚也就等到萧大娘子生产当天,好下手。否则,他说就让人把我阿爹的手给剁了……”
哭的那叫一个惨烈。
“都怪他啊!”
谢三爷看向谢母:“阿娘的意思就凭这丫环的一面之词?在阿娘心里就没有任何可能这丫环是受了女干人叫唆,往十二郎身上泼脏水,想置他于死地?”说完还怕谢母听不懂似的,往一旁边看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鼻子好悬没气歪了:
“你可真抬举谢宁,凭他,也配?!”
呸!
一个外室子而已,一辈子成就有限,都十三四岁了亲事愣是没着落。知根知底的就没有人家愿意把闺女嫁过来的。
如果只是庶子还好,问题是个风浪俏寡妇的外室私生子,十几岁才进的谢家,姑且不说王夫人是个什么意思,娘子嫁进来会不会受搓摩,就是谢宁本人自小受的那得是什么样的教养?没人愿意以身试法看个究竟,探个答案。
谢三爷还怪她不用心思
她不用心思才是对的!
就这货,真给他找个小娘子那不是存心坑人家吗,动不动就下毒杀人。
她也没这样的仇人,给他结亲呐!
真女干人暗中指使喜鹊的谢母被谢三爷暗戳戳地骂了个透心凉心飞扬,看亲儿子整个儿眼神都不好了,跟渗着冰碴子似的。
第854章 晴天霹雳
谢三爷是冲王夫人去的,可是架不住谢母做贼心虚。听着谢三爷指桑骂槐,含沙射影,那骂的其实就是她啊。
她这一颗脆弱的小心灵那能受得了,那能爱听吗?
骂谁呢?
“和你说,就是让你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不是让你来审案的!就你,长了审案的脑袋吗?你当别人都是你呢,没证没据就随口攀污?”
“你在外面好歹也是堂堂太常寺卿,别一天天只知道混吃等死!”
不能忍,怒睁:“凡事动动脑子!”
这么劈头盖脸一顿喷,谢三爷都傻眼了,王夫人自然是春风得意。
虽说人家看透了,这维护的可不是她,是萧宝信。毕竟谢宁要下手的是萧宝信,太夫人的重孙子,让谢三爷这么一说,倒像是无中生有,纯粹走个过场,意在谢宁。
还是那句话,他也配?!
“阿娘说的是,到底是哪个,难道能凭个丫环和赌鬼的爹做准的?叫你过来是看在你是谢宁阿爹的份上,让你亲眼得见。不然就你这态度,只怕要怪我们一大家子看你儿子不顺眼,列开架子栽赃嫁祸呢。”
王夫人呵呵笑:“真是,知道的谢宁是个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个藏龙卧虎,为人忌惮,务必打压呢。”
“行了,你也别只打嘴仗了。”谢母皱眉,看不惯亲儿子不长脑子,其实又何尝看得惯这王氏借机落井下石呢。
本来有这么个儿子就够糟心了,用得她一而再的提醒,讽刺?
“三叔不必心急,太夫人已经派了齐管家去请江潜,并且家里也有前阵子江潜能他银子留下来的一张银票,正巧那阵子冯树病了,没出去赌,居然还留着呢。”
谢三爷惊诧地看向冯树,姑且不说是不是江潜的主意
冯树特么这也叫赌徒?
哪个赌徒得着钱不第一时间跑赌场,先输了再说?
他倒好,还给捂热乎了,留到今天做呈堂证供?
“就是有银票,也不能说就是江潜给的吧?”谢三爷一口咬定:“他为什么要找人下毒毒你啊?你们又无仇无怨。”
原来这么迟钝是真没感觉到?
萧宝信捧着肚子亲自出马,也不能总让谢母挡在前面,有那么个糟心儿子面对着就够头疼的了,真跟他一直对话,她都怕谢母顶不住。
“原来三叔不知道啊,怪不得当初还能坚持己见非要将谢宁接到府里来。”
“早在当初谢宁和江潜找上谢府之时,他们就争吵着拿我与玄晖当成杀母仇人一般了。当初是玄晖不想伤了与三叔情份,并未和三叔挑明。”
“后来还是三叔一再要求将谢宁接进府里来,祖母和玄晖都是想全了三叔的父子情份,不想伤了三叔,这才应下了。想的是天长日久咱们谢家只要真心待他,又有三叔的教导,他总会懂得的,仇恨也就就此放下,谁知……”
“三叔该知道,想当初三叔被御史言官弹劾,声名受损,程氏又在那时找上玄晖当街拦车不依不饶,非要玄晖出面主持公道。”
“瓜田李下未免有不好的声名传出去,便由我出面与程氏陈清利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那程氏便与她当时的掌柜的相约私奔离开建康。”
“谁也预料不到,突然间天下大乱,那程氏在外丧命,谢宁兄弟便将我与玄晖视为仇人”
“程氏和童掌柜是私奔?”谢三爷阴着一张脸,不得不说,他的关注点永远在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哟,原来你才知道?”王夫人拿帕子掩嘴笑了。
不只是王夫人,连谢母和萧宝信都没意识到,居然谢三爷这么后知后觉,不知道那俩人一前一后走的吗?
难不成还去别的地方再聘他当掌柜的?
大梁这么缺人才吗?
不怪王夫人笑,谁也想不到的。
谢母清咳一声:“这事儿怪不得阿郎和宝信,是我让他们出面的。你这个当叔父的做出这等不堪事,丢官去职,搞的谢家脸面丢尽,任由你再作下去,谢家老祖宗都要蒙羞了。”
谢母大包大揽,又全揽身上。
“早知道他们是记恨这个,该恨的是我,该毒杀的也该是我才是。”
“这样你也好了,”谢母笑眯眯地看向谢三爷:“我一死,你也就能为母守孝,不必外出折腾,能好好歇歇了。”
谢三爷一听这话音就透着股子狠,心头一颤,扑通一声跪地上,咬牙狠狠一头磕地上。
也怪那冯树和喜鹊起的那叫什么头,一人顶着一脑袋瓜的青紫,他但凡轻点儿都显不出他来。
哐哐哐三声那声儿那叫一个脆声。
“阿娘,是儿子愚钝,都是儿子的错,让阿娘跟着操心。阿娘可不能说这些个不吉利的,您想打想骂儿子都受着,可不能咒自己啊。”
“阿娘长命百岁!”
谢母冷笑:“最好长命百岁,不然你再没什么前程!也没你的好日子。”
“阿娘何出此言,我错了我认,可阿娘这么说……那也太寒儿子的心了,我是那么狼心狗肺的人吗?宁可官儿不当,我也得要阿娘长命百岁啊。”
王夫人真心有股子冲动,回答声‘是’。
但凡有孝心能作出这么一出出的,那这孝心也挺别致。
“行了,以后你要是真有孝心,就少做些让我操心丢脸的事儿!”谢母没好气地道,其实主要还是后者,少做丢脸的事。
她也七老八十的了,老脸真是丢一次少一次,丢不起了。
谢三爷听到这里,也不敢再据理力争替谢宁和江潜说话了,老娘连不孝都扯出来了,他要是再拧脖子犟,怕是真给老娘气个倒仰。
再者,也是被程氏和童掌柜私奔的事给打击着了。
萧宝信出头把程氏给打跑的事,他是知道的,可他能怎么样,自己身陷丑闻,顶多也就那样了,再闹大扯了,丢人的还是自己。
可是程氏和了童掌柜
这也太晴天霹雳了!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好上的,是在离开建康之后好的,还是在那之前就勾勾缠,给他早早戴上了绿帽。当他人傻钱多,俩人合伙玩儿他?!
第855章 借刀杀人!
这打击谢三爷受不住了。
那江潜和谢宁又知道多少,至少在他面前可是一个字儿没露。
在离开建康前说不得了,或许没有,或许那俩孩子也不知道。可是离了建康城呢,再说他们不知道他们是死的吗?
还是当他是死的?
谢母看谢三爷一副倍受打击的样子,丧气的很,心里又疼又烦,对王夫人道:“扶老三起来,一旁边坐着去。不是要看证据呢,等会儿有他好看的。”
谢三爷没用王夫人上手,自己灰头土脸的坐一边去了。
摸摸自己磕的生疼的额头,也不知道那冯树是使了多大的劲,和自己有多大仇才把自己磕成血葫芦似的,他都多使劲了,咬着牙硬挺着的,现在脑袋还嗡嗡的呢,再一看连块血点子都没有。
“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才去我里屋歇会儿。”谢母看萧宝信挺着大肚子也是怪辛苦的。
萧宝信也不逞强,转身就去了里间屋。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江潜就给请回了谢府,说是请其实就是抓回来了。
正月还在新年里,书院并未开课,江潜便在自家里歇下。平日三五好友时常小聚,今日恰好轮到他的东,几个人喝的五迷三道,谢家护卫上门了,也没给醒酒,连解释都没有直接就架着走人了。
和江潜交好的就没有世家子弟,全都是寒门庶族,谢家护卫这么气势汹汹倒有一人挺身而出拦人。
结果谢家一报名号,那人自然也不再纠缠。
谢宁和江潜的名号在他们书院还是挺响的,无人不知这是太常寺卿的外室子,江潜和谢家那是七弯八拐的关系,也有素来有之。
虽说不知江潜犯了何事惹怒了谢家,但……总归是犯事了。
谢显是辞官丁忧了,可这建康城里谢家还是世家之首,没人敢当面置喙。
谢宁却是在江潜之前就被带到了易安堂,他正在府里,比江潜来的快。
喜鹊他爹谢宁是没见过,只不过是听江潜说过,俩人群策群力,这喜鹃他倒是见过,却是半句话也不曾说过。
没必要,谢府里人多嘴杂的。
他又知道萧宝信和她身边的丫环都是身负武功,耳聪目明的,自然不想事未成便自己露了马脚,让人听了去,所以一向避嫌,躲这喜鹊远远的。
采薇是萧宝信的身边人,她去叫人,谢宁只当是前几天与萧宝信之间闹的不愉快被捅到了谢母面前,谢母这是要替萧宝信撑腰,训斥敲打他一番。
谁知进屋一见喜鹃,和那一头的青紫血糊连天的,他脑袋顿时就是嗡的一声,暗叫一声不好。
这是露馅了?
不是说好了等萧宝信生产的时候趁乱下手的吗?
怎么突然就漏了?
可他心里再惊再疑,也知道此事承认不得。一个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谢宁咬死了就是不认,喜鹊就是存心攀污。
冯树那莽劲儿又上来了,说话之前哐哐就是磕两个头:“我冯树死不足惜,反正我死定了,我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可是说我攀污我是不认的,人之将死那句话咋说的来着,反正人都快死了,我是绝不会骗人的。是你是你就是你!”
“还有你那兄弟江潜,他说的可是你是背后主使,钱也是你给的。”
“银票我还留着呢”
“一百两啊,要不是你要毒杀谢家主母,给的我黑心钱,我卖身也卖不出这个价儿啊!”
“看看看,这银票上还有香味儿呢……唔,过了这么久,都淡了,但还有啊!”
齐管家去冯树家里翻出了那张银票,还有一块玉佩。不是什么好成色,翠绿翠绿的,是谢母在谢宁进府后赏给他的。
谢宁没戴过,直接就送给了江潜。
江潜当然是不能给冯树的,这会留下罪证。
用冯树的说法,是他自己偷偷摸摸趁江潜不注意摘下去的,就是留个证据,怕以后江潜杀人灭口,想给闺女留个证据。
谢宁:你怎么不去死?!
用你留证据啊?
“这算哪门子证据?我还说这是你偷的呢!”
江潜被押进屋的时候,谢宁正扯着脖子喊呢,满脸通红,恨不得咬死人的架式。
江潜叹了口气,跟谢宁一条阵线,咬死不认这事儿。剑头直指王夫人,人家话说的明白:“我与十二郎在建康城无依无靠,唯有阿爹,怎么可能认得什么在谢家做工的下人?我想,定然是有人看不惯十二郎与我,那人也必定知晓谢府根底,分明是想借刀杀人!”
恨意滔滔。
屋里就剩谢宁和江潜在一路喊冤,恨都是隐在心头的,别人不知道,萧宝信感受得到,她皱皱眉,身子不舒服的挪了挪。
谢母不耐烦地瞪了谢三爷一眼,不是他闹不出这么多事。
当然,也怪当初她一时心软,不想总那么为难自己儿子。
结果事实证明什么,就得为难他,就得小皮鞭时不时抽抽,不然这货作出来的妖迟一天早一天反噬,太坑了!
“都给我住口!吵的人头疼!”谢母怒了,把早叫海棠准备好的茶盏一下子又摔到了地上。她就知道,这种场合不给他们来点儿响声,表下态,他们真当这是个讲理的地方。当这里是公堂上讲究人证物俱在啊?这里是谢府,在这里天老大她老二,地都得排老三!
终于世界清净了,没人再触她的霉头。
“宝信啊,是不是坐着累了?这样的场合就不该扰了你,污糟的……”说着叹口气。
萧宝信一直就和谢母坐在榻上,后腰还靠着垫子,看着怎么也比谢母还要舒服,谢三爷就不知道他们家什么时候怀个身孕还把地位辈份都给怀上去了。
他是她长辈,还在下面坐着呢,上哪说理去,就这样还捧着呢,再捧就上天了。
但,碍于下面犯事的俩人都是他的亲生和非亲生儿子,人是他力排众议给接进府来的,真相未明之前他还是少掺言给自己找不痛快吧。
默默当没看见。
谢母拍拍萧宝信的手。
‘回去歇着吧,这里都有我。’
‘你就说全靠祖母作主便是,如果适时的能留两滴眼泪那就更妥当不过了。’
‘要是哭不出来,假装抬袖子抹抹就是。’
第856章 难堪
谢母在线指导演技。
萧宝信嘴角抽搐,这屋是不能再待了,明明是扯线收网的大好时候,她又要被掌控全局好指点人演技的谢母给笑喷了。
“我……那我就先……下去了,一切有劳祖母,但凭祖母作主。”
哭是真哭不出来,只能意思意思抬袖子捂了捂嘴。
不是想假哭,再不捂嘴怕自己笑抽了,嘴角疯狂抖动。
“快快,快别哭了,一切有祖母呢。”
萧宝信演技不行,纯花瓶一个,架不住有谢母在啊,就坡下驴硬掰成难过、憋屈,欢欢快快就把萧宝信给送走了。
‘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骗不了人啊。’
‘还是有很大的进步空间的,还得再教教。’
萧宝信再待不下去了,捧着肚子健步如飞走了,身后有狗撵都没这么快过。
谢三爷:阿娘是老眼昏花了吗?
怎么就能看出人家是哭了,他可是没看出来,听见谢母的话他还特意瞅了一眼,就不信这母夜叉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哭,毕竟没真伤着她。
气性再大,顶多动手揍人,这是萧宝信日常画风。
谢母嘴里那个就不是萧宝信哪,动不动哭唧唧,那是他闺女!
王夫人在场可是看的那叫一个瞠目结舌,偏帮的意味过于明显了呵,太夫人。不过,她乐见其成,就今日一事可不就是谢老三引狼入室?
这幸亏喜鹊下手被发现了,没给萧宝信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真伤着了,只怕谢显连谢老三都得给株连上。
那是个连亲姨母都能下得去狠手的,这一直以来没有实质贡献,上蹿下跳就知道给别人找不痛快的叔父又算得了什么?
萧宝信那是谢显眼珠子,挨着碰着都是事儿,更不要提要下毒,想要一尸三命。
怕是谢显听着,就有给人五马分尸的心了。
王夫人暗戳戳地想,这要是谢显没去扶灵去下邳,而是在谢府里正当面,那就更有好戏看了。虽说谢母回护意味也是很明显了,但谢显……只会比谢母更护犊子。
……
现场让萧宝信这么走人一打岔,两厢都安静了不少,没人主动开口找不痛快。
海棠已经眼疾手快的换上了一盏热腾腾的茶水,都有眼睛看着呢,真怕给谢母惹急了,直接一盏热水扑头盖脸砸上去。
事情还没分出个是非对错,谁也不想先被热水突撸毛儿。
谢宁先憋不住了,不过他不是个莽的,还知道讲策略,直接找上的是谢三爷:
“阿爹,我真的没有要毒杀长嫂。我和二哥回到建康……是在外面真活不下去了,世界之大根本也没有我们容身之地,我们只能找上阿爹,又怎会找人杀人?”
“我们没根基的,去哪里找人?我身边日常伺侯的都是容安堂派过去的,但凡我有一星半点坏心思,早就被揭穿了。再者,我也不可能有坏心思啊,我没有理由对长嫂下手。二哥就更没理由了。”
谢三爷直勾勾地盯着谢宁:“你阿娘,当初是跟童掌柜的跑了?”
哈?
一句话把谢宁问傻了,这是哪儿跟哪儿啊,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醒醒啊,阿爹!有人要弄你儿子!
王夫人一口茶水呛嗓子眼,没忍住喷了谢三爷半边身子。当时就把谢三爷给喷的满脸铁青,忙着起身掸衣服:
“王氏!你存心让我难堪是不是?!”
这还有何威严可言?!
王夫人抽出帕子擦擦嘴,“哟,我竟不知我是如何令你难堪的?我再做错事,还有你这俩儿子做的令你难堪?你,是不是分不出重点来?”
谢三爷气的手直哆嗦,太打脸了。
以前王氏和他夫唱妇随是有多合拍,现在捅心窝子就有多准。撕破脸以后,她是再装不下去了,整个人以寒碜他为己任了,人话不会说,尽呛着他来。
“王氏”
谢宁生无可恋脸,咱就不能直接进入正题吗?
在这里还要看他们这对貌合神离夫妻现场撕吗?他现在是被人摊在了砧板上了。
谢宁从不觉得谢三爷是慈父,他们就是谢家三爷养的外室,从小他就知道得讨好才能得到关注。但凡有点儿真心,当初就不可能那么放他们娘几个走。
他娘早早就跟他们陈清利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至于回到建康城,进入谢府,不得不承认是谢三爷出了力,可在那之后他被王氏拿捏,被全府瞧不起,甚至还要受王氏那几个闺女的冷言冷语,连贴身仆人都是容安堂派过去盯着他们,防贼一样的防他。
在这中间谢三爷做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做啊。
所谓一片慈父之心,在谢府人口中就是嘲讽,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时心血来潮,谢三爷感动的大概也只有自己了。
沉浸在自己是慈父的想像中不可自拔,但真正慈父的事却没干几件。
当然谢宁知道,这府里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谢三爷,现在这场面唯一帮他们说话的也就是他了。可……今天是怎么着了,句句不在点子上,以前也不着调,却也没这么不着调啊。
谢宁心里咯噔一声,想明白了,还是刚才谢三爷问的那个问题,亲娘是不是跟人跑了。
这是触了他的忌讳了?
可他,甭管亲娘死前还是死后,他身边也没少了旁的女人啊。
“阿爹别是听了别有用心之人的胡嚼,我阿娘与童掌柜清清白白,哪有什么私奔,不过是阿娘想去南阳郡重操旧业,再开酒楼”
王夫人笑了:
“你是真当你阿爹是个傻子。”
“王氏!”
谢母将早准备好的热茶晾到几乎拿起来不烫手的程度,顺手抄起来就往下砸了过去。这回没留手,冲的就是谢三爷去的,王夫人喷了他半条袖子,谢母溅了他半边的衣裾。
“你们都给我住嘴!”
“老三,这就是证据,人证物证俱在,任他们狡辩也歪曲不了事实。我谢家不是公堂,本不需要证据确凿,可我念在你一片慈父之心,也算是为了这谢宁和江潜费了不少心,所以把你叫过来,让你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