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重生之药香TXT下载重生之药香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生之药香全文阅读

作者:希行     重生之药香txt下载     重生之药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一章 惊闻

    出了正月,街上的年味渐渐散去,天气依旧阴冷,过往的行人都缩着头将身上的棉服裹得紧紧的。

    一队卫士装束的人马从街上疾驰而过,引发一阵骚乱。

    灵宝和两个同年纪的姑娘从屋檐下躲避出来,一面整理好各自手里重重的药袋,一面好奇的看着那队人马远去的方向。

    “这几天街上总过兵,是又要打仗了吗?”两个姑娘问道。

    灵宝并没有听到她们的话,她的视线还停留在那对人马远去的地方,眉间露出一丝担忧。

    方才她隐隐看到那群人马中,似乎有灵元的身影。

    但是哥哥不是在刑部吗?她摇摇头,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或许自从那一日后就没有再见到哥哥,过于想念的缘故吧。

    “灵宝,灵宝。”同行的姑娘招呼她,“走了….”

    灵宝回过神点点头,将药袋背在肩上加快脚步跟上她们。

    这队人马出城之后,一路未停,很快就到了京城治下的一处县城,虽然是小小的一个县城,但在城门他们却被拦了下来。

    常常出入这个城门的人如果有心就会察觉,这几日小小县城内外戒备严了许多,守城兵中多了一些浑身金甲的御林卫士,面色肃穆,审视着进出的人群。

    “你们什么人?”守城军的将众人拦下,目光落在他们腰间悬挂的武器上,带着明显的戒备,“是我的人。”灵元从其中走出来,伸手抬了抬厚厚的帽子,露出眉眼。

    守城兵倒罢,御林军认出他,肃穆的面上露出笑。

    “是朱二少啊。”他含笑躬身施礼,但却并没有让开,面上带着几分为难,“您看,这你也知道,兄弟们奉命…..”

    灵元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文牒扔给那兵卫。

    兵卫忙打开看了,这才含笑抬手,守城军们立刻让开了。

    “二爷,您走好。”他躬身笑道。

    灵元点点头,带着几分赞叹对他笑了笑,“你做的很好,事关重大,不可轻心。”

    得到他的赞扬,禁军不由眉开眼笑,将胸背挺直,重重的应声是。

    灵元这才催马,带着一众人进城而去。

    街上人不多,灵元带着这一队人七拐八拐后在一个巷子口停下。

    “多谢。”其中一个人忽的低声说道,冲灵元一抱拳。

    “我说的事,你们都安排好了?”灵压低声问道。

    那人点点头,“兄弟放心。”

    灵元没有再说话,只是摆摆手,这群人便四散而去,很快消失在不同的方向。

    灵元这才再次催马向县衙所在的位置而去。

    此时顾家院子里,看着顾十八娘安和柔顺的做完一套行坐请茶的礼节,紧紧盯着她的两位妈妈面有些失望点点头。

    “不错….”钟夫人淡淡说道。

    “妈妈辛苦了…..”顾十八娘微微点头道谢。

    “慢着…..”陈妈妈忽的说道,走上前几步,看着顾十八娘垂在身前的手上,眼中带着发现猎物的喜色,“顾小姐,你的指甲怎么可以这么短?”

    顾十八娘哦了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做药师的规矩便是不可留长指甲…..

    “你是不是又修了?”陈妈妈问道,“这可不行!”

    顾十八娘垂头应了声是,“我记下了。”

    她的态度无可挑剔,陈妈妈如同被浇灭了的炮仗有火也炸不起来。

    “小姐记下就好。”钟夫人点头说道,一面躬身,“奴婢先退下了….”

    顾十八娘点点头说声有劳。

    二位妈妈走出顾十八娘的屋子,沿着路向自己的住处而去。

    “这丫头看起来尚算安分….”陈妈妈低声说道。

    钟夫人面上浮现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是挺安分,不过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她?”陈妈妈微微带着几分不屑,“她有那个胆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寡母弱兄的,她有什么资格不好相与的….别以为仗着那人的另眼相待….”说着笑了笑,“我倒希望她仗着那人给咱们些颜色瞧瞧….这样的女人,别说皇宫,就是咱们平阳侯府我见得多了去了…就跟韭菜似地割了一茬又一茬….”

    钟夫人笑了笑,面上神情却并没有丝毫放松。

    “寡母弱兄….”她淡淡说道,“这的确是事实,但你这些日子你可看出来….?”

    “看出什么?”陈妈妈不解的问道。

    “这些日子,来来往往拜见的人。。”钟夫人说道,一面伸手指了指,“喏,又来了…”

    站在一旁看过去,见正院方向由曹氏和侍女相引两个中年男子匆匆而来。

    依照规矩,他们并没有进门,而是搁着门帘,先是在侍女的示意下行了大礼,然后就在门外说话。

    因为站得远,听不清说什么,但看二人不时点头,态度恭敬。

    “这有什么,是建康顾家的人,知道自己家出了贵人了,前来讨好也是正常的….”陈妈妈说道。

    钟夫人摇摇头,“不止这个,我从丫头嘴里打听到了,这顾家来人除了道喜,还询问家族日常事,例如哪个铺子用什么人,哪一家分红利多少云云….”

    说着话,视线再次落在顾十八娘的门前,见那两个男人神色有些迟疑,其中一个似乎在解释争辩什么,但不多时,就点头了,看样子应该是被内里的顾十八娘说服了,然后他站起身来,从袖子掏出一个大大的册子,由侍女捧着递了进去,人便施礼跟着曹氏告退了。

    “你难道觉得就因为她成了贵人,家族里的事便都要由她做主了么?”钟夫人皱眉问道。

    陈妈妈摇摇头。

    “除非她本来就掌着族中大权….”钟夫人沉声说道。

    陈妈妈一怔,“这怎么可能!”

    “把不可能变成可能,这个人你还能小瞧她?”钟夫人说道,眼睛微微眯起来,“对于这个姑娘,我们了解的太少了,郡主把我们送过来,是太对了….来之前我原本没往心里去,但这些日子看起来,我越来越觉得看不透这丫头….”

    陈妈妈被她说的神色怔忪,忍不住晒然一笑,“夫人,您也太看得起她了吧….”旋即微微抬下颌笑道,“不管她是安分的还是奸猾的,在无上的权势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枉然,我们郡主什么都被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只要她愿意,身份摆在那里,就像一座大山压死她。”

    钟夫人点点头,再一次看了眼顾十八娘的屋门。

    “不过这个人,如果能为郡主所用倒罢,如果不能,便必须斩草除根彻底打压下去。”钟夫人沉声说道。

    陈妈妈应了声是,面上却是不以为然,觉得钟夫人是小题大做了,看来是呆在太夫人身边养老太久了,脑子已经僵化掉,这次被重新请出来自持过重草木皆兵了。

    就凭顾十八娘的出身,撑死封个最低等的丰仪…..这等身份跟侍女没什么两样,这就好比老虎和蚂蚁,蚂蚁再多心思再多计谋,在老虎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哥哥说要回来了吗?”顾十八娘看着曹氏递过来的信,很是高兴的问道。

    “回大姑娘的话….”曹氏微微低头答道。

    “娘。”顾十八娘打断她,将她按在椅子上,“一日不入宫,孝大过敬,娘,你若再这样,女儿还是要刻意避开你了….娘….如果女儿真的入宫,咱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娘,就让我们多在一起些时候吧….”

    曹氏眼圈微红,忙拉住她的手,点点头说声好。

    “你哥哥说尽量请假赶回来….”曹氏说道,怕顾十八娘失望。

    “没事….”顾十八娘笑道,对于入宫这件事,到现在她还是没能当成真的。

    母女二人说了没几句话,门外望风的丫鬟便提醒两个妈妈过来了,曹氏不愿女儿为难起身告辞出去了。

    夜色沉沉中,顾十八娘是从梦里陡然惊醒的,她猛到自己坐在一片小舟上在波浪起起伏,醒来后竟真的发现大地在轻轻的震动,外边还传来杂乱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她猛地起身问道。

    守在外边的丫头闻声忙跑出去看,不多时回来了。

    “小姐,没事,家院说外边过兵呢….”丫鬟说道。

    “这个时候?”顾十八娘有些意外,这些日子她关在家中与外界都隔绝了,莫非北边又要打仗了?

    “这样啊..去睡吧…..”她说道。

    丫鬟应声而去,顾十八娘被惊醒再无睡意,侧耳倾听,外边人声马嘶鸣声若隐若现,嘈杂了很久才渐渐散去。

    第二日早早起来,大门不出只在二门活动的顾十八娘看到几个丫头聚在门口低声交谈,神色颇为惊恐。

    “怎么了?”联想到昨夜的嘈杂,顾十八娘心内隐隐有不安,开口问道。

    几个丫鬟说的入神,看到她忙施礼。

    “说什么呢?”顾十八娘示意她们起身,再一次问道。

    “小姐….门房说….出大事了….”丫鬟答道,压低声音。

    “什么大事?”顾十八娘问道。

    “买水的小哥回来说,街上都戒严了,到处都是兵….”另一个丫鬟抢着说道。

    这可真是大事,前世里这种状况顾十八娘也见到过一次,那就是皇帝驾崩的时候,难不成真的提前了?

    “出什么事了?”顾十八娘声音陡然紧张起来。

    “不知道啊….”大家齐声答道。

    顾十八娘颇有些提不上气,沉吟一刻,命人唤过阿四,他机灵,让他去街上打听。

    “对了,灵宝可回来了?”顾十八娘想起什么,又问道。

    “没有,灵宝姑娘好几日没回来了….”丫鬟们答道。

    “去看看她….”顾十八娘皱眉说道,“让她先回来,外边这么乱….”

    话没说完,阿四从外边跑进来了。

    “小姐,小姐,是朱大人遇刺了!”他顾不得施礼也忘了不得进小姐屋门的规矩,跳进来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顾十八娘一惊,站起身来,“哪个朱大人?”

第二百一十二章 疯狂

    “是….就是害咱们少爷的那个….”阿四低声道。

    朱春明?顾十八娘只觉得呼吸一下了停滞了。

    “你听错了吧?”顾十八娘不可置信的问道。

    “真的真的,我是花了一两银子从东街吏部大学士家的门房打听出来的….”阿四跳脚说道。

    “这怎么可能….”顾十八娘喃喃道依旧满脸不可置信。

    要说这世上被人诅咒最多的官吏除名满大周的朱春明莫属,如果诅咒能应验,朱春明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想要他的死的也很多,前仆后继的刺客年年不断,无奈朱春明对此防备甚严,而且安居京中,很少出门,纵然出门身边也是明卫暗卫无数,想要他死还真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京城重地,天子脚下,当朝一品大员被刺杀,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再出去打听打听….”顾十八娘说道。

    “是,小姐。。”阿四立刻应道,面上还带着笑,压低声音,“小姐,这老家伙死了才好呢,这下再没人欺负咱们少爷….”

    顾十八娘一凛。

    “慢着。”她神色凝重,唤住要退出去的阿四,“严令家中任何人出门,不许去打听任何消息,如有违反者,立刻逐出变卖!”

    阿四一怔,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改主意了,看顾十八娘神情不似开玩笑,不敢多问忙应声是。

    “对了,去把灵宝接回来!”顾十八娘又说道。

    阿四急匆匆出去了,将命令传达下去。

    顾十八娘坐在屋子里,神色越来越沉重,反复回荡着阿四的那个消息,再联想到昨夜的嘈杂,可以肯定,这个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朱春明….遇刺了?那是受惊一场还是伤了?或者….死了?

    不管怎么说,这都意味着,京城即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借机清除异党是朱党最善用的手段,吃哑巴亏从来不是朱家人的习惯。

    而顾海便是朱党眼中的异党,这一次,会不会…..

    顾十八娘的手不由攥紧。

    顾家的大门被插上了,原本开着的角门也被两个家院小心的关上,发出啪嗒一声,预示着从内拴上。

    此时的大街上,察觉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行人们都不自觉的缩肩袖手,加快脚步,商户们从店铺内纷纷探出头,却不敢低语,目光惊恐的看着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兵卫在街道上疾驰而过。

    “吵什么….这种事那一年不发生个两三回…..爹身边安置了明里暗里数十人,就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朱烍一撩猩红的披风,面带几分不耐烦的被属下拥簇这出门,脸上还露出一丝狞笑,“这次又是那群死鬼叶真的旧部干的吧?也好,谢谢他们,我正愁有几个不顺眼的家伙没法下手处理呢!”

    “大少爷!”迎面跌跌撞撞的奔进一个侍卫,面如金纸,“大人….不行了….”

    “什么?”此话一出,满院子的人愕然。

    “你说什么胡话呢!”朱烍大怒,抬脚将那侍卫踢了两个滚,他的内心忽的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慌。

    侍卫叩头,眼中流露出惊恐,血红中再一次呈现昨夜那如同噩梦的一幕。

    这一次是朱春明历年来为数不多一次的出京城,消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而且当所有人都认为朱大人还住在县衙时,朱大人的车队已经快要进京城了。

    但当车队经过一片树林时,异变突生

    一道道黑影从林子里飞身跃出,同时砺箭破空,左右的侍卫立刻倒下一片。

    刀剑出鞘,战马嘶鸣。

    “有刺客!”

    朱春明的队伍并没有因此而混乱,而是飞快的变换阵型,将两辆马车严密的护卫起来,朱春明出行从来都是两辆马车以混淆视听。

    借着明亮的火把,可以看到两面涌出的是十几个人,皆是黑衣裹身,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完全是一副杀手的打扮。

    “杀!”护卫们一声厉喝,亮出明晃晃的弓箭弯刀对准这些亡命之徒。

    眼看禁军护卫们临危不乱,这十几名杀手也并没慌乱,其中一名头领模样的,伸出手指往北围起来的两辆马车一指。

    “锄奸惩恶,天下公道!”他喝道。

    伴着这声喝,十几人同时喊出来,如同飞蛾般直扑向禁军,竟是要以身杀出一条血路。

    这些人动作迅速,进退有据,竞和这些收过严格训练的禁军颇为相似。

    “杀!”护卫军结成阵型,如同一张网罩住这些扑来的飞蛾。

    刀剑声起,血光四溅。

    飞扑过来的杀手在这起落冲杀间倒下了一半,但也有一半冲过防线,扑向其中一辆马车。

    忽的马车四周如同地底冒出幽灵,嗡的一声,一根根长矛疾若流星般,从车队后方发出,将逼近的几人刺穿,力道之大带他们向后飞去,竟牢牢的钉在一旁的树上。

    这一幕极为震撼,转眼间接近马车的杀手已死亡殆尽。

    四周的禁军面无表情,形成合围之势扑向余下的杀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几位杀手身上。

    一道人影浮现在其中一辆马车前,一声刺入骨髓的冷哼让他身形一顿。

    “严守四周。”灵元低声说道。

    威胁的意味稍稍褪去。

    “是,少爷….”有人低低答道,他的话音未落,却见灵元猛的一抬手,一柄长枪刺入马车。

    伴着马车被刺破砰的一声,内里响起一声惨叫。

    这出人意料的动作让周围人都楞了一刻,趁着这楞的一刻,灵元双手用力,生生将马车车门震碎。

    “走啊!”外围的杀手见他竟然没有趁机逃命,反而去查看马车,顿时大喝。

    “大人!”禁军们再也顾不得这几名杀手,厉声喝着扑过来,而车周围顿时也涌起十几道身影,距离灵元最近的一人,手中利刃一弹,带着一股残酷的意味,剌入了灵元的后背。

    灵元一声闷哼,却并没有躲避,而是借势扑入马车中,血腥味浓浓。

    一身官袍的朱春明被长枪穿透胸口,他的双目暴睁,手上握着刺入身体长枪。

    “你…你…畜生….”他嗬嗬几声。

    噗噗,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不断响起,只一眨眼间,灵元双臂多了无数伤口。

    灵元双目充血,面上神情悲喜交加,眼泪以及血水在脸上混杂流下。

    一柄长矛闪着寒光已经对准了灵元的后心,就在这时一个人直扑过来,以身挡住这柄长矛,同时手里的刀也刺入这护卫的胸膛。

    “走啊!”他拼尽力气,将灵元推开。

    “那狗贼在哪?”听到这里,朱烍爆发出夜枭啼鸣的笑,让人听了不寒而栗,“千刀万剐!鞭尸!粉身碎骨!挫骨扬灰!”

    “跑了….”侍卫抖着身子答道。

    朱烍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开始剧烈的发抖。

    “给我搜!给我搜!抓不到这些逆贼!都给我去陪葬!”他扬着手,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音划破整个京城的上空。

    “灵宝不见了?”顾十八娘惊得站起来,看着一脸苍白的阿四。

    “是….”大冬天的阿四的额头出了一层汗,“店里的人说昨晚下工就她就出门了,以为是回家了,今天没来,人家还正奇怪怎么回事呢….”

    是他干的!顾十八娘只觉得耳边轰的一声,不由跌坐在椅子上。

    “小姐?”阿四吓了一跳。

    顾十八娘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阿四….”她又唤住他,低声说道,“灵宝有个哥哥的事你知道吗?”

    灵宝有个哥哥的事,从建康跟来的仆从大多数都知道,但朱家二少爷就是灵元的事,知道的却只有他们一家以及阿四。

    这其中的关系阿四已经隐隐猜到了,他不由咽了口唾沫。

    “小的知道。”他说道,“不过,只可惜因为赌被卖了,至今流落在何方还真不知道….”

    顾十八娘点点头,“好,你下去吧,如果有人来问灵宝,你….”

    “灵宝姑娘不是咱家的奴仆,原本是寄居在咱们家,如今寻了生计,已经搬出去些日了,至于她的行踪咱们的确是不知道….”阿四琢磨着说道。

    顾十八娘点点头,“是,灵宝好几天没回来了,让人去找,找不到,就去报官….”

    阿四应声是,低头出去了。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安静的几乎连顾十八娘的呼吸都听不到。

    疯子…疯子…..

    顾十八娘的手攥紧,在桌面上重重的砸下去,一下又一下,室内回荡着闷闷的捶击声久久未停。

    朱春明遇袭死亡的事很快散开了,在整个大周朝掀起一片惊涛骇浪,皇帝震怒,朱家人震怒,因为还有凶手逃脱,所以在京城四周掀起了挖地三尺的搜查,不论平民百姓还是高官王侯之家,皆不得抗拒搜查,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彰显了皇帝对朱春明遇袭的痛心以及愤怒,不断地有人被当做同党抓入大牢,这些人基本都是跟朱家作对的那些清流官员以及文士,一时间京城人人自危,不管是高官厚禄还是王侯世家皆小心谨慎,只怕被趁机牵连。

    “都抓!都抓!这些人就是没亲自动手,心里也时时刻刻的诅咒我爹!”朱烍啪的将属下递上的名单扔出去。

    名单很快就递上去了,并且送到了皇帝面前,已经久久未过问政事的皇帝坐在龙床上,听身旁的太子逐个念来。

    “户部右侍郎宁江、兵部左侍郎王维兴、刑部右侍郎郑同….”太子玮清淡的声音回荡在室内,让烦躁的皇帝稍稍安抚了许多。

    “….利州知县顾海…..”太子玮声音略停顿念出这个名字。

    皇帝微微皱眉。

    “利州?”他睁开眼,带着几分无奈,摆了摆手,喃喃说道“这也太明显了….”。

    这是赤裸裸的清洗了…

    “勾了这个…”皇帝说道,“他顾海在远远的利州,还没那么大本事将手伸到京城来。。。现如今要紧的是查明凶手以及幕后,别整那些没用的…..”

    太子玮点头躬身称是,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第二百一十三章 所为

    “什么?顾家门外被兵将看围起来了?”陈妈妈听到消息,吓的微微失态。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如今满城的官员一多半都要被围起来的,更何况顾海当年可是直言朱大人是乱臣贼子的人….要我说,只怕已经前往利州抓他去了….”钟夫人淡淡笑道。

    “那这丫头岂不是….”陈妈妈眼中猛的闪光。

    钟夫人摆摆手,“没那么容易….顾海是在利州,更何况他无根无基,哪里干得了这么大的事,吓唬一下就罢了….你没听人打听说了,这次的事还是那群叶真旧党干的….”

    “哦….”陈妈妈带着一丝遗憾坐下来,“我记得但是叶真谋反可是杀了不少人呢,怎么还有余党?人都死了这么久了,怎么这余党就没完没了了….”

    “叶将军…”钟夫人忽的开口缓缓吐出一句话,“死的也是太惨了….”

    “嘘…”陈妈妈跟针扎了一般猛的跳起来,恨不得伸手掩住她的嘴,“我的夫人,你可别乱说话….”

    叶真罪获谋反,诛九族,身首异处,死而不得合葬,可见罪过之大,将军这个称呼那是绝对不可能在被冠之名前的。

    钟夫人没有再说话,低下头。

    半日后,陈妈妈又神色惶惶的进来了。

    “夫人,事情不对!”她低声在钟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什么?”钟夫人猛的抬头,“此话当真?”

    陈妈妈点点头,“千真万确,是我从守兵那打听出来的。。。”

    “灵宝…”钟夫人神色凝重,喃喃重复一边这个名字,皱眉道,“我怎么没印象…如果是她家的仆从,怎么会没印象?”

    “不是她家的仆从,是亲友吧…”陈妈妈低声道,“我从后院一个婆子嘴里打听到,是从建康一起过来的,好像是这小姐原来铺子里的伙计,在家也没当仆从看,都是喊灵宝姑娘的…好似已经搬出去了,寻了个生计…”

    “刺客里有她的哥哥…”钟夫人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这个消息带给她太大的震撼,“这么说,围起来顾家并不是因为顾海….”

    陈妈妈点点头,脸上带着惊恐,“对对,我听婆子说了,这个灵宝来京城就是来找哥哥的,她的哥哥几年前被卖了…..”

    “那他们相认了没?”钟夫人低声问道,眼中闪过一道光。

    “好像没有…”陈妈妈摇摇头,“要是相认了,她怎么会还在这里….家里人都没听她说过找到了….要不去问问她?”

    陈妈妈往顾十八娘所在的方位摆了摆头。

    “不用。”钟夫人抬手制止,慢慢站起身来,神色变幻一刻,“走,我们回平阳侯府!”

    “啊?”陈妈妈微微一怔。

    两个妇人的突然告辞,其他仆从没什么感觉,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人家还是赶回回自己府里安稳的多。

    阿四脸色苍白,腿肚子只抽抽的站在顾十八娘面前。

    “小姐…小姐….灵宝的是不是跟着她哥哥逃了….小姐….咱们可是倒了霉….”他结结巴巴的说道。

    灵元干了这么大事,灵宝又销声匿迹,知道她们之间关系的朱家怎么会饶过他们,肯定得当替罪羊第一个除掉!

    “咱们倒什么霉?不过是识人不清而已多受些盘查监视….”顾十八娘淡淡道,“他们查就查吧,没证据才查,要是有证据,咱们此时还能坐在这里,轮到她们去查….”

    原来他早就有此心了,怪不得疏远了她们一家,怪不得让灵宝离开她们….他是尽他所能免除给她们带来麻烦,哥哥外放远离京城是非之地,自己入选太子东宫之时…

    她所想要的是他迷途知返,所为的是他能生,但最后他所寻到的生却是以死的代价。

    她不由闭上眼,活着为什么就这么难。

    伴着朱春明的突然死亡,大周的朝堂掀起了血雨腥风。

    朱春明的死太出乎朱党的意料,在朱春明的护卫下,早已养成飞扬跋扈性子的朱烍此时更是陷入了疯狂,缉凶是必然的,但迁怒也是无可避免的,尤其在皇帝特下皇命不管文武平民权贵一律搜家的命令后,无数官员便纷纷落马,有半夜被带走的,也有青天白日被刑部兵卫上链锁带走的。

    一时间清党以及与朱家有过节的官员纷纷心惊胆战夜不能寐,更有人开始送老婆孩子归家,为自己做后事准备。

    对于朱烍等人提请审查关押的名单,皇帝从来都没有任何异议,因此这一次当太子将皇帝金口批驳的奏折发出去后,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心内一跳。

    这是否预示着皇帝并不是对朱家父子言听计从了…

    “大人,这似乎有些….”朱党的核心成员们齐聚在朱家的书房,看着满屋子的白帐,再听外边灵堂无数人的哀哭,只觉得毛骨悚然。

    朱春明还未下葬,朱烍放出话,要用杀手以及幕后主谋的头颅祭奠才能让父亲为安。

    面色青紫双目涨红的朱烍一脚踢倒一个木凳,骂了一句家乡土话。

    “算这小子走运!”他厉声喝道。

    不管顾海有没有参与,在他朱烍心里早就想把这碍眼的家伙除掉,偏偏没有机会,这次好容易有机会,但这小子偏因为身处偏远之地而脱身,更可气的是他自己将这家伙发配到这个偏远之地的!

    “大人,那狗贼跟顾海关系匪浅,他肯定不能脱干系!”有人说道,“就算不是他主使的,也必然出谋划策了!不能就这么….”

    “给我闭嘴!”朱烍一脚将此人踹倒喘着粗气喝道,“我难道比你还蠢吗?我难道就想不到吗?父亲大人曾经说过,我们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记住一条,就是不能违背圣意!圣意!你懂不懂!”

    那人被踢的七荤八素,但依旧忙跪地连声称是,一面自责自己是蠢货。

    “小大人说的是,虽然这顾海跟二…那狗贼….”另一个气质沉稳的官员站出来说道,因为灵元被卖为奴是报的是假名,后来又被赐名炫,这些人并不知道他本名叫什么,脱口之下差点唤出二少这个称呼,幸好及时收住,免得被暴怒的朱烍毒打,“关系匪浅,但一则都知道他们并没有来往,单凭二人旧识这个根本不足为据….更何况,如今那顾家的有个女子入选东宫,听说颇受太子青睐….这次陛下又开了金口,所以顾海动不得,至少暂时动不得….”

    朱烍点点头,面上闪过一丝不甘,他自然知道这个,可是再没有确切的证据前,他不能贸然出手,对别的人安个莫须有可能很容易,但那是因为皇帝想那人死,如果皇帝真不想那人死,或者说如果他们没办法挑起皇帝对顾海的杀意,那顾海就万万动不得。

    “大人大人….”外边有人冲进来,不知道因为高兴还是激动而声音变调,“找到那伙贼寇了!”

    “在哪?”朱烍跳起来一把揪住来人问道。

    二月河水冰冷,一个金黄铠甲的兵卫拉开弓箭,射入江中一人身上,那原本伸手挣扎的人晃了晃,便浮游不动了,四周已经是血水一片,放眼看去,河面上密密麻麻的浮着十几具尸体,河水染红,血腥气刺人作呕。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干的?你这条忘恩负义的畜生!”朱烍指着河中已被包围的船上的人怒声喝道。

    船上剩余的只有三人,依然成了血人,看不清形容。

    “是你们逼我的!”灵元沉声哑嗓道,“你们已经胜了,打击了这么多人,我师父已经被赦免了,你们还非要他的命!要他的命也就罢了,还让他暴尸!”

    朱烍气极反笑,破口骂道:“娘个逼的,你什么时候还认师父了!”

    “我师父是杨太生大人!好教你们明白,我非受任何人指使,我无能救不得师父,护不得他的尊严…..”灵元狠狠拔下射在身上的一根箭,扔在地上。

    朱烍一愣,“你这个狗奴什么时候跟杨太生那死鬼…..”他是聪明的人,转眼便明白了,“你这狗奴,原来那段时间去牢里盯着…盯来盯去同党没盯出来几个..却把自己变成人家同党了!娘个逼的!你小子能啊!三言两语就被那死鬼骗了,真他娘的蠢死!”

    “我干了那么多坏事,本就没想得到好死…但同样,你们也不得好死!”灵元冷笑一声,已是疯狂,哈哈大笑,“我没本事,我不懂大道理,我做不到师父那样跟你们朝堂上一见高低,写不得奏折参不倒你们,口拙无理论罪不得你们,大道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死了死了,一了百了……死了死了,人如是死了,还能作恶?!”

    他说罢伸手再拔出一根箭,直刺胸口,倒入河水中。

    “给我放箭,一个都不许放过!”朱烍气的暴躁无比,跳脚喊道。

    无数流矢射向那船上,在这同时,那二人也大笑三声学着灵元的样子跌入河中,夹起灵元已不动的身子奋力顺水而下,虽然身上已如同刺猬布满箭矢,但竟游到湍急河水段,几番起伏不见了。

    “死也要见尸!”将官们一声令下,船只追了上去,无奈前方弯道垂下,众人只得弃船登岸拉网打捞。

    一天一夜之后,混杂在三具尸体中的灵元被找到了,经过河水的泡胀,已经面容变形,仅从衣裳伤势可猜出谁是谁。

    看着街上金甲侍卫列队而过,墙头上悬挂起二十多颗头颅,守在顾家门前的兵卫同时退了去,许久未能出门的阿四从指指点点的民众中挤出来,撒脚往家里跑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挑起

    “下去吧….”听完阿四的话,顾十八娘久久未动,也没有再说话。

    清晨当小丫头推开门进来打扫时,不由吓了一跳。

    “小姐,你…你这么早起来了…?”丫鬟结结巴巴的问道,但问完这句话她就觉得自己问错了,看小姐的样子竟好似在椅子上坐了一夜…

    “天亮了?”顾十八娘问道,站起身来,却并没有迈动脚步。

    小丫鬟迟疑一刻,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搀扶一下。

    顾十八娘有些僵硬的迈动了脚步,慢慢的出了屋子,向后院而去,小丫头迟疑一刻还是跟了上去,直到看到小姐进了炮药房。

    炮药房是不许他们接近的,小丫头便停下脚,站在廊下等候。

    顾十八娘进了炮药房,并没有动摆的整整齐齐的各种药具,而是越过药材柜,药材柜后面的阴暗处挂着一个帘子,顾十八娘掀开走进去,这里是一间小小的密室,点着长明灯,昏昏黄黄的照着室内香炉烛台祭品。

    顾十八娘先跪下叩头,然后并没有起身,而是从长案下拿出一个牌位,上面空空的,她就跪在地上,用手指在上面一笔一划的虚写起来,手指在牌位上深深的用力的划过,磨的指甲发白,密室里安静的不闻一丝声音。

    不知道就这样反复虚写了多久,顾十八娘才站起身来,将空白的牌位放在桌案上写有“故师刘不才之位”的牌位下方。

    平阳侯府,白玉郡主房内,妆扮华美的白玉郡主坐在软榻上,专注的绣着一只金凤,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室内软香甜甜,氛围暖暖。

    忽的从门外急匆匆走进一人,带起一阵寒风。

    白玉郡主不由皱眉,抬眼看是陈妈妈面色才稍缓。

    “你怎么回来了?”她问道,”钟夫人呢?”

    “钟夫人先去见老夫人了..”陈妈妈面带笑意说道,“郡主,有个好消息….”

    听完她的讲述,白玉郡主并没有多么惊喜。

    “这有什么….”她说道,接着绣金凤,“你也说了,一个丫头,非是主仆,又没证据说她跟这刺杀案有什么关系,你们想得到,人家朱家想不到啊,还能轮到你们回来给我说?”

    “郡主,我们自然知道,”陈妈妈笑道,一面上前一步,“不过这是一个好机会,拿住那丫头的机会….”

    “哦?”白玉郡主漫不经心的随口应道,“怎么拿?”

    “我敢肯定,那个叫灵宝的丫头的事,这个顾湘肯定知道….”陈妈妈沉声说道。

    “那又如何?陛下护着她哥哥,她呢又有太子殿下护着,你们总不会让我去触犯圣意吧?”白玉郡主缓缓说道,抬起头目光扫过二人,“我说,你们怎么在那贱婢家呆了几天,就变得有些糊涂了?”

    陈妈妈被说得脸色讪讪。

    “当然不是,俗话说做贼心虚,咱们心里清楚,她们心里也清楚,这一次可都是靠着圣眷才逃过刑罚审讯之难….”陈妈妈笑道,“所以….”

    “所以如何?”白玉郡主停下手,带着几分兴趣看过来。

    “所以我们自然要借此次机会恩威并施了….”陈妈妈笑道,一面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白玉郡主若有所思,沉默一刻,眼中那嫉恨之光再一次闪现。

    顾湘,我出身比你高贵,相貌比你美艳,深受皇家恩宠,你如果与我地位相差不多,倒也罢了,偏偏你这个狗奴才低贱的无可比拟,却竟然能与我分宠,我今日就叫你知道,什么叫身份地位,什么叫尊卑有别!

    这世上,不是你拥有一个人的恩宠就能随心所欲无所不能的!

    “什么,平阳侯府人来找我?”

    顾洛儿将手里的孩子递给一旁的奶妈,带着几分诧异几分激动问道。

    “是陈妈妈..”仆妇答道。

    陈妈妈是白玉郡主跟前的,常跟着白玉郡主出入,这等侯府有身份的仆妇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要尊贵,顾洛儿自然知道,立刻站起身来。

    如果是以前,她也不会觉得如此惶恐,但现在一则父亲刚刚以不光彩的姿态退出朝堂,二则白玉郡主被册封太子妃,身份再次涨高,想要接近她巴结她的人只怕能把平阳侯府的门槛踏破。

    她也送了贺礼过去,要说以前父亲还在高位时,自己或可以得到上门拜见的机会,但如今….虽然她也是保定侯府家的媳妇,但保定侯跟平阳侯这种贵族侯的地位是不可相提并论的,更何况,因为她父亲的事,她在家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保定侯亲自让人带话提醒她这些日子要行事小心最好不要出门,免得招引了祸患。

    这话由丈夫转达过来后,让顾洛儿无疑当众被人抽了一个耳光,从来没有受过这等待遇的顾洛儿关起门来足足哭了两天。

    家族家势的依仗原来如此立见当下…..

    “别哭别哭,父亲大人不是忌讳岳父的事,你别多想,”丈夫安抚她,“十八娘妹妹不是入选东宫了,这要紧关头,大家要低调行事的好,你别难过,等板上钉钉了,你就是贵人的姐姐…..”

    顾洛儿将拳头攥的咯吱响,向别人低头易,向曾经羞辱自己的亲戚低头是万万不能!

    这个别人,如果是白玉郡主,那就再好不过了…..

    “来人,快请。”顾洛儿吩咐道,一面进去更换衣裳。

    看着换了正装出来的顾洛儿,陈妈妈满意的点点头,看看,这才叫接待的该有的礼节。

    “见过夫人..”陈妈妈躬身施礼。

    她虽然是平阳侯府的一等仆妇,但终究是奴,该有的礼节她不会忘记,她这等人是不会在这等小事上留下不必要的麻烦。

    顾洛儿微微颔首。

    “洛儿一直是仰慕郡主,只恨不能表达倾慕之万一…”互相寒暄几句,顾洛儿便开门见山说道,“不知道妈妈这次来有何吩咐?洛儿一定在所不辞…”

    见她这样识趣,陈妈妈倒有些意外,那些还怕她推三阻四而想好的话竟完全不用说了…

    看起来,这个顾小姐的堂姐到时更倾向白玉郡主这边?这就对了!陈妈妈难掩赞叹得意的点头,进宫又如何?在白玉郡主面前,还不是低贱一等,谁尊谁卑一定要分清的!

    “是这样,我家郡主想要见顾湘小姐一面,只是不得方便…”她也直接开口说道。

    白玉郡主不能叫顾十八娘到平阳侯府去,而她更不能直接登门到顾十八娘家。

    顾洛儿一怔,旋即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嘴边的笑意竟有些掩不住。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比自己还恨顾十八娘,那就非白玉郡主莫属!在她这个钦定太子妃之前,一个女人跟她的夫君暧昧不清,换做谁也要气的吐血。

    陈妈妈被她脸上陡然有些怪异的神情搞得有些没底,咳了一声,说道:“顾湘小姐得太子太后娘娘赏识,郡主也是很欢喜,只可惜以前无缘相识,等进宫之后又有身份限制,说话谈笑总是不能尽情,所以,想见一面,大家熟悉熟悉,将来也更好亲近……”

    亲近?恩威并施才是吧?顾洛儿几乎要不能控制的大笑出声,畅快,太畅快了!

    “没问题。”她爽快的答应了。

    见她答的这样痛快,陈妈妈又是意外,不过事情很顺利值得高兴。

    “那就有劳夫人安排了…”她躬身道谢。

    “不敢,不敢,能为郡主效劳,是洛儿的荣幸!”顾洛儿忙示意她不须多礼,笑道。

    “不知道夫人如何安排?”陈妈妈问道。

    顾洛儿略沉思一想,便笑道:“我父亲在平阳街不远处有一处私宅,风景甚好,也安静,到时候我邀请她们到此一叙…”

    平阳街之所以叫平阳街,是因为街上坐落这一个平阳侯府,离府近,那再好不过了。

    陈妈妈含笑再次道谢,这次谢的真心实意。

    “夫人安排得当…老奴带郡主谢过夫人…”她笑道,又想起什么问道,“方才夫人说,她们,是这样,这件事最好不要让太多人….”

    “妈妈多虑了..”顾洛儿笑着打断她,“我说的她们不是其他人,而是顾湘和她的母亲。”

    “顾夫人吗?”陈妈妈有些迟疑。

    “妈妈有所不知,”顾洛儿微微一笑,声音里不自觉的浮现几分寒意,“我这个妹妹,最是心思奸猾,要想请她出来,只怕不是易事…”

    奸猾?!陈妈妈的表情僵住了,一时竟不知道怎么接口。

    顾洛儿却并不在意,她就是要白玉郡主知道自己对顾湘的态度,因为她笃定了,白玉郡主跟自己一样恨这个贱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她们都清楚的很。

    “不过,邀请她的母亲就容易的多,如果她的母亲来了,那么她自然也会来…”顾洛儿缓缓笑道,一面转动手上镶着一颗宝石的戒指,日光投进室内,正好照在戒指上,反射出五彩的光芒,令人不由侧目回避。

    陈妈妈已经冷静下来,知道事出有因,点头笑了。

    “那就有劳夫人了,我这就回去复命。”她站起身来告辞。

    “能为郡主效劳,不胜荣幸。”顾洛儿起身,再次施礼道。

    二人视线相对,面上齐齐浮现笑容。

第二百一十五章 看戏

    顾家在平阳街上的是一处小宅,地方虽然不大,园子设置精巧,是顾夫人最爱享清闲的地方,这里屋子不多,占地最大的是一个花园子,几口方塘,里面种满了荷花,如是夏天荷花盛开,这里便是松竹嫩翠仙荷摇曳,坐在正对着荷塘的屋子里,锦绣繁华尽收眼底,真是令神仙也流连忘返。

    只不过此时正值残冬,万物萧索,再加上顾慎安辞官归故里,这里只留了几个老仆,看上去没了人气,格外的冷清。

    残雪未消退的荷花池边,正漫步走来一个年轻人,穿着一件黑色绸缎的袍子,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用一根黑色长簪插住,他停下脚,转向塘水,看着那残留的几处枯荷,露出白皙如玉的面容,这一黑一白的极致对比中,他整个人就如同一块玉,不带一丝温暖,从里到外透着冰冷。

    一个青衣小厮快步走过来,低头躬身道:“少爷,小姐到了….”

    顾渔点点头,转过身看着已经在四五个丫鬟拥簇下缓步走来的顾洛儿。

    “小渔,借你半日时光…”她笑道。

    “堂姐说笑了….这里本就是小渔借来的….”顾渔笑道,说罢拱拱手,“那我先告退了,这次回京匆匆,尚有几家同僚没有拜访….”

    顾洛儿点点头,眼中满是赞许欣赏,又带着几分感叹。

    “渔儿,你好好的,将来咱们家就靠你了…..”她说道。

    顾渔一笑,低头施礼,迈步走开了,临到院门口,一手接过小厮递上的黑裘大氅,忽的看到一辆马车正停下,小厮掀开车帘,走下一位姑娘。

    “她?”顾渔收住脚,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嘴角勾起一丝笑,“哦…..”

    忽的转身向后走去。

    “少爷?”小厮不解,忙跟上去,“我们不出去了?”

    “不出去了…..”顾渔大步而行,抬手打个响指,“等着看出好戏…..”

    戏?今天小姐只是说来此邀几个闺阁女子偷闲闲叙,最多不过两个时辰而已,并没有听说请了戏班子…..小厮摸摸头心里嘟囔几句,看顾渔已经拐向自己的书房,忙跟上去。

    顾十八娘抬头看了眼清隽的门匾,回身扶下曹氏。

    “娘,长话短说。”她低声嘱咐道。

    曹氏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来就是了,你还怎么也跟来….”

    曹氏日常不出门,只有初一十五去烧香,顾十八娘在家忽的接到仆妇回来禀告,说夫人遇到顾洛儿,顾洛儿邀请她去家里坐坐,夫人不好回绝便去了,顾十八娘闻言立刻追过来。

    顾十八娘笑了笑,没有说话。

    “十八娘,待会你可别。。”曹氏犹豫一刻,低声嘱咐,欲言又止,“不看僧面看佛面,当初你叔伯父对咱们也是不错的…..”

    “我知道。”顾十八娘笑道,扶着曹氏进去了。

    顾洛儿已经派仆妇接过来,齐声躬身问好,一面引着她们向荷塘边的客堂走去。

    “这里冷冷清清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顾十八娘一面四下看了眼,一面皱眉问道。

    “家里人多,不清净,所以…..”仆妇忙躬身答道。

    曹氏伸手拉了拉顾十八娘,摇了摇头,她已经从建康来的人口里听说了,顾洛儿过得不是太好,生了女儿不如意,家里新添了几个小妾也是不如意,再加上顾慎安的事,心里更是不如意。

    顾十八娘便不再言语,说话间客堂已到,仆妇打起厚厚的帘子,请她们进去。

    客堂燃着火盆,屋子里却寒意森森,显然是刚点燃不久。

    顾洛儿坐在桌子前,见她们进来起身含笑。

    “恭喜….”她施礼说道,“知道妹妹大喜,一直想略尽薄礼表达心意,父亲和母亲离京归故里,如今京城只有你我两家…..”

    说到这里声音里已经满满的消沉落寞,说着又是一笑,似是打起精神,“正好今日遇上婶婶,特请婶婶吃杯薄酒叙叙,没想到妹妹也来了,实在是不胜欢喜….本不敢劳动妹妹的….”

    “你客气了。”顾十八娘哦了声说道。

    顾洛儿也没有再说话,气氛微微有些尴尬,一个仆妇便在此时迈进来,走到顾洛儿身边低声说了句话。

    “她怎么过来了?”顾洛儿又惊又喜,“快请…..”

    又忙唤住仆妇,“我亲自去。。”

    看着她举步就走,曹氏和顾十八娘不由对视一眼。

    “可是有贵客?”曹氏站起身来,“那我们就先回避…..”

    “也好….”顾洛儿点点头带着歉意,压低声道,“没想到她知道我来了便要过来瞧瞧….”

    她始终没有说来者是谁,可见身份不一般,曹氏点点头说声无妨咱们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便带着顾十八娘起身,还没走出去两步,就听门外一阵脚步衣衫婆娑声。

    “你倒是会躲清闲,我也来凑凑热闹,偷得半日闲….”一个女子清脆的笑声响起,伴着这声音,门帘子猛的被掀开了。

    一个朱红宫装的女子在两个仆妇的拥簇下走进来,姿态优雅从容,气势却是傲然。

    是她!顾十八娘心中猛的一跳,眉头旋即皱起,察觉今日事情似乎不妙!

    “见过白玉郡主!”顾洛儿带着仆从忙躬身参拜。

    曹氏和顾十八娘也不敢怠慢,忙跟随施礼。

    高高在上的视线从她们身上扫过。

    “我来的是不是不方便?”她含笑说道。

    “不敢,郡主,这是…这是婶娘….”顾洛儿忙笑着说道,一面将曹氏引给她,“婶娘,这是白玉郡主….”

    “见过郡主….”曹氏忙再次参拜。

    “哦?是你们啊。”白玉郡主笑道,视线落在顾十八娘身上。

    “是。”顾十八娘也在此参拜低头应道。

    “那真是来对了,没想到能见到顾小姐,真是好巧….”白玉郡主迈步在椅子上坐下来,一面冲顾十八娘一抬手,“坐下,咱们说说话。”

    “是。”顾十八娘没有理由拒绝应声,微微坐了半个身子。

    曹氏有心给白玉郡主道谢那两个妈妈的事,但话还没说两句,就被白玉郡主微微不耐烦的打断了。

    “无须客气,这都是太后娘娘的意思,是皇家的恩典….”她淡淡说道。

    “婶娘我们先回避下….”顾洛儿轻轻拉了拉曹氏的衣袖,低声说道。

    曹氏领会忙躬身告退,和顾洛儿一起退出去了。

    白玉郡主摆摆手,仆妇们也低头退出去了,室内只剩她们二人,炭火驳驳的燃烧,室内温度却始终阴森。

    “顾小姐,最近可好?”似乎过了许久,白玉郡主缓缓开口说道。

    “多谢郡主关心,很好。”顾十八娘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听两个妈妈回来说,你们好像有点麻烦啊?”白玉郡主笑问道。

    “已经没事了,多谢郡主关心。”顾十八娘起身施礼说道。

    “没事?”白玉郡主嗤声一笑,看着顾十八娘道,“你的意思是有太子殿下护着你,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来了!顾十八娘心头一跳,低声道:“不敢。”

    “不敢?”白玉郡主陡然提高声音,“顾湘,你是想让我把你母亲送到刑部大堂,三司会审,还是你自己乖乖的坦白交代?”

    她这句话透过花窗飘出去,让山墙后倒座厅里的顾渔差点笑出声。

    “好!”他击掌低笑道,端起身旁桌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开门见山先声夺人,行军第一要义!”

    说完再次斟酒,一面侧耳听这边说话。

    “郡主此话何意?”顾十八娘依旧低头问道。

    这是第三次见这个丫头,表现却一次比一次….奸猾!对,就是奸猾!外表似温顺,其实从骨子都透着猖狂,这猖狂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何意?”白玉郡主冷声一笑,“来人!”

    她猛地拔高声音。

    顾十八娘只觉得一阵气血涌头。

    “将曹氏送往官府,说一说,从她们家走失的那个叫灵宝的是怎么回事!”白玉郡主冷冷说道,“悍匪凶残,胆大妄为,人人得而诛之,官府忌讳你顾湘的身份不便侦讯,我平阳侯府却有责知情必报!”

    “好!”顾渔再次低笑,仰头饮酒,“打蛇打七寸,现在就是最后的言语攻势,彻底的捏死对手。”

    顾十八娘只觉得口中一甜,血腥气散开,咬破了下唇。

    现在家中看上去荣耀无比,但她清楚这中荣耀实则摇摇欲坠,虚幻的如同水泡,再加上灵元灵宝的事,她们家就像站在悬崖边上,随时就能被人一推跌入万丈深渊,哥哥没有在京中,顾慎安已辞官归故里,她只有一个人,守着不能说的秘密,守着不知道前途如何的焦躁苦苦支撑。

    她知道白玉郡主对她的敌意,这种敌意根源就是在郡王那一次会面,她清楚的知道这个,所以才会步步退让,对于这些尊贵的皇室中人,她知道自己便如同蝼蚁,绝不是轻易能够招惹的,一旦贸然行事,带来的便是灭顶之灾。

    她决不能让曹氏被送到官府,且不说母亲不能受此惊吓,她知道如今的朱家看上去是放过他们,其实因为哥哥的事一直虎视眈眈,此次的确是碍于太子的面子,不便出手,但并不是说他们不想出手,所以一旦被朱家拿到机会,以他们的构陷手段,哥哥就完了,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她决不能让这种状况出现。

    “郡主….”她双腿一弯,跪下来,“请明鉴….”

    看着这贱婢在自己面前跪下来,白玉郡主心中闪过一丝畅快,果然这件事她做贼心虚,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如果能让她去官府走一趟,说不定这入选东宫的事就泡汤了…..

    不过,这样的话就触犯太子了,就得不偿失了,白玉郡主按下这个念头,心中愤恨却是更浓几分。

    “给我滚出去,跪着!”她冷声喝道,施恩之前要好好让她吃些苦头,这样才能记得牢一些。

    “是。”顾十八娘咬着牙答道,站起身来,几步走到门外,在两个仆妇的注视下,在冰凉的青石板路上跪下来,跪的直直的。

    站在门口的仆妇们用不屑嘲笑的眼神看了一时,便都被白玉郡主叫进去了。

    风卷着水塘上的湿寒不断吹来,她在室内解下了斗篷,因此只穿着棉袍,不多时整个人都僵了,面色发青,双膝钻心的疼,渐渐的没了知觉。

    “吆,好久不见,妹妹这是玩什么呢?”

    一个声音在背后带着几分戏谑响起。

    顾十八娘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依旧直直的跪着,一双眼紧紧盯着那厚厚的门帘,已是血红。

    “啧啧….”顾渔笑着从身后饶到身前,皱眉道,“真是可怜啊,没想到妹妹竟然也会给人下跪,看得我好难过…..”

    顾十八娘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忽的笑了笑,只不过因为面部已经僵硬,这个笑并没有做出来。

    顾渔伸手敲了敲她的头,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别憋着呀,你不是很能骂很能说,去呀,大耳光抽去,指着鼻子骂丫的,别在这里装孙子啊,这可不像你啊,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这不是你正想看到吗?”顾十八娘忽的开口,上下牙磕磕响着说道,目光如青石板一般冰凉,落在他的脸上,“你不是一直都想看到我们如此狼狈,如此低贱,如此卑微,你不是一直都想看到这样吗?看到我们匍匐在地上,求着别人的垂怜,看着我们叩头,求着别人赐给尊严荣华富贵….顾渔,你不是就想看到这样吗?看到我们跟曾经的你一样,卑贱忍辱的活着….你怎么会难过,怎么会失望,你应该很高兴啊…看,我再叩个头给你看….”

    她说完果然弯身向地上碰头,却因为身子已经僵硬无比而失了平衡,重重的碰在地上,顿时血瘀青肿。

    “你看,其实我就该这样活,”她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扯了扯嘴角,“你看,我终究是要这样活….”

    顾渔的脸色渐渐阴沉,他矮着身子,几乎与顾十八娘目光平视,眼中掠出一丝锐利的光芒。

    “你有气冲我撒什么?蠢货!”他猛地站起身子,转身大步而去,黑色裘袍随风猎猎而动,如同蠢蠢欲动的猛兽。

    走了没几步,他又猛地转过身,大步走回来。

    “十八娘,我顾渔曾看得起你,你别在这里给我丢人!”他伸手将顾十八娘从地上拽起来,声音阴沉的低声喝道,“要跪你也只能跪我!你们也只能跪我!”

    顾十八娘猛然起身,腿脚已然无知觉,踉跄跌倒。

    “跟我走!”顾渔喝道,攥起她的手,半拉半拽的大步走。

    顾十八娘被拽的再一次跌倒,已经肿胀的膝盖因为磕碰疼痛无比,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泉涌而出。

    “我不走!我就跪着!”她掩面哭道。

    “少在这里给我丢人!丢我顾渔的脸!”顾渔喝道,身子一矮,“上来!”

    顾十八娘看着他在身前蹲下,有些意外。

    这是要背自己?

    她咬了咬下唇,伸手一擦眼泪,抓着他的裘袍伏在过去。

    “喂,你….”身后传来喊声,原来听到动静两个仆妇走出来,不由大吃一惊,“你好大胆。什么人….”

    顾渔微微回身,冷冷看了那两个仆妇一眼。

    “平阳侯府…..是吧?”他冷冷说道,目光锋利如刀扫过。

    两个仆妇被他看得一凛,竟忍不住低下头不敢直视,再抬头看那人已经被背着那贱婢走了。

    “他…他…..是什么人?”仆妇不由喃喃道,互相对视一眼。

    什么?白玉郡主闻消息一惊,猛的站起来,是谁?不是说这贱婢家中人丁单薄,唯一的哥哥也远在利州…..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蠢货!”顾渔大步而行,感觉背上顾十八娘的哭声未停,“这世上,不是靠着倔强就能事事如愿的….”

    “我除了倔强还有什么?”顾十八娘哭道,“还有什么?除了凭着一口气,还有什么?”

    顾渔没有说话,风卷着他的发丝飞扬。

    “还有什么….”他看着前方抿嘴一笑,“还有很多,我让你开开眼…..”

    “十八娘..”

    曹氏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带着两个仆妇疾步跑过来。

    “渔少爷..你回来了?”曹氏看到顾渔微微惊讶,旋即满面担忧的看着十八娘,“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我不小心跌了一脚…”顾十八娘笑了笑道,一面擦去眼泪,“疼的狠了些…”

    顾洛儿站在一旁,目光扫过顾十八娘又落在顾渔身上,闪烁不定。

    ------------------------------------------------------

    年底做财务,忙,今日写多了点,明日可能无更,童鞋们别等。

    推荐沐水游《美人凶猛》

    死后重生,她决意要么终生不嫁,要么招婿入赘。

    而且为了对抗害死她的前夫,保住家产,她参与了家族锦绣绫罗的买卖,

    并用曾经从他那里学到的一切,来对付他!

第二百一十六章 鼓响

    顾十八娘扶着仆妇站好,曹氏已经派人唤了马车来。

    顾洛儿并没有说话,也没有丝毫客套,或者顺着问些怎么不小心跌倒的话。

    她们都是聪明人,也知道对方也是聪明人,既然已经撕破脸,就没必要在虚与委蛇,那才是自取其辱。

    “妹妹以后都是贵人,走路还要小心一点,失了仪态事小,伤了自己就不好了….”她一笑,脸上含着些许阴狠凶煞之气。

    顾十八娘已经情绪平复,她轻声笑了笑,微微抬起头,嘴角亦挑起一抹若隐若现的冰冷。

    “顾洛儿,你真是蠢到家了….”她缓缓说道。

    顾洛儿脸色微变,却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高下颌,眼中闪着一丝倔强。

    曹氏也察觉气氛不对,犹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过。

    “那又如何?我宁愿蠢死,也绝不被你羞辱半点!”顾洛儿咬牙说道,“我就是趴在别人跟前当条狗,你也休想得我半分敬!所以…..”

    “所以你可以去当条狗了…..”顾十八娘接过她的话冷冷说道。

    顾洛儿面容紧绷,二人视线相对,谁也没有退让。

    “我从来没想要谁敬,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跟谁比,我只是要活着,像个人样的活着!”顾十八娘微微眯起眼眸。

    对于顾十八娘那嚣张让人恨不得一脚踩死她的眼神,顾洛儿再熟悉不过,但这一次,接触到她的眼神,还是忍不住一阵心寒,这次跟以往看自己的那种不一样,如果说以往是带着不屑,那么此时的眼神就带着阴狠,就像受伤的饿狼,死死的盯着你,只待寻机一霎那咬断你的脖子。

    顾洛儿忍不住头皮发麻,顾十八娘的视线已经移开,转向后方,似乎穿透山墙,直直的落在堂屋里白玉郡主身上。

    “为了活个人样,为了争一口气,我可以放弃我的官宦小姐身份,放弃家族虽然只是温饱但却不需劳心劳力的生活,我舍得让双手变得粗糙,舍得以身引毒,舍得散尽家财,舍得情舍得义,我舍得除了命之外的一切….”顾十八娘语调平缓,不带一丝感情的,说到这里略微一停,嘴边浮现一丝轻笑,“命….也不是没舍得过….我自己对自己都够如此狠心,你说我对你们呢?你们这些千方百计不想我好好活着的人…..”

    她的视线又转向顾洛儿,轻轻吐出一口气,“希望有一天当你连条狗都不如的时候,别为今天的事后悔…..”

    面对她这满含羞辱的挑衅,顾洛儿气的浑身发抖,她咬着牙道:“好,我等着那一天!”

    “很好,你不会等太久的…..”顾十八娘接过她的话,淡淡说道,说罢,推开搀扶自己的仆妇,脚步有些不稳的向马车走去。

    “十八娘….”曹氏眼泪如断线般而下,这时候,她再也不会认女儿的狼狈模样是真的因为跌倒所致,“娘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她们….”

    “娘,你不需要明白,只需要看结果就成,”顾十八娘回身拉住她的手,“我们不怕,什么都不怕。”

    看着她们坐上马车,向门外而去,矗立在一旁的顾渔笑了笑,伸手抚了下额头,“现在怎么不怕了….反应也太慢了…..在我跟前耍威风的机灵劲哪去了….”

    说罢一抬手,招呼自己的小厮,“备车,咱们出门去….”

    “顾渔!”顾洛儿喊住他,“你最好离那家人远些,你别忘是谁扶持你…..”

    “堂姐…”顾渔转过身,伸出手指冲她摆了摆,“你还真别这么说,我这人,恩情什么的很可能记不得,但谁要惹我不高兴了,我可是一辈子都记得牢牢的……”

    “你!”顾洛儿没料到他会如此说话,又惊又气,顾渔在她面前一直是温纯柔顺,不言不语,虽然看上去人有些清冷,但想到他的出身来历,在顾洛儿眼里看来,那便是自卑。

    看着他施施然的而去,顾洛儿咬破红唇,原来这也是一条养不熟的狗!这些贱种就是贱种,一旦得志便猖狂!

    “别跟我撂那些没用的狠话,谁哭谁笑还不一定!”顾洛儿咬牙说道,转过身,看到白玉郡主已经在两个仆妇的拥簇下疾步而来,她忙迎过去,“郡主…..”

    她才张口,白玉郡主扬手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清脆的响声让她的耳膜嗡嗡响,一时间天旋地转。

    “你是故意下套来阴我的吧?”白玉郡主满面怒意,狠狠说道。

    “郡主我没有….小渔他….他…..”顾洛儿跪下拉住她的衣角忙忙说道。

    “我现在没工夫跟你算账!你给我等着!”白玉郡主抬脚踢开她,疾步而去,她现在的确顾不得,没想到那丫头竟然敢就这样摔脸走了,摆明了是绝对不会给她低头,也不怕她的威胁。

    白玉郡主狠狠的绞了下衣带,不就是仗着太子殿下,难道她以为只要有了太子的爱护,就百无禁忌了?

    “贱婢肯定会去告状,我倒要看看文哥哥敢不敢为了这个贱婢来质问我,给她讨说法,”白玉郡主面色铁青,重重绞了下衣带。

    “郡主….是不是有些麻烦了…..”看她脸色不对,接过来的陈妈妈忍不住低声问道。

    “有什么麻烦!”白玉郡主狠狠喝道,重重的坐下,接过侍女捧上的热茶,她的手竟微微的颤抖,眼前再一次浮现透过窗格看到那个黑衣年轻人投来的眼神,也许,真的会有些麻烦?

    “什么?”钟夫人听了陈妈妈的遮遮掩掩的讲述,顿时面色大变,“你,你怎么能教唆郡主去做这等蠢事!”

    陈妈妈被她陡然的指责一愣,面上更是惶惶。

    “这….这有什么,咱们也没有要把那贱婢怎么样,不过是表达一下咱们替她瞒下了,让她打个情…..”陈妈妈结结巴巴的说道。

    “那个叫灵宝的跟这贱婢到底什么关系,关系如何,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她的哥哥又跟这家人关系如何,你可知道?”钟夫人竖眉问道。

    “夫人你不是回禀了太夫人和侯爷夫人…..要去查嘛…..”陈妈妈低声说道。

    “我不是还没查清呢,你….你…..”钟夫人忍不住抬手点了点她,你你几声最终重重咳了声,没有再说下。

    “夫人,你说现在怎么办吧?那丫头该不会真的找太子告状吧?”陈妈妈忐忑问道。

    “那丫头….”钟夫人目光闪烁,抚着手掌慢慢说道,“我还真猜不透她会做什么…..只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她跟咱们郡主那是彻底撕破脸了,再也别想什么恩威并施的事了…..”

    “啊,她,她凭什么啊,就算有太子的恩宠,那等出身家世,她怎么跟咱们郡主撕破脸?不想活了啊?美人如花,欢情易散,她以为自己能久占君恩啊,没了君恩,捏死她不就跟捏死一只蚂蚁…..她既然能俘获太子欢心,该不会连这点脑子都没有吧?”陈妈妈晒然一笑道。

    钟夫人沉吟没有说话,忽的听前院一阵热闹,伴着男人的爆喝声以及女子的惊叫声,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似乎很多人在跑。

    “怎么了?”陈妈妈受惊忙问道。

    “不好了,侯爷要让人绑了郡主…..”门外的小丫头喊道。

    “什么?”二人大吃一惊,对视一眼,同时向外疾步而去。

    白玉郡主的院子里已经热闹非凡,哭得喊得跪了一地的丫鬟仆妇,一个两鬓微白,留着三缕黑须的男人站在院中,这就是平阳侯。

    此时他带着一身狂躁之气,伸手指着对面被一个华贵美妇人拥在怀里的白玉郡主怒声呵斥。

    “给我绑了!绑了!”

    “逆女!累我家清名!”

    满院子除了这一家三口,别的人都跪在地上,陈妈妈不敢怠慢也忙跪下,钟夫人因为有皇封夫人身份,自然可以免跪。

    “侯爷…..”华贵美妇人连声劝慰,而白玉郡主则掩面大哭,平阳侯见始终无人上前绑白玉郡主,干脆自己扯过绳子上前,顿时院子里更是乱作一团。

    “逆女!竟被人参本到大理寺!大周立朝以来,被人告到大理寺的侯府,我们是第一个!这都是你做的好事!”平阳侯厉声喝道。

    正要上前劝解的钟夫人闻言大惊,不可思议的看向平阳侯。

    大理寺?

    大理寺,古谓掌刑曰士,又曰理,汉景帝加大字,取天官贵人之牢曰大理之义,主要受理天下弹劾命官的案件,大周王侯身份极高,享有各种赦免,一般的官服衙门无法制约,只有一个地方例外,这就是大理寺。

    但大周立朝以来,皇室严明,王侯守矩,再加上毕竟身份高贵,大理寺还真没接到一起有关王侯的诉告,久而久之,大家都几乎忘了这个设置的存在。

    是谁这么大胆,敢为第一?

    “逆女!逆女!行事乖张,无妇德妇容,无视身份,逞一时之快,累计家门清誉!现在人家要请重议你太子妃的册封!”

    平阳侯的怒喝一句一句的传入钟夫人的耳内,饶是她久经世事,看过人生起伏,也忍不住身子摇摇欲晃,站立不稳。

    疯了!疯了!

    她转过身,第一次失态的小步而跑,向太夫人那里而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揭幕

    “什么?顾渔把平阳侯府告了!”

    “告到大理寺?请重议太子妃?”

    这个消息很快传开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倒吸了一口凉气。

    “疯了!竟然有人敢告侯府!敢质疑皇家册定的太子妃!”

    “这是什么人?”

    一时间,继当初因为以状元身却做了同进士官位的轰动后,顾渔顾含之再次名满大周,不过较之是上一次是嘲笑,这一次则是震惊。

    “他在做什么?弹劾王侯!质疑皇家决议!”

    所有人都被顾渔的胆大包天震惊到了。

    大周朝王侯本就没多少,这平阳侯府还是具有皇室血统的王侯,就算当朝大员,在一位侯爷面前也不敢放肆,更别提这其中还质疑了皇家。

    “顾家这些人,真是…..”

    想到以贡士身就敢弹劾朱春明的顾海,想到朝堂上敢公然提出跟朱春明意见不同的顾慎安,当然后者一直被大家认为是抽风了,不过现在看起来,应该说是顾家人的思维真不可捉摸…..

    “平阳侯府怎么惹到他了?”

    “就是这小子不是一直在扬州?”

    “听说好像是白玉郡主跟顾渔的妹妹有些冲突…..”

    “就为这个?”

    待更详细的消息被挖掘出来,所有人就更不可思议了,护短也没这护到这个地步的吧?

    来京城探望沈公爷,顺便看看能不能寻机给那顾十八娘添堵的沈三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惊的头皮发麻。

    “这…这….他们一家人都疯了么?这是儿戏的事么?”沈三夫人久久无语,她忽然想到自己前一段命人散发的有关顾十八娘的消息,不由打个寒战。

    这世上绝对不要跟疯子一般见识,沈三夫人心底残存的对顾十八娘的执念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幸好当初没有让这女人进门….她忽的觉得庆幸也觉得有些后怕,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个残冬,京城真是无比的热闹,朱春明遇刺身亡,朱家追凶清洗,朝中群魔乱舞,官员人心惶惶,明里暗里各方势力角逐,而此时又突然跳出因小儿女摩擦而参奏王侯的事,将这本已经浑浊的池水更是搅得乌黑一片。

    这是一场儿戏还是一场风暴,目光都对准了大理寺,所有人都隐隐感到,乌云下暴风雨正在酝酿袭来。

    直到坐在大厅里,平阳侯还难掩烦躁,如果不是碍于母亲在眼前,他早就将那逆女拉过来痛打一顿。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有些骄纵的女儿竟然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这算什么大事?”平阳侯老夫人沉脸说道。

    “是,母亲。”平阳侯低头答道,“其实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偏偏被人家的家人看到,看到也就罢了,换做别的此等家境的人,也没什么事,且不说本就尊卑有别,更何况将来都是要入宫的,哪能就为了这一点小事就撕破脸,竟然告到大理寺,这时候只怕已经传遍京城了,他可以想象,此时此刻家家户户谈论的都是他平阳侯!而随之不知道有多少闲言碎语传开,他可怎么出门见人!

    平阳侯老夫人闻言也是叹了口气,面上难掩几分烦躁。

    对于顾湘这个入选东宫的女人,老夫人根本就没放在心里,虽然听孙女来借钟夫人时提了几句,但在自己这容貌与家世皆是上上之选地孙女跟前,两人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对于这种人,无需刻意拉拢也无需刻意提防,完全无视就可以了。

    但没想到白玉郡主私自的举动,却把双方无亲无害的关系搞成了僵局。

    “那顾湘的哥哥顾海,原本就是个犟筋,梗着脖子跟朱大人闹了好几次….那个顾渔,据说也不是个善茬…..”平阳侯沉声说道。

    “那又怎么样?我不过是问她几句话,她不说,她还有理了?”白玉郡主从祖母怀里抬起头,带着哭意喊道,“让她去告啊!去告!我怕她还不成?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是谁怕谁!”

    “你给我闭嘴!”平阳侯一拍桌子喝道。

    “你拍什么拍!”老夫人皱眉说道。

    平阳侯忙低头赔罪。

    “燕燕….”老夫人抚着白玉郡主的肩头,带着几分宠溺几分严肃道,“我知道,你一直觉得那女子地位卑贱,所以心中有气,但你也不想想,那等卑贱的女子,竟然能入选东宫,又岂是等闲之辈?”

    白玉郡主简直要气死了,明明她什么都没做,怎么结果好似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般。

    “明明是那贱婢与贼人有干系,他们大理寺不去侦讯她,反而来论起我的是非了?”白玉郡主柳眉倒竖,猛的站起来,带着哭意说道,“好啊就去大理寺论上一论….”

    “坐下!”老夫人伸手揽她入怀,细声的安慰,“我知道,我知道我们燕燕不会无缘无故找人麻烦….”

    “奶奶….”白玉郡主伏在老夫人的怀里大哭。

    “母亲,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大理寺那边….”平阳侯皱眉道。

    “大理寺那边不用去管,我们平阳侯府还不至于跟一群小儿胡闹….”老夫人沉声说道,“让他闹去,一动不如一静,不用理他….”

    “母亲说的对,是孩儿浮躁了..”平阳侯情绪平复下来,起身应道。

    平阳侯府的大门紧紧的关闭,侧门的开合一如既往,在这外界一片轩然的时候,看上去格外的平静。

    另外一个平静的地方便是皇宫,四五个太监应着傍晚的寒风,各自抱着一摞奏章走进皇帝的寝宫。

    室内温暖如春,穿着明黄棉袍的隆庆帝正接过太子递上的热茶。

    “你也坐吧。”皇帝的面色依旧孱弱,但看上去精神很好。

    文郡王应声是,依言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下,皇帝便不再说话,一面刷拉的看太监们放到桌案上的奏折。

    “这些日子呈上的奏折越发多了…”皇帝忽的笑着说道,一面推开这奏折,一旁侍立的太监忙递上一块热毛巾。

    太子立刻站起身来。

    “这儿子的确是不如老子啊….”皇帝接过热毛巾覆了覆面,幽幽的感叹一句。

    这话听起来是没头没尾,但太子却是明白的很,朱春明在世时,把持内阁,所有文书奏折都先经他手,筛选过后才能送到皇帝面前,十几年的淫威累积下来,皇帝看到的奏折越来越少,当然,这并不意味这皇帝就真的眼瞎耳聋了。

    如今朱春明不在了,朱党虽然看上去气势依旧汹汹,但没了主心骨内里还是不一样了,再加上最近缉凶清洗,引发朝廷官员们的大乱斗,奏折更是如洪水般涌来,好的坏的哀哭的赞扬的直言骂娘的鱼龙混杂,场面俨然不是当初那一人可遮天了。

    “这些日子也累坏了吧?”皇帝看向太子,带着温和的笑问道。

    “只恨不能为君父分忧。”文郡王忙低头答道。

    皇帝笑了,“就咱们父子俩,也别将那些虚话…”他伸手将面前的奏折一推,“这些东西朕看了几十年,闹来闹去都是一个道理…..”

    他的笑渐渐变得有些阴冷,配着那张因为久病而发白的面庞,显得格外的高深莫测。

    “这天下只有一个主人,只有一个人可以主宰生死做最终的决定…现在是朕..将来..”皇帝看向太子,“就是你…”

    “谨记君父教诲。”太子躬身整容答道。

    “说说新鲜事吧..”皇帝忽的转了话题,笑道,“这平阳家的丫头这次可是撞到铁板了…..”

    太子笑了笑,“年纪小,难免莽撞些,父皇无须忧心,有太后皇后慢慢教导便是了。”

    皇帝呵呵笑了,目光在他脸上幽幽滑过,“经这一吓,那丫头自然长些记性,人要是长了记性,日后走路就小心多了…你放心,朕的江山交给你,怎么也得给你安排的好好的….”

    “儿臣无能,事事让父皇费心了..”太子低头答道,声音里隐隐有些哽咽。

    这个文郡王自小不被秀王喜爱,只怕长这么大还没尝过什么叫父爱,皇帝深知这一点。

    “你做的很好了..”皇帝也微微有些动情的说道,室内的气氛略有些低沉,皇帝便一笑,“倒是顾含之真让朕出乎意料…朕还说他是个寡情的,没想到那是没到份上,竟然不管不顾的闹了这一出…..”

    他嘴里说着责备的话,声音落在太子的耳内却并没有丝毫的责备,反而似乎有些欣赏。

    “该罚还要罚的,我大周律例可不容玩笑…”太子低声答道。

    “不急,来,先看看这小子怎么写的奏议,怎么将这外举不必仇,内举不避亲说的冠冕堂皇了,说好了倒也罢,说不好了…”皇帝呵呵笑了两声,并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意味却不言而明,他一伸手,“取来。”

    一旁的太监立刻从一摞奏折中拿出一本,恭敬的递给他。

    “这小子的字写的一般般,一看就是基础没打好…..”皇帝伸手接过,一面打开,一面笑道,但当他的目光扫过一行行文字时,脸上的笑便渐渐凝固了,那轻松随意的神情也随之消失,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察觉皇帝神情变化的文郡王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而此时接过大理寺卿递来的奏折抄本,平阳侯也慢慢的出了一身冷汗,他看着手里的短短的不到两千字的奏折,算不上字字风流,但却是字字如刀犀利杀气扑面而来....

    -----------------------------------------------------

    明日周末老规矩休息一天,提前祝大家圣诞快乐!

第二百一十八章 开唱

    “真有这么严重?”平阳侯老夫人凝重问道。

    平阳侯点点头,那张因私人关系被抄出来的奏折虽然已经烧毁了,但字字印在他的心中,只要想起来,就忍不住心悸。

    在那薄薄的一张纸上,字字如刀,声声掀波,白玉郡主这件意气之争的小事在他,已经完全成了败坏纲纪大逆不道之行径。

    “……皆由白玉郡主疑臣妹涉贼匪袭朱大人之事而官府不查究,疑有贿赂不轨之暗事,遂不胜愤愤,拘问臣妹….其身为平阳侯贵女,圣君钦定之太子储妃,应自正其身,教化天下贤淑,然为一己私利,信道听途说之言,又争一时之气,代朝廷行法度,欺侮朝廷选定秀女,玷辱顾氏清白门庭,所为何也?….臣上书,彼平阳侯或上书自辩,尽自我推脱,颠倒是非,荧惑圣听之言,或闭门不见,展身居高位不屑奏议,表廉耻丧尽,恬不为怪,败坏纲纪之念….臣因手足亲情之故愤而上书,但不敢因事涉己身而回避迁就,是否有当,伏乞皇上圣鉴训示….”

    “他这是污蔑夸张!”老夫人听了儿子的描述,虽然只是个内宅妇人,但也从中听到了金戈铁马破河而来之气,诽谤君上,荧惑圣听,竟然这么大的帽子给扣过来,一辈子养尊处优,连皇帝都给几分面子的老夫人顿时怒了。

    “不是污蔑….”平阳侯摇摇头,“他一个夸张的字眼都没用,而且也并没有回避自己因亲受辱而怒起的事实,但偏偏就这样一字一句的将这件事描述的处处触及陛下忌讳,母亲,虽然帝心不可揣测…..”

    但几十年下来,对于陛下他们这些人也多少了解了,简单一句话概括,就是不可揣测。

    隆庆帝以多年储君之身登位,先是跟先帝斗了十几年,最终靠年纪优势胜了,还没坐稳几天,就遭遇大金南下,斗了几年稀里糊涂的连国都都丢了,自此后性格诡异发展到极限,第一忌讳就是朝臣自作主张,左右帝王行事。

    朱春明在时,处处以皇帝为先,以揣测圣意为最高准则,居然被皇帝以为是最忠心最不揣测圣意的臣子,终于一手遮天,横行无忌,如今朱春明被刺,皇帝越发的多疑,而且这疑心总是来的莫名其妙,任何有挑战皇权,左右朝政的行为都会被放大,俗话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被皇帝疑心的后果,是十分可怕的。

    平阳侯看向老夫人低声说道,“母亲….他在挑动陛下的疑心…..”

    老夫人不说话了,显然他也知道如果挑动了陛下的疑心,会有什么后果,那么多例子在那里摆着。

    “哪有那么严重…”她语气放低缓缓说道,但心里也多少认同了儿子这个看法。

    “不管有没有那么严重,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必须让这个案子就此打住,决不能让大理寺审议….”平阳侯整容说道。

    “我知道了,不就是服个软,去吧去吧。”老夫人面上几分郁郁,但也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算那丫头走运….”

    “你真的把他们告到大理寺了?”顾十八娘看着眼前的顾渔,面上难掩惊异。

    顾渔从桌案上的白瓷插花瓶上收回视线,转过身笑了笑。

    “哦,虽然打了她的脸,但对你也影响不好,不过….”他微微一笑道,“这世上本来没有双赢的事,出了气吃点亏,也是正常的,妹妹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顾十八娘摇摇头,名声影响什么的对她来说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她起身施礼,“这次真是谢谢堂哥…..”

    顾渔笑了笑,没有说话。

    顾十八娘也没有再说话,而是再次深深一拜。

    “不用客气,说谢就太虚了….”顾渔淡淡一笑说道,一面从袖子拿出一张纸,“这是一些滋补药丸,各要十份。”

    顾十八娘接过一看,见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足足十种,且皆是名贵中药,并非针对那种病症,只是滋补养身之用,这在达官贵人中很是流行。

    顾十八娘笑着看他。

    “怎么?送不起啊?”顾渔微微挑眉道。

    “送得起….”顾十八娘笑道,晃了晃手里的纸,“不过,这原料…”

    “原料也是你出….”顾渔答道。

    顾十八娘脸上不由浮现一丝肉疼的神情,这里任何一原料味没个百两银子是拿不下来的…

    “我这得典当房子了…”她嘀咕一句,将纸收了起来,迟疑一刻整容道,“就到这里吧….”

    “哦?这么说你是怕了?”顾渔负手笑问道,目光在顾十八娘面上一转,带着几分戏谑道,“或者,是在担心我,怕影响我的前途?”

    顾十八娘一笑,看着他忽的问道:“小渔,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顾渔哦了声,笑嘻嘻的看着她。

    顾十八娘下笑了摇头,“没什么。”

    顾渔哈哈笑了,冲她点了点手指。

    “那我来问你…”他说道,“那一天,你说的那些话,那些是真心的话?”

    “哪一天?”顾十八娘笑道,“什么话?”

    “是觉得我为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把自己搭上不值得….”顾渔看着她淡淡笑道,“还是为了你自己成为合族的再生恩人…..”

    “我说那句是真那句是假,你信吗?”顾十八娘抿嘴一笑。

    “不信。”顾渔笑道,摇摇头。

    “所以啊….”顾十八娘起身再给他斟茶,捧着递给他,笑道,“真假又有什么,看结果好了。”

    “所以,我要的结果已经有了,接下来的就随你了…”顾渔笑着接过,一饮而尽,再将茶杯往她手里一塞,“告辞….”

    看着他施然向外而去,顾十八娘在后又叫他。

    “谢谢那天你在那里….”她抿了抿嘴唇,再一次深深施礼。

    那时所有积攒的情绪崩溃,以往种种努力又有何用,这世上越过一个高山,总有另一个高山压过来,无休无止一山高过一山,她失望伤心无助茫然,那一瞬间她甚至想,这样的生又有何益?

    那时这个人突然出现了,用着嘲讽的话,却将手递过来。

    顾渔脚步未停,只是摆摆手,迈出了门槛,走到院中忽的停下了,猛地转过身大步走回来,面色竟然变得有些沉沉。

    “可是要留下吃饭?”顾十八娘眨眨眼笑问道。

    “顾十八!”顾渔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咬牙切齿的问道,“你方才是说你没钱了?”

    顾十八娘一愣,旋即笑起来,方成当她听到那些药的原料也要自己买的时候,是抱怨了一句,事实上,她那真不算是抱怨,她的确没钱,很早就没钱了…

    “你这个臭丫头….”顾渔醍醐灌顶,只这一点骤然揭晓,那一段的所有事他都想明白了,他咬牙说道,看着面前这张笑的露出白白细牙的姑娘,要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也没用,便抬起头,重重的在她额头上点了三点。

    “疼!”顾十八娘皱眉伸手掩住额头。

    “那些药,每样再给我加十份!!”顾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再一次抬手戳了她的额头,“现在,马上,立刻,就要!!”

    “是,是….”顾十八娘扶助差点被他戳到断了的头,连声答道,看着顾渔大步走了,忙又招呼道,“吃顿饭吧,粗茶淡饭的,别嫌弃….”

    顾渔背着身子冲她晃了下拳头,绕过影背花墙不见了。

    送走顾渔,顾十八娘面上的笑渐渐消退,她慢慢走到门口,深吸一口凉意的空气,让头脑清醒几分。

    方才顾渔的话已经透露给她了,将奏折递到大理寺,他要做的事做完了。虽然下棋的人还在继续,但是下一步棋下在那里,就与他无关了。平阳侯府这场戏是要接着唱下去,还是就此落幕,就是她顾十八娘自己的事了。

    夜色深深时,曹氏带着个小丫头走过来,院门外,见顾十八娘的屋子里亮着灯火,在看着窗户上投下的那个瘦小的身影,曹氏停下脚。

    “夫人?”小丫头捧着手里的茶汤问道。

    “回去吧,别打扰小姐….”曹氏低声说道。

    “可是夫人都做好了这….”小丫头有些不解。

    “走吧,这茶汤我吃…”曹氏低声说道,“我吃的壮壮的,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她的声音似是在笑,又似在哭,夜色中昏暗小灯笼下看不清,小丫头哦了声,不再多问,跟着曹氏转身碎步而去。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小姐,小姐,平阳侯府派人来了!”

    一个丫头带着几分慌张疾步来报。

    “来了吗?”顾十八娘打开门,迈步而出,“终于来了!”

    片刻之后,在客厅里,顾十八娘见到穿着打扮气势不凡的一男一女。

    “见过顾小姐….”见顾十八娘迈步进来,二人忙含笑躬身问好。

    态度比当时来的那两个妈妈要恭敬的多。

    顾十八娘点点头嗯了声,目光便落在屋子里摆着的大大小小的礼盒,嘴边浮现一丝笑。

    “顾小姐,我们奉老夫人之命,特来给小姐压惊的….”胖乎乎的妇人带着笑躬身说道。

    “是来压惊?”顾十八娘先伸手扶曹氏在正座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看着那妇人一笑,“不是来道歉的?”

    妇人和男人的面色显然一怔,但显然来的时候已经得到过吩咐,心里有了准备,忙收起愕然,继续堆笑。

    “是,是,小姐说的是,老夫人正是这个意思..”妇人躬身说道。

    “既然是这个意思,那就有点诚意….”顾十八娘笑着打断她的话,目光冲那边的礼盒点了点,“士可杀不可辱,你们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人?”

    她说着话,原本含笑的神情渐渐变得凌厉起来,“来人,把这些东西给我扔出去!我顾湘还没到出卖自己的尊严来换人施舍的地步!”

    此话一出,妇人和男子面色大变,瞪眼看向顾十八娘。

第二百一十九章 舞袖

    将这些东西扔出去!

    这句话陡然震响了厅房中二人耳膜,她..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二人愕然看去,见座上素衣素颜的姑娘神态安然,透过花窗而进的日光倾斜在她身上,让她脸上的笑更添了几分温暖,但她的眼中却是一片漠然冰冷。

    她不是在开玩笑!

    见惯世情人心的二人顿时做出这个结论。

    “小姐..这..”男人强忍着要僵硬的面庞,挤出一丝笑,想要挽回下局面,这姑娘毕竟受了委屈,又见对方来俯就认错,也许要抬抬身价争争脸面,她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罢了,怎么这个做母亲的也没个反应,他的视线就落在曹氏身上,“顾夫人….”

    曹氏犹豫一刻,轻轻的嗯了声。

    男人愣了下,不明白这嗯一声是要阻止女儿还是同意女儿的话,一定是阻止女儿吧?一定是吧一定是吧…..

    “多来几个人,一趟扔出去,别乱哄哄的..”顾十八娘再次开口道。

    “是,小姐。”一旁侍立的仆妇应声,一面招呼丫鬟,“动作快点…”

    这一下二人顿时不再有一丝笑。

    “顾小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吧?”妇人冷脸问道。

    “我当然知道。”顾十八娘淡淡一笑,“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我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别跟我一般见识..”

    她说罢就站起身来,竟是一副送客的模样。

    “你!你!”男人有些张口结舌,他来之前也得到告诫,也猜到过种种欲拒还迎的态度,也想好了对策,但万万没想到,对方竟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将他们轰出去,这完全不是家里事先预想的那种欲拒还迎,而是再清楚不过的拒绝!

    她拒绝接受平阳侯家的示好!

    “走吧,我家仆妇比不上你们家人多,但往外扔你们两个还是足够的!”顾十八娘带着几分不耐烦说道,一面摆摆手。

    看着立刻站到身前不怀好意的仆妇,再看已经抱起礼盒向外而去的仆妇丫鬟,二人不敢再耽搁,真要被他们扔出门,那平阳侯府日后就休想抬起头做人了!

    “你就等着吧!”二人扔下一句面子话,急忙忙的冲出去,招呼自己带来的人七手八脚的抢过礼盒而去了。

    听着大门碰的一声关上,顾十八娘微微一笑。

    从现在起,猫和鼠的位置完全调换了,谁是猎物谁是猎者也说不准了,因为她这个原本作为猎物的老鼠,对猫这个猎者感兴趣了,而且有着势在必得的兴趣。

    老鼠吃猫,也不是不可能的。

    “什么?那丫头竟然…”接到下人回话,平阳侯有些意外,旋即有些怒意,“真是不知好歹!”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神情变幻一刻。

    “来人…”他终于开口说道,声音有些低沉。

    一旁伺候的下人立刻挽袖子做好准备,只待侯爷一声令下,砸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的家。

    “去告诉老夫人,就说我说的,送人吧!”平阳侯缓缓说道。

    下人一怔,没听明白,“侯爷,送什么人?”

    “让你去传个话,问那么多做什么?!快滚!”平阳侯瞪眼喝道。

    下人忙低头躬身应是,快步出去了。

    “适可而止吧…”平阳侯坐下来,手指敲着桌面自言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我堂堂平阳侯府怕的可不是你这小小一个官宦之家….”

    “小姐,小姐…”一大早,丫鬟带着几分惶惶之色打破了顾十八娘院落的安静,“平阳侯府又来人了….”

    这一次来的人显然比上一次多了些,站在院落里,让顾家稀少的仆从有些畏惧,这要是万一动起手来,只怕…..

    “顾小姐…”看着那个缓步而来的姑娘,上一次来过的那个妇人用更甜几分的笑接过来,先伸手轻轻打了下自己的脸,“都是老奴记性不好…”

    “所以,你就又来了?”顾十八娘淡淡笑道,目光落在院子里那四个壮实的仆妇身上。

    “小姐说笑了,老奴忘了老夫人的嘱咐,将最重要的给落家里,白跑一趟,惹小姐生气,该打!”妇人笑道,一面再次轻轻打了下自己的脸,不待顾十八娘再说话,转过身冲那四个仆妇摆手,“胆大包天的狗才,还不快来跟小姐赔罪!”

    随着她的摆手,那四个仆妇站开,露出一张门板,上面趴着一个胖乎乎的妇人,此时正轻声低吟。

    “这不是陈妈妈吗?”顾十八娘微微眯眼,落在那正抬起头的妇人身上,“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面如金纸的陈妈妈早没了当日那种养尊处优的气势,如同被抽去灵魂的傀儡一般,软踏踏的趴在木板上。

    听见问,她挣扎着要起身,却始终不得。

    “扶她过来!”妇人皱眉喝道,带着几分不耐烦。

    旁边的两个仆妇立刻一左一右架起她,如同拉死狗般拽过来,扔在台阶下。

    陈妈妈整个人面朝下跌在地上,因为双手无力,没有撑住,鼻头磕在硬硬的石板上,眼泪和鼻血顿时都流出来,样子凄惨不堪,就像她的人生一样,从此后,便要永远这样凄惨不堪了,就在老侯夫人吩咐将她拖出去打板子那时开始,她知道自己挣下的半辈子荣华富贵体面地人生碎裂了,再没有紧跟在侯府女主子身后那种威扬气势,再没有其他仆妇小心敬畏,再没有走出去高人一等的得意,有的只是无尽的屈辱与折磨。

    她呜呜的哭起来,但就算是无尽的屈辱,能活着也是好的,所以她还要将主子吩咐的事做好。

    “顾小姐,是老奴该死,听了几句闲言,撺掇郡主鲁莽行事…..”陈妈妈呜咽说道,一面将头在地上撞得咚咚响。

    这声音回荡在院子里,只让所有人都噤声,顾家的仆妇们不用说了,陈妈妈在他们跟前的形象还犹似昨日,跟眼前的呈现的对比,带来无比强烈的震撼,就连平阳侯府来的人,虽然早已知道这个结果,但亲眼看到还是忍不住心悸。

    “这是做什么?”顾十八娘皱眉,一面吩咐身旁的仆妇搀起陈妈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陈妈妈虽然称不上我的师,但是教导我几日礼仪…”

    她说这话目光落在那妇人身上,神色渐渐冷肃,“你们这是,来打我脸的吗?”

    妇人大惊,忙躬身施礼。

    “可不敢啊,小姐….”她忙忙说道,“这就是一个奴仆,哪能算您的老师,您可是抬举她了….”

    “顾湘不敢。”顾十八娘整容道,转身向皇宫方向施礼,“听郡主说,这是太后娘娘金口要其来教导顾湘礼仪,不管她是谁,是谁家的奴仆,那都是奉了太后的命,顾湘万不敢亵渎!”

    说着话她疾步而下,站定在陈妈妈身旁。

    “方才顾湘竟然受陈妈妈如此大礼,乃是不忠不孝,请受顾湘一拜。”她整容说道,果真要拜下去。

    陈妈妈噗通就从仆妇手里又跪在地上。

    “我的小姐,您就饶了老奴吧…”她浑身瑟瑟发抖喊道。

    我的小姐,这是要唱哪一出!上一次还一副礼仪不通,百无禁忌,没见识的模样,这才一天,就又变得恪守礼节了!

    妇人抹了把冷汗,矮身过去死死托住顾十八娘的身形,不让她真跪下去。

    她们是来道歉的,可不是来让人认错自责的!

    “小姐,都是这老奴的错,才让郡主和小姐之间误会…”妇人咽了口水,只怕在节外生枝,忙忙的步入正题说道,“老夫人命杖责二十,又命送来任小姐驱使…..”

    顾十八娘哦了声,收正身子慢慢走回去几步。

    “小姐,您看,这原本是个误会…”妇人看她神色在沉吟,松了口气,忙紧跟过小心低声说道,“您看,郡主和您又都是入东宫的,将来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何必闹得这样生分?伤了自己感情,也让外人看笑话不是?小姐..您看这件事是不是咱们关起门来,自己解决?”

    顾十八娘停下脚,抬起头看着她笑了笑。

    “话可不能这么说..”她肃容道,“这可不是误会这么简单的事….”

    妇人愣了愣,“小姐,这还真是误会,我们郡主…..”

    “你们郡主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吗?”

    “难道就因这奴仆几句闲言,就可以非议官府藐视法度,就可以代替官府审讯与我吗?”

    “朝廷遴选充盈东宫之女,先由官府彻查出身,再有皇室亲辨其行,最后由陛下亲下诏书宣告,如此严格遴选层层严查,难道郡主认为自己比官府比朝廷比陛下还要明察秋毫吗?”

    “听奴仆一言,是为不明;私问我清白,是为不敬;行不告父母,是为不孝;乱朝廷法度,是为不义…”

    “如此不明不敬不孝不义之行,难道只是误会,可以关起门一言蔽之的吗?”

    站在身旁的妇人,只觉得一片刀光剑影袭面而来,此等段数完全不是她能应对,张口瞪目,完全呆滞。

第二百二十章 云手

    “顾小姐….”妇人面色铁青,开口要说话。

    “不用说了,”顾十八娘伸手一抬,“请回吧!”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向内而去,竟是半点不再听来人说话。

    妇人张张嘴,平阳侯府地位尊贵,这已经是第二次上门示好,且责罚家仆,无疑是割发断首的体现,没想到这个姑娘不仅不买账,反而扣下这么大的帽子!

    “顾小姐,你要想清楚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且不说你们什么身份,就说你将来…”她满肚子气,看着顾十八娘的背影低声喝道,“…得罪了太子妃殿下,你可受得起!”

    顾十八娘身形微顿,她转过头,微微一笑,一样低声,但可以让这妇人听得到的声音道:“等你们郡主做成太子妃,再说吧…..”

    妇人面色惊愕,大胆!大胆!她竟然敢这么说?!

    不过,要是真扣下那不明不敬不孝不义的帽子,再加上大理寺审议,这太子妃,还真不好说…..

    妇人又惊又怒的一招手,带着一众人离开。

    此事涉及平阳侯府尊严,因此这发生的一切,都被严密的控制住,没有扩散开,但至少是瞒不过皇宫的,正如平阳侯所料,这件事已经勾起一些人的兴趣,在默默的关注。

    “没看出来啊,这姑娘还挺能说的…..”太后娘娘斜倚在软枕上,笑眯眯的说道,“这下,可有燕燕这丫头受得了…..”

    文郡王坐在她的对面,闻言只是一笑没有说话。

    太后的视线落在他面上,微微一顿接着说道;“这样也好,燕燕脾气暴躁,也是该有个人打磨打磨她了…”

    “娘娘多虑了,燕燕妹妹还小,太后慢慢教导就是了…”文郡王说道。

    太后笑了,却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轻轻按了按额头,“上次你说以前微时受过这个姑娘的恩惠….”

    “救命之恩。”文郡王轻声答道。

    这个孩子虽然贵为王侯子弟,但日子过得也不是顺风顺水,虽然他从来没提过一句有关长辈亲者的不是,但太后自是心知肚明,这些阴暗事是永远不能被拿上台面来说的,所以并没有追问是什么。

    说起来,这个顾湘,长得相貌一般,可见非是以貌惑主的人。

    太后点点头,看着太子带着几分慈爱的笑,“你这样做很好,而且这个姑娘也很好,出身简单…..”说着一笑,“而且看起来也很懂规矩,要不然也不会说的头头是道…..”

    “这一点,跟他哥哥倒是很像….”文郡王轻轻笑了笑,笑中颇有些无奈。

    顾海的性子,满大周都已经知道了,太后闻言也是一笑。

    “这样家的孩子,都是如此教养的,说句不好听的话是死心眼了些,但却是懂礼知义的,性子倔强点没什么,只要讲道理,就好说…”太后点头笑道,一面看着太子,“这其实也要看当家的是不是记得家里该有的道理…..”

    家里的道理,以夫为纲,妻妾有别,尊卑有序。

    “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文郡王淡淡一笑道,“就是高封良娣,该有的规矩也不能违背...”

    这里坐着站着的哪个不是聪目明之人,太子这句看似无心的话,太后听了心里自然明白,神色不由微微一凝,竟然要给她良娣之位,那可是仅次于太子妃的…..

    太后略一沉吟,这样也好,总好过封个跟白玉郡主一般身份地位的,说起来,大周后宫历来规矩,除了正宫出身严格外,妃嫔们并不刻意在乎出身,这是源自太祖皇帝忌讳外戚干政,爱选小门小户之女的习惯,更何况就她们之间的关系,要是真不对等,只怕白玉郡主时刻惦记给她找不自在,而太子自然也知道,必定要提防维护,夫妻二人必定生隙,反而不如给个高位,这样互相都有个忌惮,制衡才得安稳,大家小家都是这个道理。

    “看来得管管了,这两个姑娘可都够倔强的,别闹的最后收不了场…..”太后笑道,一面坐正身子。

    “是。”文郡王低头应声。

    此时,平阳侯府里谈论的自然也是这件事,得知妇人回禀,平阳侯勃然大怒。

    “她到底想怎么样!”他重重的说道。

    相比于怒气显露于外的平阳侯,老夫人反而很平静,她沉吟一刻,目光看向一旁安静侍立的钟夫人。

    “你去一趟吧…”老夫人慢慢说道,“问问她,到底想怎么样…”

    这一次平阳侯府来的人很低调,只有钟夫人一人。

    “我想怎么样?”顾十八娘一面轻轻放下挽起的袖子,一面微微一笑说道,“很简单…”

    她看向钟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森然,“让你们郡主亲自给我道歉….”

    钟夫人闻言并没有震怒或者激动,而是依旧平静的看着她。

    “看来顾小姐是准备玩大了….”钟夫人缓缓说道,“那么顾小姐知不知道,就目前来说,我们郡主还算理亏,但过了今天,就不一样了….”

    白玉郡主欺辱在前,但平阳侯府一次两次派人来示好,顾湘却都拒绝,且态度嚣张,那任谁看起来,那就是恃宠而骄得理不饶人了,谁对谁错,可就不会一头倒了。

    “我知道..”顾十八娘一笑,“不过我这个人从来没有吃亏而不要回来的,她不想我好过,我为什么要她好过?”

    钟夫人的眉头微微一皱。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淡淡道,“一件小事,你就可以说我们郡主不敬不孝不义,那么你现在的所为所言又算什么?”

    “算什么?谁看到了?你一个人吗?那好,你去说啊..”顾十八娘哈哈大笑,“我的确不是什么遵礼守矩的人,但是,我没被人在众目睽睽下逮住…..”

    钟夫人再忍不住,脸色沉下来,扶在桌案的手微微用力,显示在极力的控制情绪。

    “顾小姐,我还是觉得,我们双方的关系没有到了不可调节的地步,俗话说,凡事留一线,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把事情做绝?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钟夫人缓缓说道。

    顾十八娘看着她,慢慢垂下视线。

    “没有什么好处..”她轻轻笑了下,“只是,我习惯了…”

    “什么?”钟夫人皱眉问道。

    “我已经忘了怎么退步了…”顾十八娘抬起头冲她一笑。

    二人目光相对,谁也没有再说话。

    “那好,告辞了。”钟夫人站起身来,冷声说道,走到门口,又停下脚,微微回头道,“但愿顾小姐不要后悔….”

    “或许,将来有一天你们郡主会为那日所做的事而后悔…”顾十八娘轻轻笑道,一面摇摇头,“但是,我永远不会…”

    钟夫人笑了笑,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疾步而出。

    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顾十八娘躺在摇椅上,目光看着门外略有些恍惚。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对于这么做的对错,她却陷入迷茫…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一暖,被披上斗篷,让顾十八娘收回神,看到一个黑瘦的年轻人对着自己笑。

    “哥哥?”顾十八娘不由揉揉眼,是思虑过多,出现幻觉了?

    顾海笑着哎了声,眼中满满的担忧愧疚以及怜惜。

    “哥哥!”顾十八娘跳起来,不可置信的喊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进家门…”顾海含笑说道。

    他的脸上风尘仆仆,脚下的鞋子泥污点点。

    “这次不害怕了?”夜晚温暖的烛光下,兄妹二人对坐而谈,顾海问道。

    害怕是命运的打压,害怕重蹈覆辙,害怕再坠轮回。

    顾十八娘摇摇头,“哥哥不是说过,人生就是这样,总会遇到各种不如意,怕什么,想办法过去就是了…”

    顾海带着几分宽慰笑了笑,又带着几分惆怅叹口气。

    “哥哥..”沉默一刻,顾十八娘轻声说道,“其实..其实我真的不是个好人…..”

    “十八娘..”顾海张口要说话。

    顾十八娘却抬手打断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桌案的烛火摇曳跳动。

    “以前我做的那些事虽然亦是疯狂,但那时并没有觉得自己有错,因为我相信这么做有理由,…但是这次…”顾十八娘缓缓说道。

    “这次如何?我无害人意,人有害我心…..”顾海打断她道。

    顾十八娘没有再说话。

    “十八娘..”顾海迟疑一刻,审视她的神情,问道,“你是不是..不打算进宫?”

    “是..”顾十八娘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森然,“所以,我决不能让她进宫..否则…..”

    虽然她对太子有恩,太子也会维护她,但谁知道这种维护能多久,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种事的后果顾十八娘前世已经尝过,今世她再不会允许自己有如此念头。

    别人看来,白玉郡主和她只不过是儿女口舌意气之争,但同样作为一个女人,她明白这个意气之争已经随着三番两次的误会和碰撞,变得残酷无比,可以想象,一旦这女人成功身居太子妃之位,将来必成为皇后,那时候的自己,可就真成了板上的肉了!

    你对别人心软,别人不会对你手软,任何对敌人抱有幻想的人,结局都是是注定的死路一条!

    -----------------------------------------------

    年底最后几日忙,可能断更,大家不要等

第二百二十一章 锣鼓

    平阳侯府,奢华而低调的大厅里,气氛有些沉闷。

    首位之上,平阳侯府面色沉沉而坐,一阵脚步响,伴着拐杖顿地的声音,打断了平阳侯的沉思,他忙站起来,老夫人已经在钟夫人的搀扶下走进来。

    “你怎么看?”老夫人开门见山的问道。

    平阳侯待老夫人坐下,才站在下首缓缓开口道:“我们小瞧她了…”

    小小年纪,不出众的外貌,卑微的家世,这种状况下,任谁都会忽视她,更重要的是,根据白玉郡主的描述,几次短短的相遇中,她为人低调谦卑,没有半点忽然跃上枝头的张狂,只是没想到,竟会突然发难,并且一出手便狠狠的给了他们响亮的一耳光。

    “果然是奸猾…..”钟夫人不由喃喃,“这次大意了….”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这种人,如果这次让燕燕在她面前低了头,那这辈子就休想压制住她,气势上永远要低她一头,哪怕将来贵为皇后……”钟夫人轻声说道,“这姑娘想必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

    “你怎么想?”老夫人再次问平阳侯。

    “让燕燕给她道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平阳侯淡淡说道,面上并没有前几日的显露与外的愤怒激动,反而很平静。

    “那当然。”老夫人点点头,“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现在想…”平阳侯目光微闪,声音带着几分寒意,“她哪来的这么大的自信….”

    室内微微沉默,老夫人的面色凝重几分。

    “你是说…”她轻声道,“有人在背后指使她这么…?”

    平阳侯轻轻点点头,“要不然,我实在想不出她哪来的胆子要死磕到底…..”

    “祖母…”门外响起脚步声,伴着白玉郡主的带着哭意的声音,她从门外冲进来,看到父亲在,忍住一头扑进老夫人怀里的冲动,规规矩矩的施礼,“父亲…”

    她穿着正装,眼圈发红,面色微潮,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走的过快,额头鼻头上隐隐显细汗。

    “谁让你出门了?”平阳侯府沉脸喝道,“还嫌麻烦少吗?”

    白玉郡主被这一声呵斥,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掩面喊了句话,但因为哽咽,含糊听不清。

    “什么?”平阳侯没声好气的问道。

    “你喊什么,咱们燕燕这次明显是中了人家的圈套了….燕燕就是个直性子….”老夫人瞪了儿子一眼,带着几分爱怜冲白玉招手,“来祖母这…”

    白玉郡主哭着扑过去,依偎在她怀里大哭。

    “怎么了?”老夫人抚着她的头问道,一面安抚,“你放心,别理会那贱婢,蚂蚱蹦跶的再高,也不过一秋而已…..”

    “祖母,那贱婢,贱婢..要被封为良娣!”白玉郡主抬起头,咬着牙尖声喊道。

    屋子里的三人皆是一愣。

    “你说什么?”老夫人问道。

    “我..我方才是想出去…”白玉郡主抽泣说道,“..我要去见皇后和太后娘娘…我还没见…见了吴夫人….”

    吴夫人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得力人之一,与他们家的关系也最好。

    “她说什么?”老夫人不由紧声问道。

    “她说,太后要把那个贱婢,封为良娣…”白玉郡主将樱唇咬出血来,一字一顿的说道。

    “什么?”这消息出乎屋内三人的意料,闻言不由惊讶。

    良娣,那可不是一般的侍妾了……

    三人神色变幻,心中可谓惊涛滚滚,在这个时候,闹了这一出事的时候,竟然还要给那个女人如此封赏…..

    “我进宫一趟..”老夫人站起身来。

    “那就有劳母亲了..”平阳侯点头说道,“儿也去见见太子….”

    片刻之后,屋子里就剩下白玉郡主了,她微微有些发怔,看着空落落的大厅,竟忍不住打个寒战。

    事情似乎已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你们的死活跟我也没什么关系…”顾渔看着刚从炮药房出来的顾十八娘沉吟一刻,说道,“不过,看在我们也算认识的份上,我还是奉告你一句…”

    “谢谢哥哥…”顾十八娘一面放下挽起的袖子,一面笑道。

    “你哥哥在外边..”顾渔伸手指了指,冲她摆摆手,“你要是认为有那个人的相护就万事不怕,可就错了….”

    他说的那个人,自然是指太子,顾十八娘明白,笑了笑没有言语。

    “…..平阳侯府,是个马蜂窝,轻轻碰碰,可以吓他们一吓,但你要是真打算捅….”顾渔接着说道,“那结果,可就….”

    马蜂倾巢而出,对付具有威胁意味的敌人,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一旦动了真格的,要不了命,让你身败名裂是不成问题的,这个时候,就算有太子有心回护,只怕也无力回天。

    顾十八娘抬起头,看着他一笑,将包好的一个盒子递给他。

    “这是你要的部分药丸…”她说道。

    顾渔接过,在手里抛了抛,看着她,目光微凝:“你不会…不想进宫了吧?”

    顾十八娘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缓缓说道:“我知道,那等人不是我能招惹的……不过,这世上有些事,我必须去做…马蜂窝也好,刀山火海也好…..”

    “真是愚蠢,果然跟你哥哥一样..”顾渔哼声一笑,“这世上,保护自己永远比消灭敌人重要….放着大好前程不要,非要以身饲虎….”

    “我就是要保护自己,所以才会去捅这个马蜂窝..”顾十八娘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既然这个马蜂窝是绕不过去了,与其隐忍退避我宁愿主动出击来迎接他们….”

    顾渔嗤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看着这姑娘清秀的面上闪过一丝狠厉,心里忽的觉得或者谁是马蜂窝还不一定呢。

    夜幕降临的时候,平阳侯府的大厅里母子再次聚坐。

    “原来如此…..”平阳侯慢慢的说道,面色虽然依旧平静,但手紧紧攥着茶杯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与太子有恩…..”

    “那么,别说良娣了,就是东宫她这辈子也休想进。”老夫人摇了摇头,淡淡的道,“太子对宫里这些女人,可以恋貌,可以赏才,可以笼臣….就是绝对不可以记恩…..”

    君王欢情薄,宠爱一时间,铁打的宫廷,流水般的美人,对于高高在上的正妃来说都可以不在乎,但唯有真情义这种事物是威胁,尤其是太子起于微时,少年时的情义并不会随着时间而淡去,反而会越来越浓。

    对于这种潜在的危险,一定要在尚未成形时将它毁灭,否则,将来必定会后悔莫及,这个信念是他们从小到大都被一而再再而三教导牢记的。

    “原本我还打算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卖她个面子….”老夫人沉声说道,“但现在….”

    “他不过是太子,面子再大,也大不过陛下…..”平阳侯开口插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隐隐的寒意。

    “我瞧太后的意思是要和稀泥….”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失望。

    “我说那丫头哪来的硬气,原来是这位在后撑腰呐…..”平阳侯缓缓说道,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嘲讽,“这还没…..”

    老夫人重重咳了一声,打断了平阳侯的话,投给他警告的眼神。

    “….就要卸磨杀驴了….”平阳侯到底是低声喃喃一句,眼中闪过一丝恼意。

    “看来太子对那女人情义匪浅啊,就怕她将来受委屈,这是故意设套来给咱们燕燕一个下马威啊….”老夫人幽幽说道。

    平阳侯冷哼一声,“在这大周朝,能给咱们家下马威的,除了皇上,还真没有别人!”

    老夫人的神情带着几分郁郁,轻轻叹了口气,“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那个女人值得吗?记得那女人的情义,难道就忘了我们家对他的…..”

    “我看他就是记得咱们家情义太多了!”平阳侯沉脸说道。

    室内沉默一刻。

    “那你说怎么办?既然是他的意思….”老夫人缓缓问道,“要不就….”

    “休想!”平阳侯冷声说道,“如果燕燕向那贱婢低头认错,那就是我平阳侯府低头认错!我平阳侯府还没到了可以任人如此欺凌的地步,不仅燕燕不能认错,而且我还要那贱婢吃不了兜着走!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要怎么做?”老夫人问道。

    平阳侯平复一刻气息,声音面色都缓和下来,淡淡说道:“怎么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大周朝只属于一个人的,只有一个人可以一言定人生死荣辱,这个人现在还不是他…..”

    说完他负手而立,对外唤了声来人。

    “侯爷….”立刻有小厮进来垂手而立。

    “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平阳侯问道。

    “侯爷放心,都备齐了,好几个人连供状都写好了,也都签字画押了…..”小厮立刻答道。

    “很好。”平阳侯点点头,嘴角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既然吃了豹子胆想跟我们平阳侯府玩大的,那就陪你玩玩,敬酒不吃吃罚酒,阳关大道既然你不走,那我就送你下地狱!”

第二百二十二章 缉拿

    春天已经临近,但整个京城上空依旧一片阴霾。

    朱春明遇刺身亡,虽然凶手的头颅已经被悬挂在城墙,但坚信背后还有主谋的朱家誓不罢休,整个朝堂都弥散这一种肃杀惶惶之气。

    乱哄哄中,以愣头倔筋出名的顾家人又跟贵戚世家平阳侯杠上了,至今为止,平阳侯府也好,皇宫也好,都是一片沉默,没有人知道这些当事人是怎么打算的,沉默比喧闹更让人不知所措,整个京城气息凝重,每个人都静待着事态的发展。

    顾家在京城的这个宅院位置远离闹市,一大早,除了街边几个孩童在蹦蹦跳跳的玩耍外,并无其他人过往,就在孩童因为几个石子争论吵架时,巷子口忽的一阵骚动,似乎有很多人过来,孩子们停下了争论看过去。

    只见一群身着皂衣,手持铁链,面色阴沉的男人大步而来。

    “刑部办案,闲杂人等闪开!”他们厉声喝道,手里的铁链随着走动哗啦作响。

    “刑部的差役!”孩子们愣了一刻,立刻惊呼一声,纷纷作鸟兽散。

    在朱春明的把持下,其堂弟朱春阳坐镇通政司以及刑部侍郎,刑部无疑成了他的私人爪牙,这群无所不能无孔不入无人不敢抓的差役们名声赫赫,具有小儿止啼的功效。

    当顾家的大门被这群人敲开后,街边已经挤满了闻讯而来的人群,好奇而又害怕的围观,并不敢上前细听他们到底说的什么。

    “顾海呢?”

    顾家所有人的都被赶到院子里,看着寥寥的三四人,为首的差役不由皱眉喝道。

    “家兄去吏部了….”顾十八娘沉声答道。

    “怎么就这几个人?”差役抖开手里的名册,皱眉问道,“是不是潜逃了?”

    “家母回乡祭祖…”顾十八娘答道,看着这些差役,“不知几位公爷有何公干?”

    “回去的到也巧….”差役冷哼一声,才看向顾十八娘,将手里刑部出具的牌票一晃,“有人举报你们跟逆贼匪盗有牵连,尔等随我们到刑部走一趟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顾家仆从面色惶惶。

    “说的真轻巧!”顾十八娘冷笑一声,伸手指了指门楣,“我顾家三代之内无犯法之男,无再嫁之女,祖孙三代皆是官身,你们竟然公然入门说抓人,眼中可有礼法朝规?”

    这种话如果放在对别的差役说,可能立刻吓到对方。

    “那姑娘伶牙俐齿,奸猾能辨,没有足够证据,我还真不会送到大人这里来….”平阳侯捻须说道,目光微闪,似乎已经看到听到那姑娘会是如何反应。

    对面而坐的刑部尚书朱春阳哈哈大笑,眼中毫不掩饰睥睨一切的自信。

    “跟咱们讲礼法朝规,那可真是找错人了….”他拍了拍富态的肚子,“别说一个小小的七品官之家,就连当朝一品二品的大员,咱们这大牢里也从来没缺过,跟咱刑部讲礼法朝规,也得看看你够不够格,最起码也得跟老夫一般,才容你说上一句半句….”

    平阳侯点点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次要多谢平阳侯有心了….”朱春阳冲他拱拱手道。

    “哪里哪里….”平阳侯笑道,神色泰然,“原本以为只是小儿女口角,本侯并没有理会,没想到一问之下,竟然果真有问题,此等大事,本候不敢瞒而不报..….”

    朱春阳脸上闪过一丝狰狞,有问题,他自然早就知道有问题!不过是碍于无凭据无时机,才只当耳聋眼花,现如今有人亲自送来机会,他要是再错过,那可就真是耳聋眼花了!

    “我这次倒要看看,拔出萝卜还能带不出泥!那些该死的狗贼,躲在背后暗害我兄长的,一个也休想逃掉!”朱春阳沉声说道。

    平阳侯面色微动,在朱春阳眼里,这次主要矛头所对的主要人物就是顾海,然后便是顾海身边的那些同类的清党之流,他要借着这次滔天的大案,将这些眼中钉肉中刺一举拔掉,虽然已经抓起来除掉一部分,但毕竟还有许多无法下手的,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一些人,只要这些人在一天,朱党众人就觉得寝食难安,这不仅是因为朱春明的死而自责,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惶惶不安。

    “大人…”平阳侯沉吟一刻,低声说道,“朱大人的事,本侯心里很难过….”

    他的话里有话,朱春阳收起情绪,转过头看他。

    “算起来老大人自从庆康三年入朝,到现在已经足足五十年了,陪着陛下也足足五十年了......”平阳侯轻轻叹口气带着几分怅然说道。

    “是….”朱春阳面色凄然,他们朱家享受荣华富贵也足足五十年了,如今遮天的大树陡然倒去,面上不说,心里也忍不住有些茫然。

    “我这几日进宫,见到皇上,他老人家也多次感念,伤心处口不能言….”平阳侯接着说道,“在陛下眼里,老大人已经不是单单的臣了,而是友啊…..”

    朱春阳的心里一酸,眼泪差点都掉下来,平阳侯这话显然不是瞎编出来哄他开心的,而且就平阳侯来说,也没有哄他开心这个必要

    一直以来,这些侯府世家跟朝中臣子的关系都是不远不近,不偏不袒,但也就是他们这些人,却是看风头看的比谁都准,先是提供证据,又说了皇帝的心情,可见这就是证明在陛下眼里对朱春明的感情不是虚假的。

    更何况,朱春明的死也的确太刺激皇帝的神经了,这天下能定人生死的权利,尤其是这样一个大臣,他委以重任的大臣,只能是隆庆帝这个天子来掌握实施,如今有人竟然跳出来杀了朱春明,那无疑是响亮的给了皇帝一耳光,本就喜怒无常的皇帝是彻底震怒了,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任朱家大肆追凶查案,这是皇帝自己在发泄愤怒,要好好的震一震这些胆敢忤逆的子民。

    “家兄在时,为不能为陛下尽忠,治好陛下的江山,日日食不甘味、夜难成寐……”朱春阳带着几分哽咽说道。

    平阳侯点点头,“所以如今最重要的是彻查凶手,告慰老大人的在天之灵…”

    也就是不要偏题….一切都要遵循这个原则…

    朱春明对他的话明了,对与能得到这位交往不多的王侯的提点很是高兴:“多谢侯爷….”旋即凄然面色褪去,又恢复那种久居高位生杀予夺的威严气势,“老夫已经发令建康州县,彻查顾氏族人,蛛丝马迹也漏不掉…..”

    “不管如何,彻查清楚就好,委实不能让如此奸邪之徒混迹我朝廷之中….”平阳侯整容说道,一面下意识的看了看外边的天色,眉头微微挑了挑。

    “侯爷放心,虽然律令规定妇人只有犯死罪及奸罪要入监收禁,但涉及此等袭杀朝廷大员案子,又证据确凿,我倒要看看谁敢阻拦我刑部抓人….”朱春阳的面上浮现狠厉,慢慢说道。

    “话虽然这么说,此家之女毕竟是要入东宫的人,为太子殿下着想大人还是要…..”平阳侯低声提醒道。

    朱春明哈哈笑了,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为太子殿下着想?老子为什么要事事为他着想?他们朱家为他着想的还少吗?结果怎么着?他的兄长死的如此离奇凄惨,他这太子连个屁都没放一个,还为了他妈个女人,要回护最大的嫌疑犯!可见这些皇子王孙,最是忘恩负义!跟他们根本就讲不得情义!让他们吃点亏,在登位时受些罪,会夹着尾巴做人装孙子,等将来一天如愿以偿才知道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可贵!

    来吧,就怕没人来呢,看看什么人敢在这个时刻,挑战陛下的忌讳,如今的天下是个明白人都知道,刚愎自用的隆庆帝最讨厌的便是被别人忤逆!尤其是在涉及朱春明死的事件上!是他老人家亲自下诏,无论什么人家无论什么身份,抓查无赦!

    平阳侯的嘴边浮现一丝笑,这一句话就足够了,他没有再说话。

    如果没人来阻挡也好,这女人往刑部大堂走一圈是势必难免的了,只要往刑部大堂走一圈,不管有罪还是没罪,进宫,这辈子就别想了!

    更何况,只要她进来,就休想毫发无伤的出去!平阳侯嘴边的笑意渐渐冷却,小小的一个蝼蚁,要捏死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这都是你自找的,原本这件事他们平阳侯不屑理会,卖你个好,你竟然不知趣,反而闹起来,还真以为自己一步登天无人能惹了?真是鼠目寸光不知天高地厚!别说你一个入选东宫的女人而已,就连多少皇室血统的子弟,前一刻还圣眷隆隆,下一刻就身败名裂猪狗不如!

    这一次本候就屈尊给你,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上一课,让你们明白明白,什么叫天威难测世事无常

    此时的顾家院子里对峙还在进行,围观人的好奇心已经抵过了对刑部差役的畏惧,渐渐的挤在了大门口,将内里的谈话听清几分

    “….我说你这女子,休要啰唆,实话告诉你,人证已经在咱们大堂候着呢,你就是抬出天王老子来,今天也得跟咱们走一趟….”为首的差役冷笑喝道,”这个时候,顾海只怕已经到咱们大堂里,你就省省心,跟咱们耍这个拖延的心眼,纯粹是浪费!”

第二百二十三章 对峙

    “人证?哪里来的人证?”顾十八娘亦是冷声问道,”胆敢污蔑攀咬我…..”

    “什么污蔑攀咬?”差役冷笑一声,压低声音,”都是你自己家的奴仆,另有平阳侯府的钟夫人亲证,这些人可不是不认识的陌生人胡乱污蔑你的,顾小姐,你心知肚明,还是知趣些的…..”

    “平阳侯府?”顾十八娘的声音陡然提高,她的声音尖细,只让门口围观的人听的清清楚楚,顿时一片嗡嗡议论声

    陡然听她一喊,差役一惊旋即明白,面色更是难看

    “顾小姐,这种把戏对我们刑部来说,根本没用…..”他刷拉一抖锁链,”既然请你不走,那就休怪咱们不客气了…..”

    众目睽睽之下上锁链带走,不管有么有罪,日后的名声就完了,奴仆们瑟瑟发抖几乎站立不稳,顾十八娘面色冷冷,神色倒是平静

    这姑娘真是胆子够大!以往人见了他们就双腿哆嗦,更别提反驳对话了,差役们心里暗自想道,再看这姑娘,面上不仅没有惶恐,似乎还闪过一丝热切…没错,是热切..

    热切?难道天下还有人对他们这些差役缉拿很期盼的吗?

    “带走!”为首的差役甩掉这个荒唐的念头,再忍不住不耐烦,挥手下令

    如狼似虎的差役们齐声断喝,吓得门外围观的众人瑟瑟脚软

    “慢着!”门外陡然传来更高一声断喝。

    这边平阳侯与朱春阳相谈一刻,准备起身告辞,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神态有些狼狈的皂衣男人出现在门口。

    这是差役中的有头面的人物,亦是朱春明的干孙子,仗着后台干爷爷以及顶头上司干堂爷爷,作威作福气焰威威,此时看起来却难掩惶惶。

    事实上,近日已经很多人不知不觉的会流露出这种神态,这让朱春阳没由来的火气直冒。

    他冷脸问道,“人都抓回来了?”

    “没有….”差役干咽唾沫道。

    “什么?”朱春阳皱眉问道,一面冷冷看着这男人,“那你回来干什么?”

    “爷爷,不是小的们无能….”差役忙忙解释道,“是。。是宫里传了懿旨….要那顾氏进宫….”他看了看朱春阳瞬时阴沉的脸色,忙又赶着挽回局面,“不过,其他人小的们都带回来了….”

    正主跑了,剩下的小鱼小虾算什么,朱春阳脸色沉如锅底。

    在家守孝的朱烍也在同时得到这个消息,顿时气得暴跳如雷。

    “铁证如山,天理昭昭!还没有王法了么?!”他挥着手喊道。

    四周的下人听见了,纷纷错愕,能从自己家的主子口里听到王法这两个字,实在是难能可贵。

    “我爹为陛下鞠躬尽瘁遮风挡雨这么多年,替他做了多少事承担了多少骂名,现如今尸骨未寒,就有人就要包庇嫌犯,这是要天下臣子心寒啊!”朱烍捶胸顿足,双目赤红大哭大喊,“我要进宫,我要进宫面圣!”

    就在外界一片轩然的时候,皇宫之内,永远是威严肃穆,平静的如同深不可测的湖水。

    忙完一堆政事,文郡王站起身来,走到大窗前,天气虽然阴寒,但已经不似冬日那般令人无法忍受避之不及,窗户大开着,这座宫殿位置好视线开阔,一目望去令人心旷神怡,这也是为什么大周历代皇帝都把这里选作勤政殿的缘故。

    “还是殿下想的周到,派了禁军去,要不然,咱们这些内侍还不知道该拿那些无法无天的小子们怎么办….”黄内侍无声无息的从一旁走过来,低声说道。

    文郡王并没有出声,他的面色平静,目光一直落在空旷的殿外。

    “可是,殿下,还是去跟陛下打个招呼吧,听说小朱大人已经跪在宫门外了…..”黄内侍面上闪过几分担忧,再次低声说道。

    敏感而猜忌的隆庆帝,永远有着常人难以揣测的心思,自从进了东宫,陪侍在未来天子身前,黄内侍越发有深刻的体会。

    外人看来这个太子是皇上亲自选下来的,而且对其也的确委以重任呵护有加,但实际上,太子的每一步每一行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还是难以避免无妄之灾,比如今年过年,按照惯例一年不上朝的皇帝,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要抽出时间接受一下百官的朝贺,有个司礼官随口问了句太子该在何时接受百官朝贺,这句话其实本无大碍,既然有太子了,且观政多时,接受百官朝贺完全合乎礼法。

    但就是因为这句话,那个司礼官第二天便卷铺盖走人了,表面上是寻了个大不敬的错,但事实如何,足以让眼光洞明的朝臣们心知肚明,皇帝这是恼了,认为臣子们已经等不及让自己滚蛋,江山换新人了。

    那些日子,太子心态如何,黄内侍没敢去窥探,但他自己可是接连好几宿都睡不着。

    那一次还好是别人的动作,太子可以说无辜被牵连,但这一次,可是太子亲自出面请了太后又指令禁军随行,最关键的是,此次涉及的事件是与朱春明之死有关,那可是皇帝三令五申彻查不许任何人干涉的…

    这个顾娘子怎么会惹出这么大麻烦!黄内侍头一次对顾十八娘不满,她到底在想什么?明明那么一个谨慎聪明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难不成真的是因喜事成而张狂了?

    果然红颜祸水…..

    “恩。”文郡王只是淡淡应了声,声音依旧古井无波,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的视线落在外边,隐隐可见一行人正穿过甬道,向西边的宫殿而去,那里是太后的寝宫。

    这是第二次进大周朝最尊贵的地方,顾十八娘微微低垂的面上闪过一丝难言的滋味。

    在这里,无时无刻无事无物不让你感觉到,皇权的至高无上,就想无形的大山,死死的压制住每一个在其中的人,一旦触碰其威严,除了死,没有别的路可走。

    这一种生死不由已的感觉,实在让人不舒服,在这里你永远觉得自己如同蝼蚁,百争无用,命定如此。

    这种地方,再也不要来第三次了…..顾十八娘心里一边又一边的重复着这句话。

    短短的一段路似乎走了一辈子,终于到了太后的宫殿,宫殿里已经或站或坐或跪这好些人,基本上都是熟人。

    看到顾十八娘走进来,白玉郡主的眼神能杀死她。

    “顾湘,你可与那贼匪相识?”太后寒声问道。

    这句话一出,大殿里立刻气氛凝滞。

    “是。”顾十八娘低头答道,声音没有丝毫犹豫。

    她的视线扫过大殿里一旁跪着的四五个仆妇丫鬟,那些都是她家曾经的仆妇,一旁脊背挺直的站立着的是钟夫人。

    见她答的这样痛快干脆,太后反而微微一愣,神色稍缓。

    “顾湘,你详细说说,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沉声问道。

    “娘娘。”白玉郡主轻轻皱眉说道,“这还有什么误会啊,她都承认了,与那贼匪有牵连….”

    “依照郡主这么说,但凡与贼匪相识的都有牵连了?”顾十八娘抬头冷哼一声,淡淡道,“那郡主口中贼匪朱家义子,曾在京中交友广范,认识的人不计其数,便都是与其有牵连不成?”

    “放肆!”白玉郡主见站在阶下的女子猛然抬起头来,竟然与自己对视,并且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当场反驳自己,恼怒中又增添了几分惊愕。

    这是她们第四次见面,她清楚的发现,这姑娘的气势态度完全变了,虽然她们原本就不熟悉,但现在看来陌生的竟似初次相见。

    “本郡主可有问你话?皇宫贵廷,岂容你肆意开口!”白玉郡主竖眉喝道,这些日子所受的屈辱是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都是拜这个贱婢所赐。

    “郡主好大的威风。”顾十八娘冷冷一笑,道,“敢问太后娘娘可有问你的话?太后娘娘在问我话,我尚未回答,郡主便开口,难道不是愈礼肆意而行!”

    “你!”白玉郡主惊怒交加,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女子。

    大殿里所有人也都愣了,没想到二人一见面,一开口,便立刻刀光剑影,看着相对持的二人,她们的地位就如她们现在所站的位置一样,高低分明,但气势竟然不分上下。

    “娘娘,您看到了没?”白玉郡主愤然转身,对太后说道,“您看她多嚣张,胆敢在您面前咆哮…..”

    “我是嚣张,敢问郡主,位尊爵隆,为天下贤良淑德表率,却因私利,指使家仆污蔑陷害与我顾家,如此行径又是什么?”顾十八娘竖眉喝问道。

    今日所来为何,前因后果,众人皆是心知肚明,当然大家不会就这样杠杠的说出来,只待徐徐善诱,温和问答对证。

    没想到,太后才张口说了两句话,场面就变成了这样你攻我伐,互不相让

    太后也微微怔怔,看着眼前的二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

    还是没写完结尾…嘿嘿,不好意思…不过别急,这个情节完了就完了….汗…大家再容我慢慢写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宣判

    一旁坐着的平阳侯老夫人更为动容,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姑娘,只一眼就完全颠覆了她从白玉郡主和钟夫人等口中描述而得来的印象,这哪里是一个侍宠而奸猾的粗浅女子,分明是一把出鞘的锋芒毕露的刀。

    待顾十八娘这一番问话抛出,她的眉头不由跳了跳,这丫头好手段!

    知道今日所来何事,一开口就直奔主题,言辞犀利,字字诛心,句句暗有所指,看似莽撞粗俗无礼,却表明了自己因为他人垢陷而气愤,这种气愤比一进来就伏地大哭诉冤更要妙,且也正恰恰解释了她的失礼大胆举动。

    老夫人的视线看向太后,果然见太后些许惊愕过后,面上并没有丝毫的厌恶怒气,神态平静,目光洞明。

    太后并没有开口说话。

    “信口雌黄!”白玉郡主冷笑一声,“你懂什么叫贤良,什么叫淑德?以大义为先便是贤良,以大礼为重便是淑德,我不过是知道你家的私情而报,难不成要知而不报,为了你的私利,才是合礼合法之行径?你明知贼匪的情况,忤逆大案发生之后,竟然瞒而不报,隐匿贼匪之妹,我朝律令,隐情不报私助者视为同党!你如此行径,反而指责我为了私利,我倒要问问,你的私利又是为何?”

    白玉郡主紧扣私利之争,化解了顾十八娘的指责,将矛头又对准了她。

    顾十八娘眼神微闪,知道白玉郡主已经冷静下来,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了。

    “我与贼匪是旧识,确是事实,不过,这瞒而不报,隐匿私助又从何来?”她冷笑一声说道,“如是明证实据,郡主依律上奏,臣女无话可说,但郡主如是仅凭奴仆片面之言,就信口污我顾家清白,天下谁人不知我兄顾海与朱春明曾有朝堂争执,郡主此言虽轻,对我顾家来说,却是千斤之重!这便是我死也要争个明白的私利!”

    白玉郡主亦是冷冷一笑。

    “顾湘,本郡主向来恩怨分明,直来直去,不与人玩弄口舌是非之争,既然知道与贼匪之事瞒不过,那日我不过是问你几句,你却借机生事,搬弄是非,上奏大理寺,不过是恶人先告状,祸水东引之计就是做贼心虚!你这胆大妄为的贼妇,在太后面前,还不俯首认罪,巧言令色要到何时!”她凛然喝道。

    白玉郡主出身高贵,性子骄纵,但也不是懵懂无知之人,这几日显然也经人细心教导,早已有了针对各种状况的对策,这一席话不仅显示自己心底无私磊落,更是借二人之间纠葛将顾十八娘所言所行全部定为玩弄心机大有图谋,攻守之势顿时大转。

    “白玉郡主!你口口声声说恩怨分明,到底有何凭证指我顾家与朱春明之死有牵连?还是说受朱家所托,借机栽赃陷害,对我顾家除之而后快!”顾十八娘亦是大声喝道。

    二人都撕破脸皮,各自直呼其名,大殿里已是火药味浓浓。

    顾十八娘这句话陡然出口,太后以及老侯夫人面上皆是一动。

    “燕燕!不得无礼!”平阳侯老夫人沉声低喝。

    白玉郡主已经占了上风,化解了太后对那顾十八娘的一丝同情,听着这顾十八娘的话题要扯远,平阳侯老夫人心中微微不安,忙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对持。

    白玉郡主愤愤看了顾十八娘一眼,果然不再开口。

    “好了……”太后此时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有什么话好好说,有理不在声高…..”

    “是,谨遵娘娘教诲。”白玉郡主忙躬身说道,顾十八娘亦是低头应声。

    “顾湘,方才你说,与那贼匪的确是旧识?”太后接着问道。

    “是,是臣女在建康时药铺的伙计。”顾十八娘低头答道。

    “哦…..”

    台上低吟一声,便再无声息,大殿里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白玉郡主眼波微动,目光看向珠帘后的太后,又看看一旁跪着的钟夫人等人,面上闪过几分不耐烦,忍不住开口要说话,一旁的老夫人察觉,重重看了她一眼,白玉郡主了然,便低下头忍耐不言。

    “既然如此,此等大事,是避不过的…..”过了许久,太后的声音缓缓从头顶飘落,“去接受聆训也是合情合理的…..”

    此言一出,平阳侯老夫人与白玉郡主面上同时难掩惊喜,按照原本的设想,是太后当场问询顾十八娘,然后再让奴仆证人对证。

    这些奴仆都是顾家的旧人,已经清楚的在刑部交代了顾湘与灵元灵宝兄妹的过往,只要在这里再说一遍,太后心里必定有主意。

    没想到竟然什么都没问,太后就已经有了主意,看来方才那一番对话,太后对这顾湘的印象那是很差,差到已经不屑再问,舍弃了……

    白玉郡主看向顾十八娘,想要看到她惊慌失措失望悲伤的神情,却发现她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

    “你下去吧。”太后淡淡说道。

    “是。”顾十八娘低声说道,慢慢退出去。

    看着这个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人,白玉郡主难掩畅快的舒了口气,这就意味着,这个女人这辈子就要消失在她的生活里,同时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

    父亲和祖母说得对,这个女人心机深,用心恶,再加上方才那一番唇舌,完全震撼了她,这女人留着,将来必成大患,必须除掉!

    顾十八娘慢慢的随着引路的太监穿行宫殿之间,引路的太监显然已经听到太后对她的宣判,偶尔回头看她一眼,却并没有看到意料中的苍白虚弱哀哀。

    她面色平静,身形稳妥,缓缓而行,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中。

    这姑娘真是个奇怪的人,这件事本来还有回旋余地,这姑娘却杠杠的一通话说没了,结果真是快了也痛了…..太监心里说道。

    脚步声在石板路上轻响,顾十八娘低垂视线,忽的前边引路的脚步声停了,她不由抬头去看,但见不远处的宫殿台阶上出现两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个正抬手示意,这便是让引路太监停下了脚的缘故。

    日光与宫殿的明暗中,文郡王高瘦的身形矗立,与这皇宫的威压气势混为一体,在她的注释中,身影缓缓举步慢慢走过来,日光下他的紫色长袍熠熠生辉,英俊白皙的脸庞上,双目深邃明亮。

    顾十八娘一愣之后,低头躬身,一刻过后,却并没有听到脚步声走近。

    “顾娘子,殿下走了,请吧。”太监低声说道。

    顾十八娘抬起头,果然见文郡王已经在不远处拐走,向另一处而去,只余下渐行渐远的背影。

    “是。”她轻轻咬唇,再次收回视线,跟随那太监继续前行。

    宫门隐隐在望,引路的太监却再次停下脚。

    顾十八娘看着白玉郡主慢慢走近,她微微抬着下颌,眼神高高而下,如同神祗俯视众生。

    随着白玉郡主摆摆手,随侍的人躬身退开。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很能说吗?”白玉郡主带着几分戏谑说道。

    “你还想听什么?”顾十八娘淡淡一笑,”我今天其实要说的只有一句话,方才已经说了,足矣.”

    她的笑有些奇怪,说的话也古古怪怪让人听不懂,这让白玉郡主心里很不痛快

    “我听钟夫人说,你说将来我可能会后悔,而你这辈子都不会…..”白玉郡主双手端在身前,面上带着讥讽的笑,“那么现在你还会这么说吗?”

    “不,我要改一下。”顾十八娘依旧淡淡笑道。

    白玉郡主看着她,挑挑眉,示意她说。

    “你将来肯定会后悔,而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后悔。”顾十八娘说道,冲她一笑。

    白玉郡主眼神一冷,嘴边笑容凝结。

    “顾小姐,你觉得我怎么样?”白玉郡主忽的问道。

    顾十八娘一怔,对她忽然转开话题,有些意外。

    白玉郡主却是没打算等她回答,接着说道,“我白玉不论出身相貌自然不输给京中豪门中任何一个同龄小姐,但是我能获封太子妃,却不是因为这个…..你知道因为什么?”

    顾十八娘微微抬眼看了她一眼,依旧没有接话,很显然,白玉郡主也没想要她答话。

    “你肯定也说是因为家世…..”白玉郡主微微一笑,伸手看着自己白玉般的手指,“其实你不知道,陛下曾经说过,他最厌为了外戚,如今宫中多位妃嫔都是小户人家出身…..”

    顾十八娘的确不知道,便有些意外的抬起头。

    “所以你要是以为我只不过是靠着出身高贵便得了太子妃,而你因为身份低微而不得,心有不甘,就错了。”白玉郡主对她一笑道。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顾十八娘淡淡说道。

    她的确没想过,只不过,怕是没人相信。

    果然白玉郡主嘴角浮现一丝嘲讽,接着说道:“我有三个姑奶奶,以公主之封号远嫁,我有两个叔叔为国捐躯,我平阳侯府当年为护皇室南下,舍弃一千家丁护卫谋士引敌掩护,一千,顾小姐,你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任何一个拉出来文可安国武可定邦,而且都是我平阳侯府的亲信心腹追随多年…..”

    顾十八娘忍不住胸口起伏,这些事是她这等人从来没有机会想到听到过的,她的脑子里只回荡着一千,心腹亲信,舍弃,这几个字。

    一阵寒意透彻心骨,活着,光鲜荣耀的背后,是怎样的血雨腥风,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挣扎拼力,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谋划决断

    每个人,不管富的贵的穷的弱的贱的,为了生存为了要过自己要的生活都在拼尽所能。

    ---------------------------------------------

    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关押

    “所以我能获封,是因为我正合适,是因为我们平阳侯一族听话,这是我们应得的。”白玉郡主微微抬下颌说道,带着满满的傲气。

    “是。”顾十八娘轻轻叹了口气,“你们活得也不容易。”说着她又抬起头,“不过,我也不容易,大家都不容易…..”

    “你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也不该得,这次你输了,而且还有可能搭上性命….”她走近来,几乎与顾十八娘面贴面,用仅仅她们二人能听清的冷冷声音道,“所以,你一开始就不该跟我斗!”

    “我是没有你有得多….”顾十八娘亦是低声道,嘴边浮现一丝同样的冷笑,“不过,我比你多了一样,就是…运气….”

    白玉郡主目光闪烁,面上浮现嘲讽的笑。

    “运气?”她低声道,视线往深深的宫殿看去,“忘了告诉你,方才太后已经派人将对你的决定告诉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说….”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在顾十八娘的耳边一字一顿的道,“皆由娘娘定夺。”

    顾十八娘笑了,她摇了摇头。

    “我说的运气不是这个…”她说道,一面抬脚从白玉郡主身边擦过,“这个,你以后才能明白….”说罢又停了下,也冲她弯弯嘴角笑,“郡主,我知道,这次我会付出困顿的代价,一年,两年,或者….”

    她说着话,抬起手指数了数,嘴里还念念了一句奇怪的这是第几个年了的话。

    白玉郡主眉头皱了皱。

    “或者五年….”顾十八娘接着说道,侧头看她,“不过,你却极有可能付出一生困顿的代价,我用这一时换你一世,你说,谁值得谁不值得?”

    “真是死到临头还嘴硬!”白玉郡主冷笑一声。

    顾十八娘笑了笑,再看了她一眼,也不用那太监引路,自行大步向外而去。

    黄内侍从宫女手里接过热茶,摆了摆手,宫女们会意低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这座稍微小了点的宫殿,是皇帝体恤太子观政辛苦,特意让他用作日常歇息的,这里厅室皆南向,起居书房庖厨皆具。

    此时文郡王坐在桌案前,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子上,半眯双目养神。

    黄内侍不敢惊扰,他知道,在这朝堂上坐上半日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那些文官武将,个个有学识有谋略有手段,跟这些人讲话,或者听他们说话,纵然你是天子,掌有天下说一不二的权势,一不小心便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让你这权势为他们所用。

    黄内侍就小心的站在一旁,想起方才陡然见那女子,心里忍不住愤愤起来,殿下已经够累了,偏偏这个女子还给惹事!太不懂事了!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也好就此算了,要不然将来真进了宫,还不知道惹出多少麻烦,只是白瞎了太子一片心意……

    他心里胡乱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看到太子身形一动,伸手去拿茶。

    “殿下,凉了,老奴去换一杯…”黄内侍忙说道。

    “不用..”文郡王已经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一转眼,天就暖和了,算起来离上一次还没多久….”

    黄内侍下意识的就扭头看窗外,虽然到了春天,但天还是几分阴寒,上一次?什么上一次?

    文郡王的视线也看向窗外,微微的出神。

    “你去给刑部打个招呼…”文郡王忽的说道。

    黄内侍回过神,一时没反应过来。

    “找个单独的院子,可以监视可以监听…..”文郡王接着说道,“但是,一不许用刑,二不许羞辱,三不许……”

    他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啰嗦,嘴角微微一弯,浮起一丝浅笑。

    这笑意一闪而过。

    黄内侍眨眨眼,虽然心里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出声问了句,“殿下是说顾娘子?”

    文郡王目光看向他。

    “就告诉他们,是孤吩咐的。”他简短说道。

    黄内侍觉得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面上表情变幻一刻。

    “殿下…不生气?”他忍不住又问道。

    自从上一次见了那女子,就一直没有好脸色,如今又出了这等事….等等..上一次…

    黄内侍脑子里灵光一现,那时是正月,还是寒天雪地……

    哎吆喂!黄内侍忍不住抬手轻轻打了下自己的脸。

    “为什么生气?生什么气?”文郡王看他,皱眉问道。

    黄内侍嘿嘿笑了,再次伸手轻轻打了下自己的脸。

    “老奴多嘴!”他笑道,“老奴这就去…安排的妥妥的….”

    说话慢慢的退了出去。

    文郡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微微愣了会神,将手里的茶杯放开,拿起一旁的书卷看起来。

    隔日之后,在凶神恶煞的刑部差役造访过之后,探头探脑不时打探消息的人发现顾家的门前被贴上封条,这就意味着,顾家同京城其他涉嫌牵连的人家一样,被刑部查封了,这个消息很快散开了。

    “糟了糟了..”保定侯三公子一脸焦躁的迈进屋门,顾不得解下身上的披风,挥手屏退走上前的侍女。

    顾洛儿闻声从屋内走出来。

    “怎么了?”她问道。

    “海哥儿还是下大狱了…”保定侯三公子低声说道。

    顾洛儿的眼中陡然神采四射。

    “那十八娘呢?”她颤声问道,“也进大牢了吗?”

    保定侯三公子摇了摇头,体贴的伸手扶她坐下,“你别急….”

    “快说啊!”顾洛儿猛地站起来,抓着他的胳膊,如果不是衣服厚,手指都要掐入他的肉里。

    “因为是女眷,所以没有关监牢…..”保定侯三公子皱皱眉,察觉到疼痛,但并没有说话,毕竟这种事对于顾氏一族来说是天大的事,搞不好要合族被牵连,顾洛儿这种反应也是很正常的。

    他伸手握住顾洛儿的手,轻轻的拍抚借以舒缓她的情绪。

    “女眷怎么了?女眷就该…”顾洛儿甩开丈夫的手,愤愤说道,眼中满是失望。

    不用说,一定是被人特意照顾了…..这个该死的女人!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被人如此相待!

    顾洛儿的双手用力握在一起。

    “其实,也不一定会有事…”保定侯三公子再一次安慰妻子,低声说道。

    顾洛儿猛地抬起头,表情有些狰狞的看着他。

    保定侯三公子不由愣了下,说话竟有些磕巴。

    “…待审….海哥儿什么人咱们清楚,大家也都清楚…他是个君子,君子无私利只为大义,他所求的是律法给出审判,而绝不是某个人代天行道…..”保定侯三公子低声细语说道,“所以,现在被下大牢不过是形势所逼…到时候问清楚了就好了….你别担心….”

    我不担心!我不担心!顾洛儿心里狠狠地反复喊着这句话。

    “至于十八娘妹妹….”

    丈夫的话传入耳内,顾洛儿的视线寒了寒,动了动嘴唇并没有出声。

    “…毕竟她与那贼匪之妹有牵连…..朝廷的意思是用她引那贼匪之妹出现,再做定夺…”保定侯三公子低声说道,“所以被单独关押起来….”

    “关多久?”顾洛儿带着几分急切问道。

    “这个…”保定侯三公子神色一暗,轻轻叹了口气。

    一年,两年,或者是一辈子……谁又能说得准呢。

    “这几日咱们肯定要被传讯问证,到时候你别怕,是什么就说什么…..”保定侯三公子低声说道。

    “是,我知道。”顾洛儿抿紧双唇,眼中闪闪发光,带着难掩的激动。

    我一定好好说,有什么说什么,绝不隐瞒!

    类似这样的案件在京城来说已经不稀罕了,各种程序步骤该怎么走办案的人已经熟悉的很了,但对于每一个涉案的家庭,家族来说,无疑都是一场惊天大雷,才缓过一口气的建康顾家,顿时又变得阴云惨淡起来

    看着顾洛儿掀帘子进来,屋子里正低声交谈面带惶惶之色的女子们都停下来。

    “堂姐..”大家齐声打招呼。

    几年未见,曾经一同玩耍的姐妹们都已经换做妇人装束,嫁做他人妇却并不是泼出去的水那么简单,娘家的利害直接关系她们在夫家的命运。

    “…..咱们几个,都是那日接触过那个贼匪的…”顾洛儿环视她们一眼,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似乎时光倒流,女子们的面上浮现几分怅然,那一日她们第一次跟顾十八娘短兵相接,带来的震撼直到此时还未消失,并且将持续一生。

    那样的畅快淋漓表达愤怒或许比畅快的表达喜悦更难,也更让人痛快。

    “..是,谁料到他竟然有这么一天….”顾汐儿开口说道,“早知道,当时就该打杀了!”

    她嫁给那个老商人,怎么看神色里都带着几分俗气,再没有做姑娘时那般明艳照人。

    顾洛儿略带几分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接她的话。

    “..过去的就别说了..”顾洛儿接着说道,目光扫过众位姐妹,转了转手上翠玉戒指,“官府就要来问询了,到时候,大家可要实话实说…..”

    “说什么,咱们又知道什么?”

    “就是,就见他一面,我连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呢…”

    姐妹们纷纷低声说道。

    “说什么?那时候很明显的就看出,那贼匪与十八娘她关系不一般….”顾洛儿慢慢说道,“谁都看得出来,就是郎有情妾有意…..”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女子们都愕然看过来。

    “堂姐..你说什么?”有人迟疑一下问道。

    顾洛儿目光犀利地看向说话的人,“我说的不对吗?难道你们没见那小子当时怎么呵护十八娘吗?我们不过说了她一句,那小子就想动手打我们…..以前我们是未出阁的姑娘,不便揣测这些事,但现在,你们还不明白吗?”

    屋子里一时寂静。

    “我们顾家这两年祸事不断..”顾洛儿语气放缓,慢慢说道,“经不起再折腾了…所以,是壮士断腕壁虎断尾的时候了….她们一家做了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就该她们自负其责…万万不能将咱们顾家一族拖入深渊!”

    屋子里更加寂静,女子们或互相对视,或低下头,显然心里在权衡。

    “堂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顾汐儿忽的开口说道。

    顾洛儿目光微闪,终于将视线转过去,“哦,我怎么不对了?”

    “我觉得,先不管有没有你说的这种事,就算真的有,咱们这时候也绝对不能这么说。”顾汐儿说道,一面扯了扯微微有些发皱的袖口。

    “你懂什么?”顾洛儿面色不悦,皱眉瞪了她一眼。

    “我是懂的不多,但是我懂亲为亲隐,隐不隐的先不说,但断没有火上浇油雪上加霜一说!”顾汐儿说道,看着顾洛儿,“堂姐,十八娘一家倒霉了,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你也知道她倒霉了对咱们没好处..”顾洛儿竖眉说道,“你知道他们这是犯得什么罪?袭杀一品大员!隐匿贼匪!当为同党!那是死罪!难道就因为她们一家结交不当,就要咱们整个家族陪葬吗?”

    顾汐儿被她喝的一颤,诺诺几声,低下头。

    “不管我们作证不作证,她家的罪责都是难逃的!朝廷的事你们不懂,我只告诉你们,这事必然是要越闹越大的,越查牵涉越多….”顾洛儿冷声说道,目光逐一扫过这些女子,一拂袖坐下来,“你们..好好想想吧!”

    室内再次陷入静谧中。

    “堂姐..”有人开口了,她抿了抿嘴唇,声音有些颤抖,但却并没有迟疑,“我不懂这些..但是..我还是觉得…不能也不应该这么做…..”

    顾洛儿面色一僵,竖眉看向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又有人开口了。

    “是..堂姐,我也觉得不应该这样做…”

    “对,那人就是十八娘的招的伙计…又不是奴仆…”

    “对啊,还拿了十八娘药铺的钱去赌博呢….”

    接二连三的女子都开口说话了,顾洛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们!”她愤然站起身来,咬唇看着这些女子。

    “堂姐,”女子们也都看向她,目光闪闪,“这就是事实,你可不要记错了,到时候害了大家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顾洛儿勃然大怒,端在身前的手微微发抖。

    “好啊..”她的视线扫过众人,带着几分讥讽冷笑,“我顾洛儿不同以前了,我说的话也就不算话了…..”

    这就是以前自己说东绝对没有人敢说西,说香没人敢说臭的人们,这就是以前费尽心机争先恐后巴结自己的人们,随着自己父亲的下台,人走茶凉,风向大转…..

    “随你们便!但愿将来别再哭着来求我!”顾洛儿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

    哇,好久没写四千字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244/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之药香最新章节! 作者:希行所写的《重生之药香》为转载作品,重生之药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生之药香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生之药香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生之药香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生之药香介绍:
了无生意的她却在十年前醒来
亲人还在,尚未寄人篱下
命运正走到转折点
携着烈烈的仇恨重生的她
能不能将命运改写
重生之药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药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药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