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子非鱼 （感谢雪粒sherri打赏和氏璧+）
兰不远吃惊地看着这个黑衣人。显然，他和十六一样中了招，变成了和村民一样的东西。他明明还记得自己是谁，也还记得自己的同伴，但他却帮助村民们破开了这一堵土墙！原来那铁板车弄这么大动静，只是给这个曾经的暗翼成员打掩护！
这杏花村……
太可怕了啊！
土墙破去，场地中黄尘弥漫，看不清内里。村民们也没有贸然行动，他们团团围住四面，看着村长，等候他的命令。
兰不远目光微闪，望向来路。
就在场中即将尘埃落定时，街道的尽头，跌跌撞撞跑来一个人。
他看起来已经十足狼狈，贴着一边墙壁奔跑，拍打着途经的每一扇门和窗。
兰不远定睛一看，正是那个有过两面之缘的买饼人。
‘他不是正在调|戏别人家的媳妇吗？’
就在买饼人现身不久，他身后的巷道中扑出一只通体漆黑，甩着长舌的黑死鬼。
它的舌根上还挂着一件碎花衣裳，看着很有几分眼熟。
“救——救命啊！黑死鬼来了！吃了张家大嫂——”买饼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见着村民们近在咫尺，他的腔子中又爆发出了新的力量。
他猛然向前窜了几大步，声音也洪亮了许多：“黑死鬼来了！来了好多！”
众人哗然。
“不要慌！”村长咚咚咚地磕着烟杆，手指连点了二十余人，“你们，跟着二七，拿下这个星宿师。其他的人，随我来！”
他站了起来。
兰不远惊奇地发现，村长的身高接近一丈！站立起来，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一般。他手中的烟杆也有半丈长，拎在手中威慑力十足。
见到村长迎上前，买饼人欣喜若狂，挥舞起了双手。
就在这时，追在他身后的那只黑死鬼蓄足了力，舌头忽然生生拔长了近一尺，“啪”一声，拍在了买饼人肩背上！
这一下攻击虽然并不致命，却让奔跑中的买饼人身体失衡，摔倒在地。
黑死鬼发出一声低吼，四足腾空而起，一跃，跃到了买饼人的身上，不等他挣扎，长舌猛地刺出，扎进了买饼人的身躯中！
只听一声恐怖的“咕叽”声响起，买饼人的惨叫飞速地衰弱下去，整个人，像是一只被刺破的鱼泡一般，慢慢地瘪塌了下去。没等村长率人跑到近前，买饼人已经看不出形状了，而黑死鬼的舌头上，又多挂了一件衣裳。
竟是连皮带骨都被它给吸走了！
黑死鬼的长舌蠕动起来，就像是蛇类吞下了食物一般，那一团圆长的东西缓缓顺着舌尖滑向舌根！
而在它的身后，一只又一只黑死鬼从转角后绕了出来，它们撑开了脸上的黑洞，齐齐发出兴奋的嚎叫，脸洞中黑舌乱颤，叫人心惊肉跳。
“分散！”身高近一丈的巨人村长大吼一声，“老样子，把它们引进陷阱，各个击杀！”
人群一轰而散，有的趁机逃进屋中，锁上了门窗，有的引着黑死鬼跑向房屋之间的陷阱区域，村长手握烟杆，立在道路正中。
兰不远心中有了数，转回头去，望向场中。
只见烟尘已散，场地正中央孤零零地立着一间小屋。它看起来干净整洁，灰色的瓦片上居然没有落到半点尘土。
一个方脸的中年黑衣人站在门口，胸膛起伏不定。
“二七。”他的脸上有明显的力竭之色，看着缓缓走来的同伴，手指微微地颤抖。
“十三哥。”被叫做二七的那个黑衣人有些赧然，“破了你的御土术，真是对不住了，我也是身不由己，并不想与你为敌。但十三哥可以放心，村长已经答应了我，绝对不会为难十三哥，只要交出星宿师，十三哥是想留下还是想要寻路离开都可以，保证没有任何人会对你不利。”
“呵，对我不利，他们得有这个本事！”十三咬牙道。
“十三哥，”二七语重心长，有些宠溺地说道，“十六也和我一起呢，我们两个联手，你能抵挡得住么？不要闹了，把星宿师交给我，好不好？”
排行十三的方脸中年人挪了下身子，把屋门堵得严严实实。
“若不是星宿师大人不许我在十丈内动土，你以为能这般轻易就破了我的御土术？！二七，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自甘堕落？！你我二人合力，就凭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攻得破？！你为什么偏要……”十三痛心疾首。
“我觉得现在没有什么不好。”二七笑吟吟道，“十三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真有一点想让你也试试做鱼的滋味。其实真的很好，我现在感觉比从前好多了！”
“十六出事，是因为我们毫无防备，才会中了招！”十三恨铁不成钢，“你又是因为什么！十六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呀！”
“正像我现在对十三哥你说的一样啊！”二七叹道，“只不过，我信得过十六哥，但十三哥你却信不过我。十三哥，你也知道，十六哥屡次救过我的性命。他分明意识清醒，他叫我们出去说话，我又怎么能拒绝呢？他告诉我这样很好，我看着他的眼睛，便知道真的很好。真的，十三哥，现在我感觉真的很好，比从前好百倍、千倍。而且，我已经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二七年轻的脸庞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他指了指远处战神一般的巨人村长，对十三说道：“你看，黑死鬼肆虐，百姓流离失所，而我们，就应该替天行道，绝不能让它们跑到外面去为祸苍生！身为男儿，不做这样的大事业，却在黑水迷城给一个小小的真仙做喽啰，那是多么浪费光阴的事情啊！十三哥，你还没有明悟吗！”
十三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十三哥！”二七踏前一步，“来吧，相信我，这是一场新生！我没有半点要害你的意思——当然，我更不是要害星宿师大人，我们只是需要你，需要他！来吧十三哥，不要站在苍生的对立面，和我一起，和十六一起！十三哥，我和十六都在这里了，你难道一点都信不过我们两个吗？和星宿师大人一起，加入我们吧！”
兰不远小心地接近他们，心中暗想，‘十六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中了招，变成了村民的同类，这个二七因为信任十六，也中了招。这样看来，无道和十三恐怕还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些东西呢，这一回，轮到我来救他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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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章 奇门遁甲
小屋门前，望着二七殷切清醒的眼神，十三犹豫了。
莫非……那真的并不是一件坏事？
他回忆着此间种种。
初入此地，十六什么都好奇，花一个香火钱买了一个雕工精美的小偶人，然后……
十六整个魂魄突然被拉出了躯体！
他们几个人大惊之下，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见周围所有村民都扑了上来，几息之间，把还没倒下的十六的肉身啃食得一干二净！连骨头也被咬碎吞了下去！
暗翼成员受过严格的训练，遇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十三和二七并没有意气用事要替十六报仇，而是护着星宿师，急急突围而出。
因为不知道对方用的究竟是什么手段，他们不敢贸然行事，便依着星宿师的吩咐，退守到此地，筑起了高墙，将这些不知底细的村民挡在了外面。
再后来……十六在墙外面叫他们。
二七出去了。
想到这里，十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情有些痛苦。
“我应该拦住你的……二七，你说得再怎么好听，但我却永远忘不了十六是怎么死的！魂魄被拉出身体，**被一群人啃食殆尽……二七，你既然也变成了这样的东西，那你的身体，不是也被他们吃掉了吗？这种事情，怎么能是好事呢！你不要骗我了！要战，我可以堂堂正正和你战一场，想要我背叛星宿师大人，背叛城主，那绝无可能！”
二七笑着摇头：“算了，算了。十三哥，既然无法说服你……唉，兄弟一场，我也不勉强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要不就这样吧，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这一次我离开，你我便恩断义绝，下次见面，我不会留手，十三哥你，也无须对我手下留情！”
十三叹：“好。”
“那……”二七歪着头，表情有几分可爱，“最后，让我们认真地道个别吧。十三哥，把手给我。”
他神情真挚，伸出了右手扬在半空。这是他们暗翼成员的习惯，两个人要长久分别之前，会在空中重重击一击掌。
十三长长地叹息一声，伸出手去。
变成了村民同类的二七，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起来。
就在二人的手即将相触时，一个灰头土脸的影子飞扑过来，冲着二七大喊一声：“他不会把手给你！”
一边喊，一边把一样奇怪的东西塞到了二人的手掌中间。
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二七苍白瘦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
两个人的手掌中间，正正地夹着一只……恭桶。
二七和他身后二十来个严阵以待的村民齐齐愣住了。
“……伍小五说新来了一个女人，可能已经发现我们的秘密了。我看，她是真的发现了诶！”人群中，传出一个弱弱的声音。
“还用得着你说！”另一个人眸光闪动，盯着那只被兰不远塞到十三和二七中间的恭桶。
在二位人君触碰到恭桶的一瞬间，它便该四分五裂了。幸好这二位及时嗅到了里面的味道，双双使出了神通，用土封住了它。
二人十分默契，将裹得结实的恭桶放到了地上，各退一步，警惕地盯对方一眼，再默契十足地转头望向给他们塞恭桶的家伙。
‘我替他拒绝没有用，不会应咒……’兰不远眉头紧皱，缩到了十三的后面，低声道：“不能被他们碰到手，否则就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东西！”
十三“嘶”地抽了一声冷气，脚下退了半步。
“你只要拒绝了他们触碰你的请求，就可以杀死他们——不过我认为他们不会再给我们这样的机会了。”兰不远快速地问道，“星宿师还好吗？”
十三的脸上交织着震惊和恍然大悟的表情：“十六原来是这样出事的！大人在屋中，尚好。”
对面的二七挥了挥手，吩咐身后的村民：“我缠住十三哥，你们速度拿下这个女人和星宿师！”这个曾经的暗翼成员面容稚嫩，长相俊俏，发号施令时，隐隐有三分凤倾绝的风采。
村民们摩拳擦掌，缓缓散成扇形，围向这间孤零零立着的小屋。
“诶？”冲在最前面的村民突然回到了人群后方。
谁也没看清楚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快，第二个、第三个……凡是走到了二七前面的人，便会奇迹一般消失在原地，现身在人群后方大约十丈外。
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阻住了村民和二七，只要踏入那一条“线”，人就会被转移到十丈之外。
“奇门遁甲！”二七的脸色阴得滴水，“十三哥啊，星宿师要是把你当自己人，怎么早不发动这阵？”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四周，又劝道，“若不是这个女人横插一脚，十三哥你已经是我的同伴了呢……就这样，你还要护着他吗？！”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十三身后的屋子。
“大人自有安排。”十三沉声道。
二七冷笑三声，抬脚跨过那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和其他村民一样，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十丈之外。他愤怒地低吼一声，快速冲向前，想用速度刺破那道可恶的屏障，然而并没有用。他重复数次之后，头发湿了，一缕一缕粘在脸上，在惨白的日光下，竟有种病态的美感。他又想到了另一招，双手结印，身体沉入了土中。
半晌，他从十丈外的地下钻了出来，喘着粗气，眼睛里跳动着怒火。
兰不远见局势安稳，便冲着十三点点头，然后往屋里走。
一面土墙拦住了她。
十三严肃地说道：“职责所在，我不可能让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接近大人，还望见谅。”
兰不远“哦”一声，“他都没拦我，你拦我干什么——你方才不是说，星宿师不让你在十丈之内动土？”
“哎呀！坏事了！”十三大惊失色，急急撤去了兰不远面前的小土墙，“该不会、该不会动了土就破了大人的阵吧……”
兰不远无奈地望着他：“……但愿不会吧？”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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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8章 故人重逢
遗憾的是，事实就是这样。动了土，阵就破了。
只见一个村民无意中踏过了那道无形的屏障，他茫然地扭头看着他的同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破了这邪门的阵法。
二七被折腾得够呛，正是一腔邪火无处发，见到破了阵，他连十三也不顾了，足尖一点，高高地跃起，在半空翻了个身，双手结印，疾疾点向那间小屋！
只见小屋的四面墙像开花一般，散向四方，将正中的“花蕊”暴露在惨白的日光之下！
十三阻拦不及，大叫一声，在半空中凝出一面大土盾，劈头盖脸砸向二七，身体随之跃起，二人各执一堆泥巴，在半空乱斗起来。
散掉的房屋正中，少年无道微抬着眼皮，漫不经心地打量众人。
见到兰不远时，他的眉尾轻轻颤了下。
兰不远呆住了。
在十三动土的时候，她心中已经认定无道早就离开了。
在十丈内动了土就会破了他的阵，这样的话，留下来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以无道那多疑、不信人的性子，是绝不会把生死大事交到别人手上的。
那他怎么还在这里？
“过来。”无道有些无奈地对兰不远说。
兰不远先冲着半空中的十三喊道：“听见了吧，是他让我过去的！”
十三正忙着用土锥攻击冲向无道的村民，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兰不远的话。
故人重逢，兰不远心中其实是喜悦的，她三个大步就蹿到了无道的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一把攥住了胳膊。
“走了。”他轻轻拨动手上的星盘。
兰不远眼睛一花，只觉眼前的景物像是活了一般，左右挪动了起来，眨眼之间，二人已经站在了十丈开外。电光火石间，风云变幻。在极动和极静重合的一瞬，兰不远看清了无道的侧脸。少年模样的他，风华尽敛，多了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态度，他面无表情的模样，让兰不远脑海里不自觉地浮起了“清”和“静”两个字。
好看得没天理！
仿佛是感觉到了兰不远呆滞的注视，无道松开了她的胳膊，把头偏向另一边，唇角翘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将星盘上一根长针拨到了反向位置。
身在局外，兰不远发现了一些玄机。
在无道拨动星盘上的长针之后，这十丈见方之地，发生了一些奇异的气机变化，原本向外推拒之势，转成了向内收缩。
一个村民见到兰不远和无道跑到了外面，怪叫一声，转头扑向他们。
就在他踏出十丈范围时，方才的情景重现，他的身影再一次消失在原地，出现时，却是在小屋附近，方才他们无法踏入的那一道“屏障”处。
原是不得进，现在是不得出。
“十三还在里面！”兰不远指着正与二七激斗的中年方脸男人。
无道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认识？”他顿了一瞬，用小指抵住了星盘上即将归位的长针，“阵眼还有三息闭合。”
兰不远略一思忖，向着阵中的十三扬声喊道：“大人命你即刻踏入阵眼用你全身修为延长法阵持续时间拖住他们半刻钟！”
一息。
方脸十三毫不犹豫，返身扑向无道方才的落脚之处。
二七见他突然撇下自己，愣了半息，然后在掌中凝出一根一人合抱粗的土锥，重重掷向十三！
土锥在半息之内，追上了后背空门大开的十三。他只要闪身躲避，那就一定来不及遁入阵眼。
两息。
无道唇角浮起一丝漫不经心的凉薄笑意，抵住那根颤动的长针的小指缓缓抬起。
“快点，快点！”兰不远搓着手，恨不能在十三背上踢上一脚。
十三侧了侧头，方脸上显出一抹坚毅的神色。他在背后凝出一面土盾，不避不让，让二七的土锥轰在了自己后背上。借着那股恐怖的推力，就在无道的手指离开星盘之时，他的身体落在了阵眼之上！
斗转星移，十三口喷鲜血消失在原地，晃眼之间，他狼狈地出现在兰不远和无道身边。
“……嗯？”
憨直的汉子一脸茫然，“我得拖住他们啊？我怎么出来了？不行我得回去！”
兰不远解释道：“那个二七一看就比你机灵，若是我让你从阵眼出来，他一听见，保准跑得比你快。我便略施小计，说是要用你全身修为来维系法阵，他自然就不会跟你抢了。我故意说拖住半刻钟，这样他就不会拼尽全力阻止你进入阵眼。”
十三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你才是真的机灵。”
兰不远还想谦虚两句，便听到无道冷冷的笑声。
“要不要坐下来好好的聊？”
十三是个直人，没听出他话音中的嘲讽意思，憨笑着回道：“不必，不必，大人，我还能撑得住，不用担心只是一点小伤而已，真的不需要坐下来休息的。”
少年漂亮的面孔微微扭曲。
“咳，咳！咱们还是快走吧！”兰不远急忙拉住了无道的手腕，以免他把星盘摔到十三的方脸上。
无道低下头，看了看兰不远抓住他手腕的那只爪子，神色莫明。
兰不远忽然觉得有点尴尬，心一横，另一只手拽住了十三的胳膊，拉着他二人匆匆走向一条僻静的巷道。
“是这么回事，他们使的邪术叫做黑死咒。他们向我们伸出手，然后说出一句明确的牵手请求，这就是‘起咒’，如果我们答应了，用手触碰到他们的手……我不知道这叫什么因为我没有中招。”兰不远干咳一声，道，“但我知道，如果明确地拒绝了他们，他们就会‘应咒’，变成黑死鬼——你们见到黑死鬼了吧？就是那些脸上长着舌头的怪物。”
“碰到他们的手，就会，就会，”十三的肺部有些杂音，想来方才受了二七土锥一击已经受了内伤，他喘着粗气说道，“魂魄会被扯出体外，肉身被他们分而食之……但，方才的二七，显然不是魂魄状态，这是为什么呢？会不会是我误会他了，他其实没有被下咒？！”
“中黑死咒，得黑死身，”无道的声音平静冷淡，“应咒之时，短暂回归魂魄状态，随后便成黑死鬼。”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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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章 猫食？
“中黑死咒，便得黑死身，应咒之时，短暂回归魂魄状态，随后便成黑死鬼。”无道冷淡地说。
兰不远恍然大悟。
难怪陷阱中的陆小溜应咒时手臂曾毫无阻碍地穿过那些木刺，而兰不远留心之下，发现其他村民都是有影子的，而且他们能够使用各种器具，也要进食，这显然不像是“鬼”。
原来只有在应咒的时候，才会短暂地回复魂魄状态。
兰不远其实很想问一问无道这黑死咒是怎么一回事，但犹豫片刻，决定还是不要自讨没趣。
她总觉得无道好像对她很不满，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者说，原因太多了，不知道最让他介意的是哪一个……
正前方的拐角处，慢慢爬出了一只黑死鬼。
兰不远急忙刹住了脚步，松开了无道和十三，准备召唤骨刺。
“没轮到你。”少年的声音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冷意。
十三大步踏前，双手结印。
黑死鬼见到前方有人，欣喜地大吼一声，四肢刨地，抖着黑舌扑向三人。它越来越近，十三的身体微微颤抖。
就在黑死鬼兴奋地冲到近前，高高跃起，饿虎扑食一般想要将十三扑倒在地之时，一根泛着寒光的土锥从地上猛然窜起！黑死鬼身在半空，无法变换身形，只见那根锋利无比的土锥精准地袭向它，自腹部插|入，脊背伸出！
黑死鬼被钉在半空，痛得吐着舌嘶吼起来，四肢乱刨，黑舌疯狂地左右甩摆，不甘地抽向三人。
十三左手凝出一方土盾，右手抽出腰间的剑，走到近前。
他用土盾挡下黑死鬼抽来的舌头，将剑捣入它的脸洞中，三下五除二便切掉了那条黑舌。
舌头正是黑死鬼的要害，切除之后，黑死鬼的身体便软软地垂了下去，像一件破衣裳一样，悬挂在那一根冲天的土锥上。
十三收起了术法，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冲兰不远和无道笑了笑。
无道淡淡地“嗯”一声，悠然往前方走去。
兰不远偷偷撇了撇嘴，心中暗想，‘要不是我救出十三，谁来解决这黑死鬼？还不是得本衰神出手？！没、轮、到、我……呵呵！’
她望了望十三宽厚的肩背，心中突然十分向往——仙界的术法给人的感觉十分“实在”，在凡间时，兰不远就一直觉得各种招式除了好看之外并没有多大的实质用处，与其费半天劲弄出那些花架子，还不如将灵气聚在刃尖上，直刺要害来得实际。就像武红牧，从来都只有一招，一个字就能概括，那就是“砍”。而仙界人君的御土术，却让她感觉到很实在，有一种化虚为实的感觉，无端地觉得可靠。
她想学。
‘不知道……我适合哪种属性呢？’兰不远美滋滋地暗想。
她的眼睛十分明亮，此地惨白的日光也无法让她浅棕色眸子失色半分，像是琥珀般剔透、灵动。一望，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只可惜，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嵌在了干枯灰黑的肌肤上。
无道郁闷极了。
“不是给你留了黑帝毒吗？”他忍了一条街，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并没有转头看兰不远。
兰不远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会，直到少年无道停下脚步，微侧过头，她才“啊？”一声，“什么时候？”
无道气得笑了起来：“还能什么时候。”
兰不远皱起眉头，仔细回忆了他的屋子。黑帝毒总不可能放在床上，他的住处小而精致，主屋只有小小一间，外面是一个大花圃。也不可能放在花圃里，那就只可能在屋中。
屋中……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桌子上放了一只猫碗……碗里有黑乎乎的……那不是猫食？！
“咳，是这样的，”兰不远决定忽略这件事情，“凤倾绝的夫人受了重伤，需要黑帝毒旁边的白后药来救治——咱们反正要去禁域，到时候自然能拿到黑帝毒了。我也不急于一时……呵呵。”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前后各出现了两三只黑死鬼，都被十三用土锥解决了。
兰不远发现，十三的防御范围大约有十五丈，攻击范围就小得多，只有一丈左右。难怪他只把土墙筑到一丈高，这样他才能以逸待劳，站在墙下攻击那些想要翻墙而入的人。
“土属性主防御。”无道淡淡地说，“你也不必嫌它不好。”
“嗯？”兰不远偏头望着他，“其实土也很厉害是吗？”
她以为无道要说些土属性真气的妙用，却不料，他似笑非笑斜过眼睛，说道：“你也没有啊。”
兰不远嘴角一垮，默默在心里抹了把老泪。
这一路，三人避开了那些人声鼎沸的区域，小心地往村西走。黑死鬼们已经分散到村中各处和村民们战作一团，但依旧有一些零散的在四处游荡，随着村民的欢呼声越来越响，散乱逃窜的黑死鬼也越来越多了。它们显然把落单的兰不远三人当作了软柿子，一遇到他们，便低吼着飞扑上来。
十三的攻击看起来绵软了许多。虽然是借用天地间的真气来施展术法，但显然也是会力竭的。
有几次远远地看见村民的身影，三个人便靠着墙壁，十三在身前立起一面土壁来作障眼法，村民们忙于和黑死鬼交战，倒是次次让他们蒙混过关了。
三人顺利来到了村西那一画山水画壁前。
四周时不时能看见被切掉了舌头的黑死鬼尸体，土路上东一滩西一蓬溅洒了黑糊糊的液体。房屋间的窄道里，陷阱、渔网、刀叉看起来已经全部使用过了。
这一段，奇异地安静。
黑死鬼的吼叫声仿佛远在天边，前前后后看不见一个人影。
十三舒了一口气，松懈下来，体内的伤便有了发作的迹象，他时不时捂住胸口咳喘几声。
“呼……总算是甩掉了。”十三欣慰地笑着，“再多来几只，我是真顶不住了！”
其实兰不远也看得出来，方才击杀最后一只黑死鬼时，十三的土锥已经只能在身边一尺范围之内施放了！
十三觉得大功告成，兰不远却是竖起了满身寒毛。
此情此景，让她又想起了那个老叟。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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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0章 有我厉害？
兰不远确定那个老叟知道她没死。
对付一只地窖中的黑死鬼并不需要花费多少功夫，尤其是他手中还有火和油。
杀死黑死鬼之后，他干什么去了？
他放弃她了吗？
想起老叟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兰不远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不可能，那样老奸巨滑的家伙，绝不可能轻易放过已经盯上的猎物！
“等等。”兰不远停在了山水画壁下，竖起一只手。
十三有些焦急：“趁着这会儿都没追上来，我们还是赶紧逃出去吧！”
无道一语不发，微挑着一边眉毛，看着兰不远。
兰不远压下心头的不安，草草地把她这一路的遭遇说了一遍。
“……我觉得，那个老头肯定还准备了什么阴招等着我！”兰不远望了望平静的西边街道，说道，“他的屋子就在那一块，前面恐怕才是真正的难关！”
十三的眼睛直勾勾地：“你见过十六了？你杀死了他？”
“他已经中了黑死咒，变成黑死鬼了。”兰不远微拧着眉。
“我知道，我知道，”十三急忙解释，“我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我只是……”
粗犷的中年汉子抬起手掌抹了把眼泪。
“抱歉，”兰不远硬起心肠说道，“如果二七还想对你起咒，请千万不要心软。”
“我知道，我知道。”十三用双手捂住了脸。
兰不远抬起眼睛，看见无道正在漫不经心地冷笑。
‘没人性！’兰不远腹诽，‘明明知道黑死咒是怎么一回事，却见死不救，放任十六和二七中了黑死咒！刚才还想要扔下十三。要不是我多说一句，十三还被困在那奇门遁甲之中呢！等到村长他们解决了黑死鬼，群起而攻之，十三定是凶多吉少……这个人，根本不在意同伴的死活吗？’
无道仿佛会读心术。他定定地望了兰不远一眼，冷冷地说道：“我没让他们跟着。”
兰不远敷衍地点点头，微眯着眼睛，望着一片死寂的街道。
僵持片刻，无道又说：“我提醒过。”
这一回，听得出他有些无奈。
十三不明所以，却也觉出气氛有些诡异。他小心地瞟了眼无道，对兰不远说：“进村之前，大人交待过，不得与村中任何人搭话。十六他……唉，年轻，跳脱，不服管教，这才……”
“嘘——”兰不远突然紧张起来，脊背绷得像一张拉紧的弓。
十三和无道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静谧的街道尽头，出现了一个苍老瘦削的人影。
十三浓眉微皱，缓缓结了个防御印。只见五六丈外的地面上隆起一团团泥土，把三个人连同他们身后的山水画壁罩在其中。
看老叟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不像是能爬得过小半丈高的土墙。
“希望他知难而退。”十三喘着粗气，“我看他也没什么实力，挡下他应该不成问题。”
无道挑着唇角，凉凉地说道：“好强的防御。”
“啊，”十三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多谢大人夸奖，夸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嘿嘿，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无道：……
兰不远觉得，这一回就算能够死里逃生，十三恐怕也是下场凄凉。
老叟并没有走到土墙下。他站在十丈外，能够直视兰不远眼睛的地方。
他慢慢地、慢慢地咧开了嘴，呲起满嘴黄牙，挤出一脸笑纹。
老叟扬了扬手，只见他的手中握着细细密密的绳索，每一条绳索上，都牵了一只黑死鬼！它们正慢慢地爬出来，屋顶上、道路中、墙壁上、老叟身前身后，聚集了不下三十只黑死鬼！它们并不攻击老叟，看起来已被他驯化了。
老叟呵呵一笑，密布了整条土路的黑死鬼们齐齐扯开了脸洞，抖着黑舌，发出一阵阵恐怖的嘶吼！
兰不远毛骨悚然。
无道感觉到了她的紧张，一对漂亮的眉毛轻轻拧向正中。
“走。”他反手握住了兰不远的手腕。
这一回，他的小指和无名指搭到了她手腕的皮肤上。兰不远一怔。
在她的记忆中，无道身上是没有体温的——破妄境中他曾划破她的肌肤，取了她的血想让还牙认主。兰不远记得很清楚，这个人的皮肤是冰冷的，根本不似人类。
然而此刻触碰她手腕的指腹却很温热，莫名叫人觉得熟悉。
兰不远心头闪过一个叫她惊恐的猜测——无道不会已经中了黑死咒吧？！
她战战兢兢抬头看他，见他微抿着唇，拉着她的手腕，从山水画壁后方绕出了十三的防御圈。
兰不远心脏怦怦直跳，她不敢贸然行事，暗地里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不给对方任何突破口。
“哑巴夫妇在哪？”无道拉着兰不远匆匆前行，口中问着她，却并不回头。
兰不远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他温热的手指上，随口答道：“前面转个弯就是。”
“好。”
画壁后，传来了十三和黑死鬼们激烈战斗的响声。
兰不远心中暗想，‘难怪无道根本不理会十三的死活，原来他自己中咒了，自然是想要把我们都弄死……’
这般想着，只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一眼接一眼偷偷地瞄无道的侧脸。
惨白的日光下，他的皮肤就像通透的白玉一般，虽然不至于泛着死气，但也不怎么像活人。
兰不远越看他越觉得不对劲。
无道很快就发现兰不远正在鬼鬼祟祟地偷看他，心中暗暗一哂——兰不远这人，就像那种很狡黠、从来不肯吃亏的小狐狸，很容易就把心思写在脸上。当然，即便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也很难算计得到她。太精了。
“怎么，”他挑起一边眉毛，“想对我做什么？”
兰不远急忙摇了摇头：“到了，到了。”
她假装抬起手来指示方向，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腕抽了回来。
那对老夫妇的屋子很好辨认，稍微走近一些，就能闻到一股陈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煎饼味儿。
兰不远叫住了无道：“这两个可能更厉害！”
“有我厉害？”他轻轻挑起一边嘴角，笑得十分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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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1章 无巧不成书
兰不远生无可恋地跟在无道身后。
前有狼、后有虎，身边这个……难以形容。
兰不远大概看明白了，杏花村这些中了黑死咒的人，相互之间秉承着公平竞争的原则，不会给自己人下绊子，反倒是全力地协助彼此。这么说来，如果无道已经中了黑死咒，那么现在的她就已经是无道锁定的“猎物”了？这样的话，和他呆在一起，旁人就不会意图染指……和他一个人周旋，应该要比和那老叟、和村长率领的数百人周旋来得轻松一些吧？！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无道叩响了老夫妇的屋门。
“生人，借宿。”他倒是言简意赅。
兰不远无语望天：“你这样叫门，谁会给你开啊？”
“吱呀——”门开了。
无道轻轻笑了下。
老妇人慈眉善目的脸出现在门后，看清了无道和兰不远二人，她刷一下把门整扇拉开了，做出请他们进屋的姿势。
无道点头致谢，大步踏入屋中。望着黑洞洞的门和笑眯眯的老妇人，兰不远愁肠百结。正犹豫时，只听拐角后的画壁处传来了土墙破裂的声音，看来十三已经撑不住了！兰不远倒是没有替他操心——少了她这个拖油瓶以及无道这个身份莫测的家伙，十三应该更容易自保一些。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兰不远提了提气，假笑着冲老妇人点了点头，然后跟随无道走进了屋内。
“吱呀——”门在身后合上，兰不远的心怦怦乱跳。
屋中倒是点着灯。这一点出乎了兰不远的意料——她以为鬼怪是不需要点灯的。
老头子正从炕边取过那对大厚手套戴上，老妇人关上门之后，也从一只小矮柜上取下一双手套，慢慢把双手放了进去，这才笑吟吟地取出一只大铜壶和两只碗，给兰不远二人盛上两碗可疑的液体。
兰不远抿着唇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渴。
无道大大方方在桌边落座，无语地瞥她一眼，轻声道：“人家不聋。”
看他满眼嘲讽的模样，显示是在笑话兰不远的小心翼翼。
兰不远心中啐道，‘你们一丘之貉，当然不怕！’脸上却是挤出了十足谄媚的笑容，谢过了老夫妇二人。
老妇人走到窗边，仔细地检查了窗户，又在门后多落了一道门栓。
兰不远奇怪地问道：“黑死鬼力大无穷，这样的门窗为什么就能拦得住它们？”
老夫妇对视一眼，脸上显出了为难的神色，摆着手，表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无道放下手中的茶碗，轻声道：“黑死鬼捕食靠的是‘感知’，它们的感知无法探入密闭的空间。”
‘真了解。’兰不远轻轻撇了下嘴角。
老夫妇笑着直点头，冲无道扬起了大拇指。无道矜持地点了点头。
夫妇二人携着手，慢慢走到炕边坐下。
兰不远故意问道：“您二位为什么要戴着手套呢？”
老夫妇相视一笑，指了指兰不远，又指了指无道。
无道微笑着说：“他们担心我们中了黑死咒。”
兰不远心中轻轻一跳，有种模糊隐约的直觉升起来，觉得无道即便是中了咒，也未必会对她不利。
那么，与其在这里虚与委蛇，还不如直接把话挑明……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不是也中了咒吗？”兰不远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对无道说。
老夫妇笑了，齐齐地摇了摇头。
兰不远没说话。
“他们不是。”忽明忽暗的烛火把无道年轻漂亮的脸庞映得邪气四溢，声音也飘忽了起来。
兰不远屏息望着他，觉得他下一句就要说，“但我是。”
然而无道没有再说话，他微微抿起唇，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手中的星盘。
“不是？”兰不远望向那对老夫妇，“您二人待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吧？怎么可能……”
老夫妇对视一眼，又笑了。老头子推了推老妇人，老妇人的脸微微发红，举起手来，示意她戴着手套，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摇头。
“您的意思是，只要戴着手套，然后不和他们说话，他们就无法下咒了吗？”兰不远惊奇地问。
老夫妇笑着点了点头。
兰不远半信半疑。
她心中对杏花村的村民着实是十分忌惮。而且这老两口永远紧紧闭着嘴巴，这让她始终安不下心来，总觉得他们一张嘴，可能就会吐出两条黑舌头。
兰不远还想再问，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老夫妇急忙把食指竖在唇间，示意她不要出声。
打斗声越来越近，有几次，兰不远清楚地听见了黑死鬼的利爪刮擦在门、窗、土墙上的刺耳噪音，以及舌头抽打在地面和墙壁上的“啪啪”声。头顶的瓦片上也传来了脚爪踩过的沉闷声响，有几处不甚牢靠的瓦片发出翻动的声音，让兰不远悬起了一整颗心脏。
老夫妇笑眯眯地指了指屋顶叫她看。原来瓦片下面还铺了一整面的石瓦，倒是不用太担心。
打斗声渐渐远去了。
等了很久不见动静，兰不远轻轻吁一口气，问：“是十三吗？”
无道点点头。
老夫妇对视一眼，二人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比较激烈和复杂的情感。兰不远捕捉到这一瞬间的异样，眼珠一转，故意说道：“十六已经应咒变成黑死鬼，二七中了咒，一定四处在找我们和十三……”
她用余光紧紧锁住老夫妇。
果然，听到她的话，老妇人情不自禁地微微抬起了身子，嘴巴张开少许，脸上显出一些急切的神情。
此地虽然是另一处独立的空间，但它的入口却在黑水界中。黑水界里用数字代替名字的只有暗翼成员——他们在黑水迷城地位举足轻重，旁人自然要避讳，是不敢与他们重名的。
那么，听到几个数字，这对老夫妇怎么这么大反应？！莫非他们来自黑水迷城？！一对老夫妇？！
兰不远吊起了眉毛，心中暗叫：‘没这么巧吧？！该不会随随便便就找到那两位了吧？！’
她急忙转头去看无道，却见他面无表情，没什么反应。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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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2章 炕上那点事
兰不远觉得这对老夫妇应该和黑水迷城关系颇深。
该不会就是这么巧，阴差阳错，就让她找到了凤倾绝失踪的双亲吧？！
在兰不远看来，寻找凤倾绝父母这件事情也是一件头等大事，它关系着素卿的命运、关系着雪坞的冤屈能否昭雪，也关系着凤倾绝日后会怎样对待兰不远这个人——她可没打算躲藏在无道的羽翼之下受他庇护，她需要属于自己的底牌。
兰不远按捺下怦怦乱跳的心脏，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对老夫妇。
如果他们真是凤倾绝父母的话……他们到底有没有中咒？把他们劫持到这里的幕后黑手会不会就在附近？
兰不远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先按兵不动，摸清楚状况再作打算。
刚松了半口气，木门上突然响起了“笃笃”声。
四个人齐齐望向屋门。
一个叫兰不远毛骨悚然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卖饼的，开门。”
是老叟！
老夫妇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老头子走向门边，故意把门栓弄得“哗啦啦”地响，以示自己正在开门。老妇人则放下了蚊帐，示意兰不远和无道躲到炕上面去。
无道一言不发站起身来，反手抓住兰不远的手腕，走向那一方土炕。
兰不远下意识地想要把手抽回来，挣了两下，没能挣脱。无道轻轻“嗯？”一声，语气十分不满。
这一回虽然隔着衣料，但他手掌的温热却是避无可避地袭来。兰不远还没来得及不自在，已被老妇人从后面轻轻推了一把，扑上土炕。
在老妇人的示意下，兰不远和无道二人迅速地躺平，老妇人用一床棉被把二人从头到脚遮盖得严严实实。
老头子回头看看，觉得没什么破绽，便拉开了门。
老叟的目光掠过整间屋。
“给我做个煎饼。”他嘿嘿一笑，露出了满嘴黄牙。
老夫妇笑着点了点头，把门后的小摊车推出屋，反身关上门，烧起炉子来。
“村东有些状况，没事，影响不到咱们这边。”老叟剔着牙，慢悠悠地说道。
老夫妇强笑着冲他点头。
老叟没有再说话。幸好热油的声音很快就打破了沉寂，老夫妇也自在起来。
屋中的兰不远却依然十分不自在。
棉被罩住了脑袋，越来越气闷。无道身上的气味不可避免地充斥了这一处狭小的空间，幽幽地萦绕在她周围。
幽暗冷香带上了温热的人气，让兰不远本能地想要逃避。
她可是在地上打了好多滚的人，经历了与老叟几番斗智斗勇，身上除了汗味就是土腥味。兰不远难得地有几分害臊。
她小心地掀起棉被一角，探出半只眼睛。
屋门被老夫妇关上了，一时半会应该是安全的。
兰不远正要起身离开这个让她不自在的被窝时，无道突然动了。
他翻身而起，双肘抵在兰不远左右身侧，将她困在了身下！
兰不远吃惊地望着无道近在咫尺的脸。
这是炕上！
他压着她，想要干什么？！
虽然他控制得很好，身体和她没有任何接触，但这样的姿势是不是太暧昧了？！
兰不远略微侧开了头。
无道轻轻笑了笑，漂亮的唇角翘了起来，用低沉的声音缓缓在她耳边说道：“……把手给我。”
他用左臂支撑着身体，右手慢慢地探向下方，寻找兰不远的手。
兰不远脑海里“嗡”一声尖啸，眼前天旋地转。
果然！果然！
她下意识地攥起拳头，无声地抵抗。
无道温热的指尖触到了她的手背。
轻轻一划，他的声音更冷了几分：“嗯？”
兰不远耳旁嗡嗡乱响，把头转向更远，避开他的鼻息。
无道笑了，他残忍地、慢悠悠地在她的耳边说道：“说话之前先想清楚，你若是拒绝了我，我就会应咒，变成一只黑死鬼，压着你，你无从抵抗……嗯？想好怎么对付我了么？”
兰不远无奈地扭过头来，直视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乍一看仿佛清澈见底，但只要多看一眼，便会发现这是一处极其黑暗深邃的时空，落进去的东西根本无法逃脱。挺直的鼻梁，完美的微嘲的唇，这样一张脸，望一眼就让人头脑发热，忍不住想要为他做一个昏君，倾尽所有，只愿搏他一笑。
然而此刻的兰不远根本无心欣赏他的绝世容颜。
她的额角突突直跳，手心尽是冷汗，心跳仿佛拉成了一条直线，垂死挣扎。
她真的想不出突围的办法。
她不知道对方起咒之后，她有多少时间来应对。
答应还是拒绝？
如他所说，拒绝了他的话，她有多大把握从一只黑死鬼身下逃脱？
这么漂亮的脸，变成一个黑黢黢的大洞，伸出一条长长的黑舌头，刺穿她的身体，把她整个吸干……
兰不远打了个寒颤。
“那个……其实中咒也没那么坏，对吧？”她谄媚地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睛，讨好地说道，“说不定我还能变得更聪明一点……”
一边分散无道的注意力，一边蓄足了劲，猛地一滚，想从他身下钻出去。
无道冷冷一笑，将手撑在兰不远的去路上：“想去哪里？”
兰不远尴尬地翻回来。
“你再不说话，便是拒绝了。”无道神色冰冷：“三、二……”
“算了……手给你。”
兰不远叹息一声，松开了紧攥的拳头，眉一皱，牙一咬，反手触到无道温热的手指，义无返顾地扣了上去！
十指交握。
兰不远死死闭着眼，眼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灰黑纹路。
无道愣了愣，嘴角一抽，夺回了自己了手，翻身下了炕，满脸牙疼的表情。
“嗯？”兰不远等了片刻，迟疑地睁开眼睛，无辜地望着仿佛被人凌虐过的少年无道。
他冷笑了几声，压低了声音道：“我只是在试探你有没有中咒罢了。”
顿了顿，他的声音变得轻飘飘的，“看到你要死不活的模样，我便知道答案了。没想碰你。”
“哦，”兰不远觉得自己应该愤怒，然而她却提不起半分力气来，停了一会儿，恹恹道，“满意了？”
“呵，”无道背过身，语声冷淡，“倒是没想到，你竟然心甘情愿死在我手上。”
他的尾调似乎有一点小小的得意。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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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3章 戒痕
兰不远望着无道一动不动的背影，沉声道：“我知道，中了黑死咒的人十分狡诈，让人难以分辨。所以我理解你试探我的做法，毕竟你我也不算是朋友，用一些非常手段来验明正身并不过分。”
无道背影一僵。
兰不远望着他，感觉有些意兴阑珊。
“但是，经过方才的试探，能够真正确认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你并没有中咒。我用命，试出你没有中咒。”兰不远翻身下了炕，走到无道身边，“那么，你真的可以确定我还是个活人吗？”
她用那对灿若珠宝的浅棕色眸子定定地望着他的侧脸。
“还不能确定吧？说不定方才我是故意装作紧张的样子呢？你真想确定的话，其实只有一个办法……”她淡笑着，伸出了手，“来，把手给我。”
无道飞快地转过头来。
他看起来很生气。
不过此刻的兰不远根本不想照顾他的情绪，她才是该生气的人吧？！
无道定定地盯了她一眼，毫不迟疑地抓住了她的手，慢慢地把手指扣入她的指缝间。
“行了？”他冷笑两声，甩开了她的手。
兰不远突然觉得自己不怎么生气了，干咳一声，镇定地说道：“那么我们两个现在就彻底站在同一条战线了，敌人很强，不能再把功夫浪费在怀疑自己人上面了。”
无道的声音听起来余怒未消：“是谁先怀疑的？”
“嗯？”兰不远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心中暗暗思忖——该不会，无道根本就不是想要试探自己有没有中咒，而是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怀疑，这才故意来了这么一出，戏弄自己吧？！不至于这么幼稚啊？！
外头做煎饼的声音停下了。
二人对视一眼，老实地躺回了炕上。
“吱呀——”
老妇人走到炕前，轻轻拍了拍炕边。
兰不远早已偷偷掀开被角暗中观察，看见老夫妇二人并无异样，便掀掉棉被坐了起来。
知道了无道没有中咒，兰不远无端地觉得底气足了许多，对自己运气也充满了信心。
她直视着老夫妇二人，直接了当地问道：“请问您二位是不是黑水迷城城主凤倾绝的父母亲？”
这一回，老夫妇竟然没有对视。
他们双双张大了嘴，睁圆了眼睛，瞪着兰不远。
看清了他们口中的景象，兰不远的眼睛比他们瞪得更大。
她一度怀疑这对老夫妇嘴里的舌头有问题，此刻这二人惊诧地张着嘴，终于叫她看了个真切！他们的舌头，果然有问题！
戒痕！
和黑肠一样，舌尖被一分为二，创口处结着奇异的疤，无法愈合。
这对老夫妇……是贱民或贱奴？！
兰不远说不清心中地震惊更多，还是失望更多。
凤倾绝的父母显然不可能是贱籍。
她望着这对惊愕的老夫妇。他们分明知道杏花村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如果他们没有中咒，那是不是意味着在贱籍的人看来，外面的世界比这个危机四伏的村庄还要更加糟糕？
“是你们。”无道冷冷地说。
兰不远还没来得及错愕，只听“砰”一声巨响，屋门被重重撞开，一只黑死鬼摇晃着脑袋，把半个身体挤进了屋中！
“你不是说它们无法感知……”兰不远召出骨刺握在手中，下意识地把老夫妇和无道护在了身后。
老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能感知呀！大妹子！你那个玩泥巴的同伴撇下你们自己跑了，依我看哪，你们束手就擒吧，别害了老哑巴夫妇！我要是把这些小狗儿放进去……它们可是不分对象乱咬人的呀！”
“不……不用管我们，没，没用了。”老妇人用怪异的声音很困难地说道。
老头子补充道：“他……既然知道你们在这里……就是撕破脸了。”
其实兰不远并没有全然信任他们夫妇二人，但看见这两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露出些绝望和解脱的神情，兰不远的心莫名地难受起来。
“战吧。”无道淡声说道。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厌倦。
他从衣袍下面取出了一把剑。
兰不远愣住了。
这是一把黑剑，外观和当初她看见过的那把王剑非常相似，只不过王剑是赤剑，而无道手中这一把剑则是纯黑的。
眼熟。
刻入骨髓的熟。
兰不远微微一怔，心中有疑惑一闪而逝。几次看到王剑，她都没有任何熟悉的感觉——这也让她坚信自己压根没有被八百年前那一世所影响，对那些逝去的人与事并没有半分留恋。
那么，为什么看到无道这把剑，却突然觉得很熟悉？
是因为剑在他手上吗？也不对。击杀金妃之后，令诸天是拎着王剑回来的。剑在正主的手上，都没有让兰不远产生任何异样的感觉，此刻又怎么会……
短短一瞬，她把脑海里的记忆翻了个遍。无论是破妄境中的所见，共情时的往事，或是这一世与无道的往来，任何一幕中，都没有出现过这样一把黑剑。
颈上套着项圈的黑死鬼甩出了长舌。
兰不远急忙回了神，握紧了骨刺。她感觉到手在轻轻地颤抖，身体有些绵软。
黑死鬼与十三战斗的时候，她已经见识过它们的力量和速度！黑舌灵敏无比，攻击的角度刁钻之极，兰不远根本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更何况，杀死了这一只，后面还有不知多少只！
幸好老夫妇的门很窄，一只黑死鬼就将屋门堵得严严实实，后头的黑死鬼只能从它身边挤进来小半截舌头。
“不能让它们冲进来，堵在门口各个击破！”兰不远咬紧牙，握住骨刺迎头冲了上去。
骨刺后端粗，前端细。轻轻的颤动在骨刺尾梢被放大，兰不远有点不好意思，干脆挽了个剑花，自下往上，挑向黑死鬼！
黑死鬼身体构造与人不同。四肢着地，肢体和躯干都异常粗壮，尤其是髋骨和后肢。粗壮的下|半|身让它卡在了门框上，大大影响了它的行动能力。
若非如此，兰不远根本没有一战之力。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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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4章 那一剑的风情
夹在门框里的黑死鬼拼命扭动着漆黑的身体，想要冲破门框的桎梏。后头的黑死鬼更是疯狂地往前挤，很快就有另一只挤到了它的身上，两只黑死鬼一上一下叠在门框里，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门一破，就完了！’兰不远牙关紧咬，闪身避过正前方扫来的黑舌，骨刺一撩，直刺黑死鬼的脸洞！
叠在上方那只黑死鬼趁机偷袭，又一条黑舌自上而下拍向兰不远。
兰不远双脚一错，拧身避开，左手抓住右腕，借着前冲之力，将骨刺扎进了下面那只黑死鬼的舌根！
“吼——”黑死鬼吃痛，撕开了整个脸洞，将内里恶心可怖的粘肉暴露在兰不远眼前。一股腥臭味迎面罩来，兰不远虽然屏住了息，还是被熏得险些厥了过去。
黑死鬼长舌倒卷，袭向兰不远后心，而上方那只黑死鬼一击未中，将流着黑涎的长舌横着扫回来。
屋子狭小，眼见兰不远避无可避！
兰不远用胸口抵住骨刺，拼命在黑死鬼的脸洞乱捣。然而这样的攻击并不致命，骨刺在黑死鬼的脸洞中烙出一股股焦臭的黑烟，却也仅止于此了。
她头脑轰鸣，发了狠，不顾身后两条袭来的黑舌，一心只想戳烂面前这个恶心的脸洞，死也要拖上一个，这才不亏。
这一瞬间，眼前流过了许多画面。
在失去了所有亲人之后，幼年兰不远流浪街头。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什么吮吸民脂民膏的贪官，什么横行霸道的恶棍，都没有同是流浪乞儿的那一群少年来得可恶。他们被人欺负惯了，便要欺负比他们更弱小的。四五岁的兰不远正是卞京底层下的最底层，也正是少年们唯一可以欺凌的那一个。
他们打她。
一开始，她躲，她逃，她抱着头缩在墙角。她哭泣过，哀求过，然而她的示弱却让他们更加兴奋，更加变本加厉。
终于有一天，兰不远无意中抓住了他们中的一个，恰好这一个就是平日里欺负她欺负得最狠的。愤怒、冲动、兴奋、躁狂交织在她幼小的脑袋里，她第一次捏紧了拳头，一拳接一拳，结结实实地往这个人的眼睛上、鼻梁上招呼。
拳脚像雨点一样落在她的头上身上，但她忘记了一切，感觉不到任何痛苦。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的拳头落在那张她恨了无数个日夜的丑陋的脸上。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兰不远没有什么印象了。下了一场雨，她回到栖身的桥洞。从第二天开始，那些少年见了她都会远远地绕开，而那个被她揍了一顿的家伙彻底沦为街边的乞丐——残疾的、失去了生存本领的那一种。
那个人瞎了，鼻梁也断了。
再再后来，兰不远成了乞儿们的小头目，偶尔她也会往那个瞎子少年的碗中扔上一两个馒头。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心境了——破釜沉舟，要和对方同归于尽。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搏得一线生机，就像那个雨夜。
她将全身的重量都顶在了骨刺的骨柄上，刺穿了黑死鬼的舌根，深深地捅|入它的腔子。
身后，两条黑舌袭向她的背。
“铮——”
冰冷、沉重的剑鸣让兰不远发热的脑袋瞬间冷静下来。
她的心脏“噗噗”乱跳，有一个短暂的瞬间，她恐惧到眼球发冷。
不知是那即将临身的黑舌，还是利剑穿空时发出的古朴沧桑的微鸣。
兰不远转头去望，看见无道嘴唇微抿，神情冷淡专注，出剑、收剑毫不迟疑。
没有什么招式，没有惊人的速度。他的动作极流畅，这一剑仿佛早已演练过万万次，娴熟、随意。不像修士，像个剑客。
这一剑，如风拂过深渊。
要不是两条黑舌齐齐断裂，黑死鬼哀鸣着死去，兰不远甚至以为那一剑是她的错觉。
她感觉到自己方才站在了深渊旁边，那无尽的暗黑之中，噬人心魂的巨兽露出冰山一角，向她沉沉一瞥。
‘这是怎么回事？！’兰不远不住地在心中问自己。
“我只有攻，没有防。”无道用看死人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兰不远深吸一口气，眼神慢慢坚定明亮起来：“好，我来给你制造出剑的机会！”
‘他是自己人，他是自己人……’兰不远像诵经一般默默念叨着，心神终于安定下来。
老叟发现死了两只“小狗儿”，当即改变了策略。不知他是用何种手段来驱使这些黑死鬼的，静了一阵之后，它们开始拆房子。
一阵“噼里啪啦”之后，顶上的瓦片被黑死鬼们掀得开了花，木窗很快也被卸了一半，土墙上传来叫人牙酸的“咯吱”声，它们把爪子抠进墙缝，正在扒墙。
要不了多久，这间屋子将不复存在！
“得离开这里。”兰不远眼巴巴的望着无道左手上的星盘，“用你这个啊！”
她知道这是个宝贝，拨一拨指针，不但能把自己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还能把敌人困在这一方天地，让他们无法追击。
无道冷笑着收起了星盘：“你当布阵是做煎饼？”
兰不远先是一愣，然后死死憋住了笑意。
‘他肯定想吃’这个念头升起之后，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无道不动声色地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一声细微的“咔擦”声响起，无道偏了偏头，示意兰不远和老夫妇跟紧他。
他走到墙边，举起剑，很随意地在墙上划拉了几下。
一束惨白的日光突然从屋顶泄了下来！一只黑死鬼发出了兴奋的嚎叫。
无道反手用剑柄在动过手脚的墙壁上轻轻一磕。只听“轰隆”一声，整间屋子刹时四分五裂，就像是被高阶修士的真气轰中了一般，猝然爆裂开来！
他已带头走了出去。
烟尘腾起了一丈来高，遮蔽了视野和感知。四个人走出五六丈远时，老叟才发现了猎物已经逃走了。
他重重一抖手中的大把绳索，正在废墟中翻找的黑死鬼们慢慢爬了出来，围在他身边。
街道另一头传来重器磕在地面的声音，兰不远扭头一看，只见那个巨人村长率着一大群村民，正从东面逼近！
腹背受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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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5章 抉择
兰不远把无道和老夫妇护在身后，眯起眼睛打量着左右夹击而来的敌人。
“马大爹，”村长声如洪钟，“这是怎么一回事，哑巴饼怎么和他们在一起？”
老叟呲牙笑道：“不识好歹呗。咱给了他们容身之地，平日里也多有照顾，却不想，这是两头喂不熟的白眼狼，吃里扒外！村长你瞅瞅，我这些小狗儿养上一阵子，都能听我号令行事对不对？你说养着他们，还不如养我这个呢，是不是？”
村长笑着摇摇头：“谁让他们两个会做煎饼呢，我那小孙孙就好这一口。算了算了，马大爹，卖我个情面，别动这两个老哑巴。”
“行！”老叟爽快地应下，冲着老夫妇喊道，“卖饼的，过来！不动你们！”
老夫妇迟疑地对视一眼。
兰不远不动声色，眼风掠过杏花村众人。
“别。”她压低了声音，“他们的眼睛里有光。要吃人的光。”
老夫妇又对视一眼，老妇人压低了声音，十分含浑地说道：“我们……拖住马……你们趁……逃。”
左手边只有一个老叟，他豢养的黑死鬼在见到村民时有些蠢蠢欲动，他只能将黑死鬼们赶进了边上一间空屋子，此刻他正孤零零地站在路中间。
若是老夫妇上去缠住他，兰不远和无道的确有机会突围。
但这样做的话，老夫妇便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了。
右手边，村长率着众人正步步逼近。
“去吧，”无道淡声说，“凤倾绝好得很，该做的事情他都会做到。”
兰不远屏住了呼吸，定定地望着老夫妇。
两个老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们朝无道点点头，又对兰不远笑了笑，然后携手走向老叟。
一步，一步。
兰不远忍不住也踏前一步。
无道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行！”兰不远转过头，望着他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有一道光，坚毅明亮。
无道神情一滞，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他的眉间掠过一丝无奈。
“啊——”兰不远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大叫，“站住！把我的仙器还来！”
无道嘴角一抽，众人齐齐怔住。
兰不远指着哑巴夫妇：“好呀！装模作样收留我们，其实是为了偷我东西！老贼休走！”
一边喊，一边冲向老夫妇。
无道恨不得扔下这个丢脸玩意自己遁走。
老夫妇已走到了马姓老叟身边，正打算一个搂腰一个抱腿缠住老叟，突然听着兰不远鬼喊鬼叫起来，一愣之下，发现这话风好像不太对啊？
“小聪明。”无道低低咒了一声，一边走一边抽出了剑。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小聪明都是管用的。
若是兰不远和无道一语不发冲向老叟，身后的村长和村民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第一时间就会扑将上来。然而被她这么一闹，众人倒是面面相觑，抱着胳膊看起戏来。
“哟，偷东西？看不出来啊，哑巴饼平时看着挺老实哇！”
“那还不是因为你小子身上没什么东西值得人家惦记！”
“说得好像你有什么值钱货似的！”
“这下有意思了，看他们狗咬狗吧。哎不是，咱是不是得先商量商量这仙器归谁呀？你说咱是要做大事的，总得有点神兵利器不是？”
老叟极为精明，见到兰不远杀气腾腾冲到面前，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正要抖动手中的绳索召唤黑死鬼时，只见暗如深渊的剑光一闪而逝，手中便只剩下一堆绳头了。老叟反应极为迅速，在无道出第二剑之前，身体一缩一滚，扑进自己豢养的黑死鬼群中。
割断了老叟牵引黑死鬼的绳索，无道侧过脸，沉声对老夫妇二人道：“往湖边跑。”
老夫妇怔了一下，嘴唇轻轻颤抖起来。兰不远急忙推了推二人的背，轻声催促道：“快走！”
“嗯，嗯！”老夫妇点点头，携着手快速往后方逃去。
兰不远和无道对视一眼，交换了目光。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豪情。无道却是快速转开了头，不屑地轻“嗤”一声，叫兰不远好不扫兴。
事已至此，兰不远顾不得去想什么是湖、他们在去的路上会不会遭遇黑死鬼、她和无道还能不能脱身这些问题……她的胸中战意翻腾，自认为做了无愧于心的选择，生死之事听天由命，今日无论结局如何，都不会留下什么遗憾了。
“来吧！放手一战！”兰不远紧紧握住骨刺，尾梢轻颤。
这一回，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无道唇角微弯，这一回，他的语气里面没有厌倦：“那便……战吧。”
二人下意识地背靠着背，紧盯步步逼近的一众村民。
很显然这将是一场恶战。
“突围为主。”无道低低地说。
“好。”兰不远漫不经心。
无道有些无奈，但他很快就释然了。这样的正面拼杀让他回忆起一些岁月。他很少回忆。
开始时，村民们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们很快就发现兰不远的武器虽然看起来邪恶恐怖，但其实并没有多大威力，倒是无道那把剑削铁如泥，是一件神兵利器。
于是他们主攻兰不远。
如今的兰不远算是个江湖二流侠客的武力水平，劈开那些土块、瓦片、簸箕、南瓜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她主要防备着他们时不时掷过来的鱼叉和撒过来的渔网。
‘原来这里有湖……’
兰不远分神了一瞬，险些被一根鱼叉扎中了脑袋。
一波试探性的佯攻之后，村长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老叟已重新捡回了绳索，牵着一群黑死鬼，阴恻恻地站在一旁。村长掂了掂手中半丈长的烟杆，犹豫片刻，冲着老叟点了点头。
老叟呲牙笑着，黑死鬼们慢慢散开，把兰不远和无道圈在了正中。
真正的恶斗要来了！
兰不远抖掉了落到肩膀上的菜叶子，双手紧紧握住了骨刺。
‘无道只有攻没有防，得替他……’
一个念头还未转完，便看到无道反手出了一剑，刺入一只突然从旁偷袭的黑死鬼脸洞中，拔剑时，未沾到了半点粘液。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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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6章 现世报
“明明很能打……这个骗子！”兰不远嘀咕一声，举起骨刺，架住一条从正面卷来的黑舌。
无道欺身而上，出剑、断舌。
少年容颜似玉，兰不远视线中凝固了一片翻飞的衣袂。
这个人身上仿佛自带着一种神奇的术法，不经意之间，便能让整个世界和所有时光为他停滞。
兰不远“啧”一声，骨刺斜挑，再度抵住了一条侧面袭来的黑舌。
无道挥剑，神情冷漠得近乎残忍。
“注意脚下。”他低低叮嘱一声。
兰不远领会了他的意思，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二七恐怕已经从那奇门遁甲法阵中脱困而出了！
果然，险险地再斩杀两只黑死鬼之后，脚下隐隐地有了动静！
兰不远下意识地将脊背紧紧贴住无道，二人且战且退，离开了原本站立的地方。
黑死鬼还剩下二十七八只，村长率着一众村民神情阴沉，守在外围。
兰不远渐渐感到气力不支了。
一旦能动用的那少许灵气彻底耗尽，她是不可能凭借肉身的力量架住黑死鬼攻击的！
眼见山穷水尽，敌人的攻势却是无休无止！
而地下，还潜藏着最强大的敌人，正在等待时机，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无道，”兰不远气喘吁吁，“你别指望我有后手——还牙没有器灵用不了，心想事成被凤倾绝抢走了。”
“嗯。”他顿了顿，道，“没指望过你。”
打斗间，二人又挪了两三处地方。
兰不远余光瞥见，他时不时用剑尖划过地面。
她心头一喜，“你在……”顿了顿，怕被敌人听去，“做煎饼啊！”
无道嘴角一抽，抿住了唇。
很好，不久以前，他才嘲讽了她——你以为布阵像做煎饼那么容易？
这么快就现世报了。
“往东五步。”无道沉声说。
“嗳！”兰不远美滋滋地冲杀过去。
骨刺再度架住了一只黑死鬼，僵持了半息不见无道出剑，兰不远便知道他正忙着布阵，没空帮自己解决面前的麻烦。
她狠狠向前一推，把扑到近前的黑死鬼稍微推开几寸，抬脚踢在它的左前肢上，借力向后一跃，骨刺倒背，抵住背后袭来的另一条黑舌。
借着反冲之势，兰不远将骨刺自下而上撩了起来，只听一串“嗤嗤”声响过，这条背后袭来的黑舌竟被她从正中一破为二！
黑死鬼哀嚎着，沉重的躯体缓缓倒向一旁，“轰”一声，砸得尘土飞扬。
她也独自斩杀一只黑死鬼了！
兰不远心头窜起一股酥酥麻麻的兴奋之情，一甩头，瞄上了另一只黑死鬼的长舌。
正要出招时，脚下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
兰不远瞳孔骤缩，望向无道。
他反握着剑，神情专注，划上了最后一笔，收剑、拨动星盘。
左手漫不经心地伸向兰不远。
方才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击杀动作，让兰不远离开无道将近一丈距离。见他布阵完毕，兰不远一个箭步掠了过去。
二人中间，突然隆起了一座小土丘！
无道不耐烦地抵住了星盘上的长针，再次反手拔出了黑剑。
一个灰头土脸的身影带着几分狼狈，站在了兰不远和无道中间。他的方脸上带着几分急切，视线左右一扫，慌乱地说道：“二七很快就会追上来！大人，我要发动秘术了！请跟上我的脚步！”
他双手翻飞，在胸前连结了几个复杂的印，喊道：“秘术——平地通天！”
只见虚无之中泛起了无数晶莹的土黄色光点，一道土桥化虚为实，从十三脚下拔地而起，像一道彩虹一般，远远地不知延伸向何处。
“快，快来！”十三虚虚地向着无道伸了伸手。
无道一语不发，收起星盘踏上了土桥。
兰不远急忙跟着他跳了上去，不动声色地踩了踩，感觉这土桥十分结实，边缘还环绕着星星点点的土黄色光粒，给人强烈的可靠的感觉。
无道低低地提着剑，另一只手负在身后，松松地握着拳。
兰不远紧紧跟在他身后，侧着身，将骨刺横在身前，防备着身后追来的敌人——将对手从土桥上击落，总比击杀来得轻松一些。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老叟一声呼哨，黑死鬼们连滚带爬，扑向土桥。村长烟杆一挥，村民们举着铁锹鱼叉，嗷嗷叫着，紧跟在黑死鬼之后扑了过来。
这时，十三变幻着手印，只见土桥末端开始消散，先一步踏上桥的黑死鬼直通通地掉落下去，狼狈地在土里打了几个滚。
“你们走前面！我拦一拦他们！”十三侧着身，把无道和兰不远让到了前面。
这道土桥就像彩虹一般，看不到归处。
兰不远其实是想撒丫子逃命的，但看无道一脸闲适，一步一步走得像是在自家后园子散步，她也不大好意思跑。
“我们是不是得快些赶到湖那里去？万一老两口碰到黑死鬼，那我们可不是白救他们了？”兰不远抢了两步，走到无道的身边。
“担心你自己。”无道嘴上说着担心，神色却没有半分急躁。
他甚至有闲心停下脚步，看十三是怎样御土挡住从地面追击的村民们。
十三原本就带着内伤，施展秘术之后已有油尽灯枯之势，频频施法已让他力不从心，然而他却紧咬着牙，拼尽全力拦住追兵、收缩土桥，让星宿师大人可以优雅地、从容地离开。
幸好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追兵越来越远，从土桥往下望，杏花村已经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小方块了。
前方出现了一汪苍白的湖泊。
十三匆匆结了几个印，土桥把三个人稳稳地送到了地面。他踉跄一步，口中喷出了鲜血。
严肃的方脸惨白如纸，十三吃力地喘息着，双手拄在腿上，示意兰不远和无道先走。
他躬下身时，兰不远赫然看见他的背上深深地、正正地插着一根渔叉！
叉头已整个没入他的体内，渔叉柄上血迹已经干涸，很显然，他已忍耐了一路。
“你……”兰不远倒抽一口凉气，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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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7章 大梦初醒
十三喘了口气，抬起一只手冲着兰不远挥了挥，神**言又止。
“可否……帮我把这个带给十九？”他犹豫着，从怀中摸出了什么。
兰不远摇头说道：“你应该亲手把东西交给她。不要放弃，我们一起走！一定可以活着出去的！”
无道凉凉地笑了一声，嘲讽之意昭然若揭。
十三苦笑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中有数——我不成了。方才与二七又斗了一场，我暂时困住了他，却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施展秘术，已是釜底抽薪，我，不行了……眼下是用真气强行激活了全部潜能，一旦松懈下来，即刻就要丧命了。大人，你们快点走，趁我还有最后的余力，帮你们再挡一挡！”
“嗯。”无道面无表情，抬脚走向湖泊方向。
湖边站着一对老人。
兰不远知道此刻不该优柔寡断，咬了咬下唇，道：“好，我知道了。你要带什么东西给十九？还要带什么话吗？”
她看着十三握起的拳头。
应该是一件小东西，一个巴掌就能握得住。
十三捏了捏拳，面露不舍。他慢慢、慢慢地把拳头伸向兰不远。
兰不远伸出手去，准备接那个小物件。
“祝她和老二幸福吧。”十三微微笑了笑，把拳头放到了兰不远手掌上方，缓缓地松开，说道，“把这带给她就行……来，手给我。”
身后，再次传来无道的冷笑声。
兰不远叹息一声，在无道攥住她胳膊的同时收回了手，抬眼看着十三，艰难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中咒的？”
十三脸色变了。
原本的复杂神色一扫而光，他的目光变得有些阴鸷，沉沉地看着兰不远。
片刻，他唇边露出一个刻毒的笑：“就是替你们引走追兵的时候啊。怎么，愧疚了？你们这种人也会愧疚吗？”
阴毒的目光扫过无道，冷笑道：“星宿师大人，你可曾有半刻，把我们这些人的性命放在眼里过？不过没有关系，我是人君，在我应咒之前，应该有足够的时间杀死你们。”
无道凉凉一笑，目光中满是不屑。
兰不远望着面前陌生的方脸中年男子，叹息道：“不是那时吧。早在十六在墙外叫你们的时候，你和二七，就一起出去了吧。”
十三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若是事情真像你告诉我那样，进了村，十六贪玩中咒，你们便退到那里筑起了墙，后来二七被十六引诱出去，而你自始至终在墙内的话……为什么你会知道黑死鬼的弱点呢？”
兰不远微笑着望着十三。
她记得十分清楚。墙破时，她正好赶到，与无道会合。当时村长率领众人，把攻入村中的黑死鬼们引向了背街的陷阱，附近并没有留下一只黑死鬼，按理来说，十三与黑死鬼应该从未打过交道。但是当他们三人从二七手下逃走，遇到第一只黑死鬼时，十三精准无比地割掉了它的舌头——连根切除，杀死了它。
当时兰不远心中曾有过一瞬间的疑惑，但是因为无道对黑死咒很了解，所以她便没将这一丝疑惑放在心上。
等到对付老叟和他的黑死鬼时，十三明显已经力竭了。力竭的他，又是如何打败并且困住了实力全盛的二七，这也是让兰不远百思不解的问题。
而方才更加可疑——他方才分明早就来到场中了，却一直等到无道布成了阵，大可以抽身而去时，他才现身搭桥，带他们离开。且不说力竭又与二七“战斗”过的他，究竟是怎么施展出秘术的，单论他背上这根角度水平的鱼叉，就十分值得怀疑了。
村民们在地上，土桥在半空。十三原本走在最前面，那时候他并没有负伤，而等到他换到无道和兰不远身后时，下面的桥早就消散了，想要将一根鱼叉平齐地刺入他后背，除非那个村民能飞起来。很显然村中并没有一个能飞的修士。
所以这根鱼叉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所有的疑点在十三对兰不远说出“来，手给我”这句话时，清晰地在兰不远的脑中串连成了一条线——十三早就中咒了。
即便无道没有拉住她，兰不远也会收起手来，就像她对十六做的那样。
只不过面前的人是十三——与她有过数面之缘、在她心中印象颇佳、一起并肩战斗过的人，所以她并没有直接拒绝他，让他即刻应咒变成黑死鬼。
“为什么？”兰不远真诚地问，“你的面相一看就不是阴险狡诈之徒，为什么中咒之后会变成这样？”
无道抱起双臂，静静站在一旁，难得地没有出声催促或者嘲讽。
十三幽幽叹了一口气：“因为你们不明白这是怎样的新世界！为了让所有人都得到这天大的好处，我们不惜一切代价！”
“哪怕失败变成黑死鬼？”兰不远残忍地问。
“一个我死去，千千万万个我会站起来。”十三说完这一句，表情僵住，身形慢慢淡了下去。
“走了。”无道依旧风轻云淡。
他挥出一剑。
这一剑，划过十三已然透明的脖颈。
兰不远觉得他这只是在挑衅，却不料，在无道收剑转身之后，十三僵硬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惊讶和释然的神情，魂魄状态的他仿佛从沉溺的睡梦中苏醒，微微张了张嘴，从脖颈开始，整个魂魄迅速地崩溃消散，两息之后，彻底地消失在原地。
“难怪你从来也不顾他，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兰不远小跑着跟上了无道。
他侧过一点点脸，笑着说道：“我扔下同伴？”
“同伴”二字被他咬得轻浮极了。
兰不远飞快地回忆了一遍自己的言行，嘴硬道：“我可没这么说过！”
“想也不行。”
兰不远暗暗一叹，闭了嘴，快步走向等在湖边的老夫妇。
“湖底通往禁域。”无道看了看老夫妇，“走不走，自便。”
他反手牵住兰不远的衣袖，大步走向湖中。
不远处的田野上，已出现了无数跑动的身影。老夫妇对视一眼，携手下了湖。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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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8章 你是我的
没有人注意到，在十三的魂魄消散的地方，一只通体漆黑的黑死鬼慢慢地凝出了身形，它张开脸洞，无声地嘶吼着，手爪缓缓在身侧蠕动，触到了那根鱼叉，它将它从地上拔起来，捏得微微变形，握了几息，突然抖起舌头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吼，同时，将手中的渔叉狠狠掷向兰不远！
湖水淹到胸口时，兰不远深吸一口气，准备潜下水面。
无道突然在身后极强势地推了她一把，把她压到了湖中。
这一推，害兰不远吐出了小小一串泡泡，心中满是怨怼——这个人就是见不得她好过！
身后隐约传来一声闷响，兰不远正想回头看，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摁住，重重往下压。
头顶的湖水奇异地分开了一瞬，兰不远余光瞥见无道收回了黑剑，湖面上的动静被耳旁不断冒出来的“咕嘟”水声掩盖。兰不远隐隐猜到无道挥剑斩断了什么东西。
扭头一看，惨淡的白色日光照在湖水里，让水中的一切显得异常苍白。无道半眯着眼，抿着唇，看起来异样地病态。一根渔叉的杆带着一串小气泡正在往下沉，老头子拉着老妇人跟在兰不远二人的后面，鼓着腮帮子，半闭着眼睛。
潜了几十息，兰不远有些憋不住了，不自觉地吐出了一串泡泡。
她尚未准备好就被无道摁到了湖里，猝不及防之下，把口中那口气吐了大半，能憋个几十息已经是极限了。
四周的光线暗了下去，却还是泛着惨淡的死白色。此刻兰不远已无心关心老夫妇能不能承受得住，因为她自己就快要承受不住了。
往下面看，视野更加昏暗。不知道目的的话，在感觉上，终点会百倍的遥不可及。
兰不远觉得自己要死在湖里了。
她艰难地挣了一下，抬起手，重重掐了掐无道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向他求助。
然而无道根本不理会，继续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兰不远的肩背上，冷酷地摁着她继续深潜，兰不远的求助如同泥石入海，得不到任何回音。
视野越来越昏暗，兰不远分不清究竟是窒息让她慢慢陷入昏迷，还是光线暗了让她不能视物。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心中恨恨地想着，‘让我吸足一口气的话，一定能撑得过去……都怪……’
……
兰不远是被水呛醒的。
咳出一大口水，她发现呛得更厉害了，嗓子眼火辣辣地痛，眼前金光直冒，失去了对空间和方向的认知，整个人像是被倒吊了起来……等等！面前晃来晃去的东西，怎么有点儿眼熟？！
‘这怎么好像是我的腿……？！我的腿被切掉了？！挂在……’
兰不远惊恐地扑腾起来，一阵手舞足蹈、天旋地转之后，她重重摔了一跤。
摸着隆起一个大包的后脑勺抬头一望，她明白了。
被挂在树上控水呢！
她有一点幽怨。
虽然她也不知道该怎样救治溺水者，但无论怎么想，都不应该把她像晒衣裳一样打个对折晾在树枝上啊！虽然这个办法似乎有一点管用……
……别人呢？
兰不远揉了揉泡得肿涨的眼睛，四下张望。
便看见老夫妇也被晾在树上呢！
兰不远咳嗽几声，呛出最后一口水，揉着硌得生疼的腹部，慢慢站了起来。
老头子刚好醒了过来。他不比年轻人兰不远，醒来之后扑腾了几下，也没能把自己从树上“收”下来。
兰不远摇摇晃晃走出几步，突然看见无道就坐在旁边一株小树下，斜倚着树干，屈起一条腿，微仰着头，一派慵懒闲散的纨绔模样。
兰不远暗暗叹息一声，心知这尊大佛愿意把他们三个挂在树上晾起来已经是大发慈悲了，便决定不跟他计较。
她把老头子收了下来。老头子摇摇晃晃站稳了脚，左右一张望，找到了老妇人。他“嗳嗳”地唤着，冲过去抱住老妇人，把她放平在地，解开领口，嘴对嘴地吹起气来，双手还放在她胸前用力地按压。
没折腾几下，老妇人“噗”地喷出一大口水，醒转过来，和老头子手执着手，眼中直冒泪花。
兰不远幽幽地瞥了瞥一脸事不关己模样的无道。
她发现无道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四下一看，此地风景优美，空中盘旋着白的红的鸟类，凤鸣声声。身后是一方碧蓝的湖泊，身前则是不算茂密的丛林，树绿丛中掩着各色花朵，美如仙境。
“这里就是禁域？我还以为是什么凶险恐怖的地方。”兰不远凑到无道身边没话找话。
这次他连冷笑都省了，半垂着视线不搭理她。
兰不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讨好地说道：“多亏了你，我们才能逃出那个鬼地方。”
无道眼皮动了动。
“我现在感觉好极了，咱们快去取了黑帝和白后，离开这里吧，免得夜长梦多。”兰不远听着自己嘶哑的声音，忍着咽喉和肺部火烧火燎的痛，真诚地建议道。
“我不好。”无道冷若冰霜。
兰不远无奈地望着这位祖宗，正要再劝，忽然察觉了不对劲。
他的声音也比平日嘶哑得多，说话时有些微喘，呼吸时身体里有漏风的声音，凑近他还能闻到极淡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
兰不远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一身黑袍浸了水，半干不干地贴在身上，看不出哪里伤到了。再看他的坐姿，兰不远明白了。他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左边，斜斜倚着树，那应该就是右边后背受了伤！
“我看看！”兰不远蹲到了无道身旁，轻轻扶着他的肩膀，往他身后望去。
便看见一根断掉的渔叉头深深刺入他的身体，只留小半段被切得光滑平整的叉杆露在外面——恐怕前后被扎了个对穿！
兰不远手指微颤，轻轻碰了碰他的右前胸。
果然，隔着衣裳，指尖触碰到了细小的尖硬异物！
无道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手臂一挥，把兰不远推得倒坐在草地上。
兰不远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喃喃问道：“你推我下湖，原来……你用自己的身体替我挡下了攻击？你……为什么？”
无道闭上眼睛，冷声道：“你是我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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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9章 女登徒子
“你是我的……”
兰不远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自己突然无法理解人类的语言了。
无道怎么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了呢……
周身的血液冲向脑门，撞得兰不远头脑昏沉，脸颊又烫又辣。
无道轻轻喘了口气，续道：“……猎物，只能由我来杀。”
说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他的脸色变得十分奇怪，抬起眼皮定定地望着兰不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兰不远觉得他好像有一点紧张，又有一点期待。
‘我是他的猎物？’兰不远有些心惊肉跳——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咳咳咳咳，她的思绪不可抑制地往某个不可言说的领域飘去。什么皮裙啊，皮鞭啊，捆绑啊……等等，后面还有一句呢！
“你要杀我？”她蹭到他的身边，歪着头问，“所以，你不顾性命地保护我，是因为你想要亲自杀我？”
无道眼角跳了两下，漂亮的嘴唇微动，恨恨地吐出一个字：“是。”
“哦，好吧。”兰不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无所谓地回道，“杀我之前记得先告诉我一声，我好留一留遗言，分配一下遗物什么的……”
无道气得闭上了眼睛，只恨不能把耳朵也堵上。
兰不远阴魂不散的声音贴得更近了：“让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否则你恐怕撑不到杀我的黄道吉日了。”
无道没理她，但也没挪地方。
兰不远知道他并没有失去行动能力。既然不动，那就当他默许了。
她小心地察看他的后背。
“好像得脱掉你的衣裳。”
无道面无表情，全无反应。兰不远深深吸了口气，心中默念着色即是空，双手大义凛然地探向他腰间，扒下了他的腰带，抓住衣襟，将外袍从他双肩褪下。然后一双魔爪继续伸向中衣……
……忽然觉得自己很像登徒子。
这里的日光已不再惨白，但无道的肤色看起来还是苍白得触目惊心，仿佛全身的血液已经流干了一样。兰不远的手时不时触碰到他的皮肤，感觉到一阵阵透骨的冰凉。
折腾半晌，兰不远总算是把无道的衣裳扒到了伤口下面。只见渔叉叉头没入他的体内，一小截被剑刃削得光滑平整的断杆露出后背，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地起伏。大约是在水中浸泡得太久，伤处已经看不见血迹了，大块的撕裂伤已被湖水泡得发白，泛着死气。
“我……可以把它拔出来吗？”兰不远声音轻颤。
“……拔。”
兰不远深吸一口气，握住了渔叉的断杆。
“手不要抖。”无道平静地说。
兰不远屏息凝神，缓缓把渔叉往回抽。
手掌上传来了很微妙的感觉。她清晰地感觉到锋利的叉头从他的肺部、血肉中抽离，它们擦过他的肋骨，发出了叫人从头难受到脚的细微颤动。
‘他竟然是血肉之躯……’
兰不远换了口气，看了看已拔出一半的叉头。有血。
她屏住呼吸，将渔叉彻底抽了出来。
伤口总算是开始往外渗血了。兰不远当机立断，撕开无道的中衣，用那些轻柔绵软的布条将他的伤口缠住，又重新撕下几缕长长的布条，放在太阳底下晾晒。
“等到晒透了，我再给你好好包扎伤口。”她瞟了瞟抱在一起互诉衷肠的老夫妇，低声道，“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我们一起去找药。”
无道忽然攥住了兰不远的手腕。
他一字一顿，很认真地说道：“我没有说笑。”
“我也没有。”兰不远依旧不在意，“你刚才救了我，我得先还清这笔债。”
她笑了下：“以后要打要杀……再说吧，我反正不会坐以待毙，各凭本事咯！”
无道看了她两眼，嘴角总算是浮起一个兰不远熟悉的讥笑。
这里日光明媚，没多久，兰不远撕下来的布条就干透了。她重新替无道包扎好伤口，搀着他走向树林，让老夫妇跟在身后。
“你知道禁域是什么地方？”无道淡声说，“天上飞的是毕方和白鸾，方才东北方向传来的犬吠声，是彘，嗅觉灵敏，喜噬人。”
兰不远嘴角一抽：“难道这里和杏花村一样危险？”
“不。”无道偏过头，嘴角噙着一抹坏意的笑。
“比杏花村更危险……”兰不远叹息着祭出骨刺，“话说，你为什么要跑到杏花村去？要不然也不会受伤了……”
“禁域是玉蟾宫的后院。”无道不冷不热地说，“难道你想从正门进去？”
兰不远震惊了，半晌，纠结地说道：“你的意思……我们是钻狗洞进来的！”
无道幽怨地瞥她一眼。
“那我们怎么出去？还要经过杏花村吗？”兰不远悍不畏死地问。
“不，那里只能进，不能出。”无道淡定地回答，“只能硬闯出去。”
兰不远挑起了眉毛：“硬闯出去？你的修为恢复了？你实力是？仙尊？仙君？……真仙也凑合啊……”
无道有些无语：“没有修为。”
“没有修为那怎么闯……”
兰不远还要再细问时，发现脚下隐隐传来了震颤，空气中若有若无地充斥了兽类特有的腥味。无道取出一只小葫芦，示意兰不远将里面的白色粉末洒在肩膀上。
兰不远依言照做，给老夫妇二人也洒了些。
“这是防蛇虫鼠蚁和凶兽的药粉吗？”她好奇地问。
“不是药粉。穷奇乃是凶兽之首，这是穷奇的……”无道眼风一掠，闭口不言。
‘难道是粪便？也不用洒在身上啊……’兰不远嘴角直抽。她知道野兽的确是凭借气味来划分领域的，行走山间的人也常常随身携带凶兽的粪便以作威慑，不过很少有人直接往身上洒的……
“东北方向五里，有一方黑帝池，池边生有白后。”无道微笑着说道，“我们身上的雌性穷奇味道足以赶走附近的彘，让我们顺利抵达那里。不过……”
兰不远觉得他的笑容里充满了坏意。
“不过什么？那我们怎样出去呢？”
“我自有办法。”
兰不远知道他不会再细说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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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0章 绝处逢生
自从往身上洒上那可疑的白色粉末之后，兰不远感觉到四周明显变得清净了。就连空中的飞禽也自觉绕道，不经过他们的头顶正上方。
四人一路顺遂，很快就拨开了丛林，看见一方青玉池，池中盛着漆黑如墨的液体，池壁上零零星星生长着白色细菇。
“去取。”无道推开兰不远搀他的手。
“没想到这么顺利！”兰不远觉得眼前的一切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她很幼稚地掐了下手臂，跑到池边，先摘了一朵白菇，小心翼翼地捧回来递给无道。
“快，先治你的伤。”
无道不动，“救回一个濒死的人，需要十只白后。你不妨先数一数，再决定要不要在我身上用它。”
“我们不能再多找几处这样的池子吗？”兰不远问。
“来不及。”无道沉声说，“雌性穷奇的味道很快就会把雄性穷奇吸引过来，若我所料不错，剩下的时间不会超过一百息。”
兰不远回头数了数池子边上的白菇，心脏顿时重重沉了一下。算上她手中这一朵，整个池子里边上盛开的白后正好是十朵。
如果救素卿需要十朵的话，那就不能把它用在无道身上了。
……他还撑得住吗？
无道看出了兰不远的犹豫，嘴角轻蔑的笑意一闪而逝：“我不用你管。”
兰不远望着面无表情的少年，心中突然涌起强烈的直觉——如果真不管他的话，自己可能会永远地失去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
她飞快地跑回池子边上，将一朵朵白后无情地薅了下来，捧在手中。
她感觉到无道的目光凉凉地落在她的背上，无喜无悲。
采摘完白后，兰不远三步并两步，冲到无道身边。
“衣裳脱了！”
他微微一怔，眯起眼睛望着她。
“快点！”
兰不远第一次在无道的眼睛里看到比较复杂的情绪。有喜悦，但是不多，倒是有某种黑暗的、深沉的、挣扎的情绪在翻涌，他并没有刻意掩饰，直直地望着她，片刻，微微垂眸，一声叹息般的冷笑从唇角溢了出来。
兰不远见他不动，腾出一只手，三下五除二扒开他的衣裳和绷带，望着那个恐怖的伤口，兰不远愣住了。
无道的声音凉凉地飘出来：“……你知道怎么用？”
兰不远：“……不知道。”
“取菇心的汁。”
“哦！”兰不远试着挤了挤其中一朵小白菇，一滴晶润的透明汁液渗了出来，她急忙将它敷在无道的伤处。挤出那一滴汁液后，手中的小白菇立刻枯萎了。
一连糟蹋了十朵白后，那个可怕的创伤总算是多了些生气，几缕暗色的血沁了出来。无道微微侧头，定定地望着忙碌的兰不远。
算算时间已过了二三十息，兰不远顾不上替无道包扎伤口，转身扑向青玉池，“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黑帝毒漆黑无味，比寻常水略微黏稠少许。
兰不远潜入水面下，放任黑帝毒从周身渗入。她游到池边，双手不停地摸索着池壁。
一息、两息、……十息……
兰不远浮出水面，吸了吸气，又潜了下去。
‘如果水下没有……’兰不远心中呢喃，‘素卿，对不起，我会替你报仇的。’
她没有听到无道那声散在了风中的叹息。
老夫妇显然很懂人心，一路走来，他们并没有多说一句话，虽然体力已经远远比不上年轻人，但还是努力跟紧了兰不远和无道的脚步。此刻见到无道的脸色渐渐好转，二人目露欣慰，站在不远不近地方，关切地望着他，若他需要他们，他们就会及时上前给予帮助。
兰不远在水下不断摸索，她的心情慢慢变得有些焦躁。虽然在把白后全数给了无道时，她就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抱着万一的希望，她还是一次又一次潜入池中，无望地探索着池壁。
“穷奇来了。”无道平静的声音穿透水面。
兰不远在心中应道：“请给我最后三息！”
整个青玉池，只余下最后一个角落了。
白后生长得并不密集。兰不远只希望这里能有一朵，让她带回去给凤倾绝看一看，好叫他知道自己有能力把白后从禁域中带出来，不要太早放弃啾啾啾，能再给她多一些时间、多一些资源，甚至亲自出马，随她一探禁域。
她隐约也听见了巨物挥动翅膀的声音。
兰不远心脏怦怦乱跳，飞快地潜向最后那个未被探索的角落。
指尖触到了一个圆润的东西。
兰不远的心猛地一缩，激动之时呛了满满一口黑帝毒水。她顾不上气道中传来的灼痛，双脚重重一蹬，抓住了那朵纤细娇嫩的小白菇！
正要收手上浮时，手背突然又触到了一个异物。
兰不远欣喜若狂，扑向角落，双手疯狂地四下摸索。
一朵、两朵、三朵……她飞快地把它们连根薅起来，一股脑儿扔进芥子囊中。
小小一方角落，竟然生长了二十来朵白后菇！
兰不远按捺下心头的狂喜，冷静地向上浮去。
‘未必是白后，说不定只是普通的菇，先不要高兴太早……免得乐极生悲。’虽然这样想着，嘴里却是不知不觉又灌进了几大口黑帝毒水，却没有感觉到难受。
兰不远从池中探出头时，先是闻到了一股极其浓烈的腥臭。
睁眼一看，一头通体墨蓝的巨兽像小山一般，压倒了大丛树木，正勾着脑袋，耸着巨大的鼻孔，直直走向池边。
它的脊背上生长着两扇巨大的肉翼，周身覆满尖锐的鬣毛，形貌介于虎与牛之间，两根獠牙从厚唇中凸出，长约一尺，微一张口，便有阵阵腥风扑面而来，闻之欲呕。
腥臭之中，仿佛杂了另一重更叫人难以忍受的气味。视线往下移，见这凶兽两股之间赫然立着一样巨物，泌出浓黄色的稠液，一路淅淅沥沥洒在草木间。
‘雌性穷奇的味道很快就会把雄性穷奇吸引过来……’想起无道这句话，当时没有彻底领会个中深意的兰不远麻了爪——他还不如用粪便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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