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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浪里来     一拳超神txt下载     一拳超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八章 雪山 异人

    王宫大殿正门高高的台阶上,一群长老簇拥着契峰一起向远方眺望,神情上都十分怪异。

    远方,鹅毛般的雪朵悠悠密密地飘着,而头顶的上方却清清静静,不见一个雪花。这个情景是被上早朝的长老们发现的,呈报给契峰后,大家就一起走出了大殿,在殿门前看光景。

    “其它方向呢?也这样吗?”契峰问道。

    “陛下,臣进宫前围着王宫转了一圈,四处都飘雪,只有王宫上空干干净净。不过,这个范围在逐渐缩小,你看,阴云在向这里积聚,前院已经开始落雪了。”契韦戈道。

    一直没有开口的契律耶向契峰靠近一步,轻声道:“陛下,今晨,拉莫山上的那位让人给臣带了一句话,问王宫内最近可有什么异人入住?”

    “异人入住?”契峰双眉耸立,“什么事情能够惊动他,可与这异象有关系?”他伸手指向天空。

    他们嘴中的“拉莫山上那位”谓漠龙,不单是特勒联盟的传奇前辈,在整个紫玉大陆也算是活化石了,没有人知道他的确切岁数。不过,大多数人平日里已经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他从不出世。以至于契峰听到他的声音,很是惊奇,没有直接去想他所提到的那个问题。

    “那位没有说,应该是有联系的,不然什么事情还会惊动他?”契律耶沉思着回道。

    “我们一起去见见他吧,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契峰道。

    ……宫城北面是连绵起伏的雪山,其中名拉莫的主峰上,山脚至半山腰由茂密的雪松覆盖,半山腰至峰顶常年积雪,几乎看不到生物。在这之间有一个天然的巨型山洞,因落雪的不断积累,洞口越来越小,偶然到山上来的陌生人很难发现它。

    洞内温暖如春,宽阔敞亮,亮光不知来自于自然还是人为。更有清冽的涧水在洞内蜿蜒流淌,这是不断融化的雪水自山顶淌下的结果。

    此刻,洞内靠近溪水旁的一块较为平整的巨石上,端坐着一位眉毛胡子头发皆白,面色却异常红润的老者。从他微眯的双眼看出,此时他并没有进入入定的修炼状态,只是悠闲地在溪水旁感受着雪水带来的清冽,还有那浓郁的,能够涤荡心肺的元气。

    一位不常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修炼者,尤其是功力高深的老者,大家习惯把他们日常的行为定义为闭关。实则不然,到了升级的临界点,为了安静地突破,许多武者都会选择闭关,这个时间一般不会超过一年,大多是几个月,甚至还有几天的。一个人常年闭关不单不会对增进功力有所帮助,效果往往相反。所谓的常年闭关,只是与外界接触减少,清清静静地享受自然,心灵与自然对话,心静欲寡,身体在这种纯粹的状态下得到了升华,即突出了身体本身,自然感悟天地,顿悟的几率相应地得到提高。

    漠龙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下面的宫城他一次也没有踏入过,人们的视野里没有他,他成了人们久远的记忆,还限定在极少数人的记忆中。

    漠龙最喜欢的休闲方式就是在溪水旁的巨石上静坐,最感兴趣的活动就是带着两个徒弟钻出洞府,在雪山上追赶为数不多的动物,这不只是玩,他喜欢烧烤野物。此时,洞府内已然肉香弥漫,漠龙的鼻子不经意地嗅了两下,咽喉中有口水悄悄地下咽。

    微眯的双眼突然大开,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道:“我只是问一下王宫内有无异人入住,这小子却带着满朝长老过来打扰我的清净。”

    他的话有一个唯一的听众,大徒弟边子路。此时他也发觉到了异常,年过半百的一张脸上微微掠过一丝不悦,道:“弟子话说得很明白,两天后会再下山听消息的。”

    漠龙摇摇头,“正要吃肉呢。子路,你先去清场,就在松林上方那里吧,这里任何人不接待。”

    边子路领命而去,在漫天的飞雪中向山下掠去,脚不落地,飞雪绕避。一落几十丈远,在靠近松林线的位置停住了身形。双手一展,一股罡风乍起,脚下的积雪瞬间沸腾,犹如暴起的蘑菇云一般四下奔腾。

    云落,以边子路站立的位置为起点,一块平整的雪台子向前延伸出十几丈。这里就是随后用来迎接客人的暂时场所。

    雪还在漫山飘舞,世界静谧的仿佛睡熟了。

    一群身影一纵一落地在雪松下穿行,快速向山上行来。契峰高大的身形第一个闪出松林,纵身一跃站到了边子路的对面,其余的长老随后跟到,飘落到他的身后。

    边子路抱拳行礼:“弟子拜见陛下,见过各位长老。”

    契峰摆摆手,道:“难为你了,为我们新开辟了一个场地。这里看山看雪景倒是不错。”

    边子路略显尴尬地再次行礼,却没有多余的解释。他从契峰的话里已经听出了对方的不满。毕竟是一国之国王陛下,亲自来到了家门口,不让进门也就罢了,却连见面的地点也要远离家门口,这换成是普通人也要吐出一口闷气的。

    可惜,两方人都不是普通人,贵为国王的契峰也不能把话讲得太透,隐讳地发了一句牢骚之后,不再多语,举目看向四周,真的开始欣赏起雪景来了。

    鹅毛般大的雪花飘呀飘,收敛了功力的一群人很快就淹没在了白茫茫的一片之中,天地素净。

    不和谐的一幕出现,一道笨重的身影自山上走下来,每一步都深陷雪地,然后沉重地拔出脚来,吭哧吭哧地向新开辟的平台走来。

    契峰与一群长老都抖落了身上的落雪,异常尴尬地看着那具笨拙的身形狼狈地跋涉到他们的面前。

    “前辈,契峰与特勒的长老们……”

    “你说你们过来干啥呢?看着我出丑受累就舒坦了?”契峰的见礼招呼没有打完,漠龙就气喘吁吁地截断了他的话,“走这几步还真是不容易呢,老胳膊老腿的不中用了。”只是他的脸色却异常红润,嘴角甚至还留有淡淡的一抹油腻。

    没有回答,只有尴尬。契峰心中道:您还能再惨点不?!

    可能意识到自己装逼装得有点过分了,漠龙直接了当地说道:“我今天早晨派子路下山问小七,王宫内有无异人入住,你们可感到了什么异常吗?”他嘴里的小七就是契律耶,不知是怎样的排行。

    “回前辈,王宫内确实出现了异常景致,今晨,四方天地皆有落雪,唯有王宫上空一片清净,很是怪哉。”契峰回道。

    漠龙伸出胖胖的手掌,接着片片的雪花,没有回答。

    “至于异人入住,确是有人住进了王宫后院。几个月以前,我为一双女儿请了一位师傅,他来自于紫山联盟,按紫玉大陆对武者的评判标准,这位门长老已经达到了神级。这算是异人了吧?”见漠龙不吭声,契峰继续回答道。

    漠龙的胖手掌上已经累积了几十朵雪花,不化不跑,晶莹一片。他抬头看天,微蹙的眉头昭示他在思考。然后摇摇头,“不是他,回去仔细查一下,看昨天发生了什么。”

    对于武者,神级是个令人向往畏惧的级别,但对于漠龙那至少是两辈子之前的事情了,神级在他心里引不起波澜。在他眼里,神级不能定为异人。昨天,他正在打坐,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静心分辨,正是来自于城内的王宫位置。他有心下山一探究竟,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已不问世事多年,冒然溜进王宫,别人虽然看不到,自己心内却会感到尴尬。王宫毕竟是一国之象征,适当的尊重还是要给的,哪怕是在暗中。所以今天一早他就派边子路下山,光明正大地问清楚。

    不是门长老?

    契峰与一群长老都在心中发出了疑惑,除了门长老,一群孩子里能挑拣出异人?

    “前辈,还请您在心情舒畅的情况下,多下山走动走动,大家都盼着能得到您的教诲,不打扰前辈了,我们这就下山,尽力找到那位异人,为前辈解惑。”契峰施礼道。

    “既然是异人,找到后不要轻举妄动。”漠龙叮嘱了一句,“这清净的日子我还想过下去。”

    “是。”契峰再行礼。看漠龙没有先走的意思,他只好率领众长老先一步离开平台,同样笨拙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下走去。

    见一群人的身影被大雪和松林吞没后,漠龙眼神活泛起来,对边子路道:“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边子路点点头,又摇摇头,疑惑地看向他的老师傅。

    “嗒、嗒、嗒。”漠龙嘴里发出轻响,右手像音乐指挥一般打着节拍,“是拉莫鹿啊,笨蛋。”

    话音未落,漠龙胖胖的身形突然发动,向着山上斜斜地冲去,只留下一路的雪尘飘扬,黑洞一般刺向前方。

第一百二十九章 放下扫把

    契玉一大早就魂不守舍地对着宫山发呆,契菲感觉到了她的奇怪,拽了拽她的衣袖,道:“做早课了,别在这发呆。”

    “不是啊,姐姐,人家昨晚做了个噩梦,正要考虑是不是过河,进山中看看呢。”契玉难得认真道。

    “你还会做噩梦?”契菲撇了撇嘴,“别找借口偷懒了,师傅过几天就要对我们这段时间的修炼成果进行测试,别让大家太难堪。”

    “我没有找借口,确实是做噩梦了,到现在这心里还砰砰乱跳呢。”契玉急得原地跺了一下脚。

    契菲见契玉认真的样子,道:“看来是真的,那你说说是个什么梦,让你一大早就要进山,里面可全是积雪,厚达至少几尺深。”

    “若不是考虑到里面有积雪,我早就跑进去了。”契玉无奈地叹口气,“很惨呢,我放养在宫山里面的锦鸡被两头不知名的凶猛恶兽全部杀死了,血淋淋的一片,遍地都是彩色的羽毛。”

    “锦鸡?我昨天还见它们飞起过,到处是积雪,看来它们是出来找食吃呢。你不是每年冬季下雪后都要进去投食的嘛,今年你好像忘了,这是锦鸡托梦给你……”

    “坏了坏了,我咋把这事忘了,都怪父王给我们找了个师傅,天天修啊炼啊的,把我都整迷糊了。”契玉跳了起来,拔腿就跑。

    契菲看着契玉跑远,嘴角带着一抹笑意转头看向寂静的宫山。她一身白色的皮质袍子,外加一件同质地的背心,长长的带有光泽的茸毛包裹托举着她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蛋,雪野里静立,与周围的景致完全融为一体。

    那个人怎样了?契菲在心中问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还没有苏醒?还是……不会的,不然苗童不可能那样平静……可,一个人可以昏迷这么长时间吗?不吃不喝,毫无外来力量的帮助……若是父王再想起他来,他们还能呆在这里吗?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姐姐,姐姐,你陪我进去吧。”

    契玉嘴里冒出一串串的白气,手里拎着一个袋子,略带兴奋地跑过来,临近契菲的身边,因急刹车,身体一个摇摆,差点滑倒。

    契菲点点头,“走吧。”

    吊桥被轻轻地放下,姐妹俩一前一后走进了宫山。

    她们沿着苗童昨天留下的脚印向山神庙走去,那里的路好,还有一处开阔的场地,是投放食物的最佳场所。积雪太厚,她们不能随意走向无路的深处。

    随着“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周围越来越寂静。

    “姐姐,太静了,怎么一只锦鸡也看不到?”契玉狐疑地看向周围。

    “你看这脚印,是苗师兄留下的。今年这里住了人,锦鸡很敏感,怕是不敢随意到这里来了。”

    “嗯,一定是这样的。”契玉不自觉地撅起了嘴巴,许是为自己当初的主意后悔起来。

    “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来到了山神庙前的小广场上,一白一红两道身影矗立在雪地里,看着前方一片杂乱的脚印发呆。契玉上身套了一件红色的皮质背心。

    “苗童干什么了,怎么这么乱?该不是他昨晚上在这里跳舞了吧?”契玉蹙紧了小眉头,“这锦鸡哪里还敢来吃食啊!”

    契菲仔细看了看地上的脚印,轻声道:“不是一个人的脚印,应该是两个人的,那里好像还有干柴燃烧过的灰烬。”

    契玉的小鼻子忽然对着空气嗅起来,像一条娇俏的小雌狗,“姐姐,你闻到了吗?好香啊,像似烤肉的味道。”

    契菲也闻到了,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想不到他们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竟然在这里做烧烤。”她眼神明艳地看向杂物间,心底里有一根琴弦砰然拨动了一下:真的出现了奇迹,那个人竟然醒转了。

    契玉却向前急步走去,低头看着雪地上的几根彩色的羽毛,尔后狐疑地抬头看向契菲,再然后,一张粉脸上勃然爆发出凛冽的怒意,不等契菲有何反应,猛然向前跑去,到了脚步最为杂乱的杂物间门口,抬起粉色的靴子,“砰”地一声踹开了那道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木门,尖声道:“苗童,滚出来!”

    山崩地裂中,苗童与白凰同时从床上蹦了起来。按说,若是平时这个时间,苗童早就醒来了,只是因为昨晚上他与白凰抓鸡,宰鸡,烧烤……好一通折腾,再加上天亮后就要与王宫告别,心内放松,睡过了头,这才被契玉堵了个正着。而白凰刚刚“蜕变”,肚子里有了食物,身体也在最写意的疲倦中,睡得同样死沉。

    “啊啊,你是谁?!”正要对苗童大加责问的契玉被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大活人惊着了。刚刚契菲说“是两个人的脚印”的话她没有听进去。

    “……师妹?公主殿下。”苗童揉着惺忪的睡眼,有点吃惊地看着门口的契玉,“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问-你,”契玉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那是什么?”说完她一侧身,指向屋门外雪地上的几根彩色的羽毛。愤怒战胜了惊异,她先不管多出来的大活人是什么鬼了。

    苗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瞬间清醒了,脸也同时转红,再变白,尔后低下头。

    “你回答我啊!”契玉尖声道,“我是不是告诫过你,不许你打扰我的锦鸡?现在,竟然……我看不出来啊,平时你不声不响,木讷腼腆,原是一个闷头贼啊!竟敢偷吃我的锦鸡,你你……”契玉私下里寻摸,像似要找一件趁手的家伙,用以教训苗童。

    放在门旁的一把破旧的扫把被她看到,一步跨入门内,抓起扫把,再一个急步,挥起的扫把就向苗童劈头盖脸地落下……

    扫把没有落到苗童身上,却被那个被她忽视的陌生少年抓住了。

    契玉边争夺,边怒道:“大胆的东西,你是谁?竟敢私闯王宫,给我放手,不然让你好看。”

    白凰没有放手,而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她,道:“锦鸡是我抓的,也是我亲自烧烤的,要泄愤就冲我来吧。不过,在这之前,本公子首先要感谢公主的收留之恩。”白凰向她眨了眨眼睛,“锦鸡虽然可贵,却没有人命珍贵,你的锦鸡救了我一命,日后一定加倍奉还。”

    契玉瞪大了眼睛,“你……是那个活死人?”

    “啥?!”白凰狐疑地看向苗童。

    苗童一脸无奈地摊开双手,表示这个称呼与他无关。

    “你……你你活过来了?”契玉双手还握着大扫把,只是不那么用力了,这让白凰心松一口气。不管功力如何,契玉毕竟是修炼之身,而他现在是一名白丁,若是契玉继续撒泼,白凰真没信心与她一斗。

    “不对不对,你原先虽然是个活死人,但看起来是个大块头,现在……咋这么点了?”契玉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矮小的手势,“撒谎,苗童,他是谁?”契玉重新瞪圆了一双杏眼。

    白凰翻起了白眼:即使现在变得精悍了,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可怜好不好?我现在明显比你高出半个头,有没有?自己不会看?

    “这个,公主殿下,他确实是我的凰哥,昨天刚刚醒过来,至于……身高的问题,那可能是他在昏迷状态下,身体完全放松,显得虚胖一点罢了。”苗童琢磨着回答道。

    嗯?!契玉盯着白凰看了看,双手突然用力,大扫把脱离白凰的掌握,重新高高举起,“一会找到门长老再探讨你是不是活死人的问题,现在,先让我教训你们一顿再说,你们两个既然都偷吃了我的锦鸡,那就一起挨揍吧。”

    大扫把呼啸而下……

    “契玉!”一声清亮的喝声从门外响起,一道亮丽的身影同时出现在门口,“放下扫把。”

第一百三十章 判定

    门长老沉默地盯着白凰,眼里却流露出一抹奇异的光彩。

    半个时辰前,契菲喝止契玉,奋力进攻中的契玉匆忙收身,结果闪了小蛮腰,带着极度的不满,一定要拉着白凰一起见门长老。是不是那个活死人得由长老确定,甭想随意冒充。最重要的是,偷吃了本公主的锦鸡,必须遭受惩罚。

    本来契菲还有许多的疑问要与苗童和白凰探讨,但契玉不依不饶地喋喋不休,使她只得带着无奈的苦笑,邀请白凰同往。见到师傅一样能够得到答案。

    白凰昨晚上的打算是不露面,只要苗童与门长老说清楚,然后他们一起离开王宫就是了。他不认为门长老和王宫内的人会对一个死里逃生的废人感兴趣,可面对契菲公主礼貌的邀请,他不好断然拒绝,尤其是旁边的契玉公主,一定要让他面见门长老,不能偷吃了锦鸡,还要冒充那个活死人。王宫内不是骗子可以随意擅闯地。

    特训班是有早课的,修炼的地点不统一规定。期间门长老会在王宫后院随意地走动,达到监督的目的。但今天早晨,门长老走遍了除宫山外的角角落落,也没有发现两位公主和苗童的身影,正在纳闷中,宫山通往外面的吊桥咯吱吱地响了起来,那是苗童习惯性地收起吊桥。

    远远地,门长老看到了一位着青袍的陌生少年时,眉头轻轻抖动了几下,随即目不转睛地盯视着他,直到四人来到他的面前,行礼,问安。

    苗童向门长老介绍了白凰的身份,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一扫几个月来的萎靡不振。

    白凰再次向门长老行礼,道谢,神态平静。

    契玉却开始告状,并指着白凰道:“这个骗子和苗童那个小骗子一起撒谎,说他是那个活死人,我才不信呢,那个活死人是个大块头,这个人这么精瘦。再说了,刚刚苏醒的人就有精力去偷鸡?这小子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师傅你一定要弄清楚他的真实身份,交给我的父王,严惩这个混进王宫的骗子,苗童也不能放过,竟敢带着外人进宫偷吃我的锦鸡,哼!”

    自始至终,门长老只是盯着白凰看,没有开口。他忽略了契玉的分析,他已经确定,这个陌生的少年就是苗童一直念叨的“凰哥”。尽管这个陌生的少年在形体上好像变了样,但他身上的那股气息并没有变。入宫前,他曾经亲手探测过他的身体,对他身上的那股特殊的气息记忆深刻。就在现在,他还在探究着这个少年的气息,他很奇怪,对方身上没有一丝武者的气息,只是一个普通人。

    当然,这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奇怪。他看似沉默的面容下,心底里却巨浪滔天,奇迹,不可思议的奇迹真的出现了,那个连气若游丝都谈不上的“死人”竟然真的复活了。这个复活当真是惊天动地的奇迹。他的沉默一是在探究白凰,再是他被震撼到了。

    面前的陌生少年此时虽是一个白丁,但门长老已经确定,他是一位异人,确凿无疑。

    现在,门长老对苗童的话深信不疑,他的“凰哥”确实是在昨天清醒的。昨日上午,他感受到了天地灵气的剧烈波动,虽然惊奇,但想到这是王宫,高手众多,并没有过分惊奇,只是在内心感叹了一句:哪里都有隐匿的高人,天外天,人外人,谨慎是永远正确的选择。尤其是,之后,他似乎在灰蒙蒙的天际中扑捉到了一丝流动的烟尘,这丝流动的烟尘内还隐藏着一双特别锐利的眼睛,正在窥视着他。

    就在师徒间沉默的对视时,前方传来了脚步声。寻声望去,契峰带着契律耶和克尔走了过来,王宫护卫队队长卫光带着一对护卫远远地跟着,显然是得到了指令,不需要他们近前。

    看到契峰,门长老的脸上掠过一道讶异的神色,随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白凰。

    因为是侧身对着契峰,契峰第一眼并没有注意到白凰。他只是觉得奇怪,自己的一双女儿大清早的与门长老站在雪地里探讨什么?难道女儿的修炼热情如此之高,在请教师傅吗?

    契玉却兴奋地跑着迎了上去,见面不施礼,不问安,直接囔囔道:“父王,您来得正好,那个人冒充宫山里的活死人,与苗童一起偷吃我的锦鸡,您要重重地惩罚他们。”

    “哪个偷吃了你的锦鸡?真是大胆!”契峰笑呵呵答着,眼光向前扫来,却突然变色道,“宫山里的活死人?你是说……”他的眼光已经盯住了白凰,这个少年很陌生。

    门长老施礼,契菲与苗童也见礼并问安,只有白凰迟疑中与大家一起施礼,嘴巴里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

    与刚刚门长老的表情一样,契峰此时忽略了所有人,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视着白凰。

    “父王,就是他,冒充那个活死人,说是昨天刚刚醒来,结果就是与苗童一起偷吃了我两只锦鸡。”契玉白了一眼白凰。

    契峰没有像门长老那样沉默太久,听了契玉的告状,脸上带着一丝微笑,眼睛也跟着微眯,遮住了部分锋芒,道:“你咋就确定他是冒充的那个……伤者呢?难道王宫的防守就这么薄弱?连一个白丁也可以随意进出?”很显然,他探出了白凰的气息。

    “这……”契玉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了,“那个活死人是个大个子,这个人是个小不点。”

    白凰翻了翻白眼。

    契峰点点头,“观察力不错,很有道理。”说完转向门长老,“门长老,这位少年很陌生,不是特训班的弟子吧。”

    “回陛下,我也是刚刚听说,苗童弟子的凰哥在昨天醒过来了,就是这位少年,我还没有询问他们,内情并不清楚。”

    “哦,真是个奇迹,看来宫山,不,我们的王宫风水很好嘛,哈哈哈。”契峰边点头边爽朗地大笑,“恭喜苗童弟子,更该恭喜这位英勇的少年,你创造了一个奇迹。”

    苗童赶紧施礼,道:“谢谢陛下。”

    白凰也施礼道:“谢陛下的夸奖,更谢陛下的收留之恩。小子命贱,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了我重见天日的机会。我只能在这里谢苍天,谢陛下,谢各位。”他说完,深深地躬身拜了下去,他是发自内心地感谢这一切,毕竟这里收留了苗童,收留了他,也是间接地救了他一命。

    契峰再次爽朗地大笑。他是国王,对方是两个少年,他没有更好的表达方式,只有堆起一脸慈祥,开心地大笑。同时也能掩饰他的尴尬,若不是忘记了,此时这个少年郎怕是早已经被他赶出了王宫。然则,也间接地抒发了他内心的喜悦:带着漠龙老前辈的叮嘱,他今天一早就来到后院,要寻找那个神秘的异人,不想却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他能确定,要找的那个异人就是面前这个身着青袍,瘦小而又精悍的少年。一个连门长老都不抱希望,被女儿称为活死人的少年,能在昏迷大半年的时间后神奇地醒来,并且改变了形体,这样的人不是异人,世上哪里还会有所谓的异人?

    尽管在他身上现在感觉不到一丝超越普通人的气息,但契峰与门长老的判断一样,这个叫炎凰的少年一定是个怪胎。只是……这也太奇怪了,总应该在他身上感觉到点什么吧?如此的普通与平静,是正常,还是太不正常?

    “父王,他们吃了我的锦鸡啊?!”

    就在大家各呈心思的氛围中,突兀地响起了契玉不满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一章 留下

    契玉的抗议既解了大家的尴尬,同时也把大家带入了新的难堪之中。

    本想忽略此事的契峰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了,小女儿是公主身份,她的不满在众人面前得不到排解,是件很伤自尊和颜面的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啊?”契峰看向了苗童,面容肃然,眼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回陛下。”抢着回答的是白凰。“我昨天刚刚醒来,肚子很饿,身边却没有食物。当时天色已晚……我听到了锦鸡的咕咕声,以为是山中的野鸡,没有多考虑就出手了。当苗童知道后,告诉我这是公主殿下放养的锦鸡时,它们已被小子烤熟了。请公主殿下谅解,需要什么惩罚,我完全接受。”

    寂静!

    “你撒谎,你混蛋!”契玉不知道说什么,只有破口大骂。

    “门长老,你怎么看?”契峰问道,声音温和,并没有随着契玉的愤怒往上走。

    “回陛下,这个事发突然,炎凰是突然醒来的,严格来说他也不是特训班的弟子,不知者不怪。当然,苗童也参与了,惩罚还是必要的。”门长老斟酌着回道。

    契峰点点头,看向契玉,微笑着下旨道:“你的师傅已经表明了态度,接下来的惩罚就交给你了,你看,该如何惩罚他们呢?”

    这?!现在轮到契玉为难了。之前在宫山内的山神庙前,她凭着一腔怒火挥起大扫把,却没能尽情发泄。此时此刻,再让她提起那样的怒火,好像办不到了。但是……“父王,师傅,那就先欠着,等我想好了惩罚他们的方法再实施。”说完,她又愤恨地盯了他们俩一眼,重点是白凰。这小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呵呵,那就先欠着。你们俩记住了,公主一天不惩罚你们,你们俩就始终欠着公主的两条……鸡命。”契峰道。

    契玉的眼神亮了:这个法子好,本殿下可以随时用这个敲打他们俩,想不听话都不成。

    白凰与苗童一起谢恩,这是规矩,场面事还是要做足的。但苗童施完礼却没有立刻直起身子,而是又向契峰和门长老拜了拜,朗声道:“陛下,门长老,若是公主殿下有什么惩罚,还是现在就施行吧。因为今天我与凰哥就要离开王宫,怕是以后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嗯?!大家一起惊愣起来。

    “你们要离开王宫?为什么?”门长老首先发问。

    “之前凰哥一直昏迷,我们没有办法离开,现在凰哥醒来了,他不是特训班的弟子,并且已颓废为白丁……我们应该自觉的,不再给陛下和门长老添麻烦,在此就告辞吧。”苗童又拜了拜。

    白凰也向大家施礼,“感谢陛下和公主殿下的收留,也感谢门长老,我会将山神庙那里打扫干净,也会在适当的机会里还给公主两只锦鸡。再次请公主谅解,若有惩罚,现在就来吧。”

    契玉快速眨巴着眼睛,神情也在急速地变化,想说什么,却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来。契菲轻轻蹙起了眉头,先看向门长老,然后又转向契峰。而契峰此时正与门长老对眼,脸上都带着一抹微笑。

    “王宫是个神圣的地方,这不容置疑。但这里也不是不近人情的冷酷之地。你刚刚醒来,尚需静心调养,不宜四处奔波。苗童是不可多得的修炼天才,正跟着门长老修炼,前程远大。此时放你们走,那可是王宫与你们的双重损失啊,呵呵,安心住下吧,炎……凰是吧?寡人看你与宫山很有缘份,就特批你继续呆在山神庙里静养,如何啊?”契峰朗声道。

    契峰说完,首先契菲偷偷地吐出一口气,高耸的双峰跟着向下落了一落。契玉则又眨了眨眼睛,道:“如此甚好,我还没有想出惩罚你们的方法呢,等我有了主意,惩罚完了你们,你们再爱上那上哪去。”

    “那就谢过陛下了。”白凰与苗童一起拜谢,暗中相互眨了一下眼睛。他们想不到是这个结果。就如契玉所说,如此甚好。一个白丁是不太适合立刻江湖行的,能在这里的庇护下,有一个相对安全,安稳的环境,过渡一段时间,这是上策。

    “门长老,不在意你的特训班多一位白丁少年吧?”契峰又用开玩笑的口吻问门长老。

    “我正有此意。”

    “如此甚好,呵呵。”契峰扫了一眼面前所有的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白凰的身上,“寡人一直想问你,如此天寒地冻的季节,你身着单衣不冷吗?”

    白凰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陛下的提醒下,小子觉得很冷了,只是……”

    “克总管,让人送一件皮袍给他。”契峰道。

    “是,陛下。”克尔回道,同时眯起一双眼,仔细打量了一下白凰,意在看他的身材,只是给白凰的感觉却很异样。

    白凰住的那个杂物间没有炭火,这个季节里如同冰窖一般寒凉。而他醒来时几乎是赤裸的,凉有点,却没有感到寒意。他一直没在意这个问题,直到刚刚契峰提出来,他才猛然想到:自己现在已是白丁身份,为何不冷呢?即使是有了功力的人,在这个季节里也会棉袍加身的,面前所有的人,包括契峰和门长老,还有一直沉默不语的那个老头,现在都身着过冬的服装。他们都该是令人生畏的老江湖吧。所以他打了个激灵,这是惊的。

    “嗯?下雪了。”契峰伸手,一朵洁白晶莹的雪花静落在他的掌心,“比外面整整迟了一天。”说完,他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白凰,“耶长老,我们该回去上早朝了。”

    契律耶也看了一眼白凰,带着疑问和不解看向开始飘雪的天空。

    ……早朝并没有进行多长时间,大家只是好奇宫内到底何人是漠老前辈嘴中的异人。但契峰和了解点状况的契律耶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看契峰的表情,很平静,只在犀利的眼神后隐隐地藏着一抹疑惑。

    散了早朝,契峰独自出宫,一人向拉莫山行去。

    契律耶并没有立刻离开王宫,而是当众人散去后,他找到了王宫总管克尔,将他拉到大殿外的一处宫墙边。

    “耶长老,有事吗?”克尔很奇怪,平日里这位长老中的老大一向鼻孔朝天,向来不把他这位铜念境后期,但地位特殊的王宫管家放在眼里。

    契律耶点点头,“今天早晨的事情你怎么看?”

    他这样问是因为白凰异人身份的确定只是在契峰和门长老的意会中,谁也没有挑明,包括回前面大殿的过程中,契峰什么也没有说。他明知道契峰今天一早带着他来到后院的目的就是探访,暗查那所谓的异人。只见到了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陌生少年,尔后契峰就不再停留,直接回到了大殿。难道异人就是这位少年?

    契律耶最终还是在心里摇了摇头。以他的修为,若是面前站着一位超越常人的异人,他一定会感觉得到。哪怕是这个人功力低下,但在外貌和形体上总该有点特殊,或异象吧。他仔细观察了,这位名叫炎凰的少年很普通,当然这个普通不是指他的样貌,而是指他与常人看起来并无不同。

    要说有点特别,那就是他受伤昏迷了很久,最终清醒过来。这能说明什么?无非是生命力旺盛一些罢了,除此,在这个娃娃身上再难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漠老说的异人,绝对不可能是他。

    契律耶的判断与契峰和门长老的判断截然不同,这除了修为的略微差异外,最重要的差异是位置的不同,以及对外来人或物的敏感度有差距。再就是心态的区别。契律耶连门长老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会虚心来揣摩一个陌生的娃娃呢?

    只是,在判定白凰不是要寻找的那个异人后,契峰却没有再找下去,而是直接回到了早朝上,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心下有疑问,想到克尔也是后院之行的参与者,这才留下来要搞搞清楚,以解心中的疑惑。

    克尔听了契律耶的问话,先是对着宫墙翻了翻白眼,这才看了看飘雪的天空,道:“宫里宫外现在一个样,老天总有闪失的时候,你我现在站立的距离有时也是天堑,我这里有雨,你那里晴天。我看都是误会,王宫里就这么些人,论脾气性格,每个都不一样,你看我是异人,我看您更是奇人,呵呵,耶长老,这儿站着挺冷啊。”

    契律耶眉毛胡子一起抽抽,盯着克尔那张油腻的脸狠狠注视了几眼,右手下意识地就要挥起,一掌拍飞眼前这道“碍眼”。

    “哼!不识抬举的东西!”契律耶没有抬掌,而是迈开了腿,大步跨下王宫前的台阶,飘进雪野里。

    克尔送给他一记白眼,悠闲地走进大殿。至于他自己怎么看早晨的事情,或说白凰。从他送白凰的皮袍速度就能看出来,此时此刻,白凰身上已经穿上一件奢华的皮袍子。

    “陛下不说什么,我特么啥也不知道。”克尔挥了挥拳,“你是长老会的牛逼大佬,你看不出来的,我能看出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陷落

    很荣幸,契峰这次站到了距离拉莫山那个神秘洞口只有两丈远的地方。离漠龙老前辈居住的洞府如此近已是前所未有的特例了。国王的身份有点原因,最主要的是他是一个人来的。

    雪还在下,视线模糊。漠龙缥缈的身影立在洞府前,随时都有突然消失的可能。

    “你很急,有目标了?”漠龙问道。

    “是的。”契峰道。

    “老夫多少年不下山了,俗世的事物本不想再操心,只是这次有点特殊,这个人搅动了周围的天地灵气,打扰了老夫的清净。是个什么人?”漠龙的人缥缈,话语也转承的突兀。

    “一位……少年。”契峰的语气并不确定。

    “你不能确定?”漠龙立刻察觉到了他的犹疑。

    契峰摇摇头,“见到他的一瞬间是确定的,只是……静下心来仔细琢磨,我对最初的判定又有所疑问。我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特殊,只是感叹他的生命力十分旺盛,昏死大半年,不吃不喝,却还能醒转。据小女的描述,这次醒转,他的形体也有些许的变化。令人纠结的是,王宫内除了门长老,最大的疑问就是这个陌生的少年,门长老已被前辈排除,就只有……”

    “他是什么来历?”漠龙打断了契峰的啰嗦。

    “据说来自紫山联盟的天目帝国,名炎凰。炎姓是天目的大族,这个应该不难查。他们自己的解释是:炎凰与苗童这两位少年十一二岁就离家行走江湖,是所谓的散修。在来特勒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强人,因此受伤,苗童背着炎凰一路北上,穿过了大漠,来到了特勒联盟的雪城。巧合的是,我在打猎的途中结识了来自紫山的门长老,将他邀请到王宫内,给我的那一双女儿作师傅,也因此成立了王宫少年特训班,对外招收了十几位少年,苗童也在此列。事后得知,苗童之所以要参加王宫特训班,就是为了找一位修为高深的武者,为炎凰医治伤病。”

    漠龙抬头看着飘雪的天空,久久不语。

    契峰的身上已经落满了积雪,他没有发功驱散,此时已与雪山融为一体。

    “昏迷了大半年……他当时的伤势如何?”漠龙突然问道。

    “我没有亲眼见到。据门长老描述,此子当时筋脉全毁,内脏皆碎,几无呼吸。”

    漠龙迎着雪花摇了摇硕大的头颅,“他们撒谎了,这俩小子不是散修,受伤也与强人无关。若说有点联系,那一定要从紫山帝国与西晋国的那场突发的争斗相联,他们到这里来不是所谓的游历或拜师,而是避难来了。算算时间,正巧可以连接上。”

    契峰神情一凛,道:“前辈这一提醒,我茅塞顿开。”他之前是没有把这两个小子放在心上,所以并没有往深处想,漠龙的话无疑让他脑洞大开,霎时就想到了许多。

    “要判断这小子是不是我们要寻找的异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查清楚他的身份和来历。”漠龙道。

    “是,前辈。您要不要亲自去……”

    漠龙摆摆手,身前的落雪倏忽间飘散,“不轻易下山,不单是老夫这么多年的习惯,也是一个永久的承诺。将他留在宫内观察一段时间,你也不要随意的上山来,有了确定的消息过来告知老夫一声就行了,你下山吧。”

    ……穿着奢华的皮袍独自坐在山神庙前的一个雪坡上,白凰开始了重生后的第一次修炼。门长老邀请他参加特训班,他满口感谢,却委婉地推谢了,说是昏迷了大半年,首先要做的就是调整身体,修炼一事可以向后延迟几天,待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再正式加入特训班。

    门长老觉得有道理,就没有勉强,只是意味深长地告诫他一句:不要轻视了特训班。言下之意,他门长老是有真东西传授的,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白凰之前的修炼大多是自我摸索着向前走,只在东山堡时受到过东门来泰的一些指点。跟随着师傅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他有点不习惯,更喜欢率性而自然的自我修炼,尤其是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是特殊的修炼神体。

    只是,这次拒绝门长老的相授与引领却不同于之前。他现在对自己重生后的身体还很陌生,他需要一点时间来熟悉现在的身体,之后才能再谈然后的选择。

    褐色的皮袍裹住了他精悍的身体,远看好似雪野里的一截老树根。他已经这样独坐了半上午,飘了两天的雪花已经停了,偶有零星的雪花断断续续落在他的身上,“老树根”上晶莹几许。

    没有感觉,找不到一丝可以进入的灵感。唯一的感受就是燥热,在接近中午时分,白凰将身上的皮袍脱掉,扔在了一旁。凉意入侵,他的身体有了一丝清爽,而代表着心神活跃的精灵却始终没有出现,他的身体如一截真正的老树根,锈钝了。

    白凰无法入定,他失去了修炼的能力。

    神体不再,他成了废体。

    “我废了吗?!”白凰仰天叹息。一瞬间,过往的一切一幕幕在他眼前重放,尤其是西晋与紫山边界上发生的惨烈场景,在他的心海里放大再放大,父亲、母亲、祖父、祖母、阚长老……亲人的面容在亲切与模糊,慈祥与惨白间互换……

    窒息的感觉笼罩了他的身体,他从坐立的姿势一跃而起,在宫山的雪地里无目的地奔走,脚下无意识地踢踏着积雪,碎雪狂舞中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直至飞奔而起。

    身体灵巧有力,随着速度的增加,双脚不再在雪地里陷落,精悍的身体贴着积雪狂飙,几个呼吸间就冲出了松林,来到了结冰而积雪的湖中。奔跑的身影一闪就到了湖中心,空旷中的加速度,他如苍鹰般飞跃起来,然后下落……积雪被双脚刺开,他的身体在冰面上如流星般向前滑动……这种不受控制的自由行感觉并不美妙,他下意识地下蹲,在身体即将向前翻倒,彻底失去控制前,双肘狠狠地砸向冰面,咔嚓一声脆响,刚刚入冬,还没有凝冻结实的冰面碎裂开一道无限延伸的缝隙,白凰高速滑行的身影瞬间陷落,只在身后留下了几点粘稠的冰水。

第一百三十三章 鲜汤的渴望

    刺骨的寒凉只是一霎那,随着身体向水底陷落,舒爽的感觉浸透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因燥热而浮躁的心灵竟然清静下来,在身体触及到沙地之时,有一个声音自心底响起:就这吧。

    于是,闭住呼吸的白凰安静安心地飘落在湖水之下,湖面上是一层薄冰,薄冰之上是尺许厚的积雪。

    至于在水下能闭住呼吸多久,白凰并不清楚,只要是身体舒爽,心灵清静,他就这样呆着,直到极限的到来。

    没有呼吸,放弃了思维,身体彻底放松。静谧的环境,朦胧的光线,白凰控制不住沉重的眼皮,它要合拢,身体要走向深度放松——睡眠。

    不能呼吸,睡眠的后果很可怕,白凰努力睁大了眼睛,这种努力无疑破坏了全身心的放松,后果就是脑袋越来越清明,记忆力也如突然开启的洪流,奔腾不息,异常清晰。

    那个叫琴音的女孩,桃花般美丽的容颜在水面上向他甜甜地微笑,尔后换成了东门雪调皮的双眸,再然后竟然是一双冷静的秀目带着一丝丝的幽怨……竟然会是她,南宫燕。

    南宫燕的闯入让白凰的心绪起了一丝波澜,他不明白,此时此刻,她为何会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个有着皇家血统的高傲女孩与他应该是敌对的关系,不为别的,他亲手灭掉了南宫黎,那是她的亲弟弟,此生他们将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琴音,你此刻在做什么?你在比武大会决赛之时,放弃了一直以来的追求,将玉仕的桂冠让给了颜蓉,却没能逃脱进宫的宿命……我们之间还没有开始就注定要分离,你的目标一直是成为帝身边的人,虽然你在赛场上临时起意,要改变这个结果,但预备期太长,你的身上已经烙下了“深宫”的印记……只是,玉仕到底是做什么的?

    东门雪,调皮的丫头,想我了吗?很想很想永远呆在东山堡,我们一起修炼,那叫幸福……东门耕田是你们的老祖宗吗?不知道他毙于我祖父手下的消息你是否知道了,伤心之余,会恨我吗?若有可能重新来过,我会躲着他走的,就为了白家和东门家不要结下这个死仇。

    南宫燕!南宫燕!白凰在水中摇摇头,要把这个身影晃没,此生不相见便罢,若相见,定是生死相拼。我是她的死敌,她的舅舅是我白凰此生最大的仇人,我们之间还是相忘为好,最好永不见面。

    只是,这三人中,最顽固的面容就是这个南宫燕,白凰将脑袋几乎甩晕,她那双冷静的秀目却迟迟不肯退却,就那么固执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这口气用完,从水底浮上水面。

    浮上来,双手扶住冰面,白凰呼吸了几口空气,再次沉入水底。记忆如烟,继续在眼前飘荡,祖父那神秘高大的身影来到了他的眼前。

    “您可安否?”白凰看着祖父慈祥的面容,轻轻问道。

    他的记忆定格在白长盛倒下,他舍身扑入西晋国大军之中,之后就是一片模糊。而苗童知道的也不比他多,一些结论都是他的判断。因他慌乱逃走时,周围没有一个站立的熟人,一地的尸体。

    “哈哈哈。”回答白凰的是祖父爽朗的笑声,真切,具体,就在他的眼前。

    祖父的笑声让白凰心生一道澎湃的力量,正要再与他对话之时,冰面上刮过一道白毛风,细碎的冰雪飘落水面,荡漾的涟漪中,祖父的笑声飘远……

    深切的失落感袭上心头。虽然与祖父的相见只是短短的几日,但祖父给他带来了一番新的天地,让他的视野和心胸瞬间开阔。相比父亲白长盛谨慎的生活态度,祖父鄙睨一切的豪迈更能激发他的斗志。

    他的家人是在他的亲眼见证下,一个一个的倒在了血泊之中,唯有祖父,白凰无法判断他的生死,那一刻,面对亲人的鲜血,祖孙俩已经抛弃了一切,带着愤怒和复仇的怒火分头杀向两方的敌阵。之后,白凰就跌进了深度昏迷的深渊中。

    以祖父的强大,相信无人能伤到他,可是,当时祖父面对的却是两个帝国的倾国之武力,再强大的人,也……

    白凰终于感到了一丝寒凉,这个应该是心情带给他的。双手滑动,向上浮去。最初落水的那一道冰缝亮度要大一些,上面没有积雪覆盖。可是,就在白凰抬头,下意识地寻找时,他茫然了,那一道亮光竟然消失了。

    前一个时辰我上浮时,它们不是还在吗?白凰边游动边思索,突然,眼前出现了许多模糊的身影,并在水中不断地摇动着身子。

    当白凰定睛细看时,恍然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些密密麻麻的身影的真身竟然是无数条游动的大鱼。

    冰破之后,新鲜的空气从这里进入,慢慢地,水里面的鱼感应到了这里的变化,开始向这里聚拢,越来越多,渐渐把这条冰缝塞满。

    白凰没有犹豫,在水中脱掉身上的青袍,将领口处扎紧,留下两条袖筒排水,然后,如一条水底潜龙,迅捷地向上扑去。

    哗啦一声响,白凰钻出了水面,他身后的袍子还落在水里,鼓胀的身子里面不断翻涌,白凰站稳身子后,猛然将袍子从水中提了起来,两个袖口冲出两道水流,其中的一个袖口随着水流跑出一条大鱼,落水后,惶然消失。

    袍子里有水有鱼,白凰就这么拖着在冰面上行走。他只穿了一条短裤,脚上是一双滴水的靴子,湿漉漉的长发贴在后背上,冰雪覆盖的水面上,远看就是一个野人在行走。

    远远地,隐在岸边树丛中的两道目光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态,趴伏的身子也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上了岸,白凰边走边寻找枯树枝,见到后,随手从树上掰下来,就这样,当他回到原先打坐的地方时,左手拖着一堆干树枝,右手拖着一个鼓胀且不断蠕动的袍子。

    当苗童结束了一天的修炼课程返回山神庙时,刚踏入宫山他就闻到了一股特殊的香味。

    苗童惊喜,却不再惊奇,他的凰哥做出什么都不奇怪,哪怕他现在武功尽失。

    只是,当看到白凰的神态时,惊异还是浮上了他的面容。白凰身披奢华的皮袍,却没有扎紧,敞开的怀抱内只有一个短裤,赤脚盘在雪地里。身前的篝火堆上有一个架子,架子上是几条摆放的烤鱼,看颜色,已到了八成熟。离篝火稍远点,晾着一件青袍,还有一双靴子。

    “凰哥。”苗童指了指他的身上,然后又指了指地上的青袍和靴子,“你这是……”

    “饿了吗?开吃吧。”白凰一脸轻松,“落水了,顺带抓了几条鱼。”

    苗童还想说什么,咽了咽口水,顺便把疑问也咽了下去。将从食堂带回来的饭菜摆在篝火旁,刚要坐下,却听白凰道:“我在松树下的雪地里找到了一些松蛾,若是有锅有调料就好了,雪地里喝上一口热辣辣的鲜汤,那该多美。”

    白凰只是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苗童却手挠着后脑勺重新站了起来,跟了一句:“这样就可以炖锦鸡汤喝了,真是好久没有尝到热汤了。”

    临到白凰诧异了,惊奇地抬头看向苗童。

    “这里的锦鸡数量一定是逐年增多的,契玉公主并没有确切的数字。吃一只受惩罚,吃十只也一样……嗯,就这么办,你等着,我到食堂去转一圈。”

    在白凰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苗童的身影如一溜烟尘,掠着雪地飘向宫山外。

第一百三十四章 黑松院

    一个月飞快地过去了,白凰的身体如石化了一般,彻底锈住了。西山堡第一次入定的那种轻松的感觉遥远而又陌生,再难找回。然而,宫山内居住的两个少年的身体却越来越凝实,脸色也白里透红,泛着亮光,连契玉看向苗童的眼神都带着一抹奇异:这小子咋越来越俊,要变成女孩吗?

    每日都有鲜鱼汤喝,烤鱼更是当成了干粮,隔几日就换换口味,喝上一锅松蛾锦鸡汤,烤鸡也是家常便饭。

    小日子过得很滋润,白凰每日里都要破冰下水,然后带上几条鱼,再到松林里扒拉着积雪找回一些松蛾,做好佳肴等着苗童下课一起享用。湖内的鱼取之不尽,宫内没有人吃这里的鱼,多年积存下来,够白凰吃上两辈子的。锦鸡就不好说了,它的繁殖率肯定没有鱼高,吃一只少一只,从逮它们由易到难就可看出,数量在急剧地减少。但这难不住白凰,他现在虽然没有修为,身体却越来越结实,冲刺时如利箭般迅速,一个弹跳如苍鹰搏兔,野鸡那笨拙的飞翔速度根本逃不出他的掌控。

    日子就在这样的平淡中有滋有味地向前数着,白凰渐渐变成了这一方山水的统治者,雪野里轻轻一跃就能攀上高树的枝头,积雪的湖面上飞奔如履平地,再厚的冰层,双肘下去必然开裂,隆冬的季节里,他几乎赤裸,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野人。

    ……听完王宫护卫队队员的连续汇报,契峰的脸上青红不定,眉头快速地抽抽。

    “这一个多月他天天破冰下水?”抽抽完了,契峰不相信地追问了一句。

    “是的,陛下。”

    “还抓鱼,烤鱼吃?”

    “是的,陛下。烤鱼吃是我们的判断,那个位置我们看不到,依稀能闻到一点味道。”契峰对他们有交待,监视时不能离得太近,不能轻易进入宫山。

    “这小子把我的王宫当成他的游乐地和烧烤场了?”契峰恼怒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

    大殿内很静,没有人回答。

    “话说……”契峰沉思着说道,“这湖里的鱼好吃吗?”

    众人都诧异地看向他们的国王。

    被拉莫山那位和自己基本确定了的异人就是个吃货?从现有的观察来看,这小子唯一与常人的区别就是不怕冷,如此冰天雪地的寒冬里,他每天几乎赤裸着下到湖水里抓鱼……然后,好像身体挺壮实,这个不足为奇,要说壮实,特勒联盟的武士每个都壮的像头牛。

    “继续监视,慢慢接近宫山,尽量不要让他发现。”契峰吩咐道。让他察觉到被监视,那就不好玩了。

    护卫们离开,契峰对站立一旁的克尔吩咐道:“将黑松院的夜黑招来。”

    克尔神情一愣,接着躬身退去。

    若说卫光的王宫护卫队是明面上的王宫守卫者,那么黑松院的夜黑就是特勒联盟暗中的保护神。在特勒联盟,黑松院是个特殊的存在,在国王的心目中,它的规格要高于长老院,长老院是明,黑松院是暗,它平日里不参与朝仪,只在紧急状态下,听从国王一人的吩咐。黑松院的尊长老绰号谓夜黑,此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夜黑有一特殊的功能,无论白昼,他的身影都很模糊,就如漆黑夜里的一道影子,极为隐秘。黑松院一分为二,前院为半公开的太医院,服务于宫内和长老院,后院则是它的灵魂,几乎无人能随意地触及到。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一道浅浅的阴影飘进王宫大殿,契峰的眼角微微挑了挑。

    “夜黑拜见陛下,恭听陛下吩咐。”这道阴影在离王座前两丈多远的距离显露出真身,一身黑紫色的袍子包裹着一具奇瘦的身子,脸颊无肉,眼皮微合,看不到目光。

    “前段时间寡人让卫光派人去紫山联盟,探查紫山帝国和西晋国交战的起因和具体结果,走了一个多月了。”契峰不看夜黑,目光看向大殿的一角,“寡人不放心,这个任务再转交给黑松院。同时调查的还有现在住在王宫后院宫山内的一个叫炎凰的少年,据他自己说,他来自紫山联盟天目国的炎家。你可以先带人看一下他的样貌,不过,他的样貌与之前有了些许的改变。”

    “陛下,那个少年不是天目国炎家的人,这个黑松院可以确定。”夜黑立即回道。

    “哦?”对于夜黑知道有炎凰这么个少年存在,契峰并不奇怪。若是仅与王宫一线之隔的黑松院发现不了王宫内多了这么一位陌生的少年,那才叫奇怪,黑松院也就不是夜黑领导的所谓特勒联盟的保护神了。奇怪的是他竟然知道炎凰不是炎家的人。

    “黑松院关注王宫少年特训班是在一个多月前的那一天,那天王宫内的天地灵气异常波动,我亲自到源地查看。最开始锁定的是那位来自于紫山姓门的长老,经过探查,虽然发现他十分强大,却没有异能搅动一方的天地灵气,之后我在宫山内的山神庙里发现了那个自称为炎凰的少年,那时他好像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判定他来自于紫山后,我回去带炎迪来辨认,那时我并不知道此少年自称炎凰,来自于天目国的炎家,我只是带炎迪过来确认此少年的样貌,便于他日后调查清楚炎凰的真实身份。因炎迪来自于紫山,凡属紫山的人和事都由他负责。巧合的是,炎迪正是来自于天目国的炎家。两天后,当炎迪得知这个少年自称炎凰,来自于天目炎家时,立即给予否定。”

    “所以,炎迪现在已经出发了?”契峰淡淡地问道。他没有怪罪夜黑的不告。黑松院的行事规矩就是只做不说,你不问,它不告,除非到了危及联盟安危的危急时刻,才会主动汇报情况。

    “陛下英明,炎迪此时应该已经到了紫山联盟,情况不日就会明了。”

    “少年班的苗童与他是一起的,一并调查会不会更省力?”这是契峰的提醒。

    夜黑点头,并没有回答。契峰的这个问题很幼稚,根本不需要回答。若对方不是国王,他连头也未必会点。

    契峰并不生气,他就像一个家长一样,不放心的事情随口提醒一句。黑松院某种程度上来讲,就等于是他的一个私有的儿子,老子和儿子没必要计较细枝末节。

    “门长老……”

    这次夜黑郑重地点头,并加了一句:“炎迪也带了他的画像,不出意外,这位强大的门长老也是隐匿了真实的身份,要查清他的身份,可能更费周章。”

    “炎迪回来之前,你们不要随意接近门长老,他修为强大,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察觉。”

    “是,陛下。”

    契峰挥挥手,有形的夜黑瞬间模糊成一道阴影,悄无声息地飘出了王宫大殿。

    “可惜啊,不可传承。”不知道契峰的感慨意指什么。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回答不了

    王宫少年特训班迎来了开班以来修炼成果的第一次正式测试。测试的目的不清楚,门长老并没有讲明。

    测试用的铜鼓只有两个,一个代表铁念境后期,一个代表铜念境初境。至于放上代表铜念境初境的那面铜鼓纯属门长老的恶作剧,一共二十位弟子,在不到一年的修炼期内,哪个若是突破晋级了,他老人家闭着眼也能搞清楚。

    既然明知道没有人,也不可能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晋级,还要摆一面象征性的铜鼓,不是恶作剧是什么?

    至于为何不摆放测试铁念境中境的铜鼓,这个很好理解,在招收这些弟子时都已经测试过了,最差都是这个级别。当然,这指的是对外招收的那十一名弟子,而那些个皇族子弟,修为参差不齐,铁念境初境中境的都有,门长老并不想挨个测试他们的进步幅度,达不到铁念境后期,那就原地呆着吧。

    测试结果,对外招收的十一位弟子中有七名达到了铁念境后期境界,比开班前多了两名,其中一名就是苗童。虽然苗童很早以前就向门长老证明了自己铁念境后期的境界,但在当初进班前,他的测试结果却是中境。

    皇族子弟的测试结果既在门长老的意料之中,又出乎了他的预料,竟然有一位弟子成功地敲响了铁念境后期那面铜鼓,虽然声音是那么地微弱,竟也让门长老的眼神亮了亮。这个给大家带来惊喜与震撼的就是契菲公主。

    看到契菲的成绩,契玉撅着嘴,一脸的幽怨,小声在契菲的耳边嘟囔道:“我并不比你少出力,好不好?”

    契菲抿起嘴唇,微微一笑,“我比你多吃了两年饭呢。”

    门长老没有理会那些一面铜鼓也敲不响的皇族子弟们的尴尬,伸手指着那面没有人碰触的,代表着铜念境修为的铜鼓,道:“没有弟子敢试试吗?”

    弟子们立刻面面相觑,门长老这不是开玩笑吗?铁念境与铜念境那是天壤之别,到了铜念境可就是加入了高级武者的行列,天堑是那么好跨越的?

    “事情没有那么绝对,它只是一面鼓。”门长老一脸微笑地看向了苗童,“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结果?不要墨守陈规。”

    苗童的眼神亮了,但随即就伸手挠头,心道:我并没有突破,上去不是出丑丢脸吗?

    “刚刚测试中,有两名弟子的实力已经达到了铁念境后期的巅峰,你们俩可以上来试试。”

    一个叫苏达麓的少年突然走了出来,朗声道:“门师傅,弟子愿意一试。”

    门长老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了鼓励。

    苏达麓阔步走向代表铜念境修为的那面铜鼓前,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猛然出手击向铜鼓。

    铜鼓没有鸣响,只有巴掌碰触金属表面的钝响。

    苏达麓有点丧气,门长老却鼓励道:“你有这个勇气就值得大家学习,铁念境后期巅峰你是其中的一个。”

    得到门长老的鼓励和表扬,苏达麓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眼神明亮,充满了骄傲。他来自于特勒联盟一个较偏僻的部落,身体异常结实,修炼的功法来自于金刚锤,经过大半年的内心心法的修炼,他感觉进步很大。这也是门长老最满意的地方,外经与内经并不矛盾,可以融会贯通,重点不在功法,而在于修炼的人。

    苏达麓在人群中看了一眼苗童,意思很明显:我试了,该你了。

    做为同班弟子,苏达麓很清楚门长老所指的那两个达到铁念境后期巅峰的弟子是谁,除了自己,就是这位当初像个乞丐一样加入特训班的秀气的苗师兄了。

    门长老也在看他,苗童不得不走了出来,他天性低调,这种刻意的显摆对他来说很难堪。

    “什么也不要想,鼓足气力击响它。”门长老道,“这只是一面铜鼓,鼓面比那个厚实了一点而已。”

    苗童不再犹豫,双手在身侧微微下按,提起丹田之气,猛然出右手击向铜鼓。

    一声清鸣,尽管很微弱,但那毕竟是一声清鸣。苗童竟然击响了那面代表铜念境武者的铜鼓。

    弟子们一脸惊诧,而门长老却微笑地频频点头,看向苗童的眼神里满是欣赏和赞许。

    苗童红着脸,向门长老鞠躬,返回到队列中,没有与大家对眼,苏达麓圆圆的眼珠子被他自动忽略了。

    “这个结果告诉你们,可能就存在于不可能之中,前提是你要静下心来努力。”门长老总结道。“好了,测试就到这里,大家解散吧,契菲、苗童、苏达麓,你们三个留下。”

    带着不同的表情,众弟子们四散走开,唯有契玉不肯离去,看了一眼契菲几个,抢上一步,道:“门师傅,我也要留下。”

    门长老看了她一眼,略微犹豫之后就无奈地点头道:“好吧,你也留下,只是以后不要喊苦叫累。”

    “姐姐不叫苦,我就不喊累。只是要做什么呢?”一双大眼天真地看向门长老。

    门长老在心里摇摇头,开口道:“留下你们,是要讲一个故事给你们听。”

    “啊?”四个人一起张开了嘴巴。

    久违的晴天,充满暖意的太阳挂在瓦蓝的天际,视野里一片白亮的覆雪,王宫后院一角的雪地里,五个人围成一圈,盘膝而坐。四个少年好奇地看着他们的师傅,不知道这位门长老会给他们讲一个怎样的故事。铺垫的过程太郑重了,不由人不疑惑。

    “很久很久以前,”门长老眯着眼睛看蓝天上的太阳,开始了故事的讲述。而第一句话一出口,四个少年笑翻了三个半,苏达麓开始没有笑,但在那三个少年压抑的,颤动的身体感染下,他也傻呵呵地裂开了嘴巴。

    门长老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将看天的目光收回,扫向面前的四个弟子,看着笑得最萌,脸都憋红的契玉,恍然道:“习惯了,你们的长辈从小给你们讲故事时,大多都是这么开始的吧?”

    契玉狂点头,趁机“咯咯咯”释放出体内的压力,不然,眼泪都会落下来。之所以会这么好笑,开头的雷同是引子,实在是最开始的修炼测试,到留下他们的郑重,最后换来这么一个开头,落差有点大,大到给人以滑稽的感觉。

    门长老温和地笑了笑,“这个故事不是编排的,你们听下去就知道,不要笑了,故事还是得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四个少年都收敛了笑容,看向门长老的眼神都认真起来。师傅没有板起脸来训斥他们,而是用这种温和的语气来强调这个故事的真实性,这个更加可信。

    “为了不耽误你们下课,这个故事我尽量简洁地复述。很久很久以前,紫玉大陆一片混沌,没有规则,没有秩序,武者混战,割据地盘,争夺资源。这样的结果就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为了恢复这片大陆的秩序,仙界派了一位大能到紫玉大陆,这位大能到达紫玉大陆后,挑选了三位少年武者,用十年的时间传授技艺,也即修炼法门,尔后将紫玉大陆一分为三,分别让已经出徒的三位弟子分管,这就成了后来的……”

    “师傅,我知道,就是现在的特勒联盟、紫山联盟、密西联盟的雏形。”契玉快嘴地抢先道。

    门长老依然没有恼,点点头,“契玉说得对,看来你们都听说了这个故事。”

    契菲点头,而苗童和苏达麓则一脸茫然。

    “这只是个传说耶。”契玉继续道,有怀疑门长老的意味。

    “好吧,就算是传说吧,那下面的故事就不是传说了。”门长老的神情严肃起来。“几百年前,有三位绝世高手在特勒联盟的拉莫山上大战七天七夜,没有分出胜负,最后相互妥协,将紫玉大陆按照之前那位传说的仙界大能的划分方法正式确定下来,就是现在三个联盟的现状,你们听说了吗?”

    契菲和契玉一起摇头,契玉解释道:“父王只是跟我们讲了前面的传说。难道这是真的?那三位前辈现在在哪里?”

    门长老点点头,又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的师傅就是这三位前辈中的一位,他应该不出紫山联盟的地盘,这个当初是有约定的。”

    “啊?!”四个少年一起发出了惊叹声。

    “我今天给你们讲这个故事的目的是要告诉你们,特训班从今天开始才真正进入特训,而特训的对象只有……”门长老犹豫着,最终道:“我的师傅告诫我,一生收徒不能过三。他老人家收了两个半,我最多只能收三个半……”

    寂静,四个少年面面相觑。

    契玉的脸渐渐白了,聂诺道:“我是那半个吗?”

    门长老没有回答她。

    “我……我连那半个也算不上?”契玉的眼圈红了,小姑娘很要面子。

    契菲举手,道:“门师傅,我如果算一个名额,那请师傅将我的名额换给契玉吧。”

    门长老眯起了眼睛,“契菲公主不屑我的传授?”

    契菲急忙摇头,“师傅您误会了,跟您修炼是我求之不得的福分,只是,契玉比我年少,我是姐姐,我得把机会让给妹妹。”

    “有些东西能让,有些东西不能让。收徒看重的是资质,更何况,一旦你们正式成为我的徒弟,意志力将经受巨大的挑战,苦痛的煎熬不是哪个都能承受得住的。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契玉公主……”

    “我能吃苦!”契玉咬紧了牙关。

    门长老叹了口气,道:“我的身世是个不大不小的秘密,就连收留我的国王也不甚清楚。而今我要收徒,需要传授师傅的功法,不得不吐露出一些讯息。做为我的徒弟,第一条就是要守得住秘密,今天讲的,要保密。你们能做到吗?”

    四个少年相互看了一眼,一起郑重地点头。契玉含泪的眼神里露出了欣喜的亮光,师傅的话虽没有明讲,但如此说那就是确定了她半个徒弟的身份。

    “今天就到这里,两天后,我们正式开课。”门长老站了起来。

    契玉却在转身的一瞬,突然道:“门师傅,你厉害,还是我父王厉害?”

    门长老一愣,然后,摸着下巴上的一抹胡须哈哈笑道:“这个本师傅回答不了,你可以回去问你的父王。”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夜访

    是秘密就不要说出口,出口就不是秘密了,哪怕你说的对象只有一个人。

    “特训班中收徒,只有你们四位?”契峰罕见地用手抓了抓头,一脸的疑惑。这是晚饭刚刚结束,一家人在厅堂里稍坐歇息,快嘴的契玉汇报了当天的测试结果后的状况。

    特训班中的特训是两天后开课,本来住在后院特训班宿舍的契菲和契玉被准许回家休息两天,契峰陪着两个宝贝女儿一起吃了晚饭。晚饭刚刚结束,契玉就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就是门师傅与她的父王谁更厉害。对于这个问题,契峰只是哈哈,并不回答女儿幼稚的问话,而是把重点集中到了特训班内再收徒的事情上。

    契菲点点头,要说什么,契玉继续抢话道:“门师傅说他是传说中紫玉大陆创世的三位大能中其中的一位的徒弟,这是真的吗?”

    “哦,门长老亲口说的?”契峰看向契菲。

    契菲无奈地白了一眼契玉,道:“师傅说这是秘密。”

    契峰微微一笑,“确是秘密,但他向你们说了,就不怕这秘密外传,若是他连玉儿……你们的性情都了解不清,那他就不是门长老了,呵呵。”

    契玉脸红了,撒娇道:“你是我的父王我才说的。”

    契峰笑着摆摆手,“门长老的意思我清楚,他是让我来为你们下决心,是否拜他为师。这个拜师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拜师,如现在的特训班。他点明他的师承,然后再正式收徒,这就是……嗯,几辈子的事情,你们从此就是他那一脉的人了,这个其实是个很严肃的事情,尤其是你们俩的身份,倾向性很明显,我想,他更愿意找一些普通出身,资质过硬弟子为徒,只不过,他现在已经身在王宫,资源优先照顾王宫是不得已的行为。”

    很复杂耶!契玉吐了吐舌头。

    契菲微微蹙起了眉头。

    “先休息吧,我明天给你们答复。”契峰道,“总体来说,这是件好事,我虽然没有儿子,女儿强大了也一样。呵呵。”契峰爽朗地大笑。

    ……宫山山神庙前的雪地上,两个少年穿着皮袍仰躺在夜色里,仰望着寒星闪烁的夜空。

    “凰哥,你能不能把袍子系紧?”

    “嗯?”

    “我替你害冷。”

    “让我凉快凉快,身体锈钝了,烦躁。”白凰舒展开四肢,青袍完全显露出来。

    苗童沉默一会儿,道:“我刚刚的提议,你还是考虑一下,门长老很强大的,说不定……”

    白凰随手抓起一团雪放在腹部揉搓,“这里像有一团火,麻烦的紧。”

    苗童抬起头,看过去,“丹田燥热,应该是经脉没有打通。你原先是有基础的,所以丹田处才会有异常,我的修为不够,你还是找门长老帮你……”

    “我已经说了,我的问题只有我自己来解决,我并不急,现在身体一天强似一天,我很快活。门长老收徒,连你们这些特训班的正式弟子都照顾不过来,我这个白丁何必再去给他老人家添烦恼?”

    “可门长老对你格外关心,今天下课后,门长老还留下我单独寻问你的状况……”

    “他那是客气,重点是他满意你,顺带对我表示一下关心。之前对门长老的邀请,我的拒绝也是客气。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对我自己都没有了信心,他的关心就真的是客气了,即使我现在到了特训班,又能做什么?”

    “也许……你不要总是拒绝别人的帮助,这里还有个也许呢!”苗童的声音高了许多。

    白凰在雪地上举起了四肢,“苗弟弟,我投降。”

    “叫师兄,我可一直是你的师兄。”苗童不客气道。

    “好吧,苗师兄,不要忘记了,我可是你的凰哥。”

    “这个不假,但我是你的师兄也是事实。”

    就在哥俩拌嘴的时候,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们的身前。最先察觉到异常的不是准铜念境高手苗童,反而是白丁白凰。他的心神向他发出了警告。

    这个懒惰到极致的心神突然间活了,白凰却没有体会到这一点,向着空中伸展的双腿落下的同时,身子滚向苗童,苗童以为他“恼羞成怒”地过来报复他,刚要奋起反抗,却见白凰的一根手指点向自己的嘴唇。

    心有灵犀一点通,两个少年的眼珠子黑夜里对照着咕噜了一番,再然后,一双少年突然暴起,向着身后的一处轰然击发。

    太过突然,太过暴烈。掌风、拳风、树枝、雪球……还有一包鸡骨头,狂风一般袭来……差一点被击中的某人,有点狼狈地闪躲开,然后潇洒地划过一个圆弧,一股被凝结的空气,蛟龙般甩出了尾巴,于是,一双少年郎被掀翻,滚落到了雪地上。

    “小兔崽子,竟敢偷袭师傅。”一个有点郁闷的声音同时响起在夜色里。

    “门长老?”不等爬起身,苗童就惊呼道。

    白凰已经顺势攀上了一株高大的松树,听苗童的惊呼,一个秋千荡了下来,扶了一把苗童,然后施礼道:“冒犯了,门长老,多谢手下留情。”

    “门师傅,那个……弟子不知是您驾到,嘻嘻,鸡骨头是我扔的,要惩罚您就罚我一个好了。”苗童也赶忙行礼,却忍不住嘻嘻起来。

    “鸡骨头?”

    “啊,不,不是。”苗童急忙否认。

    门长老背着双手,在雪地里徘徊了几步,道:“可怜我那契玉弟子,她放养的锦鸡怕是快被人吃光了,她还蒙在鼓里,可怜那。”

    “师傅,我,我们……”

    “味道应该挺好,这儿的空气都是香的,刚刚吃过吧?可还有?”

    “嗯?啊,有的,还有半只。”苗童刚要跑向一边的烧烤架子,一道身影却先他冲了出去。

    接着,远处一点火光闪过,接着就燃起了熊熊的篝火,然后就是吱啦吱啦油脂爆裂的声音,再然后……雪地里,两个少年坐着,看着一个老头在他们的对面狠劲地撕扯着半只烤鸡,半眯着眼睛咀嚼,品味……

    “你们的生活,老夫羡慕啊。”由衷的感慨,然后再咬一口烤鸡,“以后的晚饭,我也过来吃,就这么定了。”

    两位少年相互望望,白凰道:“锦鸡……真的不多了。”

    “不是还有烤鱼和鱼汤吗?一样地美味。”门长老丝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嘿嘿,这个管够。”白凰挺直了胸膛,“欢迎门长老的加入。”

    “嗯,说话算数,明晚我就正式加入,苗童,你负责把我的饭菜从食堂打回来。”

    “是,门师傅。”苗童幽怨地看了一眼白凰。

    “苗童,你不情愿?嫌我老头子打扰了你们的清静?你又不是个女娃。”

    啊!苗童的脸腾地红了。不愿意被打扰清静是真的,可这个原因不能这么说吧?下课后,在这里与凰哥清清静静地吃喝玩闹已经习惯了,加上你这么个老头子,又挂着师傅的桂冠,特么能舒坦了吗?

    “你脸红了,这会儿倒像个女娃了。”老头子的攻击还不罢休,顶着人家师傅的桂冠就是这么任性,想说啥就说啥,难堪死你又能如何?

    “天黑,没有月亮的。”白凰不知是不是要为苗童解困,说完还特意看看夜空。

    “地上的雪是白的,点点光线我就能看清。”门长老不依不饶。

    苗童看向门长老的目光里蓄满了幽怨,此情此景坐实了他女娃的神态。

    “味道好极了,炎家公子,烧烤手艺不错,祖传的吗?”门长老终于放过苗童,吃完最后一口,把鸡架抛到了一旁。

    “谢谢门长老赏脸,只是这点小技能,无需家传吧。”

    “我忘了,炎家公子是位天才,做什么都是信手拈来,而且都能做到一流水准。”

    “门长老过誉了,不知天才一说从何而来?”白凰心内一紧。

    “不是吗?你这位苗弟弟说的啊,看他的样子,不像个会说谎的孩子,他说过的,我都信了。”

    苗童的脸再次红透了半边天,一半是羞,一半因愤怒。今晚上的门长老哪有个严师的自觉性,简直就是一个泼皮嘛。

    “我是他哥,在他眼里我是个天才不奇怪,门长老您是前辈高人,小孩子的话不能当真您比我们清楚,我一个白丁要留在王宫内,苗童只能往大了吹捧我,就怕你们把我赶出去。他自认为现在保护不了我,所以……留在王宫,现在是我们最好的选择。”白凰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在琢磨着门长老今夜偷偷来访的目的。

    门长老随手抓起一把积雪在手中搓着,然后不顾形象地按到嘴边,边搓边看白凰,心道:这小子的这几句回答就与他此时的形象不符,嗯,稍显稚嫩的外表,却是个成熟的心态,这是个有故事的少年,希望消息能尽快返回,让我解开他真实的面目。现在嘛……“苗童后天就将成为我正式的徒弟,做为他的凰哥,你是不是该祝福他?”

    “是的,我真心为他高兴。门长老是少有的前辈高人,苗童的修炼前程将十分光明。”

    “前程、十分、还光明。这些词你是哪里来的?”门长老语意含着讥讽。

    呃!“我从小不是个好学生,惭愧,私塾老师教的,我只记住了这些明晃晃的词句。”白凰尴尬地用手摸后脑勺。

    “好吧,你也许蒙对了,但你就一点也不怀疑我的能力?我们之前可是陌生的很。”

    “这个……就刚刚,您一出手……就是……狂龙舞,我们毫无招架之力,能随意搅动聚集空气,把空气当做……”

    死一般地静寂,随着白凰声音的戛然而止,这方天地瞬间进入到死寂之中。

    狂龙舞,狂龙舞。随着这个字眼的出现,白凰的眼前突然闪现出祖父的面容。之前他并没有看出门长老使用了什么招式将他们打翻在地的,而刚刚,需要他来解释时,努力还原当时受击时的感受,不自觉地给那个感受胡乱安上了个“狂龙舞”的高大上名字,却切中了要害,也让他在一瞬间找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了,祖父在那不知名的河边不就是用狂龙舞灭了紫山帝国长老院的三大长老吗?他是谁?他认识祖父吗?为何他们会相同的功法?

    “狂龙舞”刚一出白凰之口,门长老的双眼立时精光闪烁,紧紧盯着白凰,希望他能再多讲出点东西。但对面的小子突然住口,没有了下文。

    “你知道狂龙舞?”门长老轻声,但神态严肃地问道。

    白凰在心里打了个激灵,脸现笑容道:“难道我说到点子上了?嘻嘻,我的确是个天才啊,随便一个形象的比喻,竟然点出了主题?”

    门长老没有随着他笑,而是认真道:“后天,苗童他们几个就要随我学习狂龙舞,当然是从基础练起,三年之内只是入门,能不能成,最终看他们自己的造化,这其中,努力是引子,重点是天性。”

    白凰深深地拜了下去,“小的在这里替苗童谢谢前辈了,我衷心为他感到高兴。”白凰眼角湿润,这一拜带着深深地情义,有对门长老的尊重和感谢,还有就是对祖父的怀念。不管相认与否,门长老必定是故人,拜祖父的故人就等同于拜祖父。

第一百三十七章 晚餐的诱惑

    拉莫山上,契峰再次见到了漠龙前辈。

    “短短的时间内,你连续上山,多少年的规矩被你破坏殆尽。”漠龙尽管出来见他,声音和神情却很是不爽。

    “前辈息怒,事不得已,我只有躬身前来请教。”契峰再次施礼。

    “天下事,不得已多矣,一国之王如此矫情,害老夫肌肤发冷。”漠龙圆圆的身子竟然真的被一双同样圆圆的臂膀抱紧了,形态很是萌人。

    契峰脸现尴尬,不知怎样开口了。

    “老夫既然出来了,就听你啰嗦几句吧。”漠龙及时解了他的尴尬。

    “那个天下三分说的故事再次被人提起,提起人就是我在今年春天狩猎时为一双女儿招收的那位门师傅,他自称是三位大能其中一位的弟子,现在他要正式收徒,我的一双女儿也在其中,前辈看……”契峰抬头看向十几丈开外的漠龙,不再陈述。

    漠龙厚重的眼皮终于全部开启,一抹精光闪射而出,“有点意思,我的两个徒弟还没有出徒,他的徒弟却满世界跑了,如今徒孙也要有了,呵呵,这宁静的世界又要五彩缤纷了。”

    “前辈莫非知道门长老的师傅是谁?”契峰的好奇心大起。

    “那么我又是谁?”漠龙讽刺道。

    “前辈您……”

    “既然知道三分天下的故事,还要问出如此可笑的问题,契峰小辈,你是否觉得老夫已经老糊涂了?”漠龙的情绪有点激荡,出口就成了教训,“既然你女儿的那小师傅是来自于紫山联盟,那他的师傅不就是玉龙吗?当年,我漠龙与玉龙、水龙大战于此地七天七夜,胜败姑且不论,脚下的战场如今可是我漠龙的居所,凭此我漠龙就……嘿嘿……”漠龙的身子随着话音冉冉升起,“比他们站得高。”

    契峰的脸上青红不定。

    漠龙却直线下落,一脸天真地问道:“那个门小师父要收你的一双女儿为徒?”

    啊?“哦,是的,前辈。”

    “好啊,老夫倒要看看他的狂龙舞能舞出几分风采,竟然潜徒到我的地盘来收徒,哼哼。”

    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不对!”漠龙突然一挥手,道:“这个姓门的不可能是玉龙的正式弟子,徒子五十年之内不得收徒孙,这个是规矩。若这姓门的传授的也是狂龙舞,那他可能是玉龙的记名弟子,最多算是半个徒弟。嗯,这姓门的来历查清楚了吗?这是个有点想法的人,要多留意。”

    “正在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那个异能孩子呢?最近如何?”漠龙突然转移了话题。

    “经过观察,他并无特殊表现。若说不同于常人的只有一点,不害冷,这样的季节里,他每天都要赤裸着身子下到水里游玩,而他现在的身份是个白丁,并无功力支撑。”

    契峰说完,漠龙下意识地低头查看自己的衣袍。下一刻,令契峰目瞪口呆的一幕上演了,漠龙三两下把自己身上的袍子解开,褪下,一具白里透红的胖体赫然出现在皑皑白雪之中。胖手一挥道:“你走吧,我到山顶玩会。”

    ……特训班中的特训开课了,门长老将其余的弟子赶到雪野里自行修炼,把苗童几个带到一处树梢挂雪的松林中,独自上课。

    “按说,你们只有到达铜念境境界,我才能传授这套功法给你们,但时间来不及,就让我做个试验吧。”门长老开口道,“现在,随我来做第一个动作。”他盘膝坐在雪地上,双臂自身侧展开,掌心向上,“意念集中到两个掌心,意觉托举着空气,如此入定,待到双掌酸麻,似有千钧之重,为一息。”

    接下来,这个小松林中陷入到静寂之中,门长老没有再开口。这个收徒与授徒的过程前所未有地简练,直接进入到了授课的阶段。他甚至都没有告诉四个徒弟,要传授的功法是什么。

    之所以如此,门长老心中有数,四个徒弟,能够坚持下来的,不会超过三人,而能够真正领悟,走进去,炼成狂龙舞的……有一位就万幸了。现在传授的都是入门的功法,即使不是真正的徒弟,广而传之也无所谓,就像修炼的基础法门,从“幼儿园”开始,大家就全知道了,并不存在秘密。

    ……同一时间,宫山内,白凰已在水下呆了半个多时辰了。随着每天做着同样的事情,他在水下憋气的时间越来越久,一息竟能达到半个时辰,并在继续延长着。

    三息之后,他依然带着几条活蹦乱跳的鱼上岸,用那件青袍拖着在冰上行走。随着天气的渐冷,冰面越来越厚,单是为了吃到新鲜的鱼,他也要每天来一次,不然,砸开的冰面冻成几尺厚,再下去就要费点周折了。

    走在积雪变得粗糙的冰面上,白凰下意识地抬头向远处的岸边望过去,隐隐地,他似乎感觉到灌木丛中有东西在向他窥视。

    他的这个举动惊着了自己,同时也吓着了对方。还好,意识到什么的白凰立刻收回了他远眺的目光,微微低头,拖着青袍,恢复到先前行走的状态。

    走上岸,隐藏到松林中后,白凰加快了脚步。来到每天做烧烤功课的地方,白凰没有立刻收拾青袍里的活鱼,而是原地坐了下来,他要感受一下入定。刚刚,就在冰面上行走之时,他忽然发现,自己那消失已久,懒惰到极致的心神似乎醒转了。

    在一个艰难缓慢的过程后,白凰浅浅地入定了,心神羞羞答答地围着他的身体兜圈子,像似拽着娘亲衣襟害羞的乡村娃娃,对远处的情景充满了好奇,却又害怕脱离娘亲的庇护。

    入定的标志即是心神能够自由飞出体外,感受,扑捉对身体有用的灵气,引气入体,以达到修炼的目的。而身体暂时处于半休眠状态,如睡眠时的松弛,遗忘。

    尽管只是浅浅地一个入定,再睁开眼时,白凰的双眸中还是露出了欣喜的色彩,锈钝的身体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生根,发芽也就不是遥不可及的梦幻了。

    在修炼上,重生前,白凰就不是那么地贪婪,一天大多入定两个时辰;重生后的当下,白凰的心性更加沉稳,虽经历了烦躁的煎熬,此时此刻,他却在一息之后,没有强迫自己再继续入定,而是起身开始收拾那些已经冻僵了的鱼儿。

    门老头说他晚饭要过来入伙,不管真假,白凰先将所有的鱼全部收拾出来,用清雪洗净,放到架子上晾着,然后到松林里去寻找松蛾。

    附近的松蛾都被他翻净了,只得一天比一天跑得远。既然跑远了,那就连锦鸡一起逮回来吧,第一次招待老头子,美食多点是为尊敬嘛,何况人家老头子上赶着做苗童的师傅,对于失去外公的苗童来说,这可是天赐的福分。

    三天两头受到惊扰,剩下的锦鸡躲得越来越远,警惕性也格外高,稍有风吹草动,立刻遁逃。

    找寻了一些松蛾,白凰把重点集中到了锦鸡身上。他仔细查看锦鸡留在雪地上的爪印,判断出哪是旧的,哪是新留下的,然后循着新印慢慢靠了上去。

    前方,在一个雪窝里,几只锦鸡正警惕地昂着头,四处观察敌情,它们好像察觉到了危险的靠近。

    这一片松林已经到达了宫山的最北端,这些锦鸡再退就要进入到宫湖的冰面上去了。习惯成自然,不到万不得已,它们是不会跃上湖面的,尽管那里现已结冰。

    白凰匍匐在雪地上,双手插入雪中,带动身体向前推进,身体在雪地上无声地滑行,不疾不徐。但,动物的察觉力几倍于人类,行进中极细微的声音,在已警觉的锦鸡面前也无法遁形,只是这些锦鸡因为地理的限制,听到了声音,却一时之间判断不出方向,脖子一再地拔高,转头的频率也在加速,双腿已经下蹲,随时都要起跳飞遁。

    当一颗人类的头颅突然闪现出来的时刻,噗啦啦,几只锦鸡一起飞起,在雪地与树冠间的空间仓皇逃窜,飞得高的,翅膀将树冠上的积雪扫落,它们的身后一片白雾。

    同时飞起的还有白凰,他的四肢在雪地上用力弹起,向着其中一只奋力扑去。锦鸡的飞行太过缓慢笨拙,白凰几个起跳就扑到了一只,随手抛下,前冲的身形并没有停止,他今天至少要逮到两只,老头自己就能享用一只嘛。

    眼看就要到湖面上了,锦鸡下意识地躲避,身子努力拔高,要跃到树冠上,白凰也跟着纵起……

    三息过后,门长老正在给新徒弟讲解体会,突然眼神一跳,他面北而坐,做为背景的宫山忽然间改变了画面,不剧烈,却在一点上很凸出:一只锦鸡从树冠上跃起的同时被一只手瞬间抓住,接着消失,画面恢复到之前的静止,前方的背景还是那道背景,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丝笑意爬上门长老的眼角眉梢,以至于他接下来的讲解突然间高亢起来,还不时地看看苗童,深有意味。

    契玉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狐疑地看着她的师傅,又看看一脸莫名的苗童,一扫先前的萎靡不振。练功她不喜欢,察言观色却是她的兴趣所在。

    契玉的神情让门长老警觉,神情转为尴尬,但只是一瞬间。呵呵,臭小子,在为老夫准备晚餐吗?契玉小公主,美味是无法拒绝的,原谅他们,也原谅老夫吧,来年春上,可以再往里放养一些鸡雏嘛,呵呵。

第一百三十八章 间接布道

    这顿晚餐比较丰盛,有烤鸡、烤鱼、松蛾鱼汤,外加苗童从食堂带回来的三个人的份饭。

    门长老说到做到,下午的课时一结束,他就笑眯眯地看向苗童,苗童只得再次向他发出邀请,提醒师傅别忘了回家吃饭。

    此刻,一老两少吃饱喝足,坐在篝火边小憩。篝火不是很旺,大多是炭火,对于这三个人来说,象征的意义大于实际,作用更接近于油灯,要一个光亮而已。

    门老头很享受地伸了一个懒腰,对苗童道:“今天第一次修炼狂龙舞,有何体会啊?”

    “回师傅,最大的感受就是胳膊酸麻。”苗童甩了甩胳膊,“刚刚我端碗都有点吃力。”

    门长老在雪地上伸开腿,双手由大腿开始揉捏,一直到脚尖,看得苗童心里直憋气:这老头这么大岁数了,刚吃饱就做这少年人的动作,不怕肚子里的烤鸡给跑出来啊。

    “你再做一息。”门长老双手握着脚尖吩咐道。

    “现在?!”苗童吃惊道。

    “怎么?我老头子的肚子都承受得起,你个小娃娃还需要消消食?”门长老板起了脸。

    苗童幽怨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白凰,这厮正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热闹,眼里的同情怎么看怎么别扭。

    “双手之上托举着空气,时间久了似有千钧重,此时你的意念可以稍稍抽出一点,集中到手背上,空气是无所不在的,你的意念告诉你的手背,那里也有千钧重的空气在聚集,并托举着你的手背,如此,两相抵消,是不是就能轻松一些?仔细感受一下,今晚只做一息,完后为师我就回去休息了。”门长老边捏着脚尖,边指导苗童,似把一旁的白凰当成了空气,并不看他一眼。

    苗童练功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一旦进入状态,立刻收敛了心神,不一会儿,双眼微合的他就伸展着手臂,无声无息地入定了。

    门长老握着自己的脚尖似乎也入定了。百无聊赖的白凰将手里的一截干树枝扔进火堆,仰躺在雪地上,开始数天上不多的夜星。

    不知何时,他的心神突然跳出来,在夜的雪野里追逐着一道气息。原因是这道没来由的气息首先向他发出了挑衅,没头没脑地蹦出来,激醒了他,然后撒丫子就往雪野里逃遁。

    宫山内,山神庙前的雪野里,一点篝火,三个姿态各异的人,静谧。远处,锦鸡的咕咕声短暂而又惊恐,稍起急落。

    一息之后,苗童没有醒来,继续入定,他似乎进入到了一个新的境界,舒畅的感觉让他直接进入到了第二息的入定,也即他的一息入定时长比白日里的极限进步了,两息合并为一息。

    接近于两息的一个入定结束后,苗童睁开了双眼,门长老笑眯眯的正看着他。

    “感觉如何?”

    “嗯。”苗童用力点头,“比白日里轻松多了。”

    “刚开始修炼狂龙舞,身体感觉到疲累这是正常的,”门长老终于放开了自己的双脚,盘膝坐在雪地上,“但每次修炼都感觉到四肢酸麻,那就不正常了。一是说明没有体会透切,这个可以慢慢修正;另一层含义就比较残酷了,说明修炼者与该功法无缘。这些我现在不多说。今天白天我在课上已经向你们讲解了一些狂龙舞修炼的技巧,也不知你们记住了没有,我再向你重复几点,很重要,日后能不能练好狂龙舞,就看你对此的理解程度了。狂龙舞是利用无所不在的空气做为技击的工具,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被搅动,抽取,凝结,如腾空的巨龙,摧毁世间的一切。这是它的终极状态。而要达到这样的境界,你在修炼的初境就要在心中形成总体的形态,而不是一式一式单独的状态,拿我今天传授你们的开首式来讲,双手向身体两侧展开,你的意念就要告诉你,这是在召唤周围的空气前来聚集,聚集到你的双掌之上,当千钧的空气都聚集到你的双掌之上时,压力随之而来,此时就该用意念召唤空气填充你手背之下的空间,达到平衡,当你的手臂翻转之时,聚集在手掌上下的空气就会随之流动,这样凝结的空气以你的手掌为轴心就动了起来,当你的功力达到了一定的境界,狂龙舞……嗯,我就说到这吧,大概的意思就是如此。狂龙舞一共九式,到如今,为师我才达到了五式,两式可以出徒,三式为高手,嘿嘿,惭愧啊,找到一位奇才弟子,很快就会超越老夫我的。努力吧。”

    “师傅,有个问题我可以问吗?”苗童道。

    “说吧。”

    “您刚刚说狂龙舞是一种技击手段,那对修为的境界有具体的要求吗?”

    “嗯,我这样说你们可能有误解,实际上,狂龙舞就是一种修炼功法,与你们平时修炼的法门并无本质上的区别,我之所以突出他的技击手段,是因为这门功法在提升你修为境界的同时,蕴含其中的杀伤力也会凸显出来,传统功法注重的是内力修为的提升,并不包含直接的技击手段,这是两者的最大区别。修为的境界当然有要求,不然我不会只选择你们三位。不过,即使你们练不成狂龙舞,一样可以提升修为的,只不过比传统的修炼法门更辛苦一些。”

    “那是不是说,修炼狂龙舞比修炼传统法门进步更快呢?”苗童热切地看向门长老。他今晚入定的一息很舒畅。

    门长老含笑不语,一会儿站了起来,道:“我是你师傅,师傅哪有特意误导自己弟子的。恒心修炼吧。”他再次伸了个懒腰,“今晚吃得很好,明晚继续。”这才转向白凰,“炎家公子,明晚弄个松蛾鸡汤喝,多放松蛾,去火的。”

    轻轻迈步,看似不疾,却转眼消失在夜的深处。

    “门老头终于走了,我们也睡觉去吧,今天好累。”苗童打了个哈欠。

    “你去吧,我在这再呆一会儿。”白凰注视着门长老身影消失的方向回道。

    “你多好,我明早还有早课。”苗童哈欠连天地向杂物间走去。

    随着俩人前后的消失,奄奄一息的篝火边更加静谧,夜渐深,寒意浓郁地涌起在空气中,一切似乎都走向了凝结。

    寒意对于白凰没有影响,他盘膝坐在雪地上,心思走向了深沉。若说昨夜还把门长老看作是来蹭饭吃的馋嘴老头,那么今夜之后,白凰再不会如此判断了。

    之前,当他躺倒在雪地里,百无聊赖数星星时,竟然不知不觉间入定了,而心神也放弃了羞涩,大胆地走向了雪野。

    一息醒来,他听到了门长老为苗童讲解狂龙舞起手式的每一个字,心内的某道闸门仿佛被打通,以至于心潮澎湃,激荡难复,需要在这里细细咀嚼,静静地回味。

    白日的疑惑,似乎找到了答案。突然醒觉的心神与前夜门长老的不告而至有关吧,现在想来,他于苗童之前察觉到异常,是因为那门老头首先向他发送了气息有关,也即,那老头有意或无意地激醒了他沉睡的心神,这才有了他今天在湖面上的警觉。

    而今夜,他看似在教导苗童,实则是为我白凰重新上课啊,上课之前,他再次发送气息,进一步激醒我的心神,并陪伴它嬉戏,玩闹……强壮!

    狂龙舞,狂龙舞……祖父舞动乾坤的身影再次回闪在眼前。他是谁?他与祖父是什么关系?

    他明面上不收我为徒,却在实际上授我功法。为的是什么?我该不该接受这天赐的神功?

    东门来泰是我半个师傅,若是我接受了这个神功,该怎样称呼他呢?也算是我的半个师傅?

    一道寒风起于湖面,带着细微的雪粒旋转着冲进宫山,松涛轰鸣,雪扬漫天。

    风过,夜静,白凰全身被雪粒覆盖,夜色里,与雪野融为一体。

    他的双手不知不觉间伸向了身体的两侧。什么也没有想明白,但一个武者对新奇功法的探测之心已然开启,那叫什么?情不自禁!

    我只是为苗弟检验一下这个新奇的功法罢了,没有其它。这样安慰了自己一句,然后……他竟然快速地入定了。入定之前是祖父舞动天地间的身姿。

    这寒意凛冽的松林内神奇地起雾了,细细地,在雪野里飘移,游动,渐渐汇聚成无数的支流,无数的支流向着一点流淌,凝聚,磅礴之势骤起,轰然洒下,莽莽苍苍……

第一百三十九章 轻似飞燕

    隆冬季节,紫山联盟紫山帝国的帝都还是一片苍翠,季节的变换在这里找不到明显的痕迹。

    帝宫内一处雅致的别院里,透过凤凰起舞的窗棂,宽大的一张案桌后,一袭蓝底暗红花,金色滚边衣裙的少女端坐在雕花椅子上,右手执毫,娟秀的字体落在雪白的案卷上。装束色调的深沉,将她清秀的面容衬托得有了几分成熟的庄重,而那一抹蜿蜒的明黄又将她的脸庞照亮,努力将她从成熟中拽出,告诉人们,她还是一名少女。

    “小可,我们走吧。”少女放下狼毫,将眼前的卷宗轻轻合拢。

    “是,郡主。”屏风后面走出一位粉衣宫女,到了案桌前,将一摞卷宗收拢,抱在胸前。

    两位少女出了别院,走进帝宫内长长的廊道。

    帝宫大殿后面的一间偏殿内,成排的书架整齐地停靠在两面的墙壁上,有窗的一面放了一张巨大的躺椅,可以做为床来用,屋子的正中有案桌,有雕龙圈椅。

    此刻,木真正坐在圈椅上,凝眉沉思,右手下意识地点击着桌面,这是他的习惯动作。

    这间像书房的屋子是他平日里待得最多的地方,需要召见臣子,拉开门,几步就走入了大殿。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木真没有动。他已经熟悉了这声音,知道是谁来了,甚至她们还远在走廊内,他就有了察觉。

    “帝,相官前来报到。”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在屋门口,接着一道娇俏的身影就闪进了屋内。

    “燕子来了。”木真收回思绪,眼含微笑看着少女。

    小可将一摞卷宗放到案桌上,向木真施礼后,退到房门外。

    “私下里就叫舅父,我已经纠正你多次了。”木真道,随手拿起一本卷宗翻看,“这批阅卷宗的速度越来越快,看来相官一职你已能胜任了。”

    “胜任不敢说,只是有兴趣罢了。”

    “比修炼有趣?”木真诧异地抬起头。

    少女略一迟疑,就坚定地点头道:“是的,舅父。”

    木真摇摇头,“舅父我不能理解,修炼一途对女孩子有无吸引力先不说,这些卷宗是一个帝国繁杂政务的汇总,你能日日面对它们而不生厌烦,这个心性可不是一个女孩子该有的。”

    木真说完,认真地看向少女。

    这位少女就是来自南山堡的南宫燕。与西晋国的大战之后,她没有与南宫凌峰和木芙蓉一起返回南山堡,木真将她留在了宫中。木真膝下无子嗣,对于一位全心沉醉于修炼的年轻的帝,他并不在意,也从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投入过多的思虑。只是,当唯一的外甥死在他的怀里,又与外甥女一同经历了一场战争之后,一种父辈的情怀悄无声息地滋生出来,诺大的帝宫似乎需要一个晚辈入住其中,不然,过于冷清了。

    当然,那只是一种突然生发出的情怀,而南宫燕最终能留在宫中,是她的性情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下意识里,木真想要培养她,至于培养到什么程度,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木真没有确切的目标,她毕竟只是一个外甥女,想多了不切实际。

    相官是木真给南宫燕临时设置的职位,并不是帝国或宫内原有的职称。他将平时不愿意受理的奏折、卷宗分出一批让南宫燕来批阅,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木真现在几乎可以全部放手了,这个外甥女很能干,对朝政也很敏感,处理起来得心应手,需要向他请教的也越来越少。

    为了安慰木芙蓉一家人因失去儿子的痛苦,木真给了南宫凌峰一个南国侯的封号,南宫燕也就此成为了郡主。

    面对木真审视的眼神,南宫燕神情平静,轻声道:“舅父,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是对做这些事情感兴趣罢了,女孩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没有想过。”

    木真又盯着南宫燕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这个问题我问过你多次,以后不会再问你了。你现在是在帮助舅父处理朝政,我感觉轻松多了,既然你有兴趣,做得也不错,那就继续吧。只是,我还是希望你别把修炼完全放弃,这毕竟是个武者统治的世界,要得到世人的认可,修炼是必经之路。”

    “燕子记住了,我每天都有几个时辰的入定,效果也不错。”南宫燕回道。

    木真点头,“不要走你母亲的老路,身份再尊贵,却总是让人不放心,有我在,她永远是骄傲的长公主,可……”木真没有说下去,而是拿起了一本南宫燕批阅过的奏折翻看。

    “这个东山堡递上来的折子你只批注了‘不准’两字,用意何在?”木真将手中的一本奏折用手指点了点。

    “这正是相官今日需向帝请教的地方。帝将东门来泰押解至帝都,指派了护卫队长老赓超为东山堡堡主,似乎有些……不妥。”南宫燕斟酌着字句。

    木真眼里快速闪过一道淡金色的芒光,道:“有何不妥?”

    “东山堡堡主一职在帝国是世袭的爵位,东门一族为帝国的创立立下了不逝的功勋,刚刚过去的那场战争中,东门耕田更是献出了生命,东门的后人不该落得如此下场。相官南宫燕建议召回赓超长老,由夏从容代理堡主一职。”

    “这样,东门耕田一家人就不会被赶出东山堡了,是吧?”木真神情柔和。

    “是,我记得帝最先的旨意是保留东门一族继续居住在东山堡的权利,而赓超现在上折是要将东门一族全部驱逐出东山堡。”

    木真站了起来,在案桌后面的空地上踱步,“然后呢?几年之后,东门耕田释放,继续做东山堡的堡主,或由他的后人来继承这个爵位,对吗?”

    南宫燕迟疑着点点头。

    “女孩子有一颗善良的心是对的。”木真停住脚步,看向南宫燕的眼神里闪射出几许的金色芒光,“只是,你想过没有,刚刚过去的那场战争,紫山帝国失去了什么?十六位国之基石的长老院长老失去了十三位,第一第二军团几乎消失殆尽,朕的外甥死在朕的怀中,若是帝国的力量不够强大,那么朕的帝国也会同时消亡。帝国都消亡了,一个世袭的堡主还能存在吗?这一切拜谁所赐?明面上是西晋国不自量力地发动了这场战争,实际上却是那个丹药师的鼓动以及东山堡暗助的结果。东门来泰明知道白凰是西山堡的叛逃弟子,却利用了南山堡和朕的弱点,一步一步将此逆贼推到了朕的面前,也将一场突发的战争带给了帝国。正因为我念及东门耕田为帝国战死的事实,才没有追究东门一族的罪责,只是押解了东门来泰一人。至于赓超上奏要将东门一族驱逐出东山堡,这是朕预料到的事情。不这样做,赓超不可能在东山堡立住脚,这是迟早的事情。他之所奏,也是朕暗示的结果,你明白了吗?”

    南宫燕脸色刷白,想要开口辩解,却在木真突然生发出的强大压力面前张不开口。

    木真意识到什么,神情一缓,转移了话题,“朝政繁杂,没完没了,修炼能让人瞬间进入清静简单的情境之中。舅父平日里修炼之时是不允许有人在身边的,不过,从今以后,在我入定之时,你可以坐到我的旁边,在我身旁修炼,对你或许大有助益,你可愿意?”

    “谢谢……舅父,燕子还……”

    “就这样定了,现在就随我入定两个时辰,完后舅父有话问你。”木真不容南宫燕推脱,伸手一招,躺椅上的一个硕大的靠枕飞落到南宫燕的面前,“这个当坐垫,你在这里入定,舅父到躺椅上。”随着未落的话音,木真飞身坐到了躺椅上。

    南宫燕木然地坐到了靠枕上,一股强大的力量推着她完成了这个动作。

    “什么也不要再想,心思回到你的身上。”木真看了一眼南宫燕,双眼微合,步入入定的前奏。

    尽管不情愿,心里有点被逼迫的怨念,但当室内淡金色的芒光升起之时,她还是很快进入到了入定的状态。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境展现在她的面前,视野里,金光普照的殿堂内,一具美丽的少女身影安静地坐在那里,神情恬淡,周身沐浴着金色的光芒,起起伏伏,似要飘向金色芒光的深处。

    身体渐渐放松,欢畅的浪涌荡起飘过,身心鸣唱着欢乐,放下了所有的沉重,轻似飞燕……

第一百四十章 双刃剑

    朝阳倾斜,一个拉扯,下午的琴音别院中,凉亭的影子由北跑向了东,长长地尾巴扫向了院墙。

    效果不佳,一抹粉色的身影还是固执地端坐在凉亭内,入定入定再入定,她不肯停歇。

    几个月前,她从伤痛中恢复过来之后,修炼就成了她日夜的主题,虽不知修炼的目的是什么,动力却是那样坚韧,以至于她的身影几乎与院中的凉亭融为了一体。

    有一点是确定的,如若不能在短时间内让自己强大起来,那可怕的身影再带来一次恐怖的施虐,她不能保证自己还有坚守成功的把握,甚或还能否恢复如初,有可能就是身碎玉损,香魂飘散。

    恐惧,不安,思念……种种的负面情绪时刻缠绕着她,入定的状态不稳定,修炼总是进入不了佳境,而她又强迫自己时刻入定,无疑这是一种自我摧残自我折磨的痛苦过程,几个月坚持下来,轻飘得仿佛一股微风都能将她吹跑。

    值得庆幸的是,那可怕的身影始终没有再现。

    入定的间歇里,偶然还有一些问句对着那个清晰而又不知身在何处的身影,轻声道:何在?安好?

    ……帝宫大殿的偏殿内,木真双手一收,满室的金色芒光随即消失,一息的入定结束了,他睁开了双眼。

    两丈外的地板上,南宫燕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正看到木真带点慈祥的目光对着她。

    “感觉如何?”木真问道。

    “前所未有的体验。”

    “现在对修炼是否有了全新的认知?”

    南宫燕点点头,“舅父的功力深不可测,您把我带入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这不是奉承,这是她真实的感受。南宫燕的性格决定了她说话做事的风格,她的母亲没有奉承之类的基因遗传给她。

    木真罕见地笑了,轻轻摇头道:“深不可测是因为你的境界太低,你可知紫山联盟的奠基人玉龙?”

    “传说中三龙之一的玉龙?”

    “嗯,在他面前,我没有自信走上一招。”

    “此人真的存在?他现在在哪?”南宫燕瞪大了双眼。在她心中一直认为那只是一个传说,并没有认真对待。

    木真摇头,“他就在我们紫山联盟,具体在哪个国度却不清楚。”

    “啊!”南宫燕被吓着了,“之前,我们与西晋国开战,几乎是两国皆亡地惨烈,那个玉龙前辈为何没有出现?”

    “据我所知,三龙之间有个约定。当年,紫玉大陆划分为三个联盟之后,这三位前辈各自在自己所属的联盟内永久闭关,不再过问世俗之事。多少年过去了,他们确实履行了约定,以至于,世俗里的人们早已把他们忘记了,只有极少数的人还记得那个传说。”

    “舅父何以还确定他们的存在呢?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传说,岁月无情,恐怕他们已经……”

    木真挥手劈下,断然道:“他们一定健在的。所有的人都可以忘记他们,而我却一时一刻也不能忘记。对西晋国之战,我之所以那样彻底,就是要为紫山帝国赢得一个长久的安定。我需要时间。”他的眼里突然发散出一缕淡金色的芒光。

    “舅父,您……”

    木真摆摆手,“不用说出来,这只是舅父的一个理想罢了。你随我参与了那场战争,可看出白松鹤那个丹药师施展的是何种神功?”

    “……白凰的祖父?”南宫燕的脸色转白,“燕子修为太浅,看不出来,只是感觉异常强大。”

    “我回来后仔细回想,体会,那就是传说中的狂龙舞。”

    “狂龙舞?”

    “据说,狂龙舞乃玉龙所创。”

    啊?!南宫燕打了个激灵,“白松鹤是玉龙的弟子?”

    木真转头看向窗外,很久才道:“你在宫内很孤单,舅父不可能每天都陪伴你。我给你找个伴,没事的时候,你可以找她一起聊聊天,也可以一起修炼。”

    “哪个?我认识吗?”南宫燕不知道木真为何突然转移了话题,只得随着走。

    “琴音别院的琴音。”

    南宫燕愣住了,宫中的别院住着的都是帝的女人,尤其是以人名直接命名的别院,是宫内的禁地,没有帝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踏入。紫山帝国的帝宫内没有立后,也没有立妃,表面来看,帝生活简单,一心只专修炼。但宫内的人都清楚,年轻的帝离不开女人,每三年一次比武大会上赛出的玉仕,进宫后就被送进了别院,成了帝的专宠女人。不过,年轻的帝并不放纵,玉仕之外的女人,他基本不碰。

    今年,在玉仕之外又加了一个别院,这是极其罕见的事情。南宫燕也是在近期才知道了这件事。但她一个晚辈,又是女孩子,只是微微诧异了一下,并没有深究的心思。

    只是,帝突然让自己接近这个琴音姑娘,目的何在?绝对不是为她找一个聊天伙伴这么简单。

    “不愿意去吗?”木真见南宫燕迟迟不回答,开口问道。

    “我与她之前并不熟悉,贸然前去不知道说什么。”南宫燕实话实说。

    “你是宫内的相倌,以后后宫的一些事情就由你这个相倌来负责,这是你走进琴音别院的由头。有一点是确定的,琴音现在的全部心思就是修炼一途,你去了与她多谈修炼,我们在一起入定时的体会你也可以转述给她,以后,每次入定修炼之后,我都会给你讲解一番,你带着这些体会与她一同修炼,我希望你们俩共同进步。”木真说得很认真。

    南宫燕心里还有许多疑问,却没有再开口。舅父不说破,她就不能刨根问底,舅父是帝,他的话就是旨意,照做就是了。

    “谨遵舅父的旨意,燕子一定做好。”

    “嗯,我相信,你与她在一起修炼,效果一定不差于我们在一起。”木真说完,飘身下床,坐到了圈椅上,继续翻看南宫燕批阅的那些卷宗。

    他翻阅的速度很快,这些卷宗奏折南宫燕基本上都做出了处理,大多无需再议。

    南宫燕依然坐在宽大的靠枕上,不是因面前的帝是她的舅父而放纵,她仍沉浸在思绪之中。

    木真翻阅完了卷宗,看向南宫燕,“燕子。”

    南宫燕从恍惚中惊醒,起身,双手在衣襟上轻轻地滑过,淡眉轻蹙,道:“舅父,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说说看。”

    “既然白松鹤有可能是玉龙的弟子,当他身处绝境之时,为何不向玉龙求救呢?”

    木真的手指又下意识地在案桌上点击,视线盯上了对面墙上的一幅山水画。

    “还有,当时我们并没有见到他的尸体,河岸边只有白凰的尸体……”南宫燕补从道,“舅父一直没有提及此事,是……”

    木真点击桌面的节奏加快,如万马奔腾。

    “燕子,我记得你当时欲取白凰的头颅来祭奠小藜,之后并没有见你带回那个逆贼的脑袋。因为大战已来临,我没有问你,当时是个什么状况?”奔腾的马蹄声停止,木真问道。

    南宫燕闭了一下眼睛,她很后悔自己提起的这个话题。实在是那个人的影子总是无意间地闯入到她的视线之内,她无人可以倾诉,借着对白松鹤的疑惑,一吐心中的郁结。

    “我没有忍住心中的愤恨,将他碎尸后,抛进了河水中。”南宫燕努力平复住自己的呼吸,回答道。

    木真神情淡然地点点头,“如果我提前知道了白松鹤的另一个可能身份,也许会对白家手下留情的,玉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可惜,我是在战后才想清楚的。所以,我没有再提及他,尽量淡化此事,忘记此人。值得庆幸的一点是,我当时的重点放在了与西晋国的战事上,并没有对其穷追不舍,他也许还活着。”

    “还活着?”南宫燕重复着这句话,神情中竟然有了一丝惊喜。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有一种可能,他身受重伤,伤到他无力带走他的孙子,只能一个人从水中逃遁。”

    木真边说边站了起来,踱步到窗边,看着已落至与宫墙齐平的斜阳,道:“这是把双刃剑,他死了固然不好收场,他活着也许更可怕。”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兄妹各异

    东山堡外的东山城中,三驾马车在街市穿行,驾车和坐车的都神情暗淡,甚至连拉车的龙马兽也无精打采,放下了总是高昂的头颅,耷拉着脑袋,机械地迈动着四蹄。

    马车走街串巷,在一处偏僻的巷子里停了下来,这里有一个年久失修的院落,规模还可以,只是显得有些破败。

    车上首先下来一位中年妇人,接着就是两位少年,一男一女。中年妇人驻足看了一眼破败的大门,微微叹了口气,回头道:“小旗、雪儿,安顿好后,先找人把这大门整修一下,看着闹心。”

    “知道了,娘。”少年回道。眼里闪过一道怒火。

    “娘,我扶您进去,主要的房间已经简单整修过了,抬进东西您就可以休息了。”少女上前扶住了妇人的臂膀。

    妇人甩开了她的搀扶,道:“我还没有老,自己走得动。”说完就率先走向破败的院落。

    走进“新家”的这家人就是东门来泰一家子,他们被帝的一道旨意赶出了世代居住的东山堡,成了庶人。

    跟着主人荣辱起伏的十几个下人闷头卸车,并打扫院落。南宫芳子和东门雪进到屋内指挥众人安放东西,东门旗则站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发呆。

    从一个世家公子转眼变成一位庶人,这位少年的心境一时转换不过来,心里的郁闷裂变成了滔天的怒火,这些天来,他的眼睛始终是红的,里面升腾着火焰。

    “公子,黎先生回来了。”一个仆人匆匆进门,附到东门旗的耳边道。

    “走,去见他。”东门旗没有一丝犹豫,看也不看正在院落里忙乎的下人们,大踏步走出院门。

    仆人带着他在街巷里转了大半个时辰,来到一家客店,见到了那位黎先生。

    这位黎先生是位江湖人士,遍行天下,什么生意都做。先前,东门旗掌管东山堡的码头,与其有过生意上的接触。当东门来泰被帝宫护卫队的人带走后,他就派人去寻找这位黎先生。

    帝的新旨意到来后,东门旗将一位贴身的仆从直接派到了城内,让他一有黎先生的消息,立刻回来通知他。很巧合,就在搬家的第一天,这位黎先生又返回到了东山堡城内。

    黎先生一身灰袍,身形消瘦,下巴上留了一圈胡子,说话时习惯性地用手捻梳着最长的几根,眼神闪烁,一抹淡淡的笑意始终挂在白瘦的脸上。

    “黎先生一路辛苦,几时到的?”在客房里一见面,东门旗先施礼问候。

    “今晨刚至,公子家的变故我听说了,在此……”

    东门旗摆手,“这个不必在意,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先生还是把打听到的消息说一下吧。”

    “好吧,公子请坐。”黎先生伸手邀请。

    那位仆人为两位斟上茶水,退出了客房。

    “一接到公子相托之事,我就直奔西晋国边境,这几个月来,辗转了几千里,接触了无数人,唉!”黎先生摇头叹息。

    东门旗不动声色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的袋子,推到黎先生的面前,“先生的辛苦我能体会,东门旗从不做刻薄之人。”

    “公子客气了,黎某只是顺道而为,哪敢接受公子的赏赐。”嘴里如此推辞,手下的十指却如八爪鱼般钩住了桌上的袋子。

    东门旗淡然一笑,“黎先生请讲。”

    “百里一家确实是全部战死了。”这次黎先生直奔主题,“那叫一个惨啊,两国的军武士共同夹击两个家庭,哪还有生还的可能?要说紫山国的帝可真是绝了,联合西晋国在两国的边境线上灭了百里一家后,翻脸比翻书还快,带领大军直接杀向西晋国,啧啧,西晋国的武士被屠戮殆尽,只留下了一个晋阳帝,还被木真帝当着众人,在西晋国帝宫内掌掴了几十个耳光,这叫什么?我不杀你,我羞辱死你!”

    房间内很静,东门旗似乎在想象着那场大战。

    “这只是猜测,还是不能确定。”东门旗从沉思中醒来,总结道。

    “不,我没有讲清楚,当时与百里一家在一起的人全部被杀死在当场,只有白松鹤带着他的孙儿白凰跑到了河边,在河边找到了白凰的尸体,白松鹤失踪了。但据说此人当时身受重伤,很可能直接滚落到水中,早已喂了鱼鳖,生还的可能几乎没有。”黎先生言之凿凿。

    东门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公子,您这是舒心还是失望?”黎先生被他的一声叹息闹糊涂了。

    “失望。”东门旗回答的直接,“这让我失去了发泄怒火的目标。”

    黎先生惊愣地停顿了捻梳胡须的动作,许是刚刚拽疼了。

    “另一件事呢?”东门旗无精打采地问道。

    “我只是个生意人,在紫山联盟所认识的武者,贵公子怕是修为境界最高的了。再说,东门家刚遭变故,在紫山联盟内,怕是没有名师敢于收你为徒。下个月我要到密西联盟走一趟,贵公子若是愿意同往,也许能找到一个机会,拜在水龙的门下。”

    “水龙?”

    “哦,那个三龙三分天下的传说公子可听说过?”

    东门旗摇摇头,“忘记是父亲还是师傅提过一次,太久,没印象了。”

    “我也是偶然听人说起过,前两年我在密西结识了一位商人,据他自己私下里密告,他是水龙的人,专做幼儿生意。”

    “什么意思?”东门旗拧紧了眉头。

    黎先生急忙摆手,“您别误会,说是生意,其实是善事。在天下搜寻无依无靠的幼童,送到水龙那里,集中受训,从小培养武者。对这些失去家庭和亲人的孩子来说,这就是善举。”

    东门旗舒出一口气,缓和了神情,道:“水龙与我们的帝,修为境界哪个更高?”

    “哎呦喂!”黎先生狠狠拽了一下山羊胡子,“这哪有可比性,水龙那是仙人啊,伸伸指头,我们年轻的帝怕是都受不了。”

    “如此了得?当真?”

    “公子还是找人先了解一下三分天下的故事吧,不然我说破了天,您还是一个不信。”

    ……东门家的“新府”内,南宫芳子疲累地躺倒在一张躺椅上,身旁坐着东门雪。

    “娘,我明天就到帝都去,我要去看望父亲,并找人救出父亲。”东门雪握着母亲的手,声音不高,却坚决地说道。

    “难啊,你一个女孩子,帝都里认识谁呢?”

    “难我也要去,我不能看着父亲在大牢里受罪。”

    “这是帝亲自下得旨意,找谁也无用。等着吧,过段时间我回南山堡一趟,也许会有转机。”

    “娘,”东门雪摇头,“您别回去受辱了,南宫黎死在……白凰的手上,南宫家一定把这仇恨记在了我们东门家门下,不然,父亲也不会被押到帝都去。”

    “……气消了,还是……一家人的。”

    “不可能了。您就看我哥哥吧,对于父亲的事情,他现在一句也不提。连儿子都因为失去了世家身份而记恨亲爹,何况南宫家。女儿谁也不靠,既然是帝下得旨意,那么我就去见帝。”

    “你疯了,帝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有何不可?”

    “你根本见不到,即使见到了,帝能听你一个小姑娘的吩咐,放了你爹爹吗?”

    “见到了再说。”东门雪一脸坚毅。

    南宫芳子没有力气再争论下去,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失心疯发作的女儿。

    东门雪在母亲身边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向外走去。院子里,下人们还在修整,杂草需要彻底拔除,树木需要剪修,碎石瓦砾要抬出门……一片忙碌。

    东门雪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吩咐两个下人将东墙根一处收拾出来,用方砖垒了一个简易的祭台,然后摆上香炉,有模有样地焚香鞠躬,嘴里念念叨叨……

    再看她微微合拢的眼睛,泪水已经倾泻而下。大半年的憋闷与忍耐终于爆发。

    站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她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刚要转身,身侧一股疾风闪过,东门旗的身影如一支怒射的利箭冲到了祭台前。乒乒乓乓几脚跺下,刚刚垒好的祭台四分五裂,轰然坍塌。

    “东门旗,你做什么?”东门雪怒叱。

    “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记挂着那个死鬼,要祭要拜,你滚到西晋国的边界去,他死在那里。这是东门家,别污了这里的空气。”东门旗一张狰狞的面孔正对着东门雪咆哮。

    东门雪气急,呼吸急促,脸色煞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祖宗怎么死的,东门家怎么败得,你给我想清楚了,无心少肺的东西。”东门旗骂得咬牙切齿,完后一脚踢飞滚落在地上的香炉,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东门雪的一只手捂住了胸口,那里很疼。一直以来,东门旗做为她的大哥,是那样爽朗而又亲切。尽管兄妹之间常常打闹嬉戏,但东门旗总是适可而止,关键处一定是退让的谦谦君子,从没有大声喝斥过她一句。现在,一切都变了,他变得疯狂而又狰狞。

    老祖宗走了,我不悲伤吗?父亲被关押,我不心痛吗?可是,白家惨遭屠戮,做为一个故人,我不可以缅怀一下吗?这个过程中,到底谁是罪人,分得清吗?

    一个曾经没心没肺的顽皮少女瘫坐在草地上,面前是一片狼藉。她眼神呆滞,面色惨白,西坠的夕阳将她的身影拉长,再拉长,直到消失……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夜体会

    宫山内,一老两少的晚宴每天都按时进行,饭后,门长老对苗童的指导也从未停止,现在已经到了第二式,从第二式开始,狂龙舞进入到了实际阶段,修炼难度成倍地增加。

    单是一个入定的姿势,若是没有深厚的功力支持,一息之内能够完整保持住的,现任四个准弟子中一个也达不到。

    入定不再是盘膝而坐,而是金鸡独立,双手依然分在左右,却不是静态,而是动态,两只手随时都要以相反的方向各自画弧。这期间,大臂不能动,动的只是手腕和小臂。既要入定,处于假睡之中,又要时刻保持两个手腕的旋动,这种矛盾,是要催人发疯的。

    最为重要的是,入定中,意念要牵拉无处不在的空气,引导它们在身体的左右形成空气旋,而这个引导是需要体内念气发散为媒的。看似一个简单的动作,配合上口诀,要达到内外兼顾,达到静中有动,以内力催外力,以外力充内力,循环往复,实际上复杂的很。功力浅,意志力薄的人,单单这种相互矛盾的入定姿势,就能把人摧垮。

    苗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小子,你能不能把火弄旺点。”看了一眼正在忍受煎熬,狼狈不堪的苗童,门长老转脸对躺在雪地上数星星的白凰说道,“我老了,胳膊腿不冻都僵硬,别说这天寒地冻的。”

    躺在地上的白凰没有吭声,随手摸起身边的几根干柴抛到火堆上,下意识地挥了挥手,一道劲风旋起,篝火一声“爆响”,“噼噼啪啪”地窜起了火苗。

    夜很静,只有火苗燃烧的声响。门长老的双眼盯着火苗闪烁着奇异兴奋的光芒,白凰则突然拘谨了身体,少顷,微微抬头,先看门长老,门长老已经微合了双眼,像似在冬眠。再偷偷看火堆,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苗童出汗了,右腿也开始抖动。这种状态下,根本无法完全入定。画弧的两只手在颤抖中错误连连,那种仙鹤般逍遥的姿势,在他手下成了狼狈的痉挛。

    “你停了吧。”“冬眠”的门长老突然发话。

    苗童一屁股坐到了雪地上,“这是摧残人啊,哪里是修炼。”

    “我收了你们四个弟子,他们三个连第一式还没有走完,你这第二式也根本进入不了状态。看来,修为境界是道不可逾越的门槛。”门长老摇摇头,“看在你天天请我喝鱼汤的情面上,老夫我再给你加个小灶。”

    篝火映照的光影里,门长老拿起了狂龙舞修炼的第二式。仙风道骨的老头在这一刻真如一只仙鹤一般,在冬夜里展翅欲飞。

    “第一式让你的身体拥有了无所不在的倚靠,那就是空气的支撑,如此,无论你的身体做出怎样的动作,都是可能的,也不应该感到疲累。这一点你没有做到,虽然你勉为其难地完成了第一式,也即预备式的修炼,但你却代入不到第二式中,所以才会感到疲累。这个还需要慢慢体会,你的进度并不慢,只是我有点急于求成了。”门长老边做边讲解。

    “你看我的双手,这种流畅的画弧并不是刻意地动作,它完全是你入定后,意念引导念气亲密自然的结果,有意念,没有思虑,如此你才能完全入定,达到最佳的效果。”

    “随我来,老夫要入定了。”门老头似一只仙鹤般挺立在夜的雪野里。

    苗童再次站了起来,尽管很累,但他不得不感激门长老的这种劝学态度,世上哪里去找这样的好师傅啊。

    地上躺着数星星的那位,也在不知不觉中进入到了入定之中,姿势有点怪异,人家是站着,他躺着要做到一样的动作,不怪异是不可能的。一腿支地,一腿前上举,上身竟然神奇地离开了雪地,两手左右画弧,只是一会儿,双臂之下的雪地上就留下了两个深坑。

    远远看去,这个人依然是仰躺着在数星星,只是双手在身体的两侧怪异地旋转着。

    浅浅入定的门老头偷偷开启了一只眼,却骇异地瞪大,他找不到那个数星星的少年了,一团雾气掩盖了那个方位,火苗的光影也暗淡了许多。

    还好,门老头修为强大,惊异只是一瞬间,他的心神透过迷雾,准确地捕捉到了那个炎姓小子。当心神准确地在他眼前还原出其身体姿态时,门老头差一点就失态,他很想从仙鹤般严肃的态势里走出来,捧腹大笑一番:这小子特么地太逗了!

    努力撑过一息,门老头向苗童摆摆手,轻声道:“师傅我累了,你也去休息吧。”

    不等苗童有何反应,门老头脚下生风,转眼消失在夜色里。

    他走得这样匆忙,是怕打扰到那个数星星的少年。他与苗童的一息可以配合得天衣无缝,却不能与那个小子在时间上达到完全一致。雾气还没有消失,冒然惊动入定中的人,是犯忌的。

    苗童迅速跌倒在雪地上,这一天折腾下来,他只想立刻睡去。

    浓雾淡去,白凰从淡雾中走出来,用脚碰了碰苗童的腿,“起来了,在这里睡觉你会生病的。”

    “让我再躺会儿,师傅折腾了我一整天,我受不了了。”苗童赖在地上,不肯睁眼。

    “我看,我有必要代替门老头再接着折腾一下你,如何?”白凰蹲下了身子,不怀好意地看着苗童。

    “啊?凰哥,你要做什么?”苗童骇然地睁开了眼睛,“不会吧,还让人活吗?”

    看着苗童那可怜巴巴的眼神,白凰似有不忍,“别担心,凰哥只是替你焦急,想把一点修炼的体会拿出来与你切磋一下,免得你这样狼狈。”

    苗童一骨碌爬了起来,“凰哥,你的身体开窍了?”

    白凰点点头,“开启了一条缝隙,不再是顽石一块了。”

    “那赶紧加入特训班吧,门老头还是有两下子的。”

    白凰摇摇头,“先不要管我,这样挺好。这些日子,门长老每天晚上过来给你加课,可谓用心良苦,这个恩情大得很,不知道这老头是何用心。不过,这对于你是个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苗童点点头,“我明白,只是,我看起来是到瓶颈了,修炼不再快乐,成了一种折磨,长此下去,我要疯了。”

    “门老头本来就是要让你们疯魔的,狂龙舞是门深奥强大的功法,以我这些天来的体会,不进入铜念境,达到高级武者的境界,根本无法修炼此功法,勉强修炼,只会让人疯狂,进而永远畏惧此功法,对其敬而远之。”

    苗童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那……”

    “你听我说下去。”白凰摆手,“对于你,门长老是有意引进门的,那三位只是个暂时的陪衬罢了。我们暂时不讨论这些,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如何入门的问题。”

    白凰站起身,拿起狂龙舞第一式,“这第一式应该是预备式,是为以后各式打基础的,你基本上掌握了方法。在这一式中,要求武者全身心放松,彻底拥抱空气,让你的身体在感觉中走向随意,无论是哪种动作,都会有无穷无尽的空气任你支配,支撑你完成动作,注意,这是一种感觉,而实际上,是你的功力在支撑着身体。我没有功力,但我的身体很结实,柔韧,也能在假想中完成这个动作,有了口诀和没有口诀,在这里区分开来,有了口诀,完成的是内外皆修,假的,慢慢就会变成真的,无穷无尽的空气就是你随意支配的念气……说远了。”

    “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我的体会是,没有一两年的时间,没有一颗聪慧的心,入门第一式是无法完成的。而你现在只是在表象上走完了过程,门长老就急急忙忙地传授了第二式,不知这老头急什么……又说远了。既然他传授了第二式,那就是说,你也可以囫囵吞枣地进行下去,那就得找到捷径,或说进入到第二式的简易方式。刚刚我也体会了一下,既然都是假想的,是一种感觉,还无法实现真正地将空气拿来使用,那就要最大程度地发挥身体本身的韧性和意念力的支配作用。你看我做第二式。”

    白凰金鸡独立,双手开始画弧,虽没有门长老那神似的仙鹤模样,却也流畅自然。

    “我的右脚跟已经与大地连接在一起,我的身体身轻如燕,我在空气当中随意地伸展我的肢体,我可以前倾,可以仰躺,我的双手就是一对桨叶,划动空气,进而搅动天地。”

    苗童呆呆地看着。

    “你也试试,我一个没有功力的人都能做到,你也一定能。”白凰鼓励道。

    苗童忘记了疲累,在白凰的身侧拿起了狂龙舞的第二式。这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

    “入定前,分出一点点意念力纠正你双手的动作,完后就不要刻意地去要求这个动作的规范性了,你要把大部分的心力融进无所不在的空气中,你的身体才能得到放松,嗯,还要有一丝的念力始终贯穿脚下的大地,让脚生根发芽,你如一颗大树,在风中恣意地摇摆着身体。随着入定的深入,念力流转,牵引丹田内的念气发散,至旋动的双掌,搅动,牵引,吐纳,排浊中吸收,吸收的同时排浊,你的经脉大开,血流顺畅,你完全拥抱了整个自然,你是融入其中的一珠大树……”

    雾霭再起,一对少年在黑夜里彻底隐去了身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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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拳超神介绍:
白凰是灵药世家的公子,一出生就被神力锁住了念根,不能修炼。
当他以“宁可玉碎不可瓦全”的信念踏上修炼之路时,磨难与奇迹一起向他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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