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嫁人吧
巍峨的帝宫大门前,一身白衣的少女静静矗立,眼神暗淡,雪白的脸上却紧绷着一抹坚毅。
帝宫前持戈站岗的武士对此已经熟视无睹,这个少女自从半月前突然出现在这里后,就成了这里的一道风景,天不黑透,她不离去,天光还没有完全放亮,她已经站立在此,风雨无阻。
第一天她要求进宫见帝的要求被拒绝后,她又请求了两天,当确定无人会理睬她的要求,她就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矗立在卫兵允许的距离内,等待着奇迹的出现,那就是帝能出宫。
可惜,这位紫山帝国年轻的帝很少出宫,就连惯常的朝会也没有,不然,她可以找到一位“热心肠”的长老,把她的要求带进宫。
连续半个月的站立,她的一身白衣落满了灰尘,她不在意,依然这样挺立着。
马蹄声声,巡街的一队武士走了过来。帝宫前巡街有徒步的武士小队,也有骑着龙马兽的小队武士。骑着龙马兽的小队一般由护卫队统领洪源率领,每天早晚围着帝宫转一圈,重点是查岗和监督。
他又看到了那名白衣少女,他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是为何而来。她的父亲东门来泰现就羁押在护卫队的大牢中,是他重点看护的对象。他更清楚发布这道旨意的正是帝,所以,当他知道这位少女是为何而来时,就向护卫队发布了不予理睬的命令。他自己更是不会主动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帝,他不喜欢做令帝不开心,进而迁怒到他身上的愚蠢事情。
“难为她了,真是有恒心啊。”洪源嘟囔了一句,正要打马离去,前方嘚嘚地驶过来一辆马车,他抬头看去。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了车厢。洪源眉头蹙了起来,他看到了失踪大半年的安国司总长严实。
严格来说,严实并不是失踪了,而是被帝冷落了大半年。与西晋国的战争结束后,严实被帝当面骂了个狗血喷头,灰溜溜地滚回到了老家。帝让他回家闭门思过,不得随意走动。
随后,安国司的职能顺理成章地被护卫队接管,不然,到东山堡带走东门来泰的应该是安国司,而不是他洪源的护卫队。
他这是要进宫面见帝吗?洪源锁着眉头,打马正要上前探听一下消息,却见那位始终凝立不动的少女突然发动,转眼扑到严实面前,双手一环,施礼道:“这位长老,小女有要事相求。”
严实被吓了一跳,看清是位白衣少女后,欲发怒的一张脸淡然下来,道:“你有何事?”
“严总长,别来无恙啊。”
一道洪亮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打断了少女的倾述。
严实早就看到了洪源,本是不想打照面的,无奈此人主动上前招呼,他只得转脸,拱拱手,“洪统领,巡街了。”
“你一走大半年,这帝宫的安危都扔给了护卫队,在下不敢掉以轻心,一个安稳觉也没睡过呢。”洪源说着,转脸用马鞭指向少女,“站到一边去,再随意拦截长老,我对你不客气。”
白衣少女斜睨他一眼,并不理会,转脸对严实道:“长老,我是东山堡东门来泰堡主的女儿东门雪,我来是想……”
呼啸一声脆响,一道鞭影挥向少女的肩头,少女急忙闪身,同时伸手抓住了一闪而过面庞的鞭梢,猛然使力,措不及防的洪源轰然下马,一个趔趄,差点跪倒在少女的面前。
“混蛋!”洪源暴喝一声,马鞭再次挥起,“啪”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少女的身上。
论实力,几个少女也不是洪源的对手,只是洪源没有料到这位白衣少女竟然也是一名武者,而且修为还不弱。轻视中,他随意地挥动马鞭,并没有防备。
白衣少女虽然修为境界上差了对方几个层级,但也不至于连第二鞭也躲不过。只是她不想躲了,刚刚夺鞭是本能的反应,但她立时就明白,如若她再反抗,那么进宫见帝的奢望就彻底断绝了。
白衣之上,一道血痕渐渐显露出来,严实看看少女又看看洪源,道:“洪统领,这又何必呢?”
洪源也没有想到第二鞭会那么结实地抽到少女的身上,看着她身上渐渐泛红的鞭痕,有点尴尬地甩甩手,“小姑娘还挺烈性,”转头看向严实,“我只是不希望她耽误安总长进宫见帝罢了,好了,我也该进宫了,一会儿见。”说完,他转身上马,快速地离去。他在一瞬间突然明白自己是在做一件很傻的事情,既然严实愿意管闲事,那岂不是一举两得?刚刚被帝招回来,就献上一个不怎么愉快的消息,帝能让他痛快了?
看着匆匆离去的洪源,严实若有所思,淡淡地问道:“那么你是东门耕田的后代了?”
东门雪忍着鞭伤的疼痛点点头,“冒然拦下长老,只有一个请求,告诉帝,小女要求觐见。”
严实又看了看她身上的鞭伤,什么也没有说,举步向帝宫走去。
尽管在家闭门思过了大半年,帝国所发生的一些大事他还是知晓的。这个小姑娘要求面见帝,目的当然是为了她被囚禁的父亲。可是,这是帝亲自下得旨令,能轻易收回来吗?
东门一族从辉煌到阶下囚只是转眼间的事情,再想想自己兄弟俩死里逃生,尔后被帝赶回老家闭门思过,严实叹了口气。提不提及此事要先看帝此次召见自己的结果是什么,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是别节外生枝的好。
严实来到大殿的时候,总管万立已等候在门前。见到严实,万立先一步施礼,“又见到严长老了,没有严长老的日子真是寂寞啊。”
严实还礼,“彼此,彼此。”
“进去吧,帝已经在等你了。”万立微微做了一个引领的姿势,然后率先走进大殿。他没有给严实什么暗示。
木真召见长老,一般情况下都会先等在大殿内,一是他不计较这些枝枝蔓蔓的礼节,再是,他更喜欢在大殿的龙榻上浅浅入定。宽阔的大殿内入定,他有一种主宰天地的豪迈感,他在努力使自他身上发散出的淡金色芒光,能够充斥满整座大殿。
在万立的引领下,严实来到巨大的案桌前鞠躬施礼,“臣严实见过帝。”
“严总长休养了半年,气色不错。”木真脸上罕见地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臣无时无刻不在深刻地反省自己的罪责,深感罪孽深重,臣是一个没有责任的人,在帝国的危急时刻,臣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小家,臣自私,臣糊涂,臣……”
“你说的都对,按照你的所作所为,朕原本是要砍了你的脑袋,以儆效尤。可是,朕是能够换位思考的人,为了你的兄弟,你能够冒死前去营救,关键时刻,又不惜生命,保全你安国司总长的尊严,嗯,还是位可以信赖的臣子嘛。”
严实额头上冒汗了,他不知道帝这是真话还是故意反说,这次召见,难说他会全身而退。
“安国司好长时间没有正常运转了,现在在洪源的控制下一点一点地萎缩,这可不是个好现象。”木真看着严实额头上的汗水,及时转换了话题,“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将安国司恢复到战争前的状态。”
啊!严实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身体控制不住地抖动了一下。
“触角伸得长一点,不要局限在紫山联盟内,我们与西晋国的这次拼杀,势必会引起其它两个联盟的关注,要注意他们的动向。”
“是,我一定……”
“还有一件事,”木真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声音也谨慎了许多,“玉龙到底居住在紫山联盟的何处,你到现在也没有给我找出来,要说失职,这才是你最大的罪责。”
“是。”严实一语双关,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去吧,与洪源办一下交接,该是安国司管辖的都收回来。”木真收起了锋锐的目光,不再看严实。
严实施礼转身,走出两步又折转身,再次施礼道:“帝,包括护卫队的监牢吗?以前那里也是安国司掌管的。”
木真挥手,“是安国司的全部收回。”
严实神情一顿,追加了一句:“臣刚刚在外面见到了一位少女。”
木真疑惑地抬头,“嗯?”
“她是东山堡东门来泰的女儿,要求觐见帝,已在宫外站了半个多月。”严实谨慎地说完,立刻闭嘴。他冒险一问,目的是要看帝对待东门一族的态度。马上东门来泰就要交到他的手里了。
木真就那么直直地盯视着严实,直到严实的额头再次冒汗,他才淡然道:“朕并没有为难他们一家,东门来泰现在是在大牢里做自我反省,还没有受审,你告诉她,女孩子,不必操心太多,喜欢修炼就安心修炼,不喜欢可以嫁人,安心过日子吧。”
严实带着喜忧参半的心情退出了大殿,总管万立又转到了他的面前,“恭喜了,严总长。”
严实施礼,却没有回答。
“东门一族对帝国是有功的,但突发的一场战争太过惨烈,总是需要人来担责的,东门来泰暂时还需要呆在大牢中,只是,不要难为了他。”万立似乎是来给严实解惑的,开门见山,“你看,帝虽然下旨将东门一族驱逐出东山堡,却没有没收他们的家产,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恩典。”
严实再施礼,“谢总管大人提醒。”
“您客气了,我们都是帝的臣子,都是在为帝分忧嘛。”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东雪别院
冬雨漫天飞洒,冰凉了万物,细密的雨点,织成朦胧的大网,罩住了周围的一切。
蓑衣斗笠的武士连同他们守卫的帝宫都模糊在了视线中,虚幻在眼前放大,苍白一片。虚弱的身体因了那份绝望和执拗依然顽强挺立着,毫无血色的脸庞,苍白如纸,雨水浇下,湿漉漉的一缕发丝盖住了半个脸庞,迷离的眼神透过雨幕向前方凝视……突然睁大,她预感到身体已走向极限,而一个念头却在此时愈加强烈,她不自觉地向前迈开了脚步,尽管踉跄,被冬雨浇透了的白色身影坚定地向前,再向前……
突兀的一场战斗在帝宫前的雨雾中展开,她不想招惹谁,她的目的就是要进宫,在她意志力耗完的最后一刻走进帝宫,见到那位剥夺了她父亲自由的年轻的帝。卫兵的拦截是本能,她的出手也是下意识。卫兵很强壮,但这个一直无害的,成了帝宫前一道风景的白色身影也不弱,她可是已经步入了高级武者的行列。两杆长戈顺势被她抓在手里,卫兵的两道身影被抛向了空中,雨雾中交叉着飞过,摔落。一石激起千层浪。随着身体摔落声的爆响,雨雾中,无数的身影蜂拥而出,打斗立刻达到了白热化。
不知道打倒了多少卫兵,少女终于在越来越多,修为越来越强大的武士围攻之下,倒在了宫门前。
这个不得不报了,得到消息的洪源气急败坏地给已经昏迷的少女补了一鞭子,尔后向宫内走去。
正在偏殿入定,捎带午休的木真被万立叫醒。木真用很少有的严厉目光狠狠审视着这位乱了规矩的大总管。
万立知道他犯了忌讳,只是,他不敢耽搁,不然,东门家的那个少女后果堪忧,洪源的手下有一万种手段来折磨她。
“帝,洪统领有要事觐见。”万立硬着头皮禀报道。
木真收回了严厉的目光,起身向大殿走去。对待万立,他还是留有几分情面的。
在大殿内,听了洪源的禀报,木真眉头蹙起,“起床气”还没有完全消散的余火勃然大起,“乱刀砍了,她不是要见她的父亲吗?就当着东门来泰的面处死。”他右手的中指用力点在案桌上,“看来朕对东门一族太过仁慈了,一个女孩子竟敢硬闯帝宫,还打伤了帝宫多名卫兵,大胆,忤逆。”
万立脸上的肌肉猛然抽搐了一下,愤然看向洪源。
洪源则一挺胸膛,朗声道:“臣这就去执行。”
木真烦躁地挥挥手,“告知严实一声,去吧。”
“帝。”万立颤声呼唤。木真已经起身向偏殿走去,他要将被打断的午休延续下去。
木真回身,诧异地看向万立,万立则呆立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看着万立憋红的脸膛,木真努力要在那里找出一种答案。这个万立今天很不正常啊,他要说什么?突然地,灵光一闪,木真倏然转身,向正准备离开的洪源道:“你刚刚说她打伤了多名护卫队武士?”
“是的,重伤了八名武士。”
木真的眉头向上挑了挑,“护卫队的武士修为最差也是铁念境后期吧?”
“是的,帝,宫门前站岗的大多是这个境界。”
木真的眼里闪过一抹淡金色的芒光,“她现在在哪?”
“已经昏迷,被护卫队武士看押在城门处的洞屋内。”
“抬进宫,找医官看一下。”
啊?洪源愣怔在当地,万立则长吁了一口气。
……粉色的锦缎袍子,依然是金色绲边的装饰,南宫燕撑着一把竹骨的花布雨伞,兀然出现在琴音别院中。
冬雨很凉,那个单薄的身影仍然坚守在院中的凉亭内,她不习惯白天呆在房间内。
洁净白皙的脸上尽管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却无法掩去那股天然的高傲气质,轻盈地迈步,雨点打在伞面上,少女郡主带着一道特殊的音符走向凉亭,走近那个单薄的身影。
琴音静静地坐在那里,深邃的眸子淡然地盯视着向她走近的华贵少女。
“我叫南宫燕,是宫里的相倌,过来看看你。”南宫燕开口介绍自己,同时左手伸出,递上一盒点心,“西山堡风味,你一定想念家乡的味道了。”
琴音点点头,“谢谢,你请坐吧。”她伸手指了一下身旁的一个石凳,“有点凉,这个给你。”随手从身下撤出一个软垫,放到了石凳上。她在身下垫了两层垫子,最下面的是一层类似藤木的草编垫子。
南宫燕淡然一笑,收伞,进亭落座,顺势将左手的盒子放在石桌上。
“时间飞逝,春末的那场大雨还在眼前,此时淋漓得却已是冬雨,恍惚间,大半年的时间已经流失,那人那事都已成过往。”南宫燕看着凉亭外纷飞的冬雨,喃喃自语。
琴音的眼圈不自禁地蓄满了一层晶莹,叹息在心底掠过,身体依然成入定姿态端坐在草垫上,只是放在膝上的双手,在微微抖动。
“春末的那场大雨之后,我亲历了与西晋国的大战,很惨烈。”南宫燕继续对着冬雨自语。
琴音猛然睁大眼睛,转头看向她。
“都消失了,你的过往从此很干净,牵挂已经失去了目标,安心吧,这里才是你的归属。”她转头,接住了琴音的目光。
“我不信,你在替那个人说谎。”琴音终于开口说话。
南宫燕点头,“为那个人说谎我是有理由的,他是我舅父。只是,就连舅父也不清楚你的心结在哪里,而我却凭着女儿家的本能知晓了你的心事。可是都结束了,你入了宫,被派了别院居住,那就是帝的女人了,我同情你,同时也恭喜你,多少少女的美梦已被你做成了现实,该珍惜且珍惜,收心养性才是你的最终归属。”
琴音不再说话,秀眉紧蹙,一脸坚毅。
“残酷的现实都不愿意接受,你当真以为我是舅父派来的说客?”南宫燕站了起来,走向凉亭边,向外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臂。冰凉的雨滴落下,在她的手臂上生成无数颗滚圆的小玉珠,晶莹地跳跃着。“是我亲手埋葬了他的尸体,他这里有一颗痣。”南宫燕侧转身,用另外一只手轻轻点击在自己的左胸上。
琴音一个恍惚,差点摔倒,努力稳住身体后,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南宫燕的轻轻一点,击毁了她最后的希望。那个人喜欢赤裸着身体在泉水里入定,那颗痣是那样清晰地印记在她的脑海里。
琴音依然坐在那里,沉静得如入定了一般。
南宫燕看了她一眼,撑开雨伞,走进了冬雨里。在她即将走出别院时,身后的凉亭中传来轻轻的一声脆响,琴音歪倒在地上,手中的一挂紫色项链摔落在坚硬的石面上。
“看着她,照顾好她。”南宫燕吩咐站在别院门口的两个宫女。
打着伞,漫步在冬雨中,南宫燕神情淡然,悠然。同时也有着点点的伤感。自从木真吩咐她多接触琴音以后,她就在想一个问题。舅父是帝,帝的女人还需要她来拉拢哄骗吗?原因只有一个,帝是位高傲的主,自视甚高,却偏偏遇到了一位痴情而又不解风情的执拗女子,他在她那里得不到该有的尊重,而他又不愿意用强,这才想到了一个曲线迂回的路子,让自己这个外甥女以修炼为引子,将她拉入一个新奇的世界,继而在熟悉中走向习惯,习惯日久,那就成了生命的一部分。这一切的前提是,帝从内心里喜欢上了这位不是玉仕的玉仕。
做为外甥女,为以帝为身份的舅父做点什么,南宫燕并不排斥,具体到琴音身上,她又有了一分主动。虽然琴音已在宫中,基本无害,虽然那个人生死未知,此生能否再见,渺茫又缥缈,但她还是要在尽可能地行动中,清除掉这丝丝的障碍。眼前的做法一举两得,要做就做好,做得彻底点。
“恨你是必然的,在我南宫燕能力范围内,所知的所有倾情于你的女子最终都要离你而去,我一定会做到。”
漫步在冬雨中的南宫燕这样对自己说了一句,这是一种对矛盾心情的自我开解。
……木真先一步跨进了房间,医官被万立挡在了门外。
看着湿漉漉,一身污血的少女,木真向后招招手,两名宫女走到他身边。
“给她用温水沐浴,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说完,他又在那张惨白的脸上看了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
“你不必看了,她只是身体虚弱到了极限,伤势无碍。”木真对医官道。
医官退走,木真看向万立。
万立微微低头,不敢与其对接目光。
“朕才想明白一个问题,你应该是东门耕田的记名弟子,对吧?”
“是的,在修炼上得前辈指导了一二,只是臣愚钝,进步很慢。”万立头低得更甚。
“这个女孩在宫门外站了半个月,你是刚刚得知,对吗?”
“昨日,严长老进宫复职时得知的。”
“为何没有去劝她离去?”
“臣不知该如何劝她,更怕因同情而坏了规矩。”
“那今日为何胆子大了?”
“……臣再不开口,他们父女怕是不保了。”万立的额头出汗了。
木真负手向前走了两步,又折回,脸上的淡然换成了一丝笑意,“朕不知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保住这个女孩,你似乎为朕立了一大功。去,再开一个别院,名字就叫东雪别院。”
第一百四十五章 锦鸡事故
“连续一个月,门长老每天晚饭都要到宫山内去吃?”契峰惊讶地问道。
“是的,他不走吊桥,开始几日我们没有捕捉到他的身影,随后我们在宫山周围全部放了暗哨,每晚都能见到他飞越进宫山。”一位王宫武士回道。
“好香啊,宫山内天天都有鲜香的味道飘出。”另一名武士补从道。
契峰的眉毛挑了挑,一脸古怪的表情。
他没有再问什么,而是头一次主动下令,招一双女儿晚上共进晚宴。
“玉儿,最近跟着师傅修炼得如何啊?”晚宴进行到一半,契峰首先打破了沉闷的僵局,主动问道。之前的晚宴,契玉那是从头囔囔到尾,而今天,一双女儿只是闷头吃饭,没有一个开口的。
契玉难得一见地叹了口气,愁容满面地道:“父王,孩儿不想做门长老的徒弟了。”
“哦?为何?”契峰很诧异。
契玉看向契菲,“您问姐姐吧,她那么聪慧,还是她说的话可信。”
契菲白了契玉一眼,也微微叹了口气,“之前,我们跟着门长老修炼,感觉很好,进展也顺利。可自从进入小班,习练狂龙舞后,一点感觉也找不到了,很……迷茫,也很累,这个累是心累,若是用契玉的话说,那就是脑袋疼。”
“对对,就是脑袋疼,还有啊,胳膊腿,腰啊脖子什么的,哪哪都疼,一点乐趣也没有了。”契玉快速地补充道。
契峰摇摇头,心道:若是玉龙所创的狂龙舞那么容易练成,玉龙还是玉龙吗?“你们的境界还低,现在习练狂龙舞确实不适合。”
“那师傅为何还要拔苗助长?”契菲不自觉地问道。这个问题在她心里憋了很久,一直想找机会问出来。“还有啊,第一式有口诀,从第二式开始,师傅就不出示口诀给我们了。”
“现在看来收你们为徒只是他的一个借口,真正的目的应该是在宫山。”这是契峰的心里话,不想随口就说了出来。
“宫山?父王,您什么意思?”契玉立即瞪圆了好看的双眸。
“你也该去看看了,你的师傅每晚可都是到宫山吃晚饭的,听说那里每天都飘散着烤鸡的香味儿。”契峰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
契菲蹙起了秀眉,契玉的大眼圆睁到了极限。“他们天天吃我的锦鸡?”
契峰一脸无奈地看着小女儿,道:“也许明年你得再向里放鸡苗苗了。”
看着小女儿的表情,契峰在心里苦笑。一国之王在自己家的后院却要利用女儿来惩罚某些人,着实有点滑稽。可不这样,那几个自己现在不能动也不想动的人就太过放肆,也太逍遥了些。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能允许他们太过自由,吃个锦鸡不是多大的事,问题是锦鸡的主人是公主,公主的爱物能随随便便动吗?更重要的是,那门老头的想法已发生了改变,两位公主殿下现在已不是他的重点。作为一个神级武者,他身在宫中后院,离着宫山最近。那日发生的异象,他应该感受得比任何人都强烈,炎姓小子必然会引起他的注意,那么,对待一位“异人”少年,他会怎么做?现在就出现了苗头,公开招收四名弟子只是幌子,其实际,应该都在晚宴后进行吧?
其最终结果是什么,是否对特勒联盟够成利害关系,现在都不好确定,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在寡人家里就要接受寡人的管制,啥事都不要做得太过轻松。那么,小小地惩戒一下,也是必须的。公主出面,再好不过,适当而又适中。谁让你们动了她的锦鸡呢!
……雄赳赳气昂昂,公主跨过……宫中湖。太阳还没有升起,暗色和寒冷依然统治着这片松林。契玉昨晚第一次失眠了,脑中不断翻腾着惩罚那两个臭小子的画面,一直排布到凌晨时分,最终也没有确定用何种方式来施罚,想得脑袋都疼了,再也躺不住,人生第一次起了个大早,独自一人闯进宫山。
山神庙前有淡淡的雾气,契玉扫了一眼,直接走向那个杂物间,抬起粉色的靴子,“嘭”地一脚,本就破败的屋门,应声而飞。
一道身影从床上一跃而起,“谁?”
“你公主奶奶。”契玉对于这种称呼不学自通。
“啊!公主殿下,您这是为何?”床上的身影惊讶地问道。
“为何?”契玉蹬蹬蹬走到床边,“苗童,你给我下来。”
苗童觉得这样确实不是与公主对话应有的姿势,急忙从床上跳了下来,可脚刚沾地,一只凌厉的小手就伸向他的面庞,本能地伸手格挡,却迎来一声怒斥:“大胆!”
苗童只好老实地放下了双手,耳朵上立刻传来尖锐的疼痛。那只看来无害的小手结结实实地揪紧了他的耳朵。
“公主放手,疼啊,你这是为何?”苗童五官都变了形。
“喊什么!另一个臭小子呢?”契玉在这间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房间内没有发现炎凰的身影。
“臭小子在这里。”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契玉拎着苗童的耳朵猝然转身,炎凰站在黎明前的暗影里。
“你,过来!”契玉发出命令。
“我的个子比你高,公主殿下同时拎着两个人的耳朵,不累吗?”白凰裂开了嘴,露出一口白牙。
“呀,够聪明。怕累着你公主奶奶就蹲着,过来。”契玉挺起了骄傲的胸脯。
“我过去也成,那你告诉我,准备拎着我们两个到哪去?”白凰很同情地看了一眼苗童。
“找师傅,呸!找我父王评理去。”
“我们没有理,不用评了,公主自行处理就成。”白凰依然嬉皮笑脸。
“什么?呀!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第一次我饶恕了你们,欠着一个惩罚不还,还变本加厉地犯错误。现在,把吃到肚子里的鸡都给我吐出来,吐不出来我就……就给你们开膛破肚。”
苗童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捂住了肚子,“公主殿下……奶奶,我们可是同门师兄妹,这惩罚太重了吧。”
“呸!吃我的锦鸡时怎没想到我们是同门?”契玉手上用力。苗童痛苦地皱眉,下意识地就要运功抵抗。契玉敏感道:“苗童你敢反抗?”
苗童立马泄气,“不敢,可是……”
“老实点。”转向白凰,“炎家小子,你不要再耍滑头,惹恼了本殿下,开膛破肚是轻的。”
“好吧,为了我们的肚子不马上被破开,我们跟公主走。不过,耳朵就不劳殿下揪着了,太辛苦,我们跟着殿下走就成。”白凰转身向外走去,一缕淡淡的晨光洒进了房间内。
“哼!量你也不敢不去。”许是估计到自己一个人对付不了这两个臭小子,契玉不再强求拎着二位一起走了,只好专心对付苗童一个人,“走!”
带着苗童刚走到杂物间门口,一阵寒风突然刮起,带着冰冷的雪粒,呼啸袭来,一个大扫把,不偏不倚地扫到契玉的脚上,小丫头闭着眼睛向前扑倒,苗童的耳朵顺利解脱。
“公主,公主。”苗童赶紧去扶倒地的契玉,同时看了一眼在一侧嘿嘿笑的白凰。
契玉狼狈地扑倒,在苗童的搀扶下爬起来,用力一甩,“你们这两个混蛋,等着。”说完,气哼哼地独自向前走去。
白凰向苗童耸耸肩,做了一个请走的手势,道:“走吧,安稳日子过到头了,该走了。”
他之前刚从入定中醒来就发现了契玉的到来。看到契玉的一霎那,很多不是明朗的判断就都得到了证实。自己的真实身份有没有暴露不敢说,这座宫山已经被王宫武士严密地监控却是可以确定的了。经历了那么多,又来了一次重生,使得白凰对宿命一说有了全新的认知。一个天才的诞生与成长,不可能得到一个长久稳定的时间与空间,若说世间还有公平,这就是了。之前他不知道,刚知道时也不敢承认,现在,他已然确定了自己身体的异能,自己就是世人常常挂在嘴边羡慕的天纵奇才。
这种身体的异能只能限定为修炼一途的天才,除此,纷繁的世俗界,各式各样的天才不计其数,尤其是人心的复杂性,自己实在是单纯普通的很。修炼该是与天斗与地搏,融于自然的一种较为单纯的行为。而人性的复杂性让这一单纯的行为上升到步步惊心,凶险异常。
白凰修炼之余,时常回忆咀嚼自己短暂的一生:当你浑浑噩噩,用呆子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之时,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就像西山堡的桃花,琴音的笑脸;而当你收回了嬉戏人生的态度,准备正眼看世界之时,每一步都是那么地艰难,你的前方总是迷雾重重,你必须小心谨慎地走对每一步。可是,谁又能步步都走对呢?强大如祖父不是也……
契玉走过吊桥,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白凰。不知为何,她并不恨苗童,虽说吃鸡的也有这小子的份,但对他却从心里恨不起来,她天然地把这一切的罪过全部算到了白凰的头上。
白凰向她眨眨眼,然后转头看天,久违的太阳今日就要出来了,天边已现几道彩色的霞光。
契玉撅着小嘴,恨恨地直接走向王宫大殿,白凰与苗童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只是苗童的脸色很尴尬,还有一丝忐忑,白凰则一脸的淡然,全当是到王宫大殿参观来了。
刚进入大殿,总管克尔就迎了上来,“公主殿下,这么早就来这里,咋了这是?”
“我要在这里见父王。”契玉硬梆梆地说道。
“哎呦,这不合规矩的,陛下……”
“什么事吵闹?”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契峰穿戴整齐地出现在大殿内。此刻的他,一扫往日的慈祥,高级武者特有的气息外加帝王的威严一齐爆发出来,令大殿内的气压立刻升高。
“父王,我要告状。”契玉不怕,相反,她知道父王是来给她撑腰的。
契峰扫了一眼白凰和苗童,“状告何人?”
“他们两个。”契玉伸手一指白凰和苗童。
白凰和苗童这才有机会向契峰行礼,“小的见过陛下。”
契峰一道威严的目光瞬间射向白凰,微微低头的白凰感受到了他目光的炙烤,却恍若不知,神情依然淡定。
奇怪!依然还是白丁一枚?契峰的脸上升起一丝讶异。他让契玉大闹宫山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要面见炎性小子一面,看看这个所谓的异人,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恢复,又有神级武者的师傅面授机宜,该是怎样的一番情形。岂料,依然毫无征兆,顽石一块啊。
“你现在是门长老的弟子,状告你的同门,该报告门长老才对啊,怎么跑到父王这来了?”契峰的语气温和了一些。
“他是,他不是。”契玉手指分别点向苗童和白凰,“再说,我要连师傅一起告的,他可能也吃了我的锦鸡。”
“哦?有这事?”契峰看向克尔,“那就把门长老也请过来吧。”
苗童一脸惊慌地看向白凰,白凰淡然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既然知道了宫山周围布满了武者,门老头每天晚上到宫山内大吃大喝的事情一定瞒不住。相信门长老自己也清楚。
克尔刚走出大殿就折返了回来,门长老已然在那里等着了。
“见过陛下。”门长老进殿施礼,“老夫在晨纳之时见公主殿下从宫山内带走了炎凰和苗童,想必发生了什么,特来到大殿后门等候,免得误了陛下的召见。”
契峰摆摆手,“门长老有心了,玉儿一早就胡闹,看来昨晚做噩梦了。”
“父王圣明,孩儿昨晚确实做噩梦了,他们”她手指白凰和苗童,在划到门长老时顿住,没有继续向前,“将我放养在宫山的锦鸡都吃干净了,我早晨进去的时候,一丁点声音也听不到,更别说看到它们的影子了。这个他们都承认了,我请父王给我做主,对这些胆敢一而再再而三偷吃锦鸡的小贼,予以重重地惩罚。”
“你的梦那么灵验?”契峰一脸古怪地问道。
“是啊,第一次发现他们偷吃锦鸡时就是做了噩梦,这次同样做了噩梦,偷吃我的锦鸡要骗过我,没门。”
契峰偷偷欣赏了一下小女儿的表演,接着脸一板,威严的目光再次扫向白凰和苗童,“你们可都认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规划
一道淡淡的身影飘进大殿,在距离龙案两丈远的位置停住,显露出身形。
契峰揉揉两边的太阳穴,抬头看去,“你不召自到,可有大事发生?”
“回陛下,您有好长时间没有静心修炼了。”夜黑施礼道,“黑松院的密室内多了两样物件,还请陛下亲自体验。”
契峰用右手的食指点了点额头,“什么是寡人?天下事情都要你来操心,你就成了寡人,头疼啊。”
夜黑静默。
“多了什么物件?对修炼有用吗?”契峰回到了原题。
“五年的准备,紫玉水晶床终于打磨完成……”
契峰突然站了起来,“完成了?”
“陛下……”夜黑轻易不视人的眼眸闪过一道锋芒。
契峰似受到了刺激,缓缓落座,“只是一个玉石床罢了,我堂堂的特勒联盟,造一个石床也要这么多年,确实没必要激动……紫山是个好地方啊。”
“另一件物事是我们大漠自己的产品,流传久远的大漠斩回来了。”夜黑继续道。
“大漠斩?”契峰神情再次改变,“找到疯魔子了?”
“不是我们找到的她,而是她找到了我们。”
“什么意思?”
“她的女儿参加了紫山帝国三年一次的比武大会,比武中受重伤,勉强维持着一口气……”
“她求到了黑松院,找到了医治天下奇难杂症的夜院长,是这样吗?”契峰略带讽刺地接口道。当然,他不一定是讥讽夜黑。
“在下这个院长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夜黑自夸了一句。为了便于隐藏身份和利于行事,黑松院一分为二,前院是公开的医馆,但这个公开是相对的,接治的病人只局限于王宫及长老院的小范围。即使是这样的小范围内,夜黑也很少亲自出手,能够看到他的人,除了国王和黑松院内部的人,几乎没有。但,越是这样,他的神秘感就越强,他的医术被一些人无限地神话了。
“为了医治她的女儿,作为条件,她献出了大漠斩。”夜黑继续道。
“疯魔子已经是准神级的高手了,她对她的女儿都无能为力,你可有把握医治好?”契峰问道。
“在下可以让她暂时死不了,至于康复,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夜黑很自信。
契峰点点头,“疯魔子在特勒很有影响力,暂时需要安抚好她。”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夜黑,“紫山帝国与西晋国开战就在紫山的比武大会期间,这疯魔子是不是知道一些情况?”
夜黑躬身道:“陛下,在下正是要来汇报此事的。在我询问她女儿伤情的时候,疯魔子自己道出了一路的经过。当日的比武现场,疯魔子的女儿冯秋代表其父麒麟洞参赛,对手是一位来自紫山南山堡的青年武者,名叫白凰。这个白凰的身份有些奇特,他本是西山堡的记名弟子,入堡之前是个白丁,却在突然之间有了修为,据说境界进展的很快。他在一日窃取了西山堡的镇堡之重器紫木棍,逃到东山堡。逃跑的途中,他用紫木棍击杀了许多追击他的同门师兄弟,为此,西山堡发布了追杀令,并暗中找到麒麟洞,希望陆麒麟洞主帮助他们秘密除掉躲在东山堡的白凰,结果,陆洞主派去的武者都神秘地失踪了。这个消息被赶到紫山准备观摩比武大赛的疯魔子母女得知,冯秋自恃修为强大,就自告奋勇要代表麒麟洞参赛,准备在比赛现场击杀白凰,为麒麟洞报仇……”
“结果反被那个白凰重伤。”契峰脸现一抹讥讽。
夜黑点头,神情略微有点凝重,“关键是,冯秋在比赛中使用了高级法器大漠斩。”
“嗯?!”契峰拧紧了眉头,“这个白凰现在在哪?”
“冯秋受伤后,疯魔子带她回到了麒麟洞,亲自为她疗伤,但冯秋的伤势太过严重,陆麒麟和疯魔子这一对冤家都束手无策,疯魔子这才想到要赶回大漠,来找在下。这期间,紫山的木真与西晋国联合在两国的边境线上,将准备逃亡西晋国的白家一族全部杀戮,这个白凰也在其中。”
“白家一族为何要逃?木真为何要联合西晋国,而西晋国为何会同意一起杀戮白家一族呢?”契峰疑惑地问道。
“疯魔子回特勒时,紫山与西晋两国的战争已经结束,她只是沿途听到了一些结果,具体的起因她并不知晓。”
契峰站了起来,“看来,那场战争的起因并不简单,观其突然性,必然与白家有关,不然……”
“白家是丹药世家,家族并不兴旺也不发达,也许与西山堡丢失的那根紫木棍有关。”夜黑分析道。
契峰微微点头,“派出的两批细作还没有发回消息,你有必要拿出点极端的手段,我要尽快知晓紫山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个炎姓小子……”契峰突然顿住,喃喃道:“他说他叫炎凰,但已确定他不姓炎,难道……”
夜黑微微闭合的双眸也同时发出了一抹精光,缓缓道:“陛下此时惩罚他,是不是提早了点?”
“哼!”契峰一挥手,“不管他是谁,在寡人的家里就要守规矩,不能太放肆了。再说,这小子如今还是白丁一枚,留着也无大用,异人之名他怕是担不起了。”
“在下只是想在自然的状态下,再多观察一下他的表现。漠龙老前辈不会轻易对一个人感兴趣的。”
契峰沉思了一会儿,道:“既然已经关了,那就再关几天,以示惩罚的严肃性。嗯,十天吧。”
“这次放出来,请陛下不要再安排人监视他了,一切都交给黑松院来完成。”
契峰斜睨了一眼夜黑,“你对他感兴趣了?”
“黑松院做得就是这个,紫木棍、大漠斩,若是都集中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那是值得在下好好探究一番的。”
……宫山山神庙内,白凰盘膝坐在石板地上,没有入定,双眼微抬,盯着上方的山神石像发呆。
他郁闷,希望的惩罚没有来到,那就是趁机离开王宫。从昏死状态中刚醒来时,他离开王宫的心情没有那么迫切,这里是很好的恢复场所,无人打扰,衣食无虞。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他自身发生了一些变化,宫山周围也出现了无数双紧盯他的眼睛,世外桃源不再,这里已经不适合静心修炼了。无成绩还好,一旦有了与前世一样的突飞猛进,西山堡的悲剧结果难保不会重演。
该有个规划了,坐在石地上的白凰如是想。
无疑,重生前的一切都是在自然的状态下发生的,自己是被命运推着走,不懂设计,没有规划,直至悲剧的发生。
可该怎样规划自己的人生呢?
白凰从石地上站起身,围着山神石像兜圈。
国王的惩罚雷声大雨点小,把他关在这里闭门思过,将苗童赶出宫山,命其在特训班闭门思过。表面看起来是惩罚,实际上则是变相地取缔他们自由自在的生活。锦鸡只是引子,不然,他一介白丁,早该被赶出王宫了。
契峰留下我何用?是对我的身世有猜疑,在等待一个结果?还是我的一些表现引起了他的关注?
第一步是要设计离开王宫,这里已经不适合自己了。
白凰停下脚步,用心感受,山神庙外至少有四名铜念境后期高手。但这并不是要考虑的重点。他不会用武力出走,要汲取西山堡的教训,虽然两者的状况并不相同。
离开后,首要的任务是修炼,修炼,还是修炼。只有自身变得强大了以后,规划才能成为现实。
那么,强大后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想到这个问题,白凰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那是因为心脏猛然间收缩导致的,木真!这是最大的目标,其次是西门大阳,至于索风,真的想要留下他,人生会因为没有朋友而感到孤独,更会因为没有一个可以比照,参考,追赶,超越,及打击的对手而倍感寂寞。
西门大阳是祸因,木真是灭我白家一族的元凶。此二人不除,我白凰重生也就失去了任何意义。至于西晋国,暂时找不到确定的目标,将来走一趟是必要的。
嗯,暂时的规划只能是这样了,即使是一切顺利,与木真的重逢那也是极难之事。但再难也要见到他,哪怕他强大如山。
山神庙门啪啪地叩响,凛冽的寒风挤进屋内,旋起地上的尘埃,蒙蔽了房间内的光线,本就昏暗的屋内朦胧间提前进入了黑夜。变天了,又一场更大的风雪就要降临。特勒联盟即将进入到最肃杀的寒冬。
……一连三天,大雪时而温顺地飘落,忽又狂风卷白毛,横扫宙宇,辽阔的特勒大地皑皑白雪,苍莽至天边。
第四天,看护山神庙的宫卫武士打开了庙门,惊恐瞬间袭上了他们的眼帘,那个被监督闭门思过的野小子直挺挺地躺倒在山神石像下的石地上,脸色苍白。
一名武士上前触摸:冰凉,僵硬,呼吸全无……
第一百四十七章 离开王宫
契峰阴沉着脸走进了山神庙,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抬脚就要踹,却在要落下时停住了。他换了一种方式,蹲下身子,用手扒拉了一下尸体的头颅,道:“臭小子,装死上瘾吗?”
在他的扒拉下,那颗苍白的头颅只是晃动了一下,立刻僵硬如初地沉寂在地上。
契峰诧异地伸手探听他的鼻息,然后是脉息,再然后,他施功了,想要野蛮进入到他的内息……
惊疑,失望,不解。契峰站了起来,“先看好他,不要动,也不要外传。”话说完,人已到了屋外。看一眼白雪皑皑的远山,契峰国王第一次在宫内功力全展,直接从宫山内纵起身形,直飞拉莫山。
随着契峰的离去,一道若有若无的淡淡身影飘然落在山神庙内,一只近乎透明的苍白的手伸向地上的尸体。
“嘿嘿嘿,臭小子,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老夫的。”阴恻恻的腹语在尸体的耳旁响起。
只是,过于自信的后果就是……夜黑同样蹙起了眉头。以他能识别天下奇诡之术的手段,也不得不承认,诈死不是这样的,他探听不出任何气息。
难道真的……断气了?
……拉莫山上,漠龙站在洞府前三丈开外的地方,一挥手,一道无形的压力凭空而降,那道飞驰而上的身形立刻跌落下去,几个滚落,陷进了厚厚的积雪中。
“越来越放肆,规矩是玩闹的吗?”漠龙对从雪窝里狼狈爬出来的契峰训斥道。
“前辈息怒,一时心急,忘记了拉莫山上不能飞跃的规矩。”契峰急忙施礼道歉。
“老夫说过,你以后不要随便上山,为何屡屡破坏规矩?”漠龙此次一扫之前的懒散与柔和,声音异常严厉。
“近来,只因宫内多了那名被前辈称为异人的少年,在下乱了方寸,做事多有鲁莽,还望前辈见谅。”契峰边说边在心中骂自己,堂堂一国之王,为了一个莫名的野小子,几次三番地来这里讨骂,犯贱到这份上,不知是那根神经出了问题。
漠龙没有再开口谩骂,而是抬眼望着莽莽苍苍的山野,陷入到无边的遐思中。
契峰识时地闭嘴,没有急着汇报。
连续三天的大雪,雪野千里,再无异色。半山腰下的黑松也全部隐去了踪影。
“他怎么了?”好半天,漠龙突然问道。
“应该是死了,莫名其妙,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躺倒在山神庙内,我确定没有丝毫的打斗,他不是受伤而亡,也不可能是中毒,他三天内没有进食。”
“扔出宫吧,就扔到这拉莫山上。”漠龙很干脆地说道。
“……是,前辈。”
“让那位紫山来的门长老处理,你们躲远点。”漠龙又补从了一句。
……奢华的皮袍包裹他的身体宽松有余,门长老将他放在腋下,不无轻巧地向着远方的拉莫山前行。
从最初的震惊,到此时的释然,门长老一脸轻松地,犹如散步一般不疾不徐地踏数着自己的脚步。
这次,契峰突然惩罚炎凰和苗童,虽然突兀,却也可以理解。以他为首的三人太过放肆,王宫后院无疑成了他们的玩乐场,不尊重公主也就罢了,我这个老头子竟然也堂皇地加入进来,打着授徒的旗号,暗行自己的小计谋。契峰不傻,这是窥出了我的意图,恼怒之下,借着公主之手,打散三人组合,并暗中警告于我。
呵呵,惩罚没有达到这小子的愿望,他这是设计要出宫啊。
想到这个可能,门老头有点小小的伤感袭上心头:臭小子,你对王宫没有留恋,对老夫我也没有丝毫的不舍吗?啊呸呸,我的意思是,老夫煞费苦心地传授你天下绝技狂龙舞,你难道不贪心?竟然走得这样坚决。知道吗?老夫我很孤独,在这世上,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只能浪迹天涯。可我又没有白松鹤那样的天赋,江湖上,我做不了真正的独行侠。我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一位天赋胜过我那异性兄弟的徒弟,带出他来,以告慰我这颗孤寂的灵魂。
他们看不出你的破绽,老夫我也看不出,但我知道你小子一定是诈死,你怎么能做到这样的天衣无缝?
望一眼前路,茫茫无尽头。门长老紧了紧腋下的皮袍,加快了脚步。雪野中,脚印由深及浅,由浅至无,门老头的身影如一溜烟尘,刮过皑皑白雪,飞逝而去。
按照契峰的吩咐,门老头带着炎凰的尸体来到了拉莫山下。举头展望,拉莫山头直入昏沉的天空,白毛风时而吹过山脊,奇诡险峻,皑皑白茫,目眩神摇。
谨慎地上山,在雪野下摸到一片松林,门老头挥动手臂,几下子招呼出一个可以藏身避风的雪窝,将腋下的皮袍轻轻放下。
就这样离去,门老头似乎不甘心。灵感来袭,他想到了那晚上在宫山内的情形。那次,他不告而入宫山,突发奇想地放出心神,去入侵这小子的心界,竟然连通了他的心神。也就是在那一霎那,他的心神仿佛在一座死寂的山脉中找到了一线门,通往心界的门,他当时清晰地感知到,那扇门的开启,他的心神只是诱导,那是等待已久的一次由外点燃,而由内爆破的开启。
他与他合得来。这是一句最通俗的解释,却是最恰当的。他能感知到那座死寂的山脉力量有多保守,多强大,若是钥匙不对路,任你再强大的力量也别想破解那道固封的密码。
“现在,让我再来试试看。”门长老席地坐在雪窝里,双手合十,慢慢释放出了自己的心神。
触碰,弹开,坚硬如铁。门老头却心花怒放,原因就是,这臭小子真的是诈死,真死人是没有防御力量的。
“好吧,老夫尊重你的……诈死,不再与你较劲。”门老头起身,突然头朝下脚朝上地树起了身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感知到,老夫将狂龙舞第三式讲解于你。多了也没有,老夫一共只掌握了这三式。你看好,这第三式叫乾坤倒转,其义理是……
这样有点痴傻地半入定了一息,门老头倒转了自己的乾坤,从怀里掏出一页纸,上面记载着狂龙舞前三式的动作要领、义理、口诀,以及他自己的理解与体会。
将纸页放入皮袍中,想了想,又加了一瓶丹药。
“臭小子,希望你快些醒来,接下来,我只好重点照顾你的小兄弟了,可惜,他不是你。”
门老头毕竟是江湖中漂泊了大半辈子的武者,说完一句,转头下山,不再多看一眼。他知道,契峰让他来如此处理这个炎凰,必定是有目的的,从中也证明,有人怀疑这小子是假死,放到这里来,一定有缘由。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何让他来完成这件事,不过这正中下怀。
一道身影下山远去,另一道身影正从山上徐徐飘下。这个身影微胖,鹤发童颜。他在白凰的身前定住,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顽皮地一伸手,那件裹紧身体的皮袍向两旁分家,一页纸飘悠悠地就飞到了他的手中。
“这年轻的小老头对这臭小子还真用心啊,死了还送秘籍,啧啧,玉龙的狂龙舞啊,真是慷慨!”蹲下,伸手,几尺的距离内,微胖老者衔住了白凰的一只手,凝眉细品。
“怪不得你能骗过所有人,原来真的是天赋异禀的奇人,竟然有两个丹田,普通丹田死寂一片,有着强大壁垒的异丹田维护着一口气,呵呵,只有老夫……”正在腹语中的老者突然神色一变,“那是什么?”他的一缕神识被无情地弹开了,这屡神识刚刚要在白凰的异丹田内搜寻,探秘,却被一道神秘而又强大的气息阻断,推送出来。
老者神情尴尬地站起身,“对老夫都丝毫不客气,你小子够狠。”闷闷不乐地将手中的纸页甩进白凰的怀抱,一挥手,皮袍再次合拢,“你的狂龙舞给你,看看它能能胜过我漠龙的暴风推吧?哼!”
微胖老者如孩子一般赌气离去,为泄心中不满,刚刚离去数丈,一挥手,轰隆一声爆响,一棵被积雪覆盖的松树,树干爆裂,巨大的声响带动了山上的积雪下滑,越滑越快,越聚越多……巨大的雪崩开始了,如万马奔腾,隆隆声中,白浪滔天……老者对自己的恶作剧很欣赏,一跃而起,踏着滚滚下落的洪涛飞驰而上,对于身后,不管不顾,甚至在心中扔下了幸灾乐祸的一句话:臭小子,好好睡吧。
彻底寂静了,温暖而又又有点压力的空间中,皮袍包裹着的身体开始蠕动,许是感受到了压力,蠕动的频率加快,最后是爆发般地从皮袍中钻出一颗头颅,满眼里是黑暗的恐怖压力。
醒转过来的白凰在心中诅咒了一句:我去你个野老头,想憋死小爷我吗?
在那种假死的状态下,他依稀能感觉到,最后离开他的人是一位野蛮刁钻的老者,不然不会这样下作,只是因为自己拒绝他的探查,竟然引发雪崩来报复。真小人也!
不管身上的皮袍,白凰拿出破冰下湖的劲头,如一只奋力找食的棕熊,用力向外拱进。
有了在水下闭气半个时辰以上的锻炼经历,这段没有呼吸的过程并不是那么难熬,当黑暗变得白亮之时,白凰一拳击出,砰地一声,新鲜寒凉的空气瞬间进入了肺腑,他爬了出来。
在新开辟的洞口坐了一会儿,白凰转身向回爬,他要看看那位送他来这里的门老头到底给他留下了什么。
找到了皮袍、丹药、那页纸,白凰继续在周围翻腾,几乎又把自己埋在雪里也没有再找到别的物件,他很懊丧,前世呆子的秉性大爆发:“尼玛啊,紫玉剑呢?为何不将我的紫玉剑一起送出来?”
紫玉剑犹如他的第二灵魂,这种割裂,让他已经疲沓的神经突然间脆弱起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打猎
在雪、松、雪之间的空隙中踯躅,白凰开始观察自己的新家。受视野限制,他看不到更远的地方,周围的一切,除了坡度大点,积雪厚点,环境与他在宫山中基本一样。
选中一棵高大粗壮的松树做为基点,白凰将周围的积雪压实,堆积,再压实,一个可以挡风的新家就算成了。在宫山内,他休息也基本不进屋,大多时日,他选择在外面过夜,将唯一的床铺留给苗童。
躺在新家中仰望被积雪压弯了的松枝,白凰琢磨着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这里的环境他喜欢,唯一的问题是如何解决吃饭问题。由吃饭问题,他想到了玩弄雪崩的那个坏老头,他显然是住在附近的一个怪人,修为也很强大,自己的心界能够感知到。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虽然称呼这老头为坏老头,却不能用坏人这种简单的称呼来定义他,不然,以他的修为,伸伸指头,就能将自己戳死在这里,何必要玩雪崩呢?只能说这是一个有点小心眼的,喜欢恶作剧的怪老头罢了。
既然他能在这里生存,那么自己也一定能,人迹罕至的地方,一定是怪兽出没的场所,无非是比抓宫山内的锦鸡费点力气罢了。只是,日后要躲开那个怪老头,这可能是他的领地……不过,这老头到底是谁啊?像自己一样喜欢在自然中修炼生活的怪人?还有,他好像对狂龙舞不屑一顾,不然,这页门老头留下的“武功秘籍”,为何会原封不动地留下来呢?
一旦开想,思绪洋洋洒洒地漫展开来:为何契峰探察完自己,会让门长老将自己送出宫,扔在这里呢?门长老显然也是怀疑自己是诈死,不然不会留下秘籍和丹药。奇怪啊,这门老头干嘛对自己这样好?那怪老头显然对自己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门老头刚走,他就过来“看我”……综合起来是一点:都知道我是假死,不愿意在宫内呆了。
想到这里,白凰一骨碌爬了起来:不行,我得离开这里,离开所有人的视野……可是,苗童咋办?还有我的紫玉剑……若我真的消失了,苗童一定会伤心欲绝,这个小老弟有一颗女娃的玻璃心……显然啊,他们都不想害死我,不然我也不会活着离开王宫。既然如此,就暂且在这里修炼生活一段时间吧,待到拿到紫玉剑,联系上苗童,再跑也不迟。
想到此,白凰坐了起来,从怀中拿出门长老留给他的那页纸,仔细看起来。
山顶阴云笼罩,山腰白雪皑皑,山脚的松林内,却是一片寂静的柔和。
白凰这次突然决定离开王宫,与他的身体变化不无关系,他不能再在王宫内待下去了,不然,他可以找到一个万全之策,将苗童也一起带出来。
那晚,门长老第一次来到宫山无意中激醒的是白凰的第二丹田,即异丹田。而他与其他人一样的普通丹田仍然死寂一片,所以,若是用心神去探查他的身体,那么得到的答案就是:他仍然是一名白丁。没有人会去想他还有一个强大的异丹田,而这异丹田还有一道固封的密码,没有主人的认可,无人能够攻破。漠龙这种人是个异数,在这片大陆上,他们已超凡脱俗,无尽的阅历,深不可测的境界,如此近距离地探查一位武者,等同于透视,没有秘密可言。但即使是如此,他还是被异丹田的固封密码挡在了外面,以至于恼羞成怒地引发了雪崩。
异丹田苏醒后,白凰能够入定修炼了。但这种修炼无疑是一种折磨,形式大于内容,看起来不错的入定,收获上几乎为零。他甚至能够超越苗童,对狂龙舞前两式完整地领会与修炼,却没有结成硕果,丹田内空空如也,那枚令人向往的念丹踪影全无;甚至,他能用意念简单地移动物体,却在体内无法找到念气聚集的源地……似乎,身体在等待着什么,异丹田暂时充当一个临时的启动器……等待……丹田的苏醒?
在这种状况下,即使不是发生了锦鸡事件,白凰也想离开王宫了。两点必须离开的理由:一是,这里已被监视,他不想在别人的监视下有所作为,这也许就是身体等待的一个原因;再者,一旦真的突破了身体的某种封锁,修为突飞猛进,难保不会回到西山堡的老路上,遭人惦记,遭人嫉恨。死过两次的人,一些事情自然而然地想明白了。
假死是在了解了自己的身体之后自然想到的一个主意,异丹田的固封密码外延可以固封住身体,同时又能为身体保留一口念气,外固而内活。除漠龙外,其余的人探查到的一定是一具尸体,至于门长老在拉莫山脚的感觉,那是白凰有意为之,他并不想骗这位暗中帮助自己的老头,他们之间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许是狂龙舞为媒吧。
狂龙舞,狂龙舞……拿着那页纸,白凰从头看到尾,品着前两式,琢磨着第三式,白凰的眼前再次幻化出祖父强横的身影,进而,这个身影在天地间舞动成了一条巨龙……
先静坐入定一息,然后是狂龙舞一式二式循环往复,偶尔从入定中醒来,扔几粒丹药嘴里,增加点能量,继续入定。全身心地放松,白凰的这次修炼一连坚持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黎明的到来。
胃里已经习惯了鲜鱼汤和烤鸡的滋润,连续这么多天的缺失,此时迎着黎明的寒意,他的胃达到了一个忍耐的极限,咕咕噜噜地翻腾起来。
扔掉空空的丹药瓶,白凰站起身,向四周环视。
……一只拉莫鹿谨慎地抬头向外看了看,接着又埋头在雪窝里用前蹄扒雪。由于昨天的一场大雪崩,让这一片的积雪稀薄了很多,拉莫鹿闻到了雪苔藓的味道。这拉莫山的积雪下生长着一种雪苔藓,是拉莫鹿的最爱。拉莫鹿是杂食动物,树叶,雪苔藓,甚至小动物都是他的食物,它的犬齿很短,是为了不耽误咀嚼,但很锋利。
一阵寒风旋起一道白毛风,拉莫鹿警觉地探出头,少顷,又继续用带挠钩的前蹄在雪地上作业,鲜亮的雪苔藓终于露了出来,拉莫鹿贪婪地品尝着,但咀嚼的动作每隔十几下就要停顿一会,机敏的耳朵四下里摇动,倾听,然后再继续进食。
拉莫鹿呆的地方是松林上方较平坦的一处,在这个平台的边缘下此时潜伏着另一只“小动物”。,说他小是相对于拉莫鹿的个头,拉莫鹿的身躯至少有他三个大。
拉莫鹿又一次低头吃食,在雪野上隐去了身形,那个蛰伏在平台边缘下的“小动物”突然起跳,一身毛皮甩脱,原来是一位瘦小的少年。
少年身形如利箭,在拉莫鹿又一次抬起头之时,射到了它的近前。发一声哞哼,拉莫鹿四蹄一蹬,腾空跃出雪坑,飞一般向山顶窜去。
少年以不慢于它的速度在后面追赶,渐渐地越追越近,前方的拉莫鹿突然调转了身体,用头上的一蓬尖角猛然抵向飞奔的少年郎,少年郎大惊之下,身子一错,险险地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而一击不成的拉莫鹿只是虚晃一枪,借着下冲的力道与速度,带着一缕白烟,转眼就要消失在远方。
少年郎喷出嘴里的一些雪粒,毫不迟疑地追了下去。这里是拉莫鹿生长生活的地方,雪山上行动那叫一个敏捷。几十丈之后,身后的威胁似乎消失了……
然而,斜刺里,一道身影突然闪现,遥遥地一掌之下,拉莫鹿连哼也没哼一声,闷头滚落。
少年郎的身影出现,追着越滚越慢的拉莫鹿尸体,一个腾跃,苍鹰搏兔般,双手稳稳地摁住了拉莫鹿的脖颈和脊梁骨。
嗯?没有预料的挣扎与翻腾,手下的拉莫鹿太过安静。少年郎疑惑地松开了手。
“怎么?要抢劫老夫的劳动成果?”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少年郎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转头看去。
一位鹤发童颜,身子圆滚滚的老头一脸怪模怪样地立在那里。
少年郎心中哀鸣一声,直觉告诉他,这老头就是昨日引发雪崩的那位对狂龙舞都不屑一顾的坏老头。
此少年郎就是白凰,他利用几个时辰的时间搜寻,终于发现了一只四处觅食的拉莫鹿,又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跟踪与等待,找到了一个猎获的时机,到头来……可是,白凰用一只脚踏住拉莫鹿,笑着道:“这位前辈,您是住在这山上,还是到这里来打猎?”
“老夫既住在这山上,又时常在这里打猎。”胖老头回得很快。
“哦,那您是地主了,小的刚来这里,打了猎物应该孝敬您一半,您看……”
“小子,没听明白吗?这拉莫鹿是老夫猎得,为何需要你来分一半?”
“前辈,这只拉莫鹿是我一早就盯上的,现在也是我亲手捉住的它。”白凰说着,脚下动了动,意指这只猎物现在就被他踏在脚下,你说这是谁的猎物?
“你擅闯老夫的领地,不追究你也就罢了,还想贪得老夫的猎物,臭小子,想耍横吗?”
白凰心底再次哀鸣一声:你姥姥,我倒是想耍横,可我敢吗?一个没有任何征兆出现在你面前,不声不响就能处死一只拉莫鹿的怪物,是我耍横能耍得过的吗?你看他此时站在那里风平浪静,让你感觉不到一丝强者的压力,这才是最可怕的,他的修为深不可测啊!不行,我得离开这里,在这么一个老怪物的领地内生存,危险是时时刻刻啊!
“那打扰了。”
白凰虽然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可在这人迹罕至的雪山上,与一个不知底细,只知道很强的老怪物较劲,那不是性格,而是智商有问题。
向胖老头施了一礼,白凰不再留恋脚下的猎物,直接下山。
胖老头神情一愣,他没想到这少年郎如此干脆,说走就走,哪怕他的肚子雷鸣般地闹腾。
哼,我看你能撑几天。胖老头准备看笑话,不再理会闷头下山的少年,伸手一招,那只拉莫鹿就到了他的手中。
一步抬起,胖老头准备上山。但抬起的脚步却停留在了半空:不对,这小子是要逃跑,如此决绝,那一定是他意识到了什么,明明肚子很饿,却不与我这个看起来无害的老头争一争,那必定是他有所察觉……哇呀呀,我还是看轻他了,这小子既然是个异类,那洞察力一定非凡无比……我是自作聪明了。
“砰!”一声闷响,白凰的前方,那只拉莫鹿的尸体凌空落地。随即,胖老头的身影也闪了出来。“小子,侵入了别人的领地,说走就走?太随意了吧。”
“前辈,小的不是侵入,而是无意走入。谁知道这鸟不拉屎,连怪物也不稀罕的地方能有人居住呢?”
臭小子,骂我连怪物也不如?“臭小子,废话少说,既然你侵入了老夫的领地,那就罚你为老夫烤出一餐拉莫鹿肉吃,吃好了我们两清,吃不好,哼哼,再说。”
白凰翻了翻白眼,心内嘟囔了一句:老不讲理的。
“骂人是无用的,走吧,到你的窝里去。”胖老头仿佛能读出白凰的内心。
在胖老头的看押下,白凰拖着拉莫鹿不情不愿地向他的临时住地走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吃货的教诲
一把精致锐利的小刀由胖老头的手中甩给白凰。
当篝火生起,噼啪的流油爆裂声传出来时,胖老头变戏法一般从身上不断地掏出各式调料小瓶子甩给白凰,白凰惊喜大于诧异,心下已经明白,他遇到了一个标准的吃货怪老头。手中的小刀敏捷快速地在拉莫鹿肉上划开无数的道道,然后把各式调料均匀地撒上,熟练地翻转着拉莫鹿,醇香的味道浓烈地四下弥漫……
胖老头故意绷住的脸随着白凰熟练的烤肉动作慢慢解冻,无意识地灿烂成了一朵浓艳的花儿。
小刀一挥,白凰割下一缕冒着热气的肉条甩进自己的嘴里,啧啧有味地品尝着。
一脸花儿的胖老头蹙起了眉头,刚要开口抗议,小刀一挥,一条更大的烤肉飞到了他的面前。“前辈,熟了,您尝尝。”
抗议的话儿被到嘴的烤肉条堵了回去,胖老头贪婪地将肉条顺进嘴里,刚刚咀嚼了一口,就惊讶地看了一眼白凰,尽管白凰的烤肉技巧很熟练,但对于一个标准的吃货来讲,这不算什么。问题是,看着并无特殊技巧加入的烤肉动作,这臭小子烤出来的味道咋这样特殊呢?
本来是要难为白凰一番的,念在烤肉的味道特殊地好,胖老头收回了先让他看着自己吃饱喝足之后再赏他吃两口的恶作剧心思。一老一少不再多话,一门心思地品尝着醇香的烤肉。
诺大的一只拉莫鹿被两人一次性吃下去一多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老一少直接躺倒在雪地上,迷迷糊糊地消化食。
即将入眠的白凰被一道声音惊醒:“念你烤肉的技术还可以,老夫准你在我的领地内混几天,不过,你得用劳动来支付租金,以后老夫每天过来吃一次烤肉,若是一次吃不好,打你屁股,三次吃不好,赶你离开这里。不过,不要怪老夫没有提醒你,方圆百里之内,只有这拉莫山上能找到活物,哼哼。”
胖老头说完,摸着肚子,一摇三晃地向山上走去,看着很慢,却转眼不见了踪影。
哼,吓唬我?百里之内不成,小爷我不会跑到几百里之外?
这只是一句情绪话,一顿烤肉吃下后,不单身体和胃得到了安慰,同时也让白凰抛去了一些戒心。一个有性格的人,并且率性地在陌生人面前暴露这种性格,那么此人绝对不会坏到哪里去。如这个神秘的胖老头。他那么好吃,并且丝毫不做作,如此一个人,内心定是敞亮的。一个阴暗的人,即使是装,从他的骨子里也时刻散发着恶毒之气。
两次生死边缘徘徊过的白凰,已能从细枝末节判定一个人的伪善。
既如此,我且安稳地呆几天吧,抓紧时间修炼是第一要务,不然,天下之大,哪里都不是安稳之所。
……说是每天来一次,却一连三天没有出现,白凰难得清静。有那天剩下的一半拉莫鹿,白凰这几日不用再为食物奔波,索性不停歇地入定修炼。
三十丈开外,一道目光远远地审视着这位用功修炼的少年,终于在第四天摇摇头,迈开了脚步。
“臭小子,老夫的烤肉准备好了吗?”胖老头隔着几丈远就大声吆喝。
白凰悠悠醒转,无奈地看向胖老头,“你不来,我烤给谁吃?”
“听你话中的怨意,是怪老夫没有兑现一日一现的诺言?”胖老头两步……也许是一步就走完了几丈远的距离,来到白凰的身前。“远看,一团雾气闹腾的欢,实则你的头顶上升起的是一道怨气,近看,嘴唇紫污,脸色苍白。小子,走火入魔的先兆啊。”
白凰震惊。他这几日前所未有的努力换来的却是深度的疲惫,这在以往是没有的状况。越是努力,结果越是相反,这如何解释?
白凰没有吭声,只是怔怔地看着胖老头。
胖老头大刺刺地在他面前坐下,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道:“天才多数时候是上天对其人的一种惩罚,能修成正果的天才寥寥无几。你从哪里来,你是谁,老夫一概不知,也不想问你。因为多半你会撒谎。不过撒谎与实话实说,对于老夫我没有任何意义。此生我没有敌人,也没有真正的朋友。你,一个所谓的天才少年实实在在地坐在老夫的面前,那么,这冰天雪地寂寞得纯粹的拉莫山上,你没有过去,同样的,老夫也没有历史,就是我们两个实实在在的人。什么是修炼?真正的修炼是脱离了世俗,空灵寂静,心安静了,才能听到自然的声音;虚灵宁静中才能在辽阔的自然中寻求到永恒。不能为修炼而修炼。臭小子,你头上的那屡怨气说明你心中有放不下的仇恨,带着这种功利性,急着寻求一种目标,这是修炼的大忌,尤其是对于像你这样的奇异之人,很难走下去。身体来自于自然,上天不允许你如此糟践它。而一旦有所成就,那也定是走火入魔的开始。”
白凰的思绪被胖老头带进了一团迷雾中,隐隐地,迷雾的前方似有一丝耀眼的光亮,但从迷雾中走向光亮的路途异常曲折,他一时间绕不出来。
“天才少年是世间瑰丽的宝石,可遇而不可求,老夫我也不能免俗。你有两个丹田,异丹田有着强大的固封密码,老夫我还探查不清楚内里的状况。这种特异的身体结构,古来不是没有记载,但在现实中,老夫还是第一次碰到。按照逻辑,异丹田是不参与修炼的,那里只是能量的储藏地,即,别人只有一个丹田储藏念气能量,而你多了一个,这就是强大的根本,一旦修炼成功,你的修为定是普通修炼者的两倍以上。但老夫探查到,你的丹田还是一片枯寂,白话说,你日夜修炼却毫无结果,仍是白丁一枚,呵呵。”
白凰笑不出来,胖老头越说,他越感到压力加重,这如何是好?
“但是,你小子的异丹田却十分诡异,不让你完全绝望,它时时能唤起你修炼的欲望,也能让你模拟到修炼的入定与吐纳,呵呵,就是不给你该有的结果。”
胖老头再呵呵。白凰忍无可忍地向他翻起了白眼。
“好了,老夫说了这么多,肚子饿了,现在生火烤肉。”胖老头现出了老无赖的嘴脸来。
第一顿烤肉吃得太饱,这几日,白凰吃得很少,连续入定也没有了胃口,所以还剩下了一半的一半。
白了胖老头一眼,白凰生火开始加热剩下的那块拉莫鹿肉。
“做什么都要用心,小心老夫打你屁股。”胖老头明察秋毫。
想想胖老头为自己说了那么多,也怕真的被他打屁股,白凰集中精力,用心烤肉。
吃着烤肉,喝着他带来的美酒,胖老头很陶醉地说道:“这味道很特殊,老夫那两个笨弟子烤不出来,看来老夫还得多留你几日。”
白凰无话可说,只得再次翻白眼。
“臭小子,不知道老夫的话语有多金贵,单单付出点劳动就有怨气,不知是天傻地傻,还是你傻我傻。”胖老头喝下一口美酒,从地上站起身,“还是我傻啊。臭小子,只有忘掉你所有的过往,你的异丹田才能感受到诚意,也许会帮助你开启你的丹田。狂龙舞没甚大用,不过,对于你境界升级,许是还有点小帮助,呵呵,三天后,陪老夫狩猎去,拉莫鹿吃够了,下次换个……”话没说完,人已经无影无踪。
“忘掉所有的过往?”白凰重复着胖老头的话,“哪里那么容易?两次生死徘徊,家人亲人被杀死在你的面前,哪个能够忘记?若说以前我的修炼有着世俗的功利性,而如今,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功利性,只是为复仇而修炼,这难道不是正经的动力吗?”
……凛冽的白毛风刮起,整个拉莫山隐去了身影,天地间除了尖啸的鸣响,白茫茫,混沌一片。
一个裹在皮袍里的小小身影端坐在混沌中,白毛风刮过,他的身影时隐时现,最终消失在茫茫白魔的肆虐中。
他没有入定修炼,他在冥想。更确切地说他没有刻意地去想什么,只是在感受着天地间的律动,哪怕是如此恐怖的节奏。
一连三天,他不吃不喝,尽力忘记自我,就那么静静地端坐,不管白魔天摇地动地疯狂……身体很快就融于了自然,这是被动的:姥姥说这孩子太拗,疯魔;舅舅说那就赶出去;白魔说交给我吧……
第四天,白毛风停止了疯狂的肆虐,银色的世界里一片寂静。一脸红光的胖老头踏青似得从山上飘了下来。
眼前的景象让胖老头灿烂的面容闪过一道乌云,但仅仅是一瞬间。
原本就简陋的一个窝,此时什么也看不到了,包括篝火余烬和烤肉架子。
胖老头向着雪地里的一个微微凸起挥动了一下手臂,狂风乍起,白雾沸腾,一个皮袍包裹着的身影显露出来。手再一招,这道身影就飞升起来。胖老头没有要接住他的意思,右手中指一弹,一道劲风砰地击在白凰的印堂上,然后……
“老人家,打扰别人的好梦是不礼貌的,知道吗?”从雪地上爬起来,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摸着额头,白凰向着胖老头再翻白眼。他自觉很无奈,面对这强大的怪老头,他能做的反抗似乎只有不停地翻白眼了。
胖老头也翻起了白眼,“臭小子,不感谢老夫救了你,还跟老夫谈什么礼貌不礼貌的。我很怀疑你少年天才的称谓,做的事情傻子都会笑掉大门牙的。”胖老头如此说是后怕,一个连丹田都没有开启的白丁,哪怕他的体质再特异,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不吃不喝三天三夜,那也是极度危险的事情。意志力再坚强,凡身肉胎却无法支撑,若是入定修炼还好点,只是坐在这里发呆,经脉不运行,血流缓慢,身体不冻僵才怪。
“少年天才?前辈,您给我封的?第一次有人这样奉承小的,嘻嘻。”白凰这一嘻嘻,才感到面部的肌肉那么地僵硬。
“呵呵。“胖老头狰狞地一声笑,“看老夫怎么再奉承于你。”话落手起,白凰的小身子嗖地被吸到了他的大手里,另一只手瞬间在他身上敲击了几十下,当然,最后一下是落在屁股上的。
向前抛下手里的野小子,胖老头边迈步边道:“走吧,三天没有吃到烤肉了。刮了三天白毛风,今天正是狩猎的好时机。”
白凰揉着被敲疼了的屁股,不情愿地跟在胖老头的后面,向斜上方的山上走去。
一迈步,白凰心下大喜,原来这胖老头是趁机给自己舒筋活血来着,刚刚不适的身体,此时已经脉大开,气血欢流,只是,屁股上的这一巴掌好像是多余的……
胖老头看似走得不快,却需要白凰小跑着才能跟上。这引得白凰盯住了他的双脚,希望能看出点什么。对于步伐身法,白凰在以前曾有过研究,也曾经初步掌握了御风术。
只是,白凰不但没有看明白,眼前突然间恍惚起来。
“臭小子,几天几夜的苦思冥想,可悟到了些什么吗?”胖老头开口问道。
“顿悟什么的没有,肚子告诉我,不吃不喝是不行的,饿得慌。”
胖老头的眉头跳了一下,没有说什么,继续上山。
山势越来越陡,白凰的脚下开始打滑,胖老头却装作没看见,继续在前面大步迈进。
“前辈,还要往上去吗?狩猎不该到山顶的。”白凰喊道。
胖老头不回答,脚步越来越快,几个闪挪,胖胖的身影已然冲到了山顶。
白凰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跟在后面。在宫山时,他以为自己再不会被自然的环境所困扰,爬山,入湖,上树如履平地。可在这里,面对真正的雄山,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艰难,什么叫无奈。
仰望几乎笔直向上的最后一段山路,白凰几乎绝望了。尼玛,上一步滑两步,一个不小心,滚落万丈深渊,那就是万劫不复啊。
这里跑不起来,也跳不起来。犹如兽困笼中,白凰焦躁地在原地转圈。
“哈哈哈,小辈,以为抵抗了白毛风三天三夜的侵蚀就是英雄,就能主宰我的拉莫山了,到头来,却连山顶都上不来,现在,肚子饿吗?”山上突然传来胖老头的嘲笑声,人影是一点,声音却异常清晰。
“这胖老头记仇啊,怪我刚才的回答不正经,在这里等着我呢。”白凰心道。
“前辈,就是因为肚子饿,我才上不去山的,小的不陪你了,这就下去找吃的。”白凰向着山顶喊完,不等胖老头有何反应,立刻向斜下方跑去。身形越跑越快,带起一溜雪舞。
胖老头怔住了,他没想到是这个结果,“野小子,你敢……”下面的话没说完,他就看到那斜着跑下去的身影却在山腰处划出了一道圆弧,又向上跑来。速度并不比向下跑得慢。然后就是蛇形状的轨迹,到了最笔直的一段,速度达到了极限,如一枚陀螺,旋起纷飞的雪雾,拱向山顶。
第一百五十章 地龙洞府
一老一少站在山巅向远处眺望。
“小子,此时有何感想?”胖老头还是不吸取教训,继续向这曾经的呆子提问题。
“风大,冷……”白凰一瞥之下,胖老头脸颊的肌肉在弹跳,慌忙改口,“渺小,我们,不,是我。”他的回答都是下意识的,就像在私塾回答先生的提问一样。但反应过来的他很怕这种习惯性的走调会激怒胖老头,飞起一脚,他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许是改口改得及时,也有了点正经气,胖老头脸颊的肌肉恢复到平静状态,“你的感觉还算准确,人类面对大自然确实是渺小的,从形体上甚至大不过一只大漠狼、拉莫鹿。可人是万物之灵,不以大小立于世。人有智慧,有胸怀。站在这里一览众山小,这是因为你登上了拉莫山的最高峰,尽管你很渺小,但你的胸怀可以装下它们,甚至是天地。修炼要有大格局,眼前的一切,你都可以装进你的胸怀,认识它们,与它们对话,久而久之,它们就在了你的脚下,随你丈量。”
白凰沉默了,这些道理他以前也接触过,甚至在西山堡的第一次修炼的前夜,他就是这样下意识地与山川、松林、溪水对上了话,仿佛有了顿悟,这才走上了修炼之路。但此刻,站在这耸入云端的拉莫山上,听着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怪老头如此一番讲解,其意又有了新的升华,更具体了,身临其境的顿悟感是那样的亲切鲜活,舒畅的快感在心底流淌,心斋在迅速地扩展,放大……
“前辈,修炼要先修心吗?”白凰第一次与这胖老头认真对话。
胖老头转头看了他一眼,郑重地点头,道:“大多数人带弟子首先传授的都是练气的技巧,双眼紧紧盯着丹田那枚念丹的成色,很少有人能够参透修炼的本质。练气不修心,永远达不到那最高的层面。”
“最高的层面……”白凰重复着这句话,一脸的神往。
“有目标是好的,可天天憧憬在梦想中的人必定被梦想困扰。这也是修心的关键一部分。能够放下心中的所有,天地才会给你所有。”
“前辈,可以问……个问题吗?”一道强风袭来,让张口说话的白凰突然结巴起来。
“不能。”胖老头很决绝,“若想在我这里多混几天,那就什么也不要问。知道吗?老夫最讨厌多嘴的孩子。”
“我是要问您还要在这里站多久,小的肚子真的很饿,很饿的。”白凰的白眼翻向一边,根本不看胖老头,也许是不敢。
胖老头的喉结动了动,一瞥之下的白凰立刻道:“修心很重要。”
胖老头的喉结再动。
白凰:“看,看,那里好像有东西在动,前辈在此休息,小的下去逮住它。”
说完白凰就要往下跑,却被一道强大的牵引力拽了回来。“跟在老夫后面,到那里去。”胖老头伸手指向的地方是一道深谷,而且是峭壁下的深谷,正是白凰看之心惊胆战,避之唯恐不及的万丈深渊之最深处。
不管白凰惶恐的神情,胖老头丢下一句:“跟不跟,随你,机会只有一次。”完后,身子一纵,头朝下,张开双臂,如一只大鸟般贴着雪面,急速飞了下去。
白凰脸色发白。这尼玛明知道下去就是一死,却还要硬着头皮下去。不是……老头希望我死吗?
修心!这是修心吗?分明就是休命!
急速间的内心挣扎令脑袋一片空白,后面袭来的一道寒风抖动了他的身体,下意识地迈步,站在山巅外延的身子就那么滑落了下去……寒风扑面,雪粒纷飞……加速度没完没了……终于飞了起来,同时,一颗心也飘了起来……
一段飘飞之后,身下突然彻底空虚起来,虽在迷糊中,白凰也感知到了极度的危险,他冲出了山坡,开始向深谷坠落。
除了心跳,身体能够感知到的只有呼呼的风声。这种感觉太熟悉了,紫山的断背崖他体会过一次,只是,那下面是水,深度也不及这里的一半。这里是雪谷,不被摔死,也将被埋进万丈冰窟内……胖老头,我诅咒你十……一道巨大的托举力突然自谷底上浮而起,白凰感觉到身体明显放缓了下落的速度……我这是落地了?临死前的错觉?
你六舅的!一股邪恶之气冲顶,白凰似在梦中一般,鼓动起身体内全部的气力至右拳,一个鸽子翻身,轰然向着下面击出……潜意识里,这是他留给世间的最后一搏——哪怕你是寒凉的冰雪,收走我之前也要先享受一下小爷的愤怒与不甘……
“砰!”一声爆响之后,身体再次加速下落,这次感觉真切而清晰,再然后……“嘭!”
胖老头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那个不知好歹的野小子急速地跌落进冰雪之中,不为所动。
许久,一个狼狈的身影自冰雪的深处爬了出来……“嘿嘿嘿,前辈,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股狼性,临死也要搏一搏。”胖老头不无讥讽地回了一句,看向白凰的眼神很是古怪。
“谢前辈的搭救之恩。”白凰从雪窝里爬出来,抖擞着身上的冰雪,然后疑惑地转头查看谷底的情形。“前辈,我们不是要找吃的吗?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视野之内,陡峭的,闪烁着冰雪寒光的崖壁直插云霄,淡淡的雾气漂浮在谷底,谷底宽约十丈,长约四十丈。人站在谷底,比站在山巅还显得卑微,四周的崖壁太过冷酷雄奇。
胖老头收回古怪的眼神,神情从未有过地肃穆起来。面对一处崖壁,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似在祷告。
之后,他双眼倏睁,两臂在胸前一个盘绞,接着向前送出,“砰!”轰隆一声巨响,他面前的崖壁上炸开了一个口子,一道深不见头的暗洞显露出来。
白凰惊奇地看向那里,这怎么会有一个洞?胖老头是怎样知晓的?
“随我进去,不问,不动,默默感受。”胖老头向他发出威严的命令。
胖老头率先踏入,白凰心下忐忑地跟了进去。
入洞的第一感受是十分温暖,与外界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刚开始视线模糊,一片黑暗,随着深入,渐渐有了一丝光亮,那是洞壁上的一些岩石发出的晶光。
走到一处开阔地,胖老头对白凰说道:“你在这里入定,修炼或感受都行,老夫不喊你,你不要起来活动。”
面对这神秘莫测的环境,白凰没有违逆胖老头的心思,在一块并不潮湿的石板上盘膝坐了下来。
胖老头见白凰此时像一个听话的乖宝宝,微微点头,然后继续向洞府的深处走去。
拐过一道弯,前方突然出现一片灿烂的晶光,绿中带紫,将这一段的洞府映照的一片灿烂。仔细看,这些晶光是由两只晶体发出来的,一只为绿芒,一只为淡紫色的微芒。
……与此同时,山上漠龙居住的洞府入口处闪出两道身影,惊慌失措地向着远处的深谷观看,那是他的两个弟子,边子路和柯山。刚才的巨响惊动了他们,那里时刻牵动着他俩的心思。
“师傅下去了?”柯山问道。
“只有师傅,哪个有胆量打开地龙洞府?”边子路虽然回答的明确,脸上的疑问却并不比柯山少。
“为何?他老人家并没有通知我俩……”柯山继续发问,同时怀疑的目光扫向边子路。
边子路有点恼怒地回了他一眼,“师傅不会让我吃独食的,收起你的小心思。”
“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师傅此时打开地龙洞府是何用意?几十年前他独自打开过一次,消耗了一只地龙,并告诫我们,不管修为境界如何,人一生只能耗费地龙一只,现在洞府内只有两只地龙,若是……我真的是不明白。”
边子路没有说话,脸色阴沉。打开地龙洞府在拉莫山上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师傅上山的年数已说不清,但地龙洞府只打开过两次,第一次是按照仙书确定地龙洞府的存在,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几十年前那次是体验,也就是耗费。“那时你刚上山,还体会不到师傅前后的巨大变化,怎么说呢……”边子路回忆着,最后不自觉地感慨一句。
“返老还童呗。”柯山砸吧了一下嘴,“他的面色越来越光滑,脸现红光,这个我还是记忆犹新的。只是,今天为何会突然打开地龙洞府呢?也没有告知我们一声。”
边子路沉思着,突然道:“与刚来的那个野小子有关系吗?师傅这些时日时常与他见面。”
柯山神情一滞,猛烈地摇头,“连我们俩都没有资本,也没有资格耗费地龙,那个野小子更是连边也摸不着,师傅要害他,还用费那个心思?动动手指就罢了。”
“可是,师傅怀疑那小子是异人呢。”边子路的脸色更加阴沉。
“走,我们到山脚下看看去,那小子若还在就无事,只是师傅定期到地龙洞府查验罢了。”
“对。”
两道身影飞速向山下掠去。深谷那里他们是不敢去的,漠龙可以不惩罚他们,他们自己也得有命能够活着上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地龙加身
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转换的大刺激,此时又深入到一个莫测的神秘洞府中,若是能够安心地入定,除非不是人……白凰却真的入定了,两次死而复生,再次面对生死之时,他几乎没有了回味经过的兴趣。至于神秘莫测的洞府,不是他自己无意中闯进来的,而是跟着一个猜不透有多强大的胖老头进来的。
经过几天的接触,白凰对这位胖老头已没有了戒心,其实这种感觉在第一天到达拉莫山,还没有从假死中清醒过来就已形成,首先其异常强大,强大到他生不出敌意来。其若想碾死他,他早已是这拉莫山上的一块冰雪了。再是其对狂龙舞的态度,熟悉中的不屑,说明了其是一位脱离了尘世的绝世强者,世人眼中的奇迹,在其心中也就是一种存在罢了。
无形之中,他已在心中默认了老者的尊师地位,不然,明知滑落深谷有生命危险,为何还会义无反顾地跟随?山风推背只是一个引子或借口,以他的灵活,完全可以在滑落中改变方向。没有那样做,下意识里是对胖老头的完全信任:他不会害自己这样一个小辈,他好吃,性格爽朗。这样的人不管多么睿智,阴谋都离他很远,最多耍一些有趣的小手段罢了。
洞府内很静,白凰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的入定由浅入深,渐渐走向佳境:从未有过的,如实际一般的甜鲜灵气深入肺腑,贯通丹田,是的,他的丹田有了感觉,在这股不断增强的浓郁的甜鲜灵气中苏醒了一角,如熟睡中醒来的婴儿,伸出小舌头,香甜地吸允着乳香,随着肚肚的撑起,整个小人都欢快起来……
拐过一道弯,洞府的深处,胖老头两手招展,一手安抚一只发光体,绿晶体慢慢退后,最后消失,胖老头额头滴落一滴晶莹的汗珠,双手同时对着淡紫色晶体招抚。他嘴唇微动,似在默念咒语,双手掌心灏光毕现,远远地笼罩在远处的淡紫色晶体身上。
白凰醉了,入定至深,如熟睡中的脸庞浮起两朵嫣红,异丹田缓缓开启了固封的密码,一团深紫色飘飘悠悠,似万千手爪,吸纳着闯入体内的甜鲜灵气……突然,寂静的洞府猛烈地震荡起来,洞府外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隆声——又一次雪崩了。
洞府内的深处,胖老头额头的汗水开始快速地滚落,一向红润的面庞走向紫红,双手的掌心灏光大盛,如加大了功率的探照灯一般,笼罩炙烤着淡紫色晶体。淡紫色晶体狂乱的身子仿佛被强力摁住,翻腾的频率由强至弱,身上的晶光也由盛到衰,直至熄灭。灏光下,它只是一个三尺多长的褐色长条。
胖老头摸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缓步走到它的面前,双手合十,嘴里默默念叨,尔后右手中指与食指并拢,隔空向地上褐色的长条划过,如一道看不见的利刃,锋锐过后,地龙的尸体从中心翻开,一颗淡紫色,普通鸟蛋大小的珠子就到了胖老头的手上,晶莹剔透,温润的光芒,闪烁着神秘的紫色。
雪崩之后,白凰就从入定中惊醒,不过,他没有动,胖老头的叮嘱他记得非常清楚:莫问,莫动。那就不动,静观变化。
脚步声略微沉重,胖老头的身形缓缓从洞府的深处走出来。看到端坐不动的白凰,他欣慰地一笑:“小子,刚刚可有特殊地感受?”
“嗯哪,我……”白凰点头,刚要陈述一些感受,胖老头右手一动,一团紫色的光球一闪就没入他的印堂中,神庭中紫光炸裂,白茫茫一片混沌。
“安心入定,时长无限。”说完,胖老头转身,对着洞府的深处盘膝而坐,不再理会惊讶惶恐的白凰。
……一连七天,边子路和柯山都徘徊在漠龙的洞府入口,脸色越来越沉重,如阴云聚集,只等暴雨如注的机会。可是这个机会迟迟不来,积聚的阴云转换成了颓废的苍白,有那么一点绝望的味道在其中。
“以时间来判断,怕是一只地龙已被消耗,只是不知是师傅本人,还是那个野小子。”说话的是柯山,一脸的颓废。
边子路看向远处的深谷,“这么大的雪崩,一定是地龙被消灭时反抗的结果。”
远处的山谷内已新堆积了约十丈厚的积雪,若是普通的武者,没有生还的可能。
“师兄,我问你呢,是师傅,还是那野小子。”柯山见边子路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忍不住提高了声调。
“修心,师傅的教导要牢记。”边子路的脸色尽管苍白无比,却故作镇定地教训柯山。面对没有悬念,且无法改变的残酷事实,边子路选择了装。不管是谁消耗了一只地龙,结果是一样的,地龙洞府中仅剩下了一只地龙。师傅早先的暗示已然作废,他和师弟柯山一人一只地龙加身的美梦破灭了。还好,还剩下一只,他是师兄,他比柯山更有机会得到这个赏赐。那么,此时就要显得比师弟淡漠一些,才能更体现出他大师兄的气度。
“卧槽!”柯山是个直性子,边子路的突然装逼惹恼了他,“你就那么确定,最后一只地龙属于你?”
边子路眼里射出一道精光,直视柯山。
柯山毫不避让地迎了上去,“师傅不在,我们俩玩玩?”
边子路眼里的炙热慢慢减退,“若是师傅消耗了地龙,我们无话可说,但若是被那个野小子占了便宜,我们是得要点说法,不然睡觉都会被气闷憋醒的。”
见边子路如此说,柯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退去了尖锐,却浮上了仇恨的怒火,“这个说法必须要,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拉莫山,拉莫山的一切是属于我们的,偷了拉莫山的东西,要用命来偿还。”柯山的话直接干脆。
……地龙是仙界送给紫玉大陆修炼者的礼物,在最有灵气的地下洞府中生长,吸收的是地府深处的灵脉,百年成形,百年结珠,期间,每隔几十年晋级一次,晋级的表现犹如人类武者,由白转绿,至成熟为紫色。它不会主动爬出洞府伤人,但修为境界达不到要求者,一旦接近洞府,它身上发出的芒光,哪怕是最初的白色,也能瞬间杀死靠近者。一只成熟的地龙,轻轻一个摆尾就能引动地震,进而引发雪崩。平时安顺的地龙,一旦发怒,那就是山崩地裂的灾难。
地龙洞府中,漠龙首先从入定中清醒。他入定的位置正好挡住了通往洞府深处的通道,这样做无疑是为白凰入定护法。对于地龙的性情,这个世上只有他最了解,看着无害,实际却很恐怖。虽然这里只剩下最后一只地龙,且还在绿芒的弱小期,但防范还是必须的,那个臭小子一旦在入定中遭受地龙的偷袭,即使有十条命也将不保。
没有回头,漠龙也能知晓白凰此刻的状态。“看来是起效了。”他在心中默默点头。
做为一位脱离尘世久远的修炼者,漠龙几乎下意识地排斥任何靠近他的陌生人,若是白凰不是一位少年,即使他是一个“异人”,漠龙也不可能将其拉到身边来。经过短短的几天时间的接触,漠龙没有失望,眼前的这位异于常人的天才少年很合他的脾气,率性,不做作,身上虽然有故事,性情却依然爽朗。
世人都叹弟子拜师之路异常艰难,却很少了解师傅渴求天才弟子之困惑,一旦遇到……东门来泰如是,门长老也是,传说中的三龙之一漠龙也如此这般“情怀大开”。
这一刻,他忘记了他的两位正式弟子,他的全部心思都在身后的这位陌生的少年身上。地龙是仙界送给他的礼物,珍贵无比。但当他掌握了这位少年的身体状况后,却欣喜异常地,毫不犹豫地带着他来到了这里。白丁少年能够接受地龙加身,可遇不可求啊,至于地龙珍贵这种凡人的感慨心思,在他心里根本没有泛起。能够成全这位天才少年,是他此刻最大的心愿。
至于这个少年是不是,能不能成为自己的正式弟子,那,呵呵!漠龙现在不想这个。
“呼!”
身后传来一声满足的吐气声,臭小子从七天的长长入定中醒来了。
漠龙转身,盯住了白凰。
“前辈,我睡了许久吗?”白凰眼神明亮,话音清朗。
“我们出去吧,该你打猎烧烤伺奉老夫我了。”漠龙的眼神同样明亮,当然内里还有点点的慈祥,点点的欣喜。
“哦。”白凰挠挠头,“这肚子确实是空了,您听听。”白凰曲指弹响自己的肚皮,发出“嘭嘭”的回声。
“臭小子,老夫让你烧烤填饱我的肚子,你却敲响你的肚皮,气我不成?”
“嘻嘻,彼此彼此。”白凰嬉皮笑脸地率先向洞口走去。
漠龙白了他一眼,像个真正的老者一样,脚步蹒跚,略显沉重地跟在后面。
到了洞口,白凰傻眼了,不知有多厚的积雪将洞口封得死死的,没有一丝光线透进来。
“前辈,您坐下歇息一会儿,我掏个洞,先钻出去。”白凰回头道。
漠龙不吭声,算是默许了白凰的表现。
白凰双手一举,一道澎湃的力量从刚刚开发的丹田处涌出来,将他的双手支撑得硬如钢铁。
漠龙的眼神在黑暗中亮了亮:嗯,不愧为天才少年,短短的几天时间,就有如此大的进步。
“刷刷刷。”白凰一头钻进积雪中,奋力向前拱进。
可是,十丈厚的积雪,若想穿透,哪那么容易,很快,白凰就被积雪吞没了身影,前不见头,后被落雪覆盖……
……一道冲天的雪雾随着一声爆响从深谷中升起。边子路和柯山一起看向那里,雪雾中,两道身影飞升而出,踏着雪浪急速掠向高高的崖巅。
“他们出来了。”柯山道。
“我看到了,师傅带着他,不然他永远出不来。”边子路道。
“这是……”柯山的脸上阴晴不定。
“应该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那个臭小子消耗了一只地龙。”边子路的脸色比积雪还苍白。
“是的,不然师傅没必要带他下去。”柯山一脸紫红,气息格外粗壮。
狞笑一丝浮起在边子路苍白的脸上,“你说,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是不是也能起到点作用?”
柯山一愣,接着就“嘿嘿嘿”地奸笑起来,“好主意,这样风险也少点,我们也不必为达到那个所谓的境界苦苦挣扎了。”
“以后就不是挣扎了,而是突飞猛进。”边子路突然豪情上涌。
第一百五十二章 白鸽
房间内放置了两个炭盆,暖意洋洋。在紫山帝国中,这种情形十分罕见,这里没有分明的四季,更没有严寒的冷酷。
躺在床上休养了半个多月,身上的伤痕基本痊愈,面上也恢复了少女特有的红润,离下床不远了。可是,东门雪依然不想走下地,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一个凶手,抑或是一位救命恩人。
最初的一个冲动,心中唯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救出自己的父亲,哪怕就此走向地狱。从昏死中醒来,她发现自己不单没有走向地狱,还被安排进了后宫,身边多了两位伺奉自己的宫女。
走进宫内是她最初的决心,真的走进来了,她的一颗心却开始忐忑起来。这不是她原来想象的样子,她要的是据理力争,要的是挺身而出,奢侈点是与父亲一同走出帝都,一切不计较,一切可以不要,只要一家人可以团聚,安稳地过日子。
以前的她从没有要进宫的打算,这里与她的生活很遥远,她是一只快乐的鸟儿,自由飞翔在东山堡广阔的山水间。她不喜欢被囚禁,哪怕是地位崇高,天下众少女都梦寐以求的玉仕对她都毫无吸引力。这与父亲从小的教诲不无关系。后来,那个人出现的后来,这里更成为了她生命的禁区,从心底里拒绝。
可是,一切都变了,东山堡内的家没有了,父亲被囚禁,哥哥离家出走,而那个他,心中最为牵挂的凰哥已与她阴阳两界,再也见不到了。
眼泪不自禁地滑落,心碎伴随着每次的泪湿,渐渐趋向麻木。此刻躺在床上的她,很想就此睡过去,永远不要醒来。可是,仅有的一点理智提醒她,她此生最大最后的一个任务并没有完成,父亲还在大牢中羁押。
冰凉的冬雨已停,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东门雪颤动着眼帘,缓缓睁开了眼,她似乎觉得屋内有了一丝异样,轻轻的脚步是宫女离去的声息,那道灼热明亮,刺眼锥心的金色是光线吗?
东门雪的瞳孔渐渐放大,金色光线的尽头是一个她认识又陌生的年轻人,在一圈淡金色光线的笼罩下,那张脸帅气神秘,甚至有点阳光的味道,尤其是,他在微笑,对着她,很暖。
东门雪闭上眼,然后再睁开,确定了不是幻境之后,她欠起身,准备下床。这个人是她拼死进宫的源头,现在到了她的面前,一切的思绪都瞬间凝固,飘远,唯剩一个念头:机会!这个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年轻人及时地抬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重新放倒了东门雪,“你要起来施礼吗?免了。”声音温润,带着深深的磁性。
东门雪急了,再次坐起身,“不是,我有事要……”
年轻人摆摆手,“不要急,一切都会解决的。”
许是感受到对方强大的实力不是她能随意挣脱的,也可能对方的态度让他急躁的心绪得到缓解,东门雪没有再挣扎下床,只是在床上坐直了身子。
“身体康复了?”年轻人问道。
东门雪点点头。
“那就谈点有趣的事情。”年轻人依然站在床前,脸上明媚的微笑一直没有消失,“一个女孩子硬闯帝宫,打翻众多宫卫武士,重伤了八位,是个奇迹呢!”他的脸上没有讥讽,微笑依然。
“那个……”东门雪的脸上有了一丝窘迫,“帝,小女子无意玷污帝宫的神圣,只是要……”
“你年方仅十七,修为已到铜念境,成为高级武者,朕很惊讶,你是如何做到的?”自称朕的年轻人就是木真,他不给东门雪吐露心事的机会,一再截断她的话头。
怎么做到的?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自己修炼的嘛……不尽然啊,这里面有凰哥的功劳啊。可是帝为何对这个这么感兴趣呢?是武者的通病吗?
“回陛下,小女子只是稀里糊涂地率性修炼,到了哪个境界并没有放在身上。这次进宫,是为了……”
木真再次抬手,打断了东门雪。刚要说什么,东门雪一张脸突然间走向紫红,“帝!”声音愤懑,带着不管不顾的执拗劲儿。
木真一愣,然后“呵呵”大笑:“好吧,允许你说下去。”
“我要下床。”东门雪的口气仍然带着愤懑:即使你是帝,也不能不让小女子开口谈正事吧,不然,哪个有心事与你在此东扯葫芦西扯瓢,哼!
“哦。”木真向后退去,让出了床前的位置。一把椅子随即飘到了他的身后。
东门雪随手抓过一件披风套在身上,白皙的双脚快速地塔拉上一双木屐,双手由上至下轻轻拂过身体,然后,缓缓跪了下去。
这一跪,代表着礼仪的正式,代表着距离和彼此该负的责任。
“东山堡东门雪拜见陛下。”
“起来吧。”木真坐在椅子上微笑。面前是个有性格,有点趣味的女孩。
东门雪并没有站起来,只是抬起了头。“据小女子所知,东门一族为紫山帝国的创立立下了不朽的功勋,也因此获得了东山堡世袭的爵位,老祖宗东门耕田更是帝国的守护神。我为我的家族感到骄傲,自豪。可是,突然之间,东门一族一夜间成了帝国的罪人,爵位被收回,家被没收,当家人我的父亲被关押。小女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恳请帝明示。”
“你知道你的老祖宗是死在谁人之手吗?”木真端坐在椅子上,声音平淡地问道。
“白松鹤,可是……”
“错,是死在你父亲的手上。”木真的口气依然平淡。
“胡……帝,您在说什么?”东门雪杏眼圆睁。
“当时皇宫护卫队的人带走你父亲时,应该宣读了他的罪责,因为他暗中收留了西山堡的叛逆弟子白凰,因而引发了西晋国与紫山帝国的战争,东门耕田长老,以及帝国众多的长老院长老都是因为这场战争而牺牲的。你说,究其实际,东门家的老祖宗是不是死在你父亲的手上?”木真眨了眨眼睛,神情很是轻松。
“帝,您这是狡辩。”泪在眼眶中打转,东门雪咬住了嘴唇。
“呵呵。”木真笑了。放眼整个紫山,除了老姐木芙蓉敢这样与他说话,没有第二。不过,有过之前的经验,或说教训,木真知道该怎样做才能得到想要的,用强不是办法,只有迂回前进了。他感谢上天,无意之中将一份大礼送到了他的面前,也应该感谢白凰那小子,没有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那么,眼前这个女孩就永远不可能这样出现在他的眼前。
心情好,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眼,既然急不得,那就逗着她多玩会儿吧。“内里的原因你可能不清楚,那朕就多说几句吧。”既然这丫头说我狡辩,朕就正儿八经地狡辩几句。“白松鹤是白凰的祖父,常年漂泊在外,据朕所知,他可能暂时控制了西晋国的第一军团。当他得知自己的孙儿被西山堡追杀,并被东山堡以欺骗的手段控制住后,为了救出自己的孙儿,他不顾后果地将西晋国第一军团赶进了紫山帝国的境内,两国的战争就此爆发。这是表面现象,其实际呢?朕的安国司已经查明,你的祖父东门乾、白松鹤、西山堡的阚犁是结义兄弟,你父东门来泰隐匿白凰表面看是为了不被西山堡所追杀,其实际是暗中与白松鹤有了接触,以白凰被帝国控制为由,发动一场突然的袭击,最终目的就是要盗走西山堡的镇堡之重器紫木棍。这是一场阴谋,你父亲东门来泰是合谋者。”
“我不信。”东门雪猛烈摇头,“父亲收留白凰只是为了帝国不失去一位难得的修炼天才,父亲才不会搞什么阴谋诡计。”
“事实是,两国的战争真的爆发了,东门家的老祖宗和众多长老失去了生命,紫木棍也真的消失了。这一切拜谁所赐?你的父亲东门来泰。若是他不收留藏匿罪犯白凰,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木真严肃起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死了那么多人,朕最后只惩罚他一人,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还想让朕怎么做?”
东门雪脑子乱了,她不知道该怎样为父亲辩护,但潜意识告诉她,事实并不像木真说得那样,父亲是无罪的,即使是有错,那战争的罪责也不能由他来负。
“您是帝,对错都由您来定。念在东门一族对帝国有大功,老祖宗东门耕田更是在这场战争中献出生命的份上,东门雪恳请帝释放我父亲,小女子愿意代父受过,东门家有什么罪责都落到我的身上吧。”东门雪含泪拜倒,再抬头时,泪水已经滑落,“小女子愿意留在宫中,听凭帝的发落。”
木真眼里射出两道淡金色的芒光,罩住了跪在地上的东门雪,但只是一瞬。
“你愿意留在宫中,朕欢迎,但不是你说的代父受过。朕欢喜是因为你是一位难得的修炼奇才,以后我们可以相互帮助,探讨,彼此的修为一定能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木真态度爽朗地说道。
“我的父亲呢?”一切的目的是为这个,你扯那么多啥用?
“朕会酌情办理的。”
……木真带着满足愉悦的心情离开了东雪别院,东门雪一句“小女子愿意留在宫中”令其甚感欣慰。这句话若是出自于别的女孩之口,木真也许会发怒,但面对东门雪,他选择性地过滤了她的托大与不敬。相对于琴音,这句话多么地动听。不过,正因为有了琴音倔强的抗拒,木真才没有对东门雪趁热打铁地用强。他不敢冒然试探,被拒绝的后果太过难堪,还是暂时保持着这种美好的心境,用时间来消融一切吧。
他已经确定了东门雪水晶玉体的身份,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的身边一下子出现两位水晶玉体的女孩,强大如木真,也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世强者之诞生时机来临了吗?
一个飘忽,木真来到了琴音别院门前。他心情很好,一个搞定已在掌握之中,好胜心升起,他要顺便过来看看另一位拥有神秘体质的女孩。而且,他心中有了一种感应,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似乎还要再发生点什么。
两位粉色衣袍的少女相对坐于院中的凉亭内,金色的阳光斜斜地洒在她们的身上,美丽、高贵之光荡漾开来,凉亭、小院,生动,温暖又神秘。
……从绝望中醒来,琴音的眼前再也没有中断过南宫燕的身影,她每天都来,或上午,或下午,若是一整天不得空,即使是夜晚,这位恒心坚定的郡主也要过来走一趟。从最初的抗拒,到如今的接受,修炼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尽管南宫燕的修为境界没有琴音高,但她在入定时所散发出的气场是那么地引人入胜。琴音描述不出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身体却感受得真切,愿意融于到其中,一起入定,一起吐纳。很奇妙的是,她近一年的“修炼滞障”在这其中不知不觉间得到疏解,修为的提升达到了她曾经经历过的一个高速度,这让整个生活信念唯剩修炼的她,找到了一个可以愉悦的发泄途径,那就是修炼修炼再修炼。
同样愉悦的还有南宫燕,回想修炼之路,她一直是认真努力的,但事实证明,她并不是这方面的天才,她的敏感点绕开了她的修炼之路,使她在修炼之途成为一名平凡之辈。可是,只从到了宫内,跟随舅父修炼之后,她终于找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身心都很愉悦,带着这份自信,她来到琴音别院,为完成舅父赋予她的使命,与这位本该成为“敌人”的女孩一起入定修炼。奇迹再次发生,渡过前几天的平静和无趣,愉悦之感轰然来袭。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这可能吗?若说与舅父在一起修炼是一种舒适,那与琴音在一起入定就是一种超越自然的享受了。琴音似乎是一架能够聚集灵气的机器,周围的灵气蜂拥而至,甘甜、鲜活,肺腑、丹田在滋润中欢唱,念丹闪闪发亮,盎然地生长。
……别院大门无声地开启,木真没有踏入,凉亭内的情景止住了他的脚步,他静静地待在原地,眼里发散出的淡金色芒光含着一丝欣赏,进而是迷茫,最后是震惊……
一缕淡淡的雾气在凉亭内升起,围着两具美丽的身影缠绕,时而急,时而缓,最终走向沸腾……
她们两竟然一起突破晋级了,同时进入了铜念境境界,成为了高级武者。最为兴奋的是南宫燕,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她从铁念境中境过渡到后期,又与琴音一起,在最短的时间内走向铜念境,真如幻梦一场。此时此刻,她倏然睁开美丽的双眸,看向对面同样美丽的一对眸子,晶晶亮,晶晶亮。
一对沉稳沉静的女孩,表达兴奋也是那么地相同,没有一丝一毫的喧嚣,一切都在一双明眸上。
院门无声地合拢,木真沿着廊道缓缓前飘。他的心情激动复杂。铜念境真的不高,在他眼里就如廊道中的一根柱子,引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可是,这个铜念境放到一双少女的身上,却又有了不同凡响的意义。自己的外甥女他十分清楚,修炼资质普通,与天才遥不可及。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突破晋级,只能用发生了奇迹来解释。而这个奇迹是怎样发生的呢?
几只白鸽在左前方的屋脊上咕咕发声,小巧的脑袋摆来摆去,嬉戏得自由欢畅。木真脚下发飘,身子一晃,斜着飞出廊道。再回到廊道时,他的双手中各有一只白鸽。
“很可爱呀,你们。”他将一对白鸽举到眼前欣赏。
朕的气场强大特殊,这不容怀疑。而南宫燕是自己的外甥女,也许相近的一点血缘关系,气场相容,朕的气场改变了她的修炼路径,修炼上她变得敏感起来。这是其一。琴音是毫无疑问的特殊体质,若是她从心底撤掉对一个人的防范,那么与她在一起修炼,必将是获益匪浅,事半功倍。从中可以得出一个什么样的结论呢?
木真将一对鸽子靠近嘴边,“朕的气场果然有益于你们。那么,反过来呢?”眼中一点金色的芒光闪烁,手中的一对鸽子无声无息地耷拉下了脑袋。
木真的神情一怔:“不,不是这样的,不能这样。”他懊丧地叹了口气,“我无意伤害你们,只是心魔在作祟。”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他叫白凰
苗童绝食了。禁闭两个月被放出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见到白凰,门长老没有答应他的要求,他便硬闯宫山,被门长老截住,再次关了禁闭。
最开始的一天,门长老并没有放在身上,小孩子耍脾气饿一天就老实了。可到了第三天苗童依然坚持滴水不进,门长老不得不重视起来。
门长老是个好脾气的小老头,硬绷着一张脸走进关押苗童的房间,话没有说出一句,脸上的冰冻就先融化了,“臭小子,不让你见是因为你见不到,何必拿自己的肚子出气呢?”
苗童从一张光板床上一跃而起,“为何见不到?师傅,您说明白。”他的脸上泛起一片赤红,那是急得。
门长老在心里摇摇头:年轻真好啊,友情纯粹,要表达也是如此直接。他摇头是感慨自己已老迈的心态。
“炎凰现在不在宫山,确切说,他不在王宫内。”门长老伸手拦住了要发急发问的苗童,“他无恙,去了该去的地方,离我们也不远,你会见到的,但不是现在。”
苗童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发生了什么?一定是有事情发生,师傅,您告诉我。”
门长老踱了几步,看着苗童的眼睛,郑重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为师也说不清楚。你只要记住一点就行了,你们现在需要的就是安心修炼,修炼再修炼。王宫特训班只有三年的期限,转眼一年就将走完,这里不是你永远的安乐窝。抓住这难得的清静机会,用心修炼吧。”
“可是……”
“我会找机会带你见炎凰的。”
前面的一堆话不及这一句,苗童立刻明朗了一张稚嫩的小脸。
……王宫大殿上,契峰脸色不悦地盯着面前的两个武者,他压抑着内心的冲动,没有挥手打翻他们。
走了小半年,带回来的消息几乎全是他早已了解了的事情,对于炎凰和门长老的身份则没有一点有价值的线索。
正要说什么,他突然感应到了一道熟悉的特殊气息向大殿靠近过来,于是挥手,赶走了两位王宫武士。
“陛下不悦,是因为他们没有带回有用的消息?”那道飘忽的身影刚刚在殿内形成实际,夜黑就问道。
“都是些废物。”契峰终于骂了出来。
“也不怪他们,炎凰的样貌大变,他们拿着现在的画像根本找不到认识他的人,苗童也是个小角色,从来没有在公开的场合露过脸,这样查找,确实困难。至于那位门长老,离家太久了,走时是位青年,现在已然白发飘飘,哪里对得上啊。”夜黑如此替那两位王宫武者开脱。
“如此说来……嗯?”契峰眼神一亮,“黑松院派出的人回来了?”
“陛下神明,炎迪回来了,很巧合,与卫光的人前后脚。”夜黑道。
“查到了?”
夜黑点点头,“炎迪出手,还没有落空过。”他先夸了一句自己的手下。“炎迪首先回到了天目国,他的老家,了解了西晋国与紫山帝国那场战争的大概后,才正式进入紫山帝国境内。这场战争来得太过突然,内里的原因大家不甚明了,但战争中交手的几位高级长老大家都是熟悉的,首先是紫山帝国长老院的东门耕田和西门九台几位长老,战争还没有正式开始,他们就死在了一位叫做白松鹤的丹药师手里。这位强大的丹药师就是整个事件的线索,炎迪顺着这条线索,先去了紫山帝国的西山堡。事情就此一点一点地揭开,虽然还不敢断定这场战争的内里原因究竟是什么,但其中的人算是基本搞清楚了。”
“炎凰……那小子究竟是谁?”契峰迫不及待地问道。
“白凰,那名强大丹药师的孙儿。”夜黑淡淡地回答,“名字里都有个凰字,可俩人隔着十万八千里,天目国炎家根本没有此人。”
“苗童呢?”
“西山堡炼丹房里的小伙计,他的外公叫阚犁,也在这场战争中丧命。说到阚犁,也就此引出了现在王宫后院的那位门长老。他是东门耕田的后代,因为不能继承东山堡堡主的爵位,从年轻时就与他的结拜兄弟白松鹤一起游荡江湖,阚犁也是他们的兄弟,可能因为腿疾,没有与他俩一起出走。”
“清晰了,不过这关系也挺复杂的啊。”契峰先点头,又摇头。
“的确,还需要引起重视的是,门长老与白凰的祖父的确师从三龙之一的玉龙,狂龙舞是玉龙所创,这个没有疑问。至于他们与玉龙的师徒关系的深浅,还有待探究。”
“深浅都无所谓了,学了狂龙舞的武者,都在玉龙的庇护之下,若不是这几位世外高人不肯轻易过问世事,我想紫山帝国的木真此时怕也不会好过了。不过,我们特勒联盟并不惧怕紫山联盟,他们有玉龙,我们有漠龙,真到玉龙出手的时候,漠龙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那将是一场天下浩劫啊。”夜黑的眼里精光发散。
“所以他们是不会轻易出手的,世事就由我们这些俗人来折腾吧。”契峰的眼里也闪射出了两道奇亮的芒光。
“白凰……”
“漠龙已经收走了他,我们就不必操心了,异人?寡人咋就看不出他身上的奇异呢?不过,现在看来他当时是诈死,竟然骗过了我们。”
夜黑却恢复了他冷漠的面容,道:“据炎迪探查到的消息,白凰刚进入到西山堡时是一名白丁,却突然间有了修为,并且能够与西山堡镇堡之重器紫木棍相得益彰,这确实称得上是一个奇迹。至今紫木棍下落不明……”
契峰蹙起了眉头,“关这两个小子禁闭的时候,我派人搜查了他们的随身物品,除了一把看起来不错的长剑,别无它物。紫木棍你了解多少?”
夜黑摇头,“实物没有看到,据说能够牵动和改变一方风水,是重器也是煞器,没有人敢长时间与它相伴,除非……是异人。”
契峰沉默不语,他想到了那场四周飘雪,唯有王宫清爽的奇景。
“陛下,那支长剑现在何处?”夜黑问道。
“哦。”契峰缓过神来,“交给门长老了,你有用?”
“那就算了,我只是想看一眼。”夜黑淡淡地说了一句,音调重新走向低沉,“据炎迪得到的情报,白松鹤重伤失踪,白凰战死。”
契峰蹙起了眉头,“这就是他们改名换姓的原因?”
夜黑微微点头,“木真很决绝,白凰的家人一个不剩,全死在两国的边境线。”
……契菲与契玉的狂龙舞还在练,只是练得有气无力,照这样的情形看下去,她们俩永远也走不出狂龙舞的第一式。
一直很努力的契菲竟然开始在修炼中走神了,呆呆地坐在那里,不入定,不吐纳,神情迷茫。
姐姐如此情形逃不过本就没心思修炼的妹妹的眼睛,这天上午,当门长老给她俩交待了任务,带着苗童离开后,契玉忍不住好奇,先是探头探脑地观察,最后轻咳一声,道:“姐姐,想心事呢?”
契菲被惊扰,有点恼怒地瞪了契玉一眼,“不好好修炼,外神那么大。”
契玉撇撇嘴,“我外神大,你是呆神大。这几日你总是坐在那里发呆,有啥心事啊?”
既然被妹妹点破,契菲也不再掩饰,轻叹一口气,道:“门长老这是在折磨我们呢,如此修炼下去,我怕是会被逼疯的。”
“就是就是,门老头哪里是在传授奇功给我们,根本就是要扼杀我们修炼的兴趣,干脆不做他的徒弟了,受罪。”
“却不知苗童与那个炎凰是怎样做到的。”契菲突然这样发问。
“啥意思?你是说他们对狂龙舞很感兴趣,而且已经入门了?”契玉此时的反应异常敏捷,“也是啊,现在门老头单独给苗童上课了,把我们俩甩一边不管不问,哼。不过,炎凰不在其中吧,听说那小子已经死了,被父王扔出了王宫。”
契菲轻轻摇头,“哪里就那么容易死?刚进宫时,炎凰连气息都断了,一段时间后不是脱胎换骨地醒来了嘛。”
“那那,那是什么意思?”契玉瞪大了眼睛,“假死?诈死?又是为何呢?”
契菲再次摇头,“我哪里知道,但我确定炎凰无恙,不然门长老和苗童不会那么安然。”
“问问父王不就清楚了。”
“父王也未必清楚。”契菲语气肯定,“他只是不想再在王宫待下去了。”
“你咋就知道?姐姐,你太肯定了吧。”
“因为他是一位异人?”
“异人?”
“他从宫山醒来后,我就在观察他,观察周围的人。还记得那场下雪的奇观吗?王宫四周大雪纷飞,唯有王宫的上空片雪不落。那个炎凰就是在前一天醒来的。”
“啊?是这样吗?”契玉再次瞪圆了眼睛。
…………
PS:感谢一直支持本书的书友。多余的客气话就不多说了,各位的名字谨记在心。我唯有多码字来回馈大家的支持。嗯,默默地码字。
第一百五十四章 优美的弧线
大雪无风而落,鹅毛般从阴晦的天空飘洒,世界静谧,万籁无声。偶有的声息,是积雪滑落松枝的叹息,徒增白雪世界的寂静。
在这静谧的银色世界里,一个瘦小的身影倒立在雪野里已有两个时辰,他的身上落满了雪花,不仔细分辨,很难发现这是一个有着呼吸的生命。
狂龙舞第三式,白凰就那么没心没肺地走了进来。第一式他较熟练地掌握了要领,一息之间也能完整地走下来,第二式他也熟知要领,做到有多深却不敢保证,好奇好玩让他没有犹豫就进入了第三式的体验,一息下来,感觉还不错,那就二息三息地坚持了下去,几天下来,心法口诀已铭刻在心,气随意,意从心,倒也乐在在其中。
每天都有一道身影无声地从山上飘下来,立于云端,远远地向这里瞭望,然后,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今天也不例外,身影向前飘动,雪花无声地避让,鹤发童颜的老者悠然出现在那固定的位置。许是受到大雪的阻碍,他从原先固定的位置向前移动了几十丈。老者虽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却更愿意亲眼见到目标。
他就是漠龙。那天从崖下洞府中带着白凰升上来后,他并没有放任不管,而是每天都要过来暗中观察一会儿,有时,一天会过来两次,甚至是三次。
如此上心是因为他遇到了奇迹,一个还相当于白丁的少年竟然能够接受地龙加身,开始时他只是带着试验的心态下去的,当白凰接下那枚龙丹时,其实他的内心是忐忑的,生怕发生点意外。他这么勤快地向这里跑,既是在观察也是在监督,当时不发生问题,不代表此后就一切平安。地龙是大能量,有脱胎换骨的奇效,尤其是加身在一个时刻修炼,而又毫无修为的身体上,任何状况都有可能出现,不能不让这位几乎抛下了天下所有事情的老者再度提紧了神经。
当然,好奇也是驱动他天天向这里跑的一大诱因。不管境界达到了何种程度,对于修炼一事,没有不好奇的。他要看看这个少年,到底能生发出何种奇迹。
看着那个臭小子傻模傻样地练着狂龙舞,漠龙嘴角歪向一边,不知道代表的是讥讽还是嫉妒。
看着看着,漠龙的嘴角恢复到了平和,点点头,心道:这小子确实是个奇才,丹田刚刚结丹就能修炼狂龙舞第三式。虽说玉龙的狂龙舞不值一提,但这个少年能够一口气闯到第三式,也算是一个怪胎了。
有心下去与那个臭小子一起烤肉,慰劳一下许多天不算饱和的肚子,又怕打扰了他的修炼。强大似神仙的老头难为了老半天,还是灰溜溜,带着遗憾退走了。
连续两个月,漠老头天天来报到,中间不声不响地扔过来两只拉莫鹿,也没有厚着脸皮来蹭烤肉吃,在第三个月彻底放心,那固定远眺的位置终于消失了他的身影。实际上,他也不得不离开了,每年一次的闭关为了白凰已经延迟了近一个月。
闭关的位置在拉莫山北面的群山之中,拉莫山虽然在这群山之中海拔最高,却并不是最隐秘的位置,而再向北的群山,除了茫茫白雪,鸟兽绝迹,在拉莫山腰能见到的松林,在那片群山之中踪影全无,彻底的冰雪世界。
漠龙在这里闭关,可以完全彻底地放松,并放飞他的心念,面对时而洁净如蓝宝石,时而混沌似天地倒转的变幻莫测的苍穹,完成他天人合一的仪式。这就是他的闭关。
两个弟子他轮流带走一个,另一个在拉莫山守着老巢。今年随他去闭关的是边子路。
每年一次,两个徒弟已经习惯了,只是今年走得晚了一些,令二位很是心急。要准备的东西不多,漠龙闭关期间基本不吃东西,随他前去的弟子也是要闭关的,多余的东西没有用。
向斜下方的松林遥望一眼,漠龙带着边子路冲天而起。群山之中没有路可走。
就在漠龙看向山下的时候,边子路则看向了柯山,眼里的内容很丰富。柯山用眼神狠狠地点头,随即眼角浮起淡淡的讥讽。
看着漠龙与边子路的身影消失在白茫茫的群山之中,柯山转头看向山下,邪魅地一笑:“小子,逍遥日子到头了,该为我所用了,嘿嘿。”
……白凰还在昏天黑地的排着狂龙舞的前三式,前两式只是顺带,一是熟悉,再是起到一个传导的作用,他重点是对第三式感兴趣,不单是因为第三式是这三式的核心,也是因为第三式他在王宫内没有接触过,陌生更具有吸引力。
经过两个多月的体会,狂龙舞本身的神秘他没有参透多少,却有了意外的惊喜,丹田内的气感来得很猛烈,念丹在快速地成长,由一团模糊走向清明。此次的感觉已与西山堡的初次大为不同,似有三股神秘的力量绞缠着绑定了他的身体,念丹成长带来的快感反而弱了下去。也许,这只是找回他所失去的,直到念丹变为念晶,并突破而去时,他才能重新找到喜悦的感觉。
雪的世界洁净纯粹,单一的景致里更易于让人内敛,即使是要心神外放,也是那么地轻松惬意。正在修炼狂龙舞的白凰心身完全融于到了其中,天地间的灵气任其采撷。
世界很静,落雪在前日停止,天色依然灰暗。起风前,这样的天气明天是今天的延续,世界如恒定了一般,静谧,洁白,仿佛是永远。
狂龙舞第三式随着体会的深入,渐渐显示出了它内在的深奥,复杂,不单是对修为功力的一种考验,更要解决一个自相矛盾的纠结,这个纠结能够感知到,却如眼前漂浮的光点,看得真切,要抓住它,难度很大。
白凰倒立在银色的世界里,用心体会着那份纠结。他生性豁达,不喜纠结,但这份纠结来自于自然,是对大自然密码的重设,他必须适应,并解开这份纠结,用新密码重新定义他心中的世界。
一道疾驰的气息自山上飘落而下,这道气息很陌生,也很强大,并带着一点凶戾之气。
他是谁?应该是漠老头的徒弟吧,除此,拉莫山上不会再有旁人。
漠老头不够意思,小的来山上这么多天了,他老人家也不介绍一下他的家人,看来还是见外啊。他天天来此偷窥我,今个没有来,却还是不放心,派个徒弟过来继续监视我?
呵呵,小的知道你们都是世外高人。可是,小的天性敏感,哪怕你化作一道风,小的依然能够感知到,嘻嘻,俺是怪才啊。
那道陌生强大的气息快速逼近,在距离白凰十几丈远的时候略微停顿,随后以更疾的速度向倒立的白凰冲来。
这是要干嘛?!
尽管处在入定之中,白凰依然清晰地感知到了危险的临近,只是入定中的人虽然能够感知到危险,但要从深度的入定当中醒来恢复到战斗状态,终归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即使这个过程只在两个呼吸之间,那也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危险只在一个呼吸之间。
什么都来不及了,只在心底高呼了一声:我特么地为何这样大意?!
“嘭!”对方的双掌隔着两丈远击飞了白凰。飘飞中,耳边传来一道恶毒的诅咒,“死吧,竟敢强抢我的地龙……”许是距离的原因,声音戛然而止,如似被人生生掐断了一般。
准神级武者的全力一击,强横的推力令白凰那具小小的身躯跃上了天空,在灰色与银色之间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掌气与身体相撞的瞬间,一道紫光自白凰的身体发出,奇妙的一幕同时发生,在白凰的身体飘飞的反方向,另一道身影贴着雪地,以比白凰更疾速的速度向后飘飞,柯山的那张脸由喜转惊,当后背撞上一棵巨大的雪松,伴随着树干断裂,他的脸上现出了痛苦的狰狞,然后,遥望着那道空中优美的落体,缓缓耷拉下了脑袋,他的胸前有一巨大的凹陷,血气由后背喷发,断裂的树干上留下了猩红的一片污渍。
“噗!”白凰落进了积雪中,嘴角有淡淡的血丝闪现。
世界再次安静下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白凰静静地躺在雪窝里,似睡熟了。
夜里,风起,风吹雪覆盖了一切,夜的冷寂中,拉莫山上唯剩尖厉的风鸣声。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害羞不
距离漠龙离开拉莫山七天后的一个上午,拉莫山的山脚下出现了两道身影,仔细看,一老一少。老的仙风道骨,少的英俊貌美。山脚下,俩人驻足观望,似有畏惧,不肯再向前迈步。
“师傅啊,为何不走了?”少年望望高耸的拉莫山,转头疑惑地看向老者。
老者一根食指放到嘴边,“嘘,不要吵,这里有古怪。”
随着老者的“嘘”声,少年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古怪?师傅,大白天的你不要吓人,好吧?”
“这里是禁地,我上次来就感觉到了,不过,我送炎凰过来肯定是得到了许可,所以才平安无事。这次不同,我们是私自跑过来的……”老者没有说下去。
“那咋办?”少年一脸焦急,“来都来了,说什么也要见到凰哥。”他将手中的一柄长剑举了举,“凰哥的紫玉剑一定要交给他,您不知道,当初……与强人相斗时,凰哥即使是昏迷了,紫玉剑也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这把剑对他至关重要。”
老者的脸拉了下来,“在炎凰那小子心中,是紫玉剑重要,还是你的安危重要?”
“这……都重要,师傅,没有这么打比方的。”少年白了老者一眼。
老者偷偷发笑,接着轻咳一声,道:“你跟着我,一步一步向前走,不要跑,也不要跳,明白了吗?”
少年不太明白,不过,老者已经答应带他进山,他只好点头,“我跟着师傅走就是了。啥鬼地方,还得这样小心。”
“哼哼,据我观察,特勒的国王都不敢轻易踏入此地,小子你说这是啥鬼地方?”
少年吐了吐舌头,不再吭声。一老一少谨慎地向山上走去。
这一老一少正是门长老和苗童。经不住苗童的天天嘟囔,门长老选择了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带着他来见一见白凰,不然,苗童无法安心修炼。
门长老要出宫,似乎无人能阻止他,苗童跟着师傅,终于在入宫近一年的时间后,大模大样地走出了王宫后院。
积雪在脚下“咯吱咯吱”地呻吟,声音虽然不动听,俩人却得忍受住,丝毫不敢用功。
难得一见的阳光明亮地照射在银色的大地上,顺着缓慢上升的雪野直视山顶,高耸的山峰直指瓦蓝的天空。一老一少都眯起了眼睛,缓步向上攀登。
走了近一个时辰,头顶的蓝天突然消失,他们进入了松林之中。脚步声也因此放大,“咯吱咯吱”,很是烦人。
门长老停下脚步,凝眉四处观望。当初送白凰到拉莫山的具体位置他记忆深刻,就在此处,可此时看过去,周围一片白茫茫,没有一丝有人呆过的痕迹。当然,他不会认为一个“活过来”的人会原地不动,哪里醒来那里安家,但总该有一些痕迹吧。
“师傅?”苗童喊他。
“风吹雪遮蔽了一切。”门长老兀自嘟囔了一句,“看来我们得冒险上山了,炎凰不在这里。”
“那就快走吧,太阳下山前,我们一定要找到凰哥。”苗童拔腿就向前冲。
门长老微微叹了口气,最后扫视一眼周围的环境,带着略微沉重起来的心情准备继续上山。这个古怪的地方一定有一个强大的存在,他确实不想去招惹。
“咚,哎呦,噗。”向前快步前冲,并回头欲催促门长老的苗童一头栽倒,身子向前滑去。
门长老一惊之下,一个纵跃,从地上抓起了苗童,并回身看向地面。
一棵粗大的躺倒在地的雪松树干显出了轮廓,门长老的眼里露出了一丝警觉。
“去,拉莫山牛气,你个破死树也欺负小哥我。”苗童赌气,两步跨回来,“彭”地一脚踹向雪松树干。苗童也是位准高级武者了,这一脚他运上了功力,雪地上一阵翻腾,这棵一再倒霉的雪松彻底从雪地里弹了出来。
门长老眼里精光一闪,身体也在瞬间飘了过来。他看到了树干上残留的暗红色污渍,尤其是断裂的白色根部,很明显。
不再顾忌拉莫山的古怪以及危险,门长老双手一个搅动,平地起风雷,树干周围的积雪翻腾着四下纷飞。
“啊!”失声喊叫的是苗童,他看到了一具尸体,与积雪伴飞中跌落下来。
门长老一步跨了过去,先松了一口气,但紧锁的眉头依然没有放开。这个人不是炎凰,是他松了一口气的原因,但显然这里发生了可怕的事情,炎凰踪影全无,与这个人有关系吗?
苗童的脸色已经变了,红彤彤的脸蛋苍白如纸,求救似地看向门长老。他不敢开口询问,生怕从师傅的嘴里听到最不想听到的结果。
门长老仔细查看了死者的伤口,然后示意苗童不要出声。他盘膝坐在了雪地上,双手的食指分点在额头的两侧。
半个时辰过去了,门长老的脸色异常难看,下颚的一缕胡须微微抖动起来,就在苗童因担心要喊醒他的时候,门长老从地上一跃而起,脚不沾地向一个方向疾飞而去。苗童一惊之下,也尾随而去。
“这里,这里,快挖。”门长老在一处坡地停下脚步,降服了自己要发功的双手,对跟过来的苗童急切命令道。
苗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运功于双手,趴下身子,急速地开挖。只是一双眼已经模糊了视线,随即,大滴的眼泪开始滑落。
“一个男孩子总是哭鼻子,害羞不!”门长老挖苦道,“别担心,我能感应到他的存在,就表示他无性命之忧。”
苗童恍然,不再落泪,双手如飞般向雪的深处探取。
随着一声轻轻的惊呼声,苗童的身体被门长老扔出了雪窝,门长老双手平举在雪窝的上空,刚刚被苗童挖出来的一个半僵硬的身子悠悠上浮,最后被平放在雪地上。
“凰哥……”苗童哭喊,但只是一个开头就被门长老一掌打断,“安静,在一边呆着。”
门长老一手指天,一手按在了白凰头顶的百会穴上。
时间在寂静中飞逝,太阳已经越过了拉莫山顶。这片密度不是很大的松林内,树的倒影开始拉长。在一片相对开阔的雪野上,阳光依然透亮地映照在银色的地面,两个人的身影终于变成了三个人,身体得到软化的白凰被门长老扶起,坐直了身体,虽然还处在昏迷之中,脸色却有了一丝红润。此时,门长老盘膝坐在他的身后,一手覆盖在他的头顶,一手按在他的后腰。与白凰的脸色成反向,门长老的脸色越来越白,渐渐泛起了蜡黄的衰色。
苗童像个女娃一样,紧咬着下唇,大眼忧郁地看着他的师傅和他的凰哥,只恨自己无法施以援手。
就在太阳隐到拉莫山顶后面的一瞬间,轻轻一声叹息自白凰的嘴中发出,紧跟着的是一声沉重的呼吸声,门长老的双手颓废般滑落,脑袋也沉重地耷拉了下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情何以堪
篝火在林内的空地生起,篝火的上方是一个巨大的支架,支架上半个拉莫鹿正吱吱响着,冒着醇香的热气。苗童一边欢快地往篝火堆里添柴,一边对躺在篝火边的老者嘟囔,“师傅,您安心睡吧,肉烤好了我会喊您的。”
“炎凰那臭小子真不省心,刚把他救醒就跑去惹事……哎,你去找找他。”躺在篝火边的门长老吃力地抬起头向漆黑的山上望去。
“您别操心了,凰哥临走嘱咐过我,一定要呆在您的身边。他说要去给山上的老怪物打声招呼,免得他找我们的麻烦。他还告诉我,那老怪物绝对不会为难他,他们的关系好着呢。”苗童道。
“好着呢?!差点死在这里还好着呢!一连七天不着面,若是我们今天不过来,炎凰那小子怕是……”门长老头一歪,重新放平了身子。今个一天,他把身体的老本基本都耗费光了,现在说几句话都感觉到异常疲累。
“嗯,也是。不过,这很奇怪啊,按照凰哥的描述,山上住着的那个老怪物如仙人一般了得,谁在他的地盘打斗,哪里会逃过他的监视?不该七八天不照面啊。让我猜啊,那老怪物这些天一定是外出了,这才给暗害凰哥的敌人可乘之机。”苗童用一把小刀划着拉莫鹿肉,皱着眉头分析道。
门长老没有吭声,沉默了许久,又积攒了一点力气,这才道:“炎凰这小子命运多舛,几次死里逃生。不过,对于这样的修炼奇才,一点也不奇怪,上天不会让他安稳的。你看看,我刚把他唤醒,他就有精力四处奔跑了,这特么不是奇才,简直就是个怪物……咳咳,这让老夫我……”
“情何以堪啊!”苗童接了过来,“我早就说过,我的凰哥……嘻嘻,师傅,还是您厉害,若是没有您,凰哥怕是永远睡在这里了。”
我特么好似欠这小子的!门长老在心里发了一句牢骚。
天色漆黑,地面泛着白亮的微光。白凰以自己的判断在偌大的山腰处一遍一遍地搜寻,希望能够找到莫老头的住所。但一个时辰内他一无所获。
“这么妖孽的老头应该早已发现我的到来了,为何不露面呢?”白凰在心中发问。“奇怪,他离开此地了?”
又转悠了半个多时辰,白凰彻底放弃了要找到莫老头的希望。说来也简单,如此仙人般的人物,随便布置一个阵法,那就是天阵,他的老窝能是随意被人找到的吗?
之所以这样急切地要见到莫龙,白凰是要解开心中的一些疑问,不然他无法安心在这里呆下去,尤其是现在门长老和苗童也来到了此地,大家的安危是头等大事。因此,白凰刚一苏醒,立刻就要上山寻找莫龙。
在他受伤昏迷的七天里,有三天是清醒的,但却无法使力从雪中爬出来,身体仿佛被锁住了一般。雪下没有足够的空气,为了不被憋死,他故伎重演,再次诈死。这次是为了活命而不得不诈死。他寄希望于怪老头的施救。以这老头三天两头过来监视他的举动,随时会发现他的消失。
可是,怪老头始终没有出现。
从山上下来偷袭他的高人是谁?与怪老头什么关系?有一点是坚信的,怪老头不可能要害他,那个地府中怪老头强加给他的东西……哦,偷袭我的人叫它地龙。多么珍贵,他这些天已深有体会,特别是被如此高手在入定中偷袭,若是换做地龙加身之前,他深知,即使因为自己身体的特殊性可以确保不死,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清醒过来。再者,以怪老头神鬼难测的修为,若是要他的小命,弹弹手指便一了百了,何必要暗中另外派人呢?由此推断,怪老头一定是有事情离开拉莫山了。而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要弄清楚,过来偷袭他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是从山上冲下来的,显然应该是住在拉莫山上的人,他究竟与怪老头是什么关系?还有,此时的山上还有什么人?不搞清楚这些,危险还会随时加身的。
确定在这里找不到任何人了,白凰带着一点心思,晃晃悠悠飘下了山。这会儿他感到了饥饿,是那种从骨髓里发出的饥饿感。
迎接他的是醇厚的肉香,还有苗童喜悦的笑脸。
“凰哥,你回来的正巧,肉烤好了。”他说着,小刀一挥,一块黄灿灿香喷喷的烤肉就到了白凰的面前。
白凰接过来就要入口,他太饿了,但一瞥之下,门老头正在向苗童翻白眼,立刻将手中的肉块递给了他,“门长老,您先来。”
门老头一点也不客气,伸手接过肉块,欠着头对苗童道:“还不快扶老夫起来。”
苗童正在烤架旁忙着,白凰一步抢到门老头的身边,双手托着他的头慢慢扶起,“门长老,小的谢谢您了,您为小的受累了。”
“哟,还有个懂事的。”门长老此时倒像个赌气的屁小孩。“回头我将苗童留在这里吧,这个小白眼狼对他千好万好也没用。”
白凰苦笑,苗童则甩过来一个白眼,并不把门老头的威胁放在心上。也许,他更希望门老头真的能够兑现他的这个决定。
三个人在篝火边香香地吃着烤肉,一时无话,都饿到了极限。当一半拉莫鹿只剩下几根骨架时,苗童打了个饱嗝,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两个水灵灵的果子,递一个给白凰,道:“特勒特产的蜜桃,储存到现在很难得,这是我从契玉那里骗来的,甜着呢。”
蜜桃很诱人,白凰好久没有吃到如此水灵的水果了。但他只是在手里欣赏了一下,立刻转递给了门长老,“门长老,肉吃多了,吃个水果能解腻。”
这次门长老没有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苗童,道:“这难得的兄弟情,老夫消受不起,还是你小子自己享用吧。”
“师傅,我这个给您。”苗童大方地递了过来,咽喉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算了,小孩子多吃点吧,我老头子不能什么都与你们争。”门长老说着,起身向一旁走去,“天亮前就不要打扰老夫的清净了,不恢复过来,明天下山都困难。”
门长老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松林中,小哥俩互相望一眼,然后,美滋滋地消受着手里的水蜜桃。
“你说的那个怪老头没有找到吧?”苗童问道。
白凰点点头,“可能暂时离开了,不然也不会发生意外。”
“嗯,我和师傅都猜到了,所以就没有问你。”
“之前我也想到了是这样,不过,我得亲自去证实一下才放心。”
“这里还是有危险的,你跟我们回王宫吧。”
白凰摇摇头,“我当时骗过所有人,就是要离开王宫,怎能再回去?也无法面对那些被我骗过的人。”
“其实无所谓的,再说,现在许多人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师傅能明白,国王更不傻。”
“这里更适合我。”
“那我过来陪你,也多了一双眼睛,免得再出意外。”
“你还是留在王宫跟着门长老好好修炼吧,这里不适合你,我现在也无法真正帮到你,待到我弄通了狂龙舞前三式再说。我的身体有点特殊性,更适合一个人独自在外面摸索。而你,还是身边有一个师傅指导着更好,免得走弯路。”
苗童沉默了。
“两年吧,两年后我们再相聚,那时王宫特训班也结束了,我们一起闯荡江湖,四海为家。”
苗童的眼神亮了,“一言为定。”
“嗯,这中间你可以与门长老过来玩嘛,我让你们吃遍拉莫山上的野味。”
“这里有野鸡吗?好久没有吃到烤鸡了。”苗童不自禁地抿了一下嘴唇。
“似乎听到过声音,没有特意搜寻。我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狂龙舞上,我发现修炼狂龙舞对我的内力提升很快,所以日夜不停,吃饭也是几天吃一顿。刚刚我们吃到的拉莫鹿还是那个怪老头送我的。不过,你们要是过来,我一定专门去狩猎,将所有的野味都尝遍。”
“嘻嘻,还是不要常来吧,你的修炼是大事。我期盼着你再次回到高级武者的行列,那比我吃多少野味都开心。”开头是嘻嘻,结尾却红了眼圈。
白凰借着篝火的光亮看向苗童,这是一张娃娃脸,也像一个女孩子的脸庞,就是这样的一个小人将他从死神的手里抢夺了回来。他不敢回忆和想象紫山至特勒的遥远、荒凉与艰难,如此渺小的一个人是怎样把他背负到这里的。
对待门长老的恩情他可以开口感恩,面对苗童,白凰一句感谢的话也无法表达,不只是苗童不喜欢听,也不需要这样的俗套,而是他自己根本就不想这样做。
这样的兄弟情不需要苍白无力的语言,已植根在心底,与生命同在。
……夜深了,篝火只剩下了余烬。拉莫山上仅有的三个人都盘膝坐在雪地上,老者在恢复体力,两个少年在为未来储存能量。
白凰现在对自己身体的特殊性也有了大概的了解,他邀请苗童与他一起入定,虽然只是短暂的一夜,自己入定时营造出的气场,还是会给苗童带去些许的益处。他在心中已经决定,两年后,他要带着这个兄弟一起闯荡江湖,修炼也是一起的事情。现在他们暂时的分离是为了各自打好基础,再相聚,那将是一个飞跃。
紫玉剑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此时正横置在他的腿上,剑柄上镶嵌的两粒宝石闪烁着淡紫色的光芒。它比人敏感,主人身上有了功力,它第一个欢畅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荒野山丘
东雪别院院中的凉亭内,东门雪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无声飘进院落的木真,不施礼,不问候,有点发呆的感觉。
她不明白,一个人的修为达到何种境界才能这样无声无息地飘来飘去,真如神人一般。在她的记忆中,还找不到一位能与这个年轻的帝相比较的武者,老祖宗东门耕田的修为很高,但她基本见不到,偶尔见过一次,也是一个背影,或一个侧面。
“你就是这样迎接朕的?”木真首先开口。他脸上漾着淡淡的笑容,淡金色的芒光充斥着眼底,整个人看起来神秘高贵,加上他的年轻,在一个少女的眼里,简直帅酷了。
“哦,”东门雪如梦方醒,“小女子见过陛下。”她鞠躬施礼。但身子没有能弯下去,被一道神秘的力量托住了。
“免了,这几日心情可好?”木真一甩衣襟,潇洒地坐在了石凳上。
距离太过紧密,东门雪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还好吧,只是……”
“你要见到你的父亲?”
“陛下圣明。”
“哪里来的圣明,若是连你现在心中最大的牵挂是什么朕都猜不透,那就是傻子了,呵呵。”木真爽朗地大笑,“你也坐下吧。”
木真的心情很好,一位貌美,心地单纯,而又能给他带来丰硕成果的姑娘已成案板上的肉,随时等待他的冒犯,只是想想都爽。
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想立刻付诸行动,猫戏老鼠的游戏确实有点意思。他想多玩几天。那天看到南宫燕与琴音共同晋级的一幕后,一个想法就在他的心中成形,倔强的琴音刚刚恢复到平静的心态,就让她与南宫燕一起安静地修炼一段时间吧,她们俩的强大,哪个又能说不是他的福利呢?养肥了更好用。如此,他把矛头指向了东门雪。这个丫头现在有事求他,正处在惶惶之中,丝毫不必担心她的不配合。当然,与她们欢好绝不是做做苟且之事那么简单,没有心的交出,就没有身的奉献。唯有先抓心,才能在她身上攫取最大的收获。
也许是提到了父亲的缘故,东门雪有点恍惚的心思渐渐冷静下来,她的一双明眸大胆地直视向那双勾魂摄魄的淡金色眼睛,“陛下,您答应过小女子的请求,会酌情处理我父亲的事情,想必是有了结果吧。”
木真的心沉了沉,一个事实令他清醒地意识到,水晶玉体的女孩绝对不同于普通的女子,她们有着强大的内心定力,心念弥坚,要达到绝对的控制,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朕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木真一瞬间改变了策略,他不想强试,琴音给他的教训太过深刻。对于东门来泰,他真的不想轻易放过,这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人,骨子里傲慢得很,并没有把他这个帝放在心底来尊重。其导演了一系列的事情,不然,他的外甥也不至于死在他的怀中。但现实是,他若是丝毫不顾忌东门雪的感受,继续关押着这个老滑头,那么东门雪就是第二个琴音,甚至是比琴音还有理由拒他于千里之外。
两者相较,朕选什么?
“那小女子谢过陛下了,我今天就能见到父亲吗?”东门雪眼底充满了喜悦。
“当然。”木真眨眨眼睛,迷人的淡金色芒光微微闪射。
一丝红润爬上东门雪的脸庞,“我可以亲自送父亲回东山堡吗?”声音悦耳,似已被迷醉。
“……”木真的心中掠过十万匹XX马,脸上有二十万个叫做尴尬的笑细胞。
“陛下。”如水般柔情。
“这个就不必了吧,路途遥远,你何必折腾一个来回呢?”
“小女子好久没有见到父亲了,不亲自送他老人家回去,即使呆在宫中也不会安心的。陛下,这里有天下最美妙的山珍海味,最舒适的修炼环境,小女子盼着早去早回呢,陛下,您是同意了,是吗?”
……木真有着无上的权力,不被世人探知的强大修为,他是睿智与阴谋的合成体,他的一生都在掌控着别人的命运,而此时此刻,他站在大殿高高的台阶上,心有不甘地目送着两辆马车缓缓驶出帝宫大院。
“陛下,需要帝宫护卫队做点什么?”洪源低头请示道。
“原样将东门雪带回来就是了,东山堡的事情有严实来处理。”木真面无表情地回道。
“是,陛下,臣的意思……”
木真向他扫过锐利的一瞥,“当着东门雪你什么也不能做,去吧。”
自以为聪明的洪源躬身退走,木真看向阴晦的天空,一字一句道:“好吧,征服天下就先从这两个小女子开始吧。”他懊丧,屈辱,却更激起了心底征服一切的欲望。
……马车驶过帝宫街头,驶过城门,驰过平原,来到一个山丘的小路上,终于停歇。两队彪悍的武者四下里散开,负责今夜的警戒。帝有过吩咐,沿路不能住客栈,不能在任何城池停留。荒野山坡成了他们的首选之地。
两辆马车分别走下东门来泰和东门雪,父女站在夕阳西下的山丘上相望,老的胡须抖颤,少的珠泪点点。帝宫中,他们没能相互问候,被押解过来的东门来泰在大殿中被宣布特赦,回东山堡监视居住,尔后就是父女俩分别登上马车,在木真的遥视下走出帝宫。
一路的忍耐,此刻,东门雪再也控制不住,嘶喊一声:“爸!”然后一头扑进了东门来泰的怀中。
东门来泰拍着她的肩头,颤声道:“你这是作孽啊,谁允许你这样做了?”
东门雪只是恸哭,用眼泪洗涤着满腹的委屈。
武士们视而不见,用冷漠的后背表示对此情此景的淡然。唯有一位长老级的武者似看非看地用心神锁定着这里,防止意外的发生。
东门来泰的心虽在滴血,却不想过多地责备女儿。他沉默地抱着东门雪,直到她将心底的委屈宣泄完。
“爸。”东门雪终于抬起了头,“到了东山堡,我们可能没有机会相聚相谈了,有几句话我现在就得说给您。”
东门来泰看着女儿梨花带雨的脸庞,默然点头。
“女儿离开东山堡的那一刻,就是您想办法撤离东山堡的开始,不能耽搁。东门旗已经离家出走,不知去向,母亲冷了心,对任何事情都心灰意冷。若是她执意不肯离开东山堡,爸,即使是您一个人,也要坚决地逃离那里。”
东门来泰看着东门雪,花白的胡须再次抖动起来,“你呢?还要回去?再回去,你这一生恐怕都走不出帝宫了。”
“不必担心女儿,女儿已经长大了。”东门雪一脸决绝。
东门来泰微微扫了一眼周围,“父亲虽然无能,但这一群武者还困不住我,这是唯一的机会,随父亲走吧。”
东门雪快速,坚决地摇头,“万万使不得,您对帝的了解不一定有女儿清楚,他心机甚深,修为强大。他不会做无把握的事情,这里一旦动手,无数的高手必将围成天罗地网。父亲,我不能让您冒险。”
东门来泰摇摇头,“我何尝不知木真的为人,只是,我不忍你为了我进宫受委屈,有可能……你这样回去,我一个人亡命天涯又有什么意义?拼死一搏,也能让我死得心安。”
东门雪的眼圈又红了,“爸,您一定要活着,不然,女儿就真的没有希望了。那个人也走了,女儿的一颗心再无处安放……您是女儿坚强下去的唯一希望。爸,女儿不会受委屈的,女儿……”
东门雪提到的那个人,令东门来泰心身一沉,喟然一声长叹,道:“有一个关于你的秘密,我想现在应该告诉你了。”他加重了语气,“修炼界有两种特殊的体质,男子为紫玉神体,女子为水晶玉体。都很强大,两者走近,一起修炼,境界上会突飞猛进,令世人望尘莫及。当然,单体修炼也是异常的强大……可惜了……”
东门雪张大了嘴巴,杏眼圆睁,“爸,您是说,他……他是紫玉神体,而我是水晶玉体?”
“你现在应该明白父亲为何会为他安排那么多事情了吧?原本我是希望你们俩日后能走到一起的,却不想……”说到这里,东门来泰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那个帝宫中关于木真修炼的传说浮上心头,他的心再次滴血。若是他猜得不错,强大的木真已经知晓了东门雪水晶玉体的秘密,不然,强势如他的年轻的帝,怎会甘愿向一个弱女子低头呢?
一位父亲,面对一个即将落入虎口的至亲女儿,他要怎样做?
青筋隆起在东门来泰的额头,一向外表敦厚的面容紫色遮盖了苍白,须发皆张,他一把拉过东门雪,“我们走!”
那位一直监视他们的长老讶异地站起了身,东门来泰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气势惊着了他:这个老东西要干嘛?
同样被吓着的还有东门雪,“爸,您怎么了?”
东门来泰鼻孔喘着厚重的粗气,“杀破天,打烂地,为父也要带着你走。”
平时,外表爽直的东门雪常被人忽略了她的细密心思,看着父亲突然改变的形态,只是一瞬间,她就洞穿了父亲的心思:刚刚提到了谁?谈到了什么?何以忽然引来父亲的变态?
“爸。”东门雪冷静了下来,整个人的神态都肃然起来,不再是一个悲悲切切,惹人垂怜的小女孩。
看着女儿突然间的变化,东门来泰的喘息声渐渐平稳,松开了紧握着的她的手,道:“你要说什么?”
“我明白您在担心什么,也忽然明白了木真为何会向我妥协。女儿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这您应该高兴,女儿有了与他讨价还价的价值,那女儿就不是一只待斩的羔羊。您放心吧,女儿知道该怎样做了。”
“可有些事情你是不知情的,我……”一位父亲真的无法向女儿说清楚一些真实,哪怕是与性命相关,他开不了口。
青筋再次走上东门来泰的额头。
东门雪淡淡地笑了,“父亲好好活着就是女儿的希望,我答应您,我们父女一定会再相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