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自作孽
居然要和这样的女人过一辈子,还要时刻防着她那张破嘴,想想就憋屈得慌。
“我只是不想让你一辈子屈居人下。”她放缓语气,是她的错,再急也不该忘了杨劭这货就是个顺毛驴,得顺着他才行。态度要柔,身段要软。
“我已经跟阿爹说了,看给你寻个机会,咱们出外任差。在建康,将军很难有发展,一旦政治有变化,恐怕将军龙困浅水,就是有十八般武艺也难以施展。”
……外任,这个可以有。
杨劭总算心气平和了些,脸色有所缓和。
“只是近来皇上……死了贵妃,无心朝政,恐怕要等等。将军其是有其他门路,或者瞅准了时间,不防也试试。最好是江州。”
“行了,我知道了。”杨劭知道她的意思,无非前世是在江州发迹,她还想照前世的老路走。
可现在和前世的这时候形势又哪里一样呢?
萧敬爱看出他不耐烦,却只作不知:“因为之前与你说的并不完全,所以自从知道刘贵妃死了,我就一直想见将军一面,万幸今日得见。”
“前世刘贵妃分明是在两年后才死,可这辈子却早早死了。只怕皇帝也挺不了多久,这天就要变了。”
杨劭:“前世,刘贵妃也是吃了毒饼死的吗?”
萧敬爱摇头,“并没有闹这么大。你知道皇家许多事都是秘辛,外人很难知道真相。我只知道大约两年后刘贵妃死,再两年……”
她又将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
“将军看,会不会是阿姐下的手?”
脑子是个好东西,杨劭很遗憾这货似乎没有。
“不会是她。”他几乎可以笃定。
“为何不会是她,她也是重生过的人,她虽然于建康城中大小事并不知晓,但朝廷动荡这等大事她还是知道的”
杨劭可不想跟她站在雪中,像个傻子一样让人围观,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一句半句都不是好事。
“送我出府,咱们边走边聊吧。”
萧敬爱依旧不依不饶,她见不得杨劭自认这般了解相信萧宝信,这也不是前世,他们没有共同相处过。他凭什么这般以为,只凭那张漂亮脸蛋?
她边走边问:“为什么不可能是她?我觉得最可能的就是她。只有她才知道刘贵妃是关键的那把钥匙,她一死直接导致的就是玉衡帝两年后的死,继而天下大乱。”
杨劭深吸一口气:“你也说了,太子登基就会对萧家动手,现在杀了刘贵妃于她有什么好处?”
“就因为她是知情人,知晓刘贵妃的死必将导致天下大乱,她才不会冒然动手。怎么,她嫌萧司空死的慢吗?”
这一问,终于说到了关键处,萧敬爱听懂了。
是啊,如果说除了玉衡帝和刘贵妃的儿女,还有人希望刘贵妃的死不要提前,那必定就是萧宝信。
信誓旦旦要挽萧家之大厦将倾的人,的确没道理动手杀刘贵妃。
“那,是谁?”萧敬爱迷茫:“太子……”
杨劭挑眉,“你怎会认为是太子?”
“刘贵妃死了,对他是最有好处的,他会提前登基。”
虽然没有任何推理论证,但她就是简单粗暴地得到了答案误打误撞就真相了。
当然,杨劭也不能肯定就是太子下的手,但……哪就有那么寸,刘贵妃如日中天,上蹿下跳地给她儿子找媳妇寻靠山,摆明了是想了太子一别苗头,然后啪,忽然就死了,还死于中毒。
她喝水呛死,他都信是天收她,可是中毒这么高难度的,会这么简单吗?
他持怀疑态度。
终于走到了府门,雪越下越大,建康城虽然冬天下雪,但少有雪能站住的,一般地上很难有积雪。但今天地上分明已经薄薄的一层雪。
“行了,回吧,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杨劭望着乌突突的天空,心里也迷茫的紧,他甚至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走下台阶,忽然转回头看向萧敬爱,她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心里有些厌烦,“回吧,记得以后别什么都说,难免被人听了去,要知道……保护自己。别说那些话让皇家听了,就是府上自己人听见,只怕你也很难全身而退。”
萧敬爱听出来了,他就是不想自己动不动提改朝换代,主要还是怕连累了他。
他一向这么自私的,哪怕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也难以掩盖他真正的目的。不过她还是装作毫无所知,一脸温婉乖巧。
“好的,我知道了。”然后咬咬嘴唇,将声音压的更低道:
“我等着你来娶我的那日。”含羞带怯的。
杨劭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算是完了,怎么一看她总想到这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大娘……
自作孽,不可活。
他点点头,一甩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卷走了半袖雪花。头也不回,昂首阔步走出青溪巷。
大梁马匹贵重,士大夫又极爱牛车稳重安全,上至皇帝下至小民,但凡有银子能养得起车的都安置了牛车,甚至朝廷因此还颁布了政令,严格规定了阶段等级。士大夫们将牛车装扮的无比奢华舒适,甚至以此为荣。
杨劭如此的身价是足够坐牛车,且养牛车的,可是他并不喜欢乘坐,甚至家里也并没有养。
老牛踱步,比他走的还慢,他宁愿用脚走。
尤其面对萧敬爱之后,寒冷的空气将压在他心头的那口气似乎吹散了些许。
他一路走,直到过了青溪桥,往小长干新买的宅子回去。
自从升官之后,他一直想换间大宅子,阿娘跟他吃这么多年的苦受这么多年的罪,有条件了还是想给她最好的。况且当初他想迎娶萧大娘子,总不好娶过来后让她住那样破旧的屋子,所以一直拖了牙子留意有便宜又大的宅子换。
虽然后来换成了萧敬爱,可是宅子还是买了,紧接着又是给聘礼,手头那些钱就不够了。
若非从潘朔那里借了一百两银子,他现在日子只怕都要过不下去
三月末娶萧敬爱过门,又是一笔大的开销,想想都要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每每他便想起前世,萧宝信堂堂司空的女儿嫁给了他这样一文不名的寒族小子,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对于她无异于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可他却在功成名就之时,和萧敬爱她的堂妹勾/搭到一处,究竟是长没长心,做出这样丧良心的事?
“杨将军?”
忽然旁边有辆折角小牛车停下来,车帘挑起来,露出的是一张刀条脸,长眉细目,二十多岁不到三十,下颌留着一把山头胡。
那人笑:“竟然在这里遇到将军,还真是缘份,若将军不嫌弃,与某去饮杯薄酒?”
杨劭认得他,是太子舍人,东宫属官殷青。
196 鸡飞蛋打
肖夫人已经无力吐槽她家那位二娘子。
管事那活灵活现的就给萧敬爱怎么纠缠上杨劭,两个人怎么在府里吵起来的前前后后给学了一遍,她已经没脸看萧司空那张脸了,整个气氛僵透了。
直到萧中丞带着酒气回来,带明显保持理智并没有喝多,整个就看着萧司空一张黑脸,什么也没说。
萧中丞求生欲强烈,也没问,两兄弟安安静静地用完了膳。
直到一家人团团圆圆用完膳回府,萧中丞问了肖夫人,才知道是闺女给她惹出来的。
“……这事说到底要怪杨劭,到咱们家还摆什么脸?在这里就敢闹脾气,活人给惯出来的么?就这样二娘还要我给他谋个外任调走,在建康城萧家眼皮子底下都敢这么作,真让他天高皇帝远的,指不定怎么欺负人呢。”
肖夫人无语,顶好是给杨劭谋个差事,可远远打发了他们吧,真在建康就他闺女那能作的体质,往后还不定得有多少像今天……和以前那丢人的事。
今天管事是看见了,其他下人看不见吗?
一旦在下人间传开了,她还有什么名声。他们二房还有什么脸面?
他这人总抓不住重点。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了,这孩子以前可不这样,总归是我的失误。”萧中丞喝了点儿酒,酒入愁肠悲天悯人起来。
直到晚上要睡了,萧中丞还是念念不忘地唠叨:
“你就像今天这事,大娘子送谢显就没事,咱家二娘也是一样,送送未婚夫婿,咋就连个下人也敢置喙。大兄也是,偏心自己闺女太过!”
你也知道那是人家自己闺女,你闺女抢了人家闺女的未婚夫婿,还想人对你闺女有甚好脸?
肖夫人闭眼睛装睡觉,根本就不搭理他。
“……不管咋的二娘都是咱俩闺女,好歹她叫你一声阿娘,这种时候你得给她撑场面,任由个下人胡言乱语,你也没脸面不是”
“哎,听没听见?”萧中丞推了推肖夫人,见她连声儿也不吭,显是睡熟了。
“跟你说话就睡觉,不跟你说话你又说我冷漠。矫情!”一转身翻过去也睡了,嘴里直嘟哝。“……一天天就没个让人省心的。”
呸。
肖夫人暗暗啐了一口。
她跟着丢人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萧敬爱上赶着把人从大娘子那里抢过来,闹的满城风雨,人家不得不娶,心不甘情不愿,所以两人才在长房里就闹起来?
要是萧大娘子,人家上赶着求都求不去,你敢他敢在萧府闹?孙子都没他乖。
这不就是自找的吗?
她倒是想给撑场面,也得能撑得起来啊,难不成还让她和下人争个子午卯酉?到时候让萧司空和谢夫人连她都给撵出来,那人才叫丢大发了,她才不干这等天怨人怨没道理的事。
不省心
还不就是二娘不让他省心,她闺女可省心着呢。想和他大兄闹,他自己咋不去?
让她出头,作梦去吧!
……
翌日一大清早,萧中丞就让过来请安的萧敬爱给堵个正着,说了一堆吉祥话,才喘口气要说到重点了,萧中丞忽然道:
“我瞧着那杨劭有些桀骜,还是留在建康在磨砺磨砺。你在建康,为父看着也放心。”
萧敬爱脸色顿时就变了。
“阿爹,我在外面也一样。在建康……阿姐本来就看不上我,她再嫁到谢家,以后哪里还有我的好……”
“有我护着,有你大伯看着,还能怎么样你?自己过自己日子,你就别想太多了。”
“阿爹,不是我想的多。”萧敬爱垂眸,眼泪瞬间就落下来了,脸上那个委屈啊。“三娘也和阿姐一样,对我冷嘲热讽,根本不拿我当嫡姐。她们一个嫁到谢家,一个嫁到郗家,又都看我不顺眼,不说我,便是谢显和郗三听信了她们,在前程上给他使绊子,那可如何是好?我们如何还有出头之日?”
郗三没那力度,不过是郗家的庶子,可是谢显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你当我和你大伯父是死的?有我们在呢,他敢!?”
萧敬爱:“可大伯父是阿姐的亲爹,当然是向着阿姐。大伯父一向对我不假辞色,这几回根本连好脸都不给我。”
“那也是你自己作的!”想到这里萧中丞就有气,“你还有脸说呢?还不是你看上那杨劭,连女儿家的廉耻都不顾,亲自求到了皇上那里。人家能给你好脸才怪!”
“你说你抢过来那玩意是个好的也行,在咱萧家都敢跟你大呼小叫,去了外任还能拿你当回事?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你受委屈都没处去说!你当我是为了谁?”
“就他这样你还帮着他谋前程,他也不怕他有了前程更不好管教!”
“还外任,就在建康里趴着吧!三品的直阁将军,他还想怎么样?有多少寒门庶族的小子一辈子都爬不到这样的高度,于他尽够了。”
萧中丞气的脑瓜仁都疼,挥手:“你下去吧,别再说了。”
“阿爹!”萧敬爱直到这时候才知道错在哪里,居然是昨天两人吵架的事给闹的。
心里就暗恨上了那管事,定然是那厮背地里告了她黑状!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是我先无礼在先,所以杨将军才”
“咳咳咳咳咳……”
萧敬爱还没等说完,看好戏磕瓜子的肖夫人一下让自己口水给呛了,咳的惊天动地,眼泪都快出来了。
特么女生外向也太外了,萧二娘子这胳膊肘都快从青溪巷拐到龙山刘贵妃墓了。
还没嫁过去就开始各种给杨劭谋前程,耍心眼儿都耍到自己个儿阿爹头上了。
还她先无礼?不是上去就让人给撅了,人家不用她送吗?
赶情送他出府是对他无礼,那得对他怎么着才是有礼?
萧中丞能看不出来萧敬爱那点儿小心思,让肖夫人这么一咳嗽,把他老脸咳的通红,让他闺女把脸给他丢的。
“行了,别说了,你若是再提给杨劭谋前程,就别到我跟前了。你长嘴说别人的时候,也想想自己,别人为什么这么对你!”
就这么让萧中丞给撵了出去。
萧敬爱一口小白牙都快咬碎了,怎么就这么不顺,谁谁都和她作对,都给她下绊子?
萧宝信,萧妙容,肖夫人,现在连阿爹也不帮她。
好嘛,原本是想给杨劭求个外任,谋个前程,结果闹了个鸡飞蛋打,只怕以后有调职的机会,谢显不难为杨劭,她阿爹都得给想方设法给按下去。
第197章 护犊子
正月初七为人日,萧家一大早就做了七菜羹,热闹非凡,谢夫人着些手巧的妇人用彩色的绢纸剪成人形屏风之上,并且大散赏钱。
萧宝树上蹿下跳,这几天被萧司空圈在家里憋屈的不行,这一天非要出去登高。
在人日,登高也算一项娱乐活动,赏心悦目。
萧司空也无奈,儿子滚刀肉打都打皮实了,也不能一个劲儿地打,偶尔也得哄哄,便应了他所求,一家子备上牛车便要出门。
就这时宫里来了人,玉衡帝宣萧宝信进宫陪伴宣城公主。
谢夫人这个不乐意,好好的年节不让过,还要她闺女去陪皇帝的闺女。转念一想,那可不止是皇帝的闺女,将来也是自己的儿媳啊,再看看上蹿下跳跟个猴崽子似的萧宝树……有闺女能嫁过来就不错,更何况是公主。
“你且去你的,你们交情好,公主刚丧母,你好好安慰,若要你多留几日你也不必忧心家里,一切有我呢。”谢夫人嘱咐道:
“你心大,可别乱说话伤了人心。幼年丧母最可怜了,尤其那宫里……以后她就是你弟妹,你可照顾好公主。”
萧宝信:“……”
信不信她不动,她阿娘能打包让人给扛进宫里去?
有了儿媳忘了女儿,说的是谁?!
“我晓得了……”
“去宫里不比外面,你可别给公主惹祸,有事儿避开,千万别逞强。”谢夫人叮嘱,亲自给她送上了小牛车,又塞给她一袋子散碎银子去宫里撒钱,然后一家三口人去城外登高玩乐去也。
如今正是年节,宫里虽然因为玉衡帝陷入悲伤,但到底太后还在,喜庆虽然收敛了些,但还是张灯结彩,做足了样子。
宣城公主现住在太后身边,萧宝信进宫便被人直接带到了显阳殿。
还没进去就见宣城公主阴着个小脸往外走,一身素色的衣裙,头上连带颜色的簪子都没有,只插了只翡翠凤头钗。抬头见是她才咧开嘴笑了,紧跟着眼泪就流出来了,可把身后带路的小太监给吓了个正着。
谁不知道这祖宗在显阳殿里地位杠杠的,连太后都哄着捧着,怎么着大过年看着个外人眼泪倒下来的快?
这让太后知道还好,万一让皇帝知道了,只怕又会闹个没完。
现在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是闻玉衡帝色变,但凡牵扯到新安王和宣城公主,皇帝就护犊子的要命,有个妃嫔背地里说刘贵妃坏话让宣城公主听到后,就让宣城公主指着鼻子一顿大骂不算,皇帝听说了连嫔位都给褫夺了。
过年,太后往下赏的东西皇帝看了觉得没有往年给宣城公主的隆重,觉得刘贵妃死后,太后这是也看人下菜碟不心疼没娘的孩子,还跟太后有些不乐意,拿他们下人扎筏子罚打了二十板子。
暴躁易怒的很。
这要是知道他的心肝宝贝在显阳殿哭开了,不得把房顶作出个洞来啊?
萧宝信连忙上前,装模作样的福了下身子,起身抽出帕子就给宣阳公主擦眼泪。
“公主这是太想我啦,都想哭啦?”她开玩笑道。“早就想进宫给公主请安,可是……不敢扰了公主清静。”
如果是以前宣城公主可能还不知道萧宝信这话是在替她遮掩,可是自从刘贵妃死后,她看的太多人前人后,感受了太多人情冷暖。
“所以我不是求了父皇让你进宫陪我吗?”宣城公主顺着台阶就下了,“倒不是想你想的,在屋里还好,就是出了屋子冷风一吹,眼睛有些难受。”
说罢,冲萧宝信一笑:“先去给太后请安吧,我可有好些话和你说,站这儿和你说完估计天都黑了。”
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就露出了笑脸。
萧宝信不禁感叹,短短时日宣城公主已经成长的这般快。
与宣城公主进去给潘太后请安,萧宝信才看到殿里还有其他人,正是潘朔的大伯母儿媳孙儿,还有潘朔的媳妇韩氏及孩儿。
其乐融融。
人群里有个和宣城公主年纪相仿的女郎,在其母身边乖巧地坐着。杏眼瑶鼻,笑呵呵地在她阿娘慈爱的目光下一口口塞小点心。
萧宝信心下了然,宣城公主不是受了委屈,纯粹是看人家母女俩又想起了刘贵妃。
潘太后其实是不大喜欢萧宝信的,太咋呼,还欠欠的爱动手,可架不住人家有个好爹,是自家儿子最得力的爱将,那必须就得高看一眼。
再加上最近与谢家攀上了亲戚,转眼就成了谢家妇,潘太后再看萧宝信就自带了两分滤镜,好像满脸满身泛着福气。
寒门庶族出身,居然嫁进了百年世家的谢家,这是一百多年都没哪个成功的实例,现成儿的就摆在眼前了。
“婚期定了?定的几月啊?”
萧宝信:“定的三月初七。”
半点儿没有别家小娘子问到这样问题的含羞带怯,这要是在以前潘太后得说在心里啐句不害臊,可是现在怎么看怎么就是落落大方,帼国不让须眉。
“呀,三月初七啊,这可不就在眼前了?”潘家大伯母忍不住道声恭喜。
她是给杨劭跟萧宝信提过亲的,不成想杨劭那么不争气闹那么一出姐妹之间纠缠不清。
结果看吧,人家萧大娘子她看着就非池中物,果然现在和谢显结了亲,可不比杨家那门庭强百倍?
这边就忍不住道上喜了。
“萧司空家的喜酒我可得去沾沾喜气,到时候别忘了你请谢夫人发请帖给我。”
萧宝信终于有点儿新嫁娘的羞赧,抿嘴一笑:“宝信记得了。前几日还听我阿娘说起夫人,想夫人是躲不过的。”
“萧家和谢家结亲,那可是寒门庶族与世家大族的结合,看来建康城就没人躲得过去。”潘太后也笑了。
可有个热闹让她瞧瞧吧,最近因为刘贵妃的死整个宫廷跟滩死水一般。
偏他儿子心性大变,近来索性后宫都不去了,怎么看怎么像为刘贵妃在那儿守身如玉呢。
与王皇后的关系形同决裂,明明没证据,偏偏认准了刘贵妃一死,王皇后就是元凶,既得利益者,半拉眼珠子都要掐红了。
潘太后不懂朝局,可也看得出来就皇帝这么作下去,太子储君之位只怕要给他作下去。现在皇帝的眼里就新安王是他儿子,旁的都不入他的眼了。
第198章 作妖
什么时候一想到那不靠谱的儿子,潘太后脑瓜仁都抽抽地疼。
当下就没了兴趣,萧宝信一见太后意兴阑珊,连忙起身告辞。
潘家主母拖家带口也待有大半天了,在萧宝信走后没多久便也告辞退下,果然见潘太后没有留,神色稍显疲倦。年节进宫里请安的人多,太后也是真乏了。
等人都走了,被太后派去接萧宝信进宫的小太监才将宣城公主出了殿门就哭的事报告上去。
果然,一见潘太后那张阴沉似水的脸,小太监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这嘴他是多对了。
只回到里屋休息,只有心腹嬷嬷赵氏的时候潘太后才骂道:“宣城自小娇惯,无法无天,你说我好意给接过来,三天两头不是她作就是皇帝作,倒是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
“这大过年的,若是闲话传到皇帝那里,指不定还当我怎么虐待他闺女,跟我作呢。”
赵嬷嬷四十多岁不到五十,与潘太后年纪相仿,但没潘太后年轻时的美貌,自然也没有潘太后的保养功夫。现在五十出头了,每天还花个把时辰换着花样的保养,搜集的小秘方就有二十多个。
赵嬷嬷年轻的时候也是四方脸,老了那脸就更见方,五官平平,就是皮肤白,老了也比一般白好几个色度。
“可能是见太后娘家一家人和乐融融,想娘了。”赵嬷嬷安抚。
“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你说皇上”潘太后一说头就更疼了,牙都开始疼了。“就是个妾,让子女守什么孝,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世家本来就瞧不起咱们,好吧,他这一出让人家骂个臭够,都上奏折了反对。”
“说出去我都臊得慌。宣城也不让人省心,可是你看她天天穿着素衣,也不打扮,我说什么了?孝不孝的心里有比什么都强。”
“唉,不说了,越说越气,我就没见过这么孝顺的皇帝。”
对自己妃子倒孝顺的很!
“宣城也确实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姨,还有个不靠谱的爹,你说……他到底是要干什么?以前挺明理挺有脑子的一个皇帝,刘氏这一死,把他脑子给带走了?”
赵嬷嬷默,口口声声‘你说’,她一个下人能说什么?
妄议皇帝,那是大不敬。
“这宣城啊……唉,十七醒没醒呢,让奶娘抱来我看看,这个更可怜。”潘太后嘴上不饶人,可是心里都有。
十七是腊月的生日,年前才刚一岁,现在连句整话都说不明白。
可怜小小年纪死了姨,还得动不动就让皇帝睹物思人,抱着痛哭。
要不是让她骂了两回,怕吓着小十七,玉衡帝指不定还作什么妖。
“我死了都未见他这么孝顺!”潘太后忿忿地啐了一口。
###
宣城公主被潘太后安置在显阳殿之东,无论宫女亦或太监都是原本永禾宫她用惯了的旧人,一律原封未动就给她带了过来。
萧宝信进过永禾宫宣城公主的房间,显阳殿这里虽然不比永禾宫更奢华,可也算是精致清雅。
原因并非潘太后有意怠慢,而是显阳殿本来就不比永禾宫,皇帝得着什么好东西都往下赏,刘贵妃又是个爱露富的,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外摆,把宣城公主房间也摆着金璧辉煌。
关上房门,宣城公主脸上的笑就收了,没说话泪就先流下来了。
她知道太后是上了年纪的人,不喜欢有人在跟前哭,加上又是新年,她一直憋着强颜欢笑。可是阿娘才死了三个月不到,让她就这么忘记,欢天喜地的跟没事儿人一样,她真的做不到。
以前刘贵妃还在,她半点儿感受不到阴霾,整个儿人生都是阳光灿烂,所谓的烦心事就是‘阿娘又不让出宫’‘今天的菜不好吃’‘阿兄说我胖了’之类无关痛痒的。
偶尔与别家公主吵架,阿娘也总能帮她找回场子,都不用阿爹出手就把人都收拾了。
可是,自打阿娘一死,她才知道活着的各种烦恼。
阿爹比之前更疼她,可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气氛总是很沉重,两人在一起最多的话题就是阿娘。好像他们一遍遍回忆起阿娘,她便还真实存在,可结果只是心更痛;在显阳殿,太后待她依然很好,和以前一样,可是她已经不会再向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说话撒娇,她自然而然地就学会了看眼色,因为太后有时候会忽然间变脸,虽然不骂她,可是摆明了当下不想与她说话。
宫里有阿爹罩着,没人敢欺负她,可是也不会与她多往来,人人都躲着她,迫不得已聚到一处也是能不与她说话就不说,能不打交道就不打,默默地被隔在众人之外。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除了在永禾宫带出来的那些人,其他宫女太监都不再有原本那么热情
当然,也可能原本也不热情,她一向自我为中心根本就没留意。
现在她却注意了。
她感觉很累,所有人都变了。
“……真的抱歉,我并不想打扰你过新年,本来该喜庆的日子,可是……”宣城公主哭着哭着,忽然停了下来,只有眼泪还在默默地流。“可是我真的憋的太难过。再憋着,我会死的。”
萧宝信掏出帕子给宣城擦眼泪,眼圈止不住也跟着红了。
“没关系,本来我也想进宫看看你。但你知道宫里的规矩,不是我能随便进来看你的。你能和皇上说让我进宫,是对的。”
她不会说不要哭,生活还要继续。
这就是句废话,谁不知道生活不管怎样都会继续呢?这个世界缺了谁少了谁都一样存在。
如果是她失去亲人,谁要和她说不哭,那这人不是冷血就是个只会打嘴炮的。
失去了亲人,心那么痛,不哭怎么排解?难道生生憋回身体里让悲伤情绪在身体里泛滥?
“没关系,你想哭就哭,把悲伤、不舍,难过所有的思念都哭出来,不用憋着。”萧宝信握住宣城公主的手,其实她也很难过。
宣城公主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少女,原本明朗的过份,嚣张跋扈的可爱,可是刘贵妃死了短短几个月就已经生生变了一个人似的,飞速的成熟起来,都会看人眼色了。
这可以说是一个进步,可这进步的代价却太大了。
第199章 无凭无证
之前,宣城公主不是没有见过表姐们,包括嫡亲的姨母郗家二房当家夫人,她们每一个人都教她不要哭,忍着。
要想办法得到阿爹的怜惜,他们兄妹才有好日子过。
她们每一个都在帮她出主意,怎样才能利益最大化,她娘死了,仿佛她要不借着人走茶还未凉,趁机在阿爹那里得到好处,以后她的处境就会更加难堪。
她们为她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可就是没有人考虑她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娘子,她刚刚失去阿娘,她失去了整个世界。
只有萧大娘子不一样,她只让她哭。
宣城公主像是被拧开了某个机关,抱着萧宝信就开始哭上了,开始时还只是呜咽,后来无声地哭。
萧宝信轻轻抱着宣城公主,只觉得她身上有股浓重的哀伤与悲凉。
宫女太监早被宣城公主赶出了房间,在房门都听到了宣城公主的哭声,几个眼窝子浅的也跟着抹眼泪,只有大宫女素娥冷着张脸,让她们把眼睛都收了,然后赶出门外,令她们几个在外面拦着,别什么人都让进来。到时候大过年的宣城公主在显阳殿大哭的事传出去,一则太后忌讳,二一来也怕被人讲闲话,于太后脸面不好看。
直到听着屋里没了声音,素娥才算松了口气。
与其看她们公主每天憋着难受,日渐消受,还不如痛痛快快,想哭就哭出来,总好过憋坏了,一天天阴郁下去。
素娥十七岁,原本进宫就分到了永禾宫做扫地丫头,后来入了宣城公主的眼,小小的胖乎乎的手抓着她的裙子让她陪玩,刘贵妃见宣城公主喜欢,便将她提拔到了宣城公主身边做宫女,一夜之间就从扫地丫头便成了宫中最受宠的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素娥自此怀了知遇之恩,恨不得掏心挖肺的回报。
尤其刘贵妃死后,素娥根本没用任何人指示就自动肩负起照顾宣城公主的职责,上上下下一把罩,里里外外替宣城公主谋划。宣城公主本就信赖她,根本不觉得她是越权,一主一仆倒也相得益彰。
###
直到哭了将近一个时辰,宣城公主眼睛都哭肿了,再哭不出眼泪来,涩的要命,萧宝信才叫人打水进来。
素娥亲自端水进来,也是不想宣城公主的窘态被人看到,哪怕她有心理准备还是不免吓了一跳。
好在素娥初进宫时没少背着人哭,自有一套令眼睛消肿的办法。
先让宣城公主冷热水交替敷了敷眼睛,又上手给宣城公主按摩眼周。
这时,萧宝信也暗骂了声自己大意。她倒是快意恩仇,让宣城哭了个痛快,这时若是太后召见,或者被人瞧了去,只怕会惹人说三道四。
好在素娥的手法老道,忙了小半个时辰总算初见成效,肿消下去了不少。
“待晚上奴婢再给公主敷敷眼,就无事了。”
宣城公主点点头,鼻子有些发堵,哭的久了她头也疼。
“不若奴婢给公主按按头,公主困了就睡会儿。”素娥道。
萧宝信:“是啊,公主先歇歇,带我进宫来的公公已经交待我了,要在宫里多住几日陪陪公主,咱们有话以后聊的时间多着呢。”
听到萧宝信也这样说,宣城公主才歪到了榻上,让素娥给按摩头,可是头疼的实在厉害,怎么着就是睡不着。
索性也不睡了,只是呆呆地望着头上的帷幔发呆。
直到快一个时辰,才算睡着了。
素娥起身没多说话,只是对着萧宝信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磕了一个头。
萧宝信连忙扶她起身,接踵而来的就是素娥扑天盖地冲进她脑中的声音
‘公主太难了。’
‘希望萧大娘子真的像看起来这般,可别变了模样,那公主该有多伤心?’
‘人心叵测,还是不得不防’
‘说起来,萧大娘子还是公主的姑姐……虽然听闻萧家小公子招猫逗狗不大靠谱,但有了萧家做靠山,起码以后有了归宿。’
……
一听就是个操心的命,为宣城公主是操碎了心,忠心不二的。
不过萧宝信算是也在她心里听出了话音,想是刘贵妃死后,人前人后变了模样,换了副嘴脸的人还是不在少数,所以素娥才会有些担忧。
只是话说多无益,萧宝信也不解释,只是默默地留了下来。
趁着公主睡觉,素娥带她去了隔壁的房间,分配给她一个宫女专门照顾服侍。
宣城公主这一觉就睡到了天黑,等到两人用完膳,宣城公主已经彻底醒过神来,拉着萧宝信就在她房间留宿。
两人絮絮叨叨了大半宿,直到天快亮了屋里才没了声音。
这一晚上,其实萧宝信说的不多,大多是宣城公主,拉着萧宝信就说这些日子在宫里遇到的人和事,人情冷暖。憋到心里她越想越委屈,可是说出来之后,反倒又想开了,人之常情。
就阿爹那护犊子的,现在她和阿兄就是他逆鳞,沾上死碰上亡,换了她是别人,也不会往上贴。
拿他们父子(女)三人当瘟神躲着。
直到萧宝信再也挺不住,迷迷糊糊地刚要睡着,宣城公主一句话就给她吓精神了:
“……你说,会不会是皇后杀了我阿娘?”
萧宝信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就捂住了宣城公主的嘴。刚说了她成长了不少,就往外冒傻话。
这话就算是真的,还能找个人随便就往外说?
不知道说宣城公主直肠直肚的好,还是好傻好天真,就这么容易相信她?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毕竟是一国之母,你无凭无证,让人传出去还有好?”
她就不想想万一真是皇后动手,她往外随便叨叨,会被人杀人灭口?
‘可是已经有人传出去了啊……’
萧宝信吓出一身白毛汗,轻轻放开手:“公主听谁说的?”
让她这么一吓,宣城公主也懵了,半晌才道:
“宫里私底下都这么传。上半个月太后逮到几个太监在说这话,然后拖下去就给杖毙了。太后瞒着不让人和我说,但我都知道。”
第200章 算计
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
就是捕风捉影的事儿,可也够宫人们茶余饭后嚼上阵子舌根了。
一个皇后,一个贵妃,尤其之前就已经几乎闹翻了天,针尖对麦芒,这时候其中一个死了,那天然的另一个就是终极嫌疑人。
就是看热闹,说闲话,谁会管有没有证据,看官觉得是自然就是了。
没人较真,也就图个快活快活嘴。
只是闹到潘太后跟前,连宣城公主都知道了,只怕这事儿传的还不止一个两个。
“公主,别人可以乱说,你不能。”萧宝信压低了声音,因为两人睡在一个榻上,离的太近,不可避免就有肌肤接触,她就听宣城公主心里那叫一个活跃:
‘可是都说是皇后杀的。’
‘我觉得就是啊,阿爹那么宠爱阿娘,皇后定然是嫉妒的。’
‘还有太子,他一直嫉妒我阿兄。’
“我和你说,你又不是别人。”宣城公主固执地道,她和别人自然没说,可是和萧大娘子这是她未来的姑姐,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即便她再不愿意,让姨母和表姐那一顿狂轰乱炸的疯狂输入,她不可避免的还是懂了些事。
她和阿兄天生与太子不对付,她不想未来夫家在朝堂上支持太子。
要是站队,也得是和阿兄站啊。
她现在把王皇后是杀刘贵妃凶手的事跟萧大娘子说了,萧家肯定就知道了,要娶她,再怎样也不能支持太子了?
萧大娘子身后有整个萧家,还有谢显。
至少萧家站在阿兄这边,谢显也就不会支持太子,而会选择阿兄了吧。
谢显除了是阿爹的心腹红人,还是顶级世家谢家家主。而谢家是足以与王家抗衡的世家,于他阿兄是难得的助力。
萧宝信除了感叹宫里会改变人之外,别无他想。
不过,这才该是宫里人该有的思量吧。以前宣城公主就是个异类,无忧无虑的令人总感觉格格中不入,或许是被刘贵妃保护的太好,被玉衡帝宠的没有任何顾忌。
萧宝信一点不觉得宣城公主这样有何不好。
如果宣城公主还像以前一样横冲直撞,不管不顾才是她要担心的。明面上敢挑战皇帝逆鳞的是没有,可保不住没人背地里使绊子。
就宣城公主那点智商,不是她低估宣城,真玩不过已经在宫里yin浸多少年的老狐狸。
只是宣城公主那点儿谋算正好与萧家的政治方向是一致的,都立志于阻止太子登基。只是宣城公主的目标更明确些,她只要新安王当皇帝。
萧家可考虑的范围就更广些,不过既然和宣城公主结了亲,第一顺位自然也是新安王。
想到新安王,萧宝信不免就想到当初险些被刘贵妃牵了红线,当时新安王吓白了小脸,可没给她留脸面,跟身后有恶狗撵似的。
再看刘贵妃死后,萧宝信就不免唏嘘没娘的孩子难。
尤其新安王,先是从宫外带饼给刘贵妃,阴差阳错害死了亲娘,而且很长一段时间不为玉衡帝所待见,连见都不见他。
在此双重打击下一下子就病倒了,浑身高热,嘴里尽说胡说,一会儿阿娘来接他了,一会儿痛哭流涕跟刘贵妃认错,好悬没死过去。
一下子就把玉衡帝给吓着了,带御医亲自去新安王府守了两天一夜。
之后父子之间的感情才算修复,玉衡帝更拔了身边精锐宿卫到新安王府,于新安王饮食也更小心,每次吃食必有人先试菜,防备之心昭然若揭。
至于防的是谁……不言自明。
萧宝信其实倒不觉得一定是王皇后下的手。之前殷夫人因为袁九娘和袁琛的事,一个黑状告到王皇后那里,萧宝信因此与王皇后产生交集,在她看来王皇后胸怀宽广,很有智慧的一个女人,颇有林下之风。
让她相信王皇后是个背地里用毒毒杀妃子的人,说实话她不大相信。
别说刘贵妃上蹿下跳想为新安王谋前程,就是玉衡帝现在不也是上蹿下跳想改易储君?
可是,改了吗?易了吗?
连皇帝想改立储君都那么难,要考虑方方面面,世家、朝局,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皇后乃琅琊王氏,各个世家相互联因,盘根错节,天然的政治同盟。刘贵妃一个三流世家怎么和王家比?拖也拖死他们,真用不着使这肮脏手段。
万一毒没撒对,或是其间出了差错,王皇后人设就此崩塌,就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投入与收益不成正比。王皇后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较这劲。
不过这话萧宝信没与宣城公主说,说了也未必信,说不定还认为这是萧家倒向王皇后的信号。
现在宣城公主不仅想的多,还脆弱。
只道:“公主与我说当然无所谓,只是难免隔墙有耳,万一传扬出去,此事不能善了。”
“再者,皇上对贵妃之情甚笃,若然真是王皇后所为,证据确凿,皇上又怎会不为贵妃讨回公道?”
“哪怕为了新安王,为了皇上,公主也不可卷入后宫口舌之争,若为他人有心利用,只会自伤己身。令亲者痛,仇者快。”萧宝信劝慰。
‘啥意思,听不懂……’
‘他人,是谁啊?’
萧宝信头疼,凡事都说得这么明吗?
然后就看宣城公主乖巧地点点头,不懂装懂。
萧宝信:……头更疼了。
“总之你记得,谁都能说是有心人杀了刘贵妃,可是皇上既然派淮阳王已经定案了,是饼店的错,那就是饼店,公主不能打皇上的脸,翻皇上的案。”
“皇后为一国之母,为天下尊,名声是不容诋毁的。”
宣城公主终于听明白了,阿爹说不是皇后,就肯定不是,她也不能说是。
“我知道了,以后我只放在心里,不说出来。”她顿了顿到底没再说什么。
姨母也与她说,是王皇后所为,还告诉她一定要离王皇后远些,抱紧太后的大腿。
……这个世界太复杂了。
宣城公主有些凌乱了,她只有摸着石头过河。跟她最亲的,只有阿爹和阿兄。以后可能还会有萧宝树。
“……我都听大娘子的,以后咱们才是一家人。”宣城公主小声说。
第201章 交底
宣城公主这话相当于把自己的份量全压萧宝信身上了,固然有算计,可是也有信任,这她还能看得出来。
萧宝信并不觉得宣城公主还和以往一样胸无城府有多好,只要没有伤害到旁人,有些算计,有些利用都是允许的。
不论是对亲情还是友情,过份苛刻都非长久之道。
若事事较真,就她这天赋异禀的能听到所有人的心声,不把自己憋屈死,估计愤世嫉俗,离群所居是免不了的。
人和人之间贵在交心,只要心是好的,偶尔些无伤大雅的小算计又算得了什么?
便是萧敬爱以前,她也一直知道是有些小心思的,可是不过是小娘的无病呻吟,嫉妒她这个嫉妒她那个的,她们一样相处的很好。
只是后来萧敬爱变了现在想来就是那时候重生了,眼里心里只有她自己,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顾整个萧家死活,只为成全自己的虚荣,成为一国之母。
这是大恶,她不能忍。
至于宣城公主身处宫中,人心叵测,她为自己谋算也没有伤及到她,亦或萧家,这都无所谓。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宣城公主懂得了这话,是她,于新安王都是好事。
萧宝信就这样在宫里留了下来,陪着宣城公主每天除了抄抄佛经,就是和太后聊聊天,整日间就是说刘贵妃之间那些事,所有宣城公主能记得的,大抵都要说上一遍,说说眼泪就要掉下来。
一天两天还好,时间久了萧宝信也看不过眼了,宣城公主年纪还小,就这样不说把人磨的老气横秋,孤僻了,万一以后扭曲了可不好拧回来了。
于是开始每天拉着宣城公主练套拳,你来我往打那上小半个时辰,果然没几天气色就见好。也不总沉溺在眼泪里了,连太后都夸说宣城公主开朗了些,原来阴郁的太过。
再见到新安王是在萧宝信进宫的第六天,新安王去向潘太后请安,原本脸颊还有些肉,一阵子不见削瘦的吓人,整个人瘦了不止两圈,衣裳穿在身上都晃荡了。
新安王比宣城公主更肖似刘贵妃,以前脸上有肉便有六七分相似,这一瘦下来,眼睛立马又大了一圈,除了脸色微微苍白,却是与刘贵妃更像了。
“……劳烦萧大娘子,舍妹一向被姨宠着,不识人间烟火,直肠直肚,也难有几个知心好友。此时有萧大娘子陪伴左右,小王就安心了。”
见过太后,新安王就和宣城公主到了她的房间,萧宝信还想着避嫌躲出去让兄妹俩说会儿话,却被新安王给留了下来。
如果说宣城公主成长成熟不少,那新安王简直就是一夜之间长大。
如果是以前,萧宝信很难相信他会这么有耐心地和她在这里客套,大抵早撒丫子跑了,躲她都来不及。
“六大王客气,公主与臣女一向交好,在公主难过的时候能陪在公主身边,臣女义不容辞。”
新安王点头,“以往是小王为传闻所误,一直对大娘子有偏见,望大娘子勿怪。父皇常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小王也是最近才深有感触。”
“……虽然宣城与令弟婚事现在还未提到礼部,但萧司空认可,父皇金口玉言,便是定下来了。宣城幼时被惯的无法无天,好在她本性善良开朗,有时好心办坏事是有的,但对人却真没有坏心。”
“以后嫁到萧家,有萧家做她的靠山,小王也就放心了,萧司空的为人一向为父皇称赞,大娘子洒脱爽朗,有大娘子一家护着,小王再放心也没有了。”
那客套话一套一堆跟不要钱似的砸过来,萧宝信受宠若惊。
这哪里是在拉拢她,是拉着整个萧家往他这边倒呢。
新安王说宣城公主横冲直撞,其实以前的他,何尝不是随心所欲的很,不知天高地厚。
刘贵妃一死,新安王几乎一夜之间就变了,整个人沉稳下来,心计城府都成几何趋势见涨,想是遗传了玉衡帝那一肚子的心眼子,没了刘贵妃的影响,他自力更生地把玉衡帝言传身教就都学起来了。
兄妹俩都卯着劲儿的想拉萧家站边,这里面未尝没有玉衡帝的授意。
不然也不会这时候给宣城公主定下萧宝树这门亲事。
有些不能和宣城公主说的话,萧宝信就不惧和新安王交底了:“六大王都说了以后是一家人,何须这般客气。”
新安王笑了,眉眼弯弯。
萧宝信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怪道玉衡帝不顾体统作天作地为新安王铺路,这新安王未免太似刘贵妃,尤其这一笑啊,简直是像了十成十。
就玉衡帝这着了魔的主儿,都说他先前不见新安王,可能是心里也有气,怪责他大意导致了刘贵妃的死,可是这里面多少有些原因也是怕看见他吧,太像了。
话说到这里萧宝信能透过的话也透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将时间都留给宣城公主兄妹。
半晌,宣城公主咬了咬唇才道:“我听宫人们私底下说,是皇后”
“不是。”
没等说完,新安王就打断她:“别听旁人胡说八道,是我……害死了阿娘。”
“不!阿兄,不是你,你别这么说。”宣城公主闻言,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
兄妹二人对着默默哭了起来。
“你也不想的。”宣城公主叫道:“阿娘不是你杀的,阿兄!”
这和他杀的有什么区别?
可是新安王伸手把眼泪擦干,道:
“好,我以后不说了。可是宣城,你记得不管阿娘是不是皇后杀的,咱们和太子都是不共戴天。如果搬不倒他,到他登基之时,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从阿爹想要改立储君那一刻,太子与我们就是不死不休。”
“我们只能和太子、皇后硬刚到底。萧家必定要为我们所用。”
“原本父皇想要我们为阿娘守孝三年,可是朝臣强烈反对,父皇心里已有所动摇”
“阿爹那么爱阿娘,怎么会动摇,我去和阿爹说,就让我们守孝!我守!”宣城公主说着就往外走,却被新安王一把给拉住,无奈道:
“阿娘是妃子,不合祖制。”
“可是阿娘是我们的娘亲”
“宣城,”新安王看着天真无邪,虽然努力摸索,大多数还是懵懂无知的自家阿妹,忍了忍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你可知为何父皇最后会动摇?”
宣城公主哭道:“大臣逼迫太过吗?”
新安王:“父皇固然想要我们为母守孝,可是守孝三年,要停止一切社交,婚嫁……等到三年后,太子羽翼更丰,一切都成定局。”
“你懂吗?”
第202章 图穷匕见
新安王并不想给宣城公主营造一个天下皆你娘的假象,没人会像阿娘一样对他们好。
她不再是被爹娘护在羽翼之下的公主,没了阿娘,阿爹也不可能天天往后宫跑,不错眼珠地盯着她。
总有一天要长大的,趁早不趁晚。
“宣城,这世上只有我和你是最亲的亲人,我们要自己立起来,才不会被人欺负。你要知道,现在太子恨我入骨,阿爹待咱们越好,他就越恨咱们。”
“你在后宫顾好你自己,别让人伤害到你,好么?”
“阿兄,只有你了……”
宣城公主哭的稀里哗啦,抽抽嗒嗒地道:“咱们还有阿爹。”
新安王长叹一口气,“后宫佳丽三千,阿娘在时,父皇宠幸的妃嫔就没断过。现在阿娘死了,父皇痛失所爱,可是谁也不能保证父皇就会一直念着阿娘。”
“父皇正年富力强。”
言下之意,守个一两个月他信,一两年也不是没可能,可是一辈子再没别人,就是普通人都未见得如此,更不要说一国之君,富有天下了。
有了新人忘旧人,这是亘古不变的。
难得兄妹有机会坐到一处聊这么久,玉衡帝有意改立储君之后,对新安王的要求更加严厉,光是学业就派了专人盯着,玉衡帝又令他拜郗廷尉为师。每日已经排的满满的,新安王也就不藏着掖着,一次性将成败利害都交待给了宣城公主。
可宣城公主却是越听哭的越厉害,显然新安王对于皇帝的说法深深刺痛了她脆弱的小心灵。
明明那么深爱阿娘的阿爹,怎么会不管他们?
怎么会只有他们彼此呢?
可是,如果阿爹不再护着他们……他们要怎么办……
萧大娘子说得对,没有证据证明是王皇后下手杀的阿娘;阿兄说的也对,不管是不是皇后下的手,他们都已经是敌对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玉衡帝为新安王谋算的,又岂止是和萧司空结亲,拉郗廷尉拜师,他甚至主意打到了谢显身上。
要说他这位耿直的常侍,实在深得他心。
谢二爷、谢三爷为阻止与萧家结亲,甚至联合谢氏族长一同施压谢显,谢显一刚到底,甚至不惜不请出族。
虽然最后谢氏族长及族人最终妥协,可难免有人不忿。
风言风语经过一段时间,渐渐就传了出来,有鼻子有眼,让人不信都不行。
谢显为了庶族之女不惜得罪族里,这放在世家眼时无异于惊世骇俗,大逆不道。
可对于痛失至爱的玉衡帝却是由衷地欣赏谢显这种为了心爱之女不顾一切的气慨,不拘泥于世俗,敢想敢做,于朝政如此,于儿女情长依然如故,一以贯之。
“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原来谢爱卿亦不能免俗。”
玉衡帝午膳留了谢显,期间难得有心情打趣谢显。“定的什么日子,可让和尚道士算过?”
谢显细嚼慢咽,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缓缓开口:“皇上取笑微臣了,臣哪里算得上英雄,不过美人关难过倒是真的。”
“祖母已经请人看过,三月初七是个不错的日子,宜嫁娶。”
谢显倒是下手快准狠,去年九月定亲,今年三月成亲。
不过转念一想新郎新娘的年纪,都不是经得起折腾的了,竟在情理之中。
“如今你婚事有着落了,谢侍中在天之灵也安慰了。你呀,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二十岁才成亲,咱们大梁也少有了。”玉衡帝连连感叹摇头,以前他还跟着吃了一阵了瓜,暗暗地也怀疑过他耿直的谢常侍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不能那个人那个道,要不然上赶着追的公主不要,那么大的年纪不成亲?
算是世家里的异类了,他可不管什么家族名声,世家大族几乎让他得罪了个遍。
但凡由他主政的,谁的面子也不给,谁的人情也不走。
明明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偏偏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如果是那方面不和谐,报复社会,也在情理之中不是?
如今看来真不是,人家要成亲了,冲冠一怒为红颜,崛起,刚上了。这就足以证明耿直的谢常侍是男人中的男人,要不然没这么血性,体质不允许,心气儿也没这么冲。
现在想来,之前萧宝信姐弟和世家公子打架也好,之后周四娘子下毒事件,谢显在他面前可都没少为其讲话。
一些不经意的片段,如今看来都是他的罪证啊。
萧大娘子前脚和袁家退了亲,谢家这就立马补位,你说你不是早守在旁边,谁信?
什么守身如玉多年,根本是早肖想人家萧大娘子多年才是真吧。
玉衡帝看谢显的眼神就不善,为了肖想多年的萧大娘子,他这线可放的够长够隐蔽的。他就是这么狭隘的人,他就看不惯谢显那充满了爱的酸腐味。
春风得意,也不知道在他跟前人家是根本不屑掩饰,还是掩饰都掩饰不住。
这让他一个一辈子伤心人如何自处,尴尬啊。
“爱卿,藏的好深啊。”玉衡帝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谢显微微一怔,旋即恍然。“皇上说笑,臣在皇上面前坦坦荡荡。”
一句话给怼回去了。
这又不是朝政,难道天天拉着皇帝说些不可描述的恋慕之情,各种求而不得,或者不能求?
皇上敢听,他也得有脸说啊。
“不管怎样,”玉衡帝瞬间摆正了心态,羡慕嫉妒恨不是重点。“你现在身为谢家家主,终身大事定了,都可喜可贺。几年来,恐怕是操碎了令慈的心。好在你是有着落了,以后,只需操心女儿的亲事。”
“据朕所知,谢侍中只有一子一女。”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图穷匕见。
皇帝一开始打的主意便是与谢家连姻,以对抗太子身后的王家,给新安王找靠山。弯子转了这么许久,终于转到正道了。
“其实,舍妹亦已定亲。”谢显道。
“什么?!”玉衡帝脸上变颜变色,“是哪一家,朕怎么从来未曾听闻?”
第203章 做人做鬼
玉衡帝一心为新安王铺路,宣城公主的婚事安排给了萧司空家的小郎,就想将萧司空拉到新安王这一边,前些日子又让新安王拜郗廷尉为师,于新安王的亲事皇帝又怎么会放过,这是重中之重的政治成本。
“皇上日理万机,哪里能事事通晓。”谢显毫不犹豫地给玉衡帝了个软钉子,皇家本就无情,宋室皇帝尤其爱好手足相残,他是猪油蒙了心才会与皇室联姻,把自家阿妹送入虎口。
事实上谢显从刘贵妃还未死,上蹿下跳地给新安王选王妃就防着她有一天将主意打到谢家。在会稽遇上诸葛一家,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
皇家,和诸葛家,用膝盖想也知道选哪个了。
玉衡帝想要世家贵女为新安王妃之心早先便昭然若揭。
毕竟能与琅琊王氏相抗衡的,唯一最优考虑便是谢家。
首先王谢并称顶级世家,其次自打谢显出仕便得玉衡帝赏识,可谓君臣相得。
为了更好的将他拉上新安王的战队,便是结亲。
而谢家,与新安王年纪相当的,三房嫡女谢珊已然定亲,剩下倒是也有闺女倒都还小,二房是庶子出身,在世家之内联姻都资质有限,会受到诸多挑剔,玉衡帝自然不会委屈了新安王。
所以可选的只有谢婉,又是长房嫡女,且是谢显嫡妹。份量够。
“不知皇上可还记得前朝显赫一时的琅琊诸葛氏”
玉衡帝这可真惊着了,脸都忘了变:“他家……还有人?”
“正是。”
谢显笑道:“琅琊诸葛氏能人辈出,于前朝大放异彩,只是诸葛氏人丁一向不旺,加之前朝连年战乱,群雄逐鹿,世人只当诸葛氏后继无人。”
“臣此次奉旨平乱,才知会稽太守身边的长史正是琅琊诸葛氏。会稽太守才能有限,可是胸襟宽广,豁达爽朗,听闻郡中诸葛氏颇具才名,便将人请到了府中任长史,出谋划策,事事少不得他。”
“我与诸葛长史一见如故,见他膝下一子钟秀毓灵,少年才俊,便与其交换了庚贴,定下婚约。只待三年后成亲。”
玉衡帝那叫一个悔啊。
人是他派出去的,人家谢显当初是不大愿意的,这要是不去,上哪里结这门亲,还不妥妥的落他儿子身上?
他不能拿诸葛小子如今一文不名就把这婚事给搅了,他知道在世家规矩里交换了庚帖就是定了亲,自行毁婚倒不是没有。可新安王如今正是培植势力,积攒名声之际,若传出夺人之妻,无异于自毁长城。
而且世家看重门第,哪怕琅琊诸葛家只剩这一脉无根无基,那也是诸葛家,自带光芒万丈!
当然,这只适用于顶级世家。
普通的小世家,没落了也就没落了。
“……萧老太君也认可了?令母也就这么同意了?”玉衡帝道:“琅琊诸葛氏,天下皆知,可是到底没落了这几十年,怕是家底也所剩无几。将令妹嫁过去,只怕受了委屈啊。”
谢显不以为意。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再者,不还有我谢家吗?”
一句话把玉衡帝又给怼没了回话。
是啊,谁差钱谢家能差吗?
只要诸葛家能舍得下脸接着。
不过话说回来,是和萧大娘子定亲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说话越来越直白了。
“听爱卿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见见这诸葛小郎,到底是怎样的钟秀毓灵,能让爱卿这般喜爱,相识不久便急不可待地定下了婚事。”
“魏得胜,传旨下去着诸葛诸葛什么?”玉衡帝忽然意识到连名字他都还未听闻过。
“诸葛长史,名复,字仲思,其子诸葛术。”
“传他们父子二人即刻启程于建康觐见。”
魏得胜应声而出。
谢显不饮酒,玉衡帝也不好强迫个病秧子喝酒,就自己一盏一盏牛饮,直到一个酒足一个饭饱。玉衡帝吧唧吧唧嘴才道:
“爱卿看来,新安王的王妃人选何人合适?”
适才玉衡帝点到为止,也没说破,谢显也不算卷了他的面子。
这时玉衡帝也就不藏着掖着,直接管谢显要主意了。可能是酒喝多了,有时他明显感觉脑子转的没有以前快了。
“爱卿有何高见?”
谢显静默半晌,说谁都是跟太子拉对立面,得罪人的事。不过,好在他并不怕得罪人。
“既然皇上看好郗廷尉,为何不联姻以示友好?”
说到郗廷尉,玉衡帝就是一肚子气,他让小六拜郗廷尉为师,是给小六拉助力,可那老家伙天天给小六讲的是什么
兄友弟恭,国之正统,口口声声都是维护太子的利益。
这是给找了个活祖宗啊,天天让人数落。
“郗廷尉朕看未必愿意,他呀……向着太子。”玉衡帝心理不平衡,不知道的还当太子不是他亲儿子,是他阶级敌人。
“太子目前的确是国之正统,轻言易储动摇国之根本。”
“你,爱卿”当时难道不是他给自己提醒,为刘贵妃守孝三年后太子羽翼已丰?
难道就是为了迎合世家们极力反对他让新安王守孝,于礼法不合,有失体统?
谢显到底是几个意思,做人也是他,做鬼也是他?!
而且还不愿与他家小六结亲!不要以为他看不出来!
“皇上稍安勿躁。”谢显浅浅一笑,并不以玉衡帝之怒而惧,皇帝现在就是个炮仗筒,可是爆的快熄的也快。
“郗廷尉所言并无过错,兄友弟恭,难不成他要教六大王目无尊长,不敬礼法吗?”
“不过是所处立场不同。”
玉衡帝闻言顿时茅塞顿开,是了,郗廷尉不过半路出家教了小六两天半的功课,又怎么可能为了这么点儿微薄的情谊投诚为其所用?
可是一旦联姻,小六那就是郗廷尉的孙女婿,还不掏心掏肺地为小六谋划啊。
毕竟事成,郗家女便是一国之母,郗家一家子便成皇亲国戚。有皇帝相护,于顶级世家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郗廷尉位高权重,郗家子弟能人辈出,不少实权在握,比谢家靠谢显一人独撑更堪为助力!
第204章 捕风捉影
唯一令人纠结的是,郗廷尉虽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可相貌实在丑陋。老了比年轻时还好看了些,倒是娶了个贤良淑德的夫人,可郗家的孩子个顶个儿地相貌都随了郗廷尉……
这也是当初刘贵妃在世家圈里扒拉来扒拉去,生就把郗家给跳过去的根本原因。
玉衡帝还记得当时刘贵妃一脸嫌弃地在他怀里说,郗家的闺女实在是毫无特色,明明看过这人但转眼移开视线,再转回来你就认不出来了。
若是穿一样的衣服,你都分不清哪个是宫女,哪个是她。
郗家唯一一个堪称秀气的,个子又蹿的太高,比新安王还高出一头,年纪也比他大上将近两岁。
刘贵妃就是禀着各种挑剔,各种权衡,来回纠结,最后马上拍板定下了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徐六娘子,谁知安吉公主作那妖蛾子,萧大娘子毫发无伤,倒令太后和刘贵妃都对大长公主颇具微辞。那亲事也就此不了了之。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当初玉衡帝并未下定决心要改易储君,王妃称头便可。
如今需要的不只是装点门面找个世家名门就可以,小六更需要实权派世家的倾力支持。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六实在忍无可忍,大不了以后再多纳些美色,郗家的支持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玉衡帝牙一咬,眼睛一闭就着人打探郗家的小娘子去了。
不到半日,收到的消息却令玉衡帝咬的牙都叫碎了。
就连刘贵妃看不上那个比宫女相貌尚不如的郗家三娘,已然与王家六郎定亲;高个子郗家五娘更是备嫁,只等元月一过,人家立马就成亲了,比谢显还要早上一个月,急的那叫一个火烧屁股。
他的贵妃死了没多少时日,可也没挡得住这些世家娶媳妇嫁闺女!一家比一家热闹,郗家更是双喜临门。
摔。
扒拉来扒拉去,矬子里面拔大个儿,与新安王年龄最接近的是九岁半,小新安王四岁,乳臭未干,牙还没换完,正中间漏风。
玉衡帝第一反应,谢显知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内情,那摆明就是不想得罪人,主意他是给出了,可是执行不了。他就是再丧心病狂要给儿子助力,可也不至于找个未成年的小娘子,等不起啊。
可他转念一想,倒也怪不得谢显,好歹是个郎君,粗心大意些是有的,成天盯着人家府上哪家小娘多大年纪,何时婚配那是流氓。
可见还没被怒火冲昏头脑。
郗家算没戏了,转过头来玉衡帝还是最看中徐家六娘子。
倒不是她多出类拔萃,美名远扬,才名远播,玉衡帝纯粹是看上大长公主的影响力。
大长公主七十有三,是太祖嫡长女,一向在皇室中举足轻重,包括在朝臣之中与各世家也好,寒门庶族也罢,相交甚厚。
户部尚书徐耀祖正是大长公主的次子,也是实权在握。
不过是宣城公主行事不妥,太后因此迁怒,说到底都是意气之争。要按玉衡帝的看法,除了亏了宣城的名声,那主要责任还是宣城公主。大长公主于寿宴不想闹大,倒也情有可原。并非主观恶意亏了宣城公主,且在这之前大长公主待刘贵妃子女一向亲厚。
郗家这里不成,玉衡帝转头又倒向了徐家。
大长公主活了七十多年,见惯了风雨,一打眼就知道玉衡帝打的是个什么主意,当时愣是没接这话茬。
“储君,那可是国之根本。皇上,咱们老宋家……你不是不知道,那是顶爱手足相残的。”
“咱们不说你上位流了多少血,便是显德帝,他也一直疑心彭城王,若非我一再立保,彭城王早就死了。便是如此,也早早发落贬为了庶人,后来病死安成郡……可是到底是不是病死,谁又能说得准?”
玉衡帝只是听着大长公主,并未打断。
他知道,这些话即便不说,也在大长公主心里,在所有朝臣心里,只不过没人和他说,也没人敢说。
“太子若上位,小六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小六上位,太子地位尴尬,又兼之身后有琅琊王家,你觉得他会放过太子,给他一条生路吗?”
玉衡帝半晌无语。
“姑母觉得刘氏的死是皇后下的手吗?”
不等大长公主说话,他就继续了,本也不是想听大长公主的答案。
“给刘氏下葬后,淮阳王去了一趟椒房殿,过了三日,皇后召见太子,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之后又三日,太子身边的有个护卫据说喝酒喝多淹死在河里了。”
皇帝的意思,下手杀人的竟然是太子?
大长公主难以相信,再怎样也不过是个十七大八的少年郎说是王皇后下的手她都信,可是太子……
“这都是捕风捉影的东西,你有证据吗?”
“府里偶尔死一两个太正常不过了,你若问我这府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谁就死了,意外,疾病,谁知道谁能活到哪天?至于淮阳王去见皇后,他们是叔嫂,不是你后宫那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妃子可比,也不是没见过,你这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猜的?”
玉衡帝的确没有证据。如果有,当他是包子吗,生忍了?
“该死的都死了,我不是没派人查过,可是……死的太干净了。也是怪我,当时一怒之下,就把人都给杀了……”
“这事儿我只和姑母说,别人谁我也没说过。”
大长公主长舒了口气,让玉衡帝这么一搅和,她想到太子那张脸都不忍直视了。
“既是捕风捉影的事,你就别当成真的来信。”顿了顿,她摆摆手,兴味索然。“罢了,我老太婆岁数大了,跟你们闹不动了。小儿女的亲事,我不掺和。”
大长公主放话,人家不管了。
玉衡帝也没觉得被打脸,颠颠找到刘尚书。刘尚书忠君爱国,自然没个不同意,原本这亲事临门一脚,生让安吉公主给搅了,不只刘尚书心里暗恨,连徐六娘子芳心暗许新安王,都偷偷摸摸地哭了好几通。
如此二人一拍即合,新安王与徐六娘的亲事正式定下了。
第205章 谁胜谁负
刘贵妃新丧,便是不需守孝,也不能一年内成亲,说出去让人笑话。
虽说之前玉衡帝应了新安王所请,他的婚事可由自己作主,只是此一时彼一时,选择徐家联姻是目前最优的选择。
玉衡帝也没瞒着,如实就将里面各种成破厉害跟新安王讲了。爷俩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自从玉衡帝动了易储的念头,就将新安王带在身边,朝政怎么处理,各种关窍谋算,算是手把手教他了。以前这都是太子的待遇,不过太子不受教,跟在身边各种会说会道,但一到自己身上处理就荒腔走板,脾气急且暴。
以前他还有心思纠正,天天派人跟监视一样盯着太子,现在就没那心气了,只是……纯监视。
新安王相貌随了刘贵妃,俊美绝伦,可是性格却颇似玉衡帝,胸有城府,一点就通。
以前有刘贵妃护着,尚有几分孩子气,那时只觉得他聪慧,自从亲娘死了,小六一天天的成长起来,坚强又脆弱,桩桩件件都让玉衡帝心疼。
孩子不容易,心里装满了愧疚,总感觉他的手上沾了生母的血,觉都睡不好。
新安王对玉衡帝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哭着说,徐六娘子是当初刘贵妃选好的,如此也算遂了刘贵妃的愿。
这话又把玉衡帝给招的眼圈红了。
是了,正好这徐六娘是刘贵妃看好的,折腾一回又折腾回来,看来却是天意。于是便更有心抬举徐六娘子,将亲事就交给礼部报备,只待后年初春行大婚。私下里没少往徐府赏东西,连带着徐六娘子的几个哥哥也都给安排了差事,原本为镇东将军参军的徐大郎更是一举提拔为太尉从事中郎将。
虽然没立马成亲,声势却已经造的十足。
而谢显将球踢回给玉衡帝,回府就筹备自己的婚礼各项。
要说谢显是真心给玉衡帝建议?
当然不是。
潘朔是个大嘴巴,尤其爱吧东家长西家短,近来虽然让玉衡帝给支使去给刘贵妃建庙,可是也不过是个差使,他一领头的,一张嘴下面自然有听令行事的。
说忙不忙,可接触的人更是五花八门,三教九流,信息量却更多了。
郗家几个娘子一向是八卦长舌妇的最爱,主要是相貌实在是值得大书特书,哪怕郗廷尉权势熏天,给自家儿子各种找漂亮媳妇中和,郗家小娘一个个就跟被上天吻过的基因一般,没半点被中和,随了郗家人。
要说相貌普通,放到郗家那都是上等相貌了,有的都得用丑来形容了。
男丁倒也无所谓了,主要是小娘子们也长的随心所欲,各种孝敬。
每每郗家小娘子出阁,都要引起轰动的。
而目前残存的还未出阁,但已经到了年纪的,都被列为众点关注对象。
尤其与王六郎定下亲的那位郗三娘子,要说在郗家都算得上长的漂亮的了,可是找的王六郎让萧宝信给踢折了手的,那可是心宽体更宽的存在。
这二位的结合恍如一记晴天霹雳一般照亮了整个被刘贵妃之死造成的灰暗天空,八卦的民间都沸腾了。
用潘朔的话说,这俩人生出来的孩子得什么样儿?
顺带也就扒出了郗五娘子定下的范刺史家二郎,比袁琛还要娘们唧唧,可又没有袁琛的才华和相貌,顶爱跟袁琛屁股后面行事。
主要是郗五娘子生的人高马大,潘朔在宫里曾远远见过一回,少说和他一般高,而那范二郎却是个弱鸡,只到潘朔的肩膀。有了实物参照,那还不知道俩人站一块儿是个什么配对吗,潘朔说的时候下巴都要笑掉了。
直笑郗廷尉一辈子严谨,偏选女婿和孙女婿方面各种审美扭曲。
玉衡帝当时寻问谢显之时,他第一想法就是不掺和。
他不愿意自家阿妹卷进皇室争斗,又怎知郗廷尉愿意?
如果是政治政策,皇帝相寻,他没有不作为的。但是儿女亲事,他便不爱掺和了。万一新安王与太子争斗,结局不尽如人意,岂不是无辜将人卷里面来了?
玉衡帝想和谁结亲那就和谁结,只要两厢情愿。
谢显不愿将一个未知小娘的未来就因他一句话轻飘飘的话就押在了政治联姻之上,直接就抬出郗廷尉将皇帝的嘴给堵上了。
至少在政治立场看,郗廷尉其实是最优选择。
但注定是不成的。
只是当玉衡帝的面不好拒绝,使了这么个金蝉脱壳的方法,谢显料准了此事无后患,玉衡帝不会因此而怪罪于他。
果然,不出两日,新安王的王妃人选正式出炉,徐家一片欢乐之声,只不过碍于新安王之母新丧,没有大肆庆祝。
潘朔拎着酒壶来找谢显,把自己灌了个半醉。
“皇上是打定主意要把皇位传给新安王了。太后不大乐意,王皇后虽是世家贵女出身,可是一向敬太后如母,太子既嫡又长,还有王家做靠山……”
“依玄晖看,谁胜谁负?”
“那要看皇上的意志有多坚定。”谢显修长白皙的手指端起茶盏轻呷一口,有些话并未尽言。
世家联起手来的力量是很恐怖的。
只不过皇家也没是吃素的,多年来不断与各世家联姻,不只世家之间相互交错盘根错节,皇室与世家也是。
皇帝的决心表现在搅动世家利益的程度,在易储之上,首先是世家站队,皇帝既想搬倒他亲自扶上位的太子,想将他拉下来,那也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在前朝,甚至世家可以轻言废立一国之君,大梁虽说世家不复前朝之辉煌,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力量还是有的。
玉衡帝想要废太子,那就是要动王家的根本利益,起码也要扶植起来一个能够与王家抗衡的世家。
而这种世家之争,很可能动摇到国之根本,毕竟两方势力真斗起来,方方面面都会形成掣肘,牵一发而动全身,如同两手互博,伤的都是大梁根本,这也是为何说起易储那么多世家反对。
“玄晖觉得太子如何?”潘朔忽然问。
第206章 剑走偏锋
“太后让你来问?”谢显当着真人不说假话,也直言相问。
潘朔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了摇头,太后只叫她四下里探探各世家的意思,倒没有指名道姓让他来问谢显。
“是我,想知道你的看法。”说着叹了口气,“太后自然希望皇上别作妖,该怎么样怎么样,在太后眼里皇上也好,皇后也好,太子也很好。一旦改立储君,那还不打烂桃儿了?”
“太后希望家和万事兴,尤其皇家要是乱了,可不止是家乱,整个大梁都不得安生。”
谢显点头,“太后说的有道理。”
“可是我看皇上的意思,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认准新安王了。昨天还和我私下里说,让我多与新安王亲近,新安王也是对我亲近有加。我看这孩子那性子可没半点儿随了刘贵妃,竟像足了皇上。”
谢显所住的院子现在正动工改造,他自己则住到了扶风阁小住,今日便是在扶风阁招待潘朔。
没多久明月便进来请示,无非是木料不够,人手被谢三爷给支走了。
谢显便叫去管家处支银子,人手再从其他地方调来,如此各种。
明月走了,潘朔满肚子好奇:“你这是干嘛?”谁家娶新娘子也没她折腾,生生又将院子给扩了一半,特意还花重金打了梨花木的各式家具,四处采买各式花卉。
谢显没理他,他只怕给不了萧宝信最好的。
可惜成亲在即,没有更多时间参详她的喜好,三月他们就成亲了,可元正刚过就被宣城公主召进了宫中,往来书信都是个奢望。这些思念,只能通过为他们两人未来的家做出努力而稍稍缓解。
并不接潘朔的茬,反而直言不讳将话题带回了潘朔的问题。
“我并不认为太子有为人君的才能。”
潘朔的嘴惊成了个蛋形,谢显这是选边站了。
“你支持新安王?”
半晌,谢显才重新开口,温茶的暖炉烟气袅袅,将他的脸笼着半隐半现看不大清。
“不管最后谁胜谁负,都会对朝局产生巨大的震荡。皇上易储之心如此强烈,这是不可避免的,而且这个过程时间越久,伤害就越大,我们能做的就是让整个周期快速度过,那样产生的余震还能小些。”
潘朔是愣了些,可不傻。
要不然不能在潘太后面前如此得脸,把太后哄的心花怒放,跟他比跟亲儿子都亲。
也是个想做实事儿的人,就是性子愣,冲,有时爱义气用事,却不是个没心眼子的。
谢显这么说,明明白白地跟他交底的。
其实谁当储君于潘朔都那么回事,潘太后还在,他们潘家满门荣耀,一旦潘太后不在了,他们也蹦达不了几年。
但他现在侍奉的是玉衡帝,自然是玉衡帝怎么说怎么是。
更何况还单拎他出来,让他亲近新安王,这分明是看中他啊,他怎么能让皇上失望?
吃完了谢显这颗定心丸,更坚定了潘朔的选择。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显笑,“潘兄一向通透,该怎么做早已了然于心。”
潘朔这酒喝的爽,咧嘴一笑:“玄晖这话说的我心里痛快,都当我是个傻子,就你能透过表象看本质!你真该和皇上多说说,皇上最信你啦。”
谢显笑着摇头,不着调也是真。
二人就一人酒一人茶,聊了大概一个时辰,潘朔又拎着空酒壶走了。说是交给手下去办,可他要不去盯着,就心里总没底,怕被人忽悠了用了质量不足的材质。
玉衡帝当个重中之重的差事给他,那以后肯定是要过去就照现在这明显充沛的感情,还不能少去万一发现偷工减料,倒霉的可是他。
潘朔走后没多久,谢显独自一人饮茶,然后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转身一看,赫然是杨劭。他头戴斗笠,一身藏青色裤褶服,从容自若地竟是自屋里走出。
谢显起身,错愕地道:“杨兄所为何来啊?”
杨劭止住脚步,冲着谢显一拱手,目光灼灼。“想向谢兄借一物。”
“何物?”谢显很快恢复了平静,伸手往身旁一顺,“杨兄请坐,不妨边饮茶边聊。”
杨劭没动,“你的头。”
谢显微微一怔,继而笑了。“杨兄若要,敬请取走便是。”
杨劭叹了口气,知道吓不到谢显,就没意思了,悻悻地坐到了谢显身边,原本潘朔坐那位置。
“谢兄胆量过人,杨兄佩服。你也不问问我是怎么进来,又为何偷摸摸进来,也不喊人。你究竟是胆大,还是过于信任在下?”
“自然是信任杨兄。”谢显这时方唤人进来添茶具,结果看见里面堂而皇之坐着个人,愣眉愣眼来回看了杨劭好几眼,他明明守在外面,没人来访,这人究竟是何时进来的?
“是是是是、是。”
有谢显吩咐,下人不敢怠慢,连忙送上一套新瓷器。
杨劭牛饮一般的灌了两盏,长出一口气。“我没向谢兄撒谎,真是想借谢兄的头一用。有些事,就我自己这脑袋,想不清楚,想求得谢兄指点一二。”
“只是登门入室又不方便。”谢显再度给杨劭续杯。
茶道自有它一套完整的运作,外行也就看个热闹,杨劭就是看八百遍也不觉得那茶水的滋味有甚改变。只是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看得杨劭眼花缭乱,看后也只觉得谢显气度翩然。
不愧是世家公子,那风度举止就远非他这粗鄙武人所能及。
他若是小娘,也喜欢这样的啊。
“屋里只你我二人,杨兄有话但说无妨。”谢显轻轻举起茶盏,呷了一口。
杨劭:“太子舍人殷青曾联系我。”
谢显微微挑眉,太子这么快就有动作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直接将手伸到了皇帝身边,着实在是一招险棋。
他知道那殷青,是殷家嫡子,不过其母早逝,而他不容于继母范氏,年少时就曾有被范夫人虐待的传言流出,甚至因此被皇后训斥。
之后得皇后赏识便留在太子身边,是太子心腹。
此人才华横溢,只是为人偏激,喜好剑走偏锋。
第207章 存疑
走杨劭这条道,这招就够偏的。
不过,谢显不是不能理解。
杨劭虽说与萧家二娘子定了亲,可是萧二爷因此被萧司空赶出了萧家,未来翁婿二人闹的也不甚愉快,除了元正往来拜访,两家并无走动。
萧二娘子主动投怀送抱,甚至闹到了玉衡帝跟前,以至于玉衡帝观感不佳,他与潘朔力荐都荐不动,几乎可以想见玉衡一朝杨劭若想寸进都难如登天。
皇帝身边哪个都有可能升迁,只有杨劭无望,这是最薄弱的一环。
殷青偏从这最薄弱的一环入手,实则最为恰当,只要杨劭有野心,想成就一番事业。
“……他并无多说其他,只是言语间可惜我好好的前程,却因男女之私事给自毁长城。并且,暗示我太子有识人之能,会在恰当的时机将我调出建康,补个外任的缺。”
“之后,在外任多有建树,重回建康便可大展鸿图,前程不可限量。”杨劭将声音压低,他是武人,耳聪目明,所以于这些隐密话很是谨慎,唯恐落入其他人耳目。
这些说辞可不就是前世他活生生的写照?
不过前世他没在玉衡帝身边留任过,为避流言直接让萧司空打包去了江州,之后在大梁乱世之际起家,倒应的那句‘前程不可限量’。
你又怎知,你面对着给他吹牛的前世就是个皇帝呢。
杨劭心中颇为酸涩。
若不知前世之事,或许……只是或许他会心动,毕竟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
可是明知即便太子如愿登基也蹦达不了多久,正是性命决定命运,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烂,他何苦上太子那破船?
话说回来,他不上船是不上船。
上船有好处,不上他也得捞到些好处,不能说不上默默的就不上了,那叫什么事,做好事不留名,忠心苍天可鉴吗?
他不需要苍天鉴证,玉衡帝能鉴就行。
谢显为玉衡帝的心腹爱臣,知会他一声是肯定没有错的。
谢显听完他的话之后点点头,是殷青一惯的路数,基本都是利诱。
是个相信人性本恶的人,所以什么义节在他眼里都是可以被动摇被收买的,只是看价格是否合适。
“不若杨兄便先应了他。”
杨劭一怔,紧接着便见谢显笑了,和煦明媚,连微微上挑的眼角都漾出一股暖意。
就是一张春风得意的脸。
能不得意么,官场顺畅,情场更顺畅,官高得坐,佳人得娶。
“谢兄是何意,不妨直言。”
谢显假装未看到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苦涩:“太子与新安王之间迟早会闹大,最坏的打算,太子会向皇上出手。”
弑父自立,废帝不是没干过。
太子今向玉衡帝身边的侍卫出手,就没动好念头。
只是这话与玉衡帝说根本无谓,没凭没据,倒不入潜在太子身边,一旦有所动静,才好第一时间得到反馈。
把话掰开了揉碎了。
谢显知道,杨劭不是个糊涂人,听不明白话,这是在要他的承诺。
他不想将此事悄无声息地就掀过去。
“杨兄忠义,皇上迟早会知道。”
“那我便谢过谢兄的指点,”杨劭抱拳拱手,“我一介武夫,不比谢兄脑子好使。”
谢显笑而不语。
杨劭将茶水一饮而尽,起身告辞,又是高来高去,没走寻常路,怕出入谢家惹眼。
单从这一项上来,其实他来谢府之前就已经盘算好了,否则实不必避开旁人耳目。
一如他之前所料,杨劭是个有野心有头脑的,只是时不我与,摊上个萧二娘子将他带累的没甚好名声,连带前程受阻。否则依玉衡帝爱才惜才的性子,杨劭受到重用都是水到渠成。谁也料不到萧二娘子横插一杠子,把这渠拦腰给砍断了。
谢显一向不吝提携有为之士,只要能为朝廷所用。
杨劭此举进可攻,退可守。
若太子占据上风,他便有了从龙之功,功勋卓著;若是势头不好,也可掉转枪头将太子卖与皇帝,毕竟已经在他这里挂上了号,示以忠心。两面讨好,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他会站在哪一边。而他哪一边成事,都少不了功勋便是了。
这等心计,这等谋算,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当然,前提是没有萧二娘子再拖他后腿。
虽然谢显与殷青二人并不友好,甚至隐隐对立。
但其实谢显也是持人性本恶的态度,只不过他相信知识、礼教,以及周围人的影响是可以令人变好,甚至更好。
这世上利益动人,可是也有更多不会为利益所驱动。
不可避免的,谢显要在心里那个小本本上给杨劭的头上画个问号,存疑。
###
萧宝信在宫里一留就是七天,直到上元十五日,才自宫中返家。
宣城公主虽然想将萧宝信常留后宫,可是眼瞅着人家就要出嫁,还要筹备大婚,在年间舍了家人进宫一陪数日已然足够,便不再多留。
因她新近母丧,萧宝信添妆她也不便前往,于是就将这些年刘贵妃和玉衡帝赏下来的挑了一小木箱赠送给了萧宝信。
“可惜当日不能看着大娘子出嫁。日后若是谢显对不住你,惹你生气,你只管揍他,有我给你兜着。”端的是义薄云天。
宣城公主沉稳了许多,她这般嚣张跋扈的劲儿难得一见,萧宝信哪敢不领情。谁知紧接着一句话,好悬没把她给气乐了。
“以后你就是我大姑姐,可得向着我。听闻萧宝树招惹逗狗的,大娘子可得给我看着,别让他搞三捻四。”
赶情在这儿等着她。
有道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萧宝信回到府里是正午时间,萧府里鸡飞狗跳,萧宝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被打的嗷嗷直叫。
一边跑还一边喊:“我是你亲生的吗?哪有这么打人的?自从阿爹回来,我这脸上的伤就没下去过,阿爹再这样,我就离家出走啦!”
萧司空一听他还敢叫嚣离家出走,气性更大,抢过下人怀里抱着压惊的扫地扫帚,抡起来就追着萧宝树揍上了。
“……”
好熟悉的,家的味道,萧宝信深吸一口气。
第208章 雌雄双煞
萧司空在专注打儿子,谢夫人拦也拦不住,跟在萧司空屁股后面瞎着急,一院子的仆人面面相觑,胆战心惊,整个家也只有萧宝树注意到萧宝信,直愣愣地冲她跑过来,扑面而来的是臭哄哄的一阵风。
“阿姐,你回来啦!你终于回来啦,快救我,阿爹要打死我!”
萧司空总算没打红了眼,扫帚在萧宝信头上一尺处停下,上面沾着的草屑灰尘不出意外地抖落她一头一脸。
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连谢夫人跑过来的脚步都没了声息,然后就是萧宝信亲娘抑住不住的笑声。
“哼,今日暂且看你阿姐的面子放过你,你只等着,左右拖不过一顿打!死孩子,越来越不像样子。”萧司空将扫帚一扔,跟没事儿人一样背着手往院外走。
“对了,回来就不用再进宫了吧?”走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妥,连忙确认。
“好好歇歇,下午到前院咱爷俩聊聊。”
“……是。”萧宝信默默抽出帕子擦了擦脸,萧宝信已经撒腿跑了,就谢夫人笑的合不拢嘴,上前给她一边擦脸一边吩咐下人去打水。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重新梳洗打扮过后,棠梨和采薇才捧着身浅粉色长裙过来给她换上。
直到这时萧宝信听了谢夫人将原委一一道来,才知萧宝树这顿揍挨的不冤。
这货三教九流什么人都结交,就口耳相传得知北边的习俗,在早上拿个棒子打粪堆,以便打痛如愿,使之心想事成。
所谓的如愿,其实是个神话传说,一商人从湖神处所求之婢女,在婢女帮助下处处如愿,所有愿望都得以实现。可元月元日之时,如愿起晚了,便得商人殴打,她不堪忍受便跑到粪堆纵身一跃,不见了踪影。商人一边拿扫帚打扫粪的的笤,一边呼唤如愿。后来传遍北方,就成了祈求万事如意的习俗。
萧宝树有样学样,也学人家打粪堆,却不想想北方的冬日和南方能一样吗?
在北方那都硬成一坨坨的了,可南边大梁的建康就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萧宝树怎么说也是司空家的公子,身份尊贵,又怎会让他在府里见过这些?于是一个个找人问下去,夜香早就倒没了,他去哪里打?
于是晃晃当当就出了门,拎着个破棒子四处敲,结果也是赶巧也不知哪个没公德心的在路边拉了一泡屎,让他敲了两下,不只溅了自己个儿衣裳上,还溅到了过路的镇东将军家的李三郎。
李三郎和萧宝树年纪不相上下,可是性子却南辕北辙,是个很朴实又犟的小郎。
萧李两家隔的并不远,一个巷头一个巷尾,做邻居少说也有六七年了,不过李三郎和萧宝树一向不和,小的时候没少打架,也因此李三郎埋头苦学武功,也算小有成就,然后……两人就不在一块儿玩了。按萧宝树的想法,打不起还躲得起。
虽说萧司空官做的大,可是并不恃强凌弱,仗着身份插手小郎间的事。
萧家虽然不管,可不代表李家不管,那怎么样也是老领导,在萧司空手下打过仗,提拔过的,因此没少骂李三郎。
结果就是两个小郎打架,不管谁输谁赢,回家都还得挨顿揍。
李三郎本来被溅了身屎就够憋气窝火的了,结果萧宝树个棒槌来了句:
“万事如意啊。”
本来是祝福的话,想解释下怎么就闲着出来打粪堆,溅到了他身上。
李三郎怒火上头,也顾不得家里再三管教,冲上去就给萧宝树一拳。
要说萧宝树别的不行,挨揍那是一等一的,都从他阿爹、阿姐手里练出来了,虽然疼,但还没给打趴下,抡起那沾屎的棍子就还手了。
打的倒不疼,李三郎却被打的浑身是屎。
好在已近中午,来来往往的人不少,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人,各自有偏帮。谁也没占到便宜也就散了。
萧宝树一身臭,也没再往外得瑟,打完仗就回家了。
结果却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青溪巷闹的沸沸扬扬,最先传开的就是各家下人。萧家管家听闻,不敢隐瞒,径自报到了谢夫人处。
谁知道正赶上萧司空回院子听个正着,怒气冲冲向府外就去了,却正好和回府的萧宝树撞个正着。
尤其萧宝树那一身的屎臭,犹如烈火上浇油,一点就炸了。
然后就是萧宝信见到那一幕。
听完,萧宝信都无语了,是不是从小打多了,给打皮实了,挨揍都不当一回事了。
“闺女,你进宫看宣城公主可好?可得好好待人家,没娘的孩子苦啊……就冲宝树,你也得高看公主一眼。”
谢夫人拉着萧宝信的手唉声叹气。“就宝树这样,要不高攀些找个别人惹不起的,我都担心他成天在外惹祸,让人打死。”
‘公主就是我萧家的恩人啊。’
‘这要不是公主,还有谁肯将闺女嫁过来,找这么个不着调的?’
……
可把谢夫人给愁坏了。
不过不可否认,谢夫人想的的确有一定道理,就萧宝树不着调的劲儿,不只谢夫人犯愁,萧宝信有时晚上睡不着觉都愁。
眼瞅着十四岁了,成天没心没肺,活的这么自我,她是真心服。
留在主院与谢夫人说了说宣城公主在宫里的处境,把谢夫人给说的又是一阵忧心,还没过门就当亲儿媳准确地说恩人那么疼。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没了亲娘。”要不是隔着宫墙,估计谢夫人都想给接回府里好好疼,和她儿子培养感情了。
又聊了几句便说起萧宝信大婚之事,然后就被谢夫人明正言顺地以筹备亲事给关府里了。
萧宝信嘴角抽搐,分明听到谢夫人的心声
在家这几个月,纯粹是怕她再出去惹祸,把名声全给造完了,怕到时候谢家反悔,这辈子她就是个退了三次亲的老姑娘。
“你虽然粗枝大叶,可怎么也要嫁人了,你就是装也给我学几天女红,省得到了婆家让人笑话。”
‘只要安安稳稳度过这几个月,消停地,人都是健忘的,过阵子出阁,名声怎么也好些了。管她绣鸭子,还是杂草,不出门惹事儿才是真。’
‘这生的闺女儿子一个赛一个的讨债鬼,什么金童玉女,分明就是雌雄双煞!’
第209章 尴尬
阿娘打的好算盘喔。
萧宝信还能说什么,谢夫人站在道德制高点,哪个成亲都几乎要关在府里几个月,杜绝社交活动。只不过谢夫人的心思和别人家阿娘全不在一条道上
当然,她和别人家闺女也不一样。不是她吹,像她长的这么美的少有,像她这么能惹事的也天上难找地下难寻的。
萧宝信没反驳谢夫人的命令,她也想别出什么差头,婚礼平稳度过。
萧宝树则是被追出去的萧司空给胖揍了一顿,押去李将军府上赔罪,惊的李将军又把三儿子给揍了一顿,以示公允。
然后就被萧司空给扔府里,一天十二个时辰派了专人盯着萧宝树。
人都是萧司空从护院里挑出来最沉稳的,他们原本就是萧司空的属下,一向以萧司空为尊,没有半分私相授受,连萧宝树收买他们的二十两银子都如实上交给了萧司空,正所谓一心为公,天下大同。
只不过受皮肉之苦的依然是萧宝树,不过小半个月,萧宝树抱着谢夫人大腿一顿嚎哭,知道的是他阿爹管教的严,不知道的还当家里哪个被揍死了。
可能是萧宝树惹祸的本事逐年见涨,萧司空再看不下眼去了,任由他胡闹下去怕是天也要捅个窟窿,终于下定决心管教。
萧宝树却是个随遇而安,能屈能伸的,每日间变着花样的哄萧司空,生把萧司空给哄的不敢招他面,就怕自己一个心软应了他所求。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了,萧宝信每天绣花,绣出的东西连她自己都不认得。
他们一家子再次出门是在正月的最后一天,大梁称为晦日,那一日要去到水边,或操浆泛舟,或临水宴乐,更有甚者漂洗衣裙,据说这样做就能消灾解厄。
往日玉衡帝爱凑热闹,每逢这日都要带着臣僚们在水中泛舟。
今年刘贵妃一死,皇帝什么兴致都没有,往日大船小船交相呼应的情况也未出现。新安王亲娘新丧,除去进宫侍奉皇帝,他一律闭门不出。偌大的晦日,只有太子前呼后拥而来,一共包了五六艘船,才算都坐满了。
萧司空一家低调地租了艘小船,在水里转了一圈,总共下水的时间都不超过一盏茶的功夫,萧宝树听到要他们下船的声音,嘴张大都够塞进去一个熟鸡蛋了。
“阿爹……你开玩笑的吧?咱们才上船,你看我屁股才挨到船板!”萧宝树哀嚎。
谢夫人:“快别嚎了,这种日子不过是走走形式”
“阿娘,这话不能这么说,老祖宗传下来的,都是千百年的智慧,你怎么能把这消灾解厄的祭祀说的这么轻飘飘的。虽说去年阿姐的婚事定下了,阿兄也复出,去做了太守,可你真的不觉得咱们挺晦气,合该好好祭祀一番吗?”萧宝树那是见庙就进见佛就拜的,笃信着呢。
谢夫人:“你们姐弟俩趁早回家,咱家就没灾没厄可解。”
好吧,直接将他姐弟二人和灾厄划等号了。
萧司空可没管萧宝树在吧什么,他虽然没亲眼见过这姐弟二人惹祸的本事,可是萧家的名声就是这么给作没的,威力不可谓不大。
现如今朝廷动荡,人员调动频繁,萧司空趁机给忠心的属下谋了不少好差。
相对的,他也不打算冒然伸头,还是低调行事,不想让萧宝信姐弟给坏了事尤其萧宝树,惹祸的根子。
秦淮河上船只首尾相接,热闹非凡,岸边人头攒动,与其说是消灾解厄,其实这些习俗流传久了,大多人都当成出来游玩,脸上各个喜气洋洋。
萧家人就这么转一圈就走了。
萧宝信知道萧司空的心思,现在朝局一天一个变化,萧司空不想太过惹眼。
虽然她暗中期望会不会与谢显碰面,但也知道希望渺茫。素来这种活动于不谙世事的小娘,纯粹就是玩乐,可于朝中人,这就是不可避免的交际场合。
谢显如今身居高位,处于权力中心,哪怕再不得人心,也少不得被人巴结,与之攀交。
果然,今日一见太子那阵势就奔着笼络人心去的,竟有一半都是朝臣,而非同龄同辈的郎君。
储君之争显然已经白热化,太子与王家明目张胆地拉起了大旗捍卫正统,朝臣已经纷纷选择站边。谢显不想成为焦点,那必然就不会出现。
萧宝信暗戳戳地想,他大抵又是托病不出,这是他最拿手的,一言不合就装病。
这些天萧宝信是关在了府里,可是她身边还有个建康城采薇,把她放出个把时辰,那信息收集就是实时更新。
包括谢婉的婚事,都是采薇给打探来的。
她就在想,玉衡帝这一次怎么会放过与谢家联姻的机会,正好有个适当年龄,又家世适当的谢婉,结果这位未婚夫横空出世
其实是未婚夫阿爹横空出世。
玉衡帝召见之后欣喜若狂,当即便封了中散大夫,领给事中。
不过是一文不名之士,在会稽不过做个太守长史,可是转眼到了建康便入侍皇帝,咸鱼翻身都没翻的这么劲道。
简直轰动了建康城。
身份又如此敏感,谢家的亲家。
无人关注这位前朝惊才绝艳的诸葛家后人是有多惊才绝艳才会被玉衡帝看重,只是听到在谢显头上无非私相授受,结党营私。
都是聪明人,玉衡帝想以此拉拢谢显,扶植心腹,打击异己,那这些所谓的‘异己’也不能坐视,瞬间反扑回去。
如今朝中壁垒分明,除了些不显贵的官职,世家大族,寒门高官纷纷战队。
世家大族,除了与新安王联姻的徐家不遗余力地表示支持新安王,其余世家大族纷纷站队太子。他们并非简单的支持太子,他们维护的是正统,无数的历史经验表示轻言废立储君,为国之大祸,动摇国之根本。
他们维护的是世家集团的利益,今日是王家皇后,谁知以后又是哪家为后。他们需要的默契,才确保家族屹立不倒。
而在这其中,谢家就是比较尴尬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