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鸟和蚯蚓
从比翼居离开的凤倾绝面色阴沉。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素卿说起那件事情。自从事发后，她见到他，只求一死。
每一次听到她想要用死来逃避一切的混帐话，他都会气得浑身疼。
她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他要让她活，让她像从前一样不服输，遇到老天也敢斗上一斗！为了激发她的生志，他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让她恨死他！
直到今天，他才听到了她的心里话。
这让他不安。
她到底……知道多少？
……
小婉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自家夫人这副生动的模样。
素卿拎着裙摆，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了那根木柱后面，蹲下身子，和地上扬起脑袋的蚯蚓大眼瞪小眼——如果蚯蚓有眼睛的话。
“你，你怎么是个蚯蚓啊！”她失笑。
蚯蚓无奈地摆了摆身子，示意自己说不了话。
“他走了，你还不变回来吗？不用担心，城主已经交待过了，他不会再对你出手的。”
蚯蚓再度无奈地摆了摆身子，示意自己变不回去。
素卿掩住了嘴：“难不成，你以后只能做蚯蚓了？！呀！我不会养蚯蚓啊，你吃什么？吃土么？”
蚯蚓摇了摇头，不知是什么意思。
它犹豫一会儿，把身体扭成个“二”字。
“两个时辰能变回来？”素卿的眼睛里闪动着微小的光芒，“真有意思！教我，我也想变，我要变个鸟。”
蚯蚓向后仰了仰身体，作出恍然大悟的姿态。
素卿唇角浮起了笑：“知道为什么小麻辫叫我啾啾啾了吧，我从小就想变成一只鸟，自由自在，在天上飞！”
蚯蚓吃力地摆动着身子，似乎想要表达“你很可爱”的意思。
素卿轻声地笑了起来。
小婉见素卿蹲在柱子后面久久不动，还笑得十分诡异，忍不住凑了过来，探出眼睛，想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结果一伸脑袋，刚好看见这蚯蚓立起大半截身子来搔首弄姿，吓得白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素卿把蚯蚓捡了起来。
她毫无心理障碍，捧起这条能吓晕女孩子的环节动物，伸出一根细长苍白的指头，轻轻地触碰它的脑袋。
蚯蚓这下子是真的相信了，啾啾啾真是万兽之王，绝对不掺假！看看人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想当初，临波堂堂一只大狼妖，乍然见着个大蚯蚓，也吓白了一张俊脸呢……
一人一蚯蚓正惺惺相惜，越看对方越顺眼时，屋中突然又响起了女子的轻呼声。
诧异地转头一看，小婉在地上晕得好好的。
素卿皱起眉头，将蚯蚓藏在袖子里，绕到柱子外。
只见一个蒙着脸的人一手持刀，另一手揪着一个女子的头发，将她拖了进来。
女子的双脚掩在云雾之中，是那效果还未散尽的“云雾丹”。
青鸾？
素卿扬起脸，见到一群人紧随其后，冲进了院中。
当头的，正是青鸾身边的丫鬟绿蚂蚱，后头跟着一群黑水卫。素卿抬眼一扫，发现都是十三营的人。十三营少督毕莫邪当年苛待手下士兵，被素卿撞见，罚他当着众人的面脱掉衣裳蹲跳一千次。彼时素卿被凤倾绝捧成了第二城主，毕莫邪只得忍气吞声，至于他心中服是不服，素卿根本没有理会。
此刻见到十三营的人，素卿的心微微一沉。
“大胆贼人，速速放开青夫人！”一名英武俊俏的青年将领一跃而至，双眉紧压，冲着那蒙面黑衣人低声喝道。
“毕莫邪。”素卿低低一叹，将衣袖搭在桌面上，轻轻抖了抖，示意蚯蚓赶紧离开。
毕莫邪挑了下眉毛：“哟，怎么是素夫人？这贼人光天化日之下欲对青夫人行凶，幸好被士兵发现，一路逃到了这里……这贼人为何不去别处，单单往素夫人的院子里跑哇？”
素卿微眯了眼去看，见青鸾梨花带雨，姿态倒是娇柔美丽，狼狈得十分漂亮。
那劫持了青鸾的蒙脸人将手中的刀架在了青鸾的脖颈上，大声喊道：“不关素卿夫人的事情！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拼了性命也要除掉这个贼妇！”
蚯蚓游到一盏未点的宫灯上，探出脑袋去望。
那青鸾轻抿着唇，脸上涂了白脂，显得弱不禁风，眼睛微红，挂了两行清泪，临危不惧的模样，看着又清丽又傲气。
‘唱的一出好戏啊。’蚯蚓暗想，‘幸好凤倾绝派了暗卫保护啾啾啾，这些人也伤不到她，至多便是给她泼些脏水。日后有本衰神替她出谋划策，这青小妾可有得哭呢！’
这般想着，蚯蚓便悠哉游哉，将身体整个卷在了宫灯上面。
“你们别进来啊！谁敢踏进来一步，老子一刀剁了她！”蒙面人尖声叫着，把青鸾整个拖进了屋中。
他扭了头，冲着素卿喊道：“素卿夫人，这不关你的事，你出去！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没有谁指使我！我这就跟青鸾贼妇同归于尽！”
“住手！住手！”青鸾的贴身丫鬟绿蚂蚱小雀尖叫起来，“你放了夫人！放了夫人！大人大人，毕大人，快救救夫人呀！”
小婉迷迷瞪瞪从柱子后面绕出来，茫然地走了两步，低喃道：“这是干什么？唱戏啊？就差件戏袍了！”
话音未落，那蒙面贼人突然甩出一柄飞刀，正中小婉心口！可怜的小姑娘迷迷糊糊站在原地，大蓬鲜血涌上喉头，呛得咳血连连，没几息的功夫，便直直摔在地上抽搐起来。
“小婉！”素卿惊怒交加，捂住前胸喘不上气。
“危险——”毕莫邪拉长了声调，不阴不阳地喊道，“保护好两位夫人，将这恶贼，就地格杀！”
“喂，你们不要进来啊！再进来，我真的要动手了！”蒙面人大呼小叫，“不要逼我啊！老子反正是死路一条，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不要伤害素姐姐！”青鸾焦急地说道，“有什么冲着我来！把姐姐放了！”
素卿弓着身子，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她咬住唇，目光露出一丝决然。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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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2章 咎由自取
毕莫邪挑高了一边嘴角，轻撩衣摆，一步踏入门槛。
少督的军服看起来比寻常黑水卫的黑甲挺括得多，肩上多一件锈了银纹的披风，行动时，腰间的刀鞘撞击在甲胄上，铿锵有声。
他面容阴鸷，唇色极红。
“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挥刀自刎，也许是你最好的下场，考虑一下？”毕莫邪懒懒地抄起双手，倚着门框。
那蒙面人气急败坏，把刀从青鸾脖颈上撤下来，刀尖指向毕莫邪，喝道：“老子豁出去了！杀给你看！反正你们不给我活路，我就要拉青鸾这个贼妇垫背！”
这样的好时机，毕莫邪却并没有趁机对他出手，只扬起一只右手，示意屋外的人不要妄动。
蚯蚓扬起身子往外看去。
二十来个黑水卫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青鸾的贴身丫鬟绿蚂蚱站在门外惺惺作态，黑水卫后面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其中有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看着有几分眼熟。蚯蚓望着她的围裙，歪着脑袋思索起来。
屋中的动静打断了蚯蚓的回忆。
毕莫邪咧嘴笑了：“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洛五啊。你很有意思。青鹏真君送嫁那天，你故意惊了青夫人的马，想害她摔伤……啧啧啧啧，城主当年留了你一命，只罚你十年苦役，你居然敢逃回来，还想对付青夫人！”
素卿轻声说道：“毕少督可真是记忆超群，这样一件小事、一个没有身份的小人，蒙着脸，你都能认得出来。实在佩服。”
“毕某不才，也就这过目不忘勉强算一件本事。”毕莫邪嘴角挑得更高，“在下还记得，这个洛五曾经可是受过你素夫人的恩惠呢，啧啧！”
素卿微笑道：“我当年穷人乍富，恨不得叫全天下的人都沾到我的福气。帮过的人数不胜数，难得毕少督还一个一个替我记着。”
一名黑水卫轻声在毕莫邪身后提醒道：“少督，时间不多了。”
毕莫邪笑了笑：“洛五，你束手就擒吧。时间不多了呢！”
“我不相信！”青鸾抬起俏丽的白脸蛋来，倔强地说道，“素姐姐绝对不会指使这个人来害我！素姐姐和我情同姐妹，即便先前我身边有个恶奴擅自作主害了素姐姐的孩子，但素姐姐她和城主一样，全然信任我！她绝对绝对不可能害我！”
素卿面色死白。
“去死吧！贼妇！老子今日就是为小城主报仇来的！”洛五怒吼着举起了刀。
蚯蚓点着头，心想，‘直接在她脖子上划拉一下不方便吗？抬这么高，要是被人用暗器打了手腕，丢了刀，那怎么继续下去呢？小婉被杀，但保护啾啾啾的暗卫却没有出现……莫非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它卷起的身体噌一下拉直了。不好！若对方不是为了陷害，而是……
青鸾突然挣脱，向前一扑，险险地避开了一刀。
她腾云驾雾地扑向素卿。
“素姐姐快逃！”
素卿没有动，眼睛里有淡淡的嘲讽。
青鸾脚下一绊，搂住素卿摔倒在地，二人滚了两圈，素卿伏在了青鸾的身上，而那蒙面洛五已一步到了近前，挥刀斩下！
“不——素姐姐！我不要连累你！”青鸾喊得撕心裂肺。然而感气九阶的她，竟然没能把修为已废的废人素卿从她身上推开。
蚯蚓蹿下宫灯，呆呆地看着那把刀劈开了素卿背上的衣裳，切入皮肉。
“啾——”
一支小袖箭疾射而来，钉进洛五的咽喉。他双眼一凸，直直倒下，再也不可能说出一句话来。
“啊呀——”毕莫邪装模作样的声音响起，“这恶贼伤了哪一位夫人？！你们还愣什么，赶快传医师，禀告城主！”
“素姐姐！素姐姐！你不要吓我，千万不要吓我！啊！好多血啊！”青鸾从素卿身下爬出来，坐在一旁喊得惨烈，仿佛挨了刀的人是她似的。
素卿的白衣上，斜着绽开团团红云。
蚯蚓蜷起了身子，从桌面上弹下去，落到素卿软软耷拉在一旁的手臂上。
精致的白袍一角掠过门槛。
屋中的温度瞬息之间降到了冰点。一层白霜将整间屋子染得朦胧起来。
凤倾绝面无表情，步步走近。
“夫君，夫君！”青鸾跪行几步，抓住了凤倾绝的衣角，“快救救素姐姐！她为了救我，受了重伤！快救她啊！”
她清丽的小脸上大串大串地落着泪，苍白的脸，大大的眼，散乱的秀发披得恰到好处。好一副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模样，为她平凭了几分倾城之色。
与她一比，躺在血泊之中面色死灰，唇白眼凹的素卿就像一块破抹布。
蚯蚓扬起小脑袋，死死盯着凤倾绝。
他先是安抚地拍了拍青鸾的头。然后蹲下身，摘下白色绢丝手套，将手放在素卿的伤处。
冰冻声响起来。两息过后，素卿冻成了冰人，和昨日的兰不远一样。
蚯蚓愤怒了，它下肢紧贴素卿，上半身高高扬起，摆出了蛇类的攻击姿态。
凤倾绝冷冷地瞥它一眼，弯身抱起素卿，一语不发往外走。蚯蚓险些从冰山上滑了下去，它赶紧伸展躯体，环在素卿的小臂上。
真冷。
毕莫邪小跑着跟在凤倾绝身后，禀道：“城主，凶徒乃是那洛五。就是曾在青夫人进门那一日试图袭击她、被城主罚了十年苦役的那个黑水卫。他曾受过素夫人的恩惠，方才言语之间，透露出他今日是来替素夫人死去的孩子报仇的。而素夫人情深义重，为了救青夫人才……城主，属下办事不力，没能成功营救夫人，请城主责罚！”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凤倾绝停下脚步，神色难辨，“素卿咎由自取？”
“不不不不，属下绝无此意！”毕莫邪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属下只是将事情如实禀告城主，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凤倾绝身后展开白色光翼，掠入黑水迷城最深处。
蚯蚓不停地用自己的身体去贴素卿，想要把自己身上的温度传些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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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3章 他出事了
凤倾绝落在了一间屋中，身后光翼缓缓收起。
他大步流星踏入东面耳房，小心地把素卿放在了床榻上。
蚯蚓愤怒地立起身子盯着他。
凤倾绝向它伸出手，手指落在了蚯蚓身外裹的棉布上，轻轻一捻。
“大活人变成了蚯蚓……呵，圣器心想事成，竟然在星宿师手上。”凤倾绝定定地看着蚯蚓，没头没尾地说出一句让蚯蚓身体僵硬的话，“你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呢？能把圣器交给你来保管，恐怕交情匪浅吧。”
他的目光微微有些迷茫，唇角有一点笑意绽放。
“若不是我意识到这一点，”他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那么今日在场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蚯蚓歪了歪头，收起了攻击姿态。它没有想到凤倾绝竟然是这样一个聪明人，见到一只蚯蚓，竟然就能准确地猜出真相。
它游到素卿脸上，用身体拱她灰白的脸。素卿睁着眼睛，瞳仁被冻成了晶体，却还是能看出她的哀伤。她一定看见了，在她垂死之际，凤倾绝却先安抚了青鸾。
蚯蚓无法想象她该有多么伤心。在那一瞬间，她的心恐怕是沉入了万丈冰渊！
“她没有死。”凤倾绝淡声说道，“我用的不是冻你的手段。那一刀切断了她的心脉，我冻住了她最后的生机，可以保她一百日不死。”
蚯蚓慢慢扬起了脑袋。
“我刚才接到消息，星宿师出事了。”凤倾绝面无表情。
蚯蚓僵硬地立起半个身子。
“很有意思，”凤倾绝眯着眼睛，“关于圣器，这些年我也收集到一些零散的消息。若我没有猜错，心想事成应该是在主界的金妃仙君手上，那你和星宿师，又是什么人呢？”
蚯蚓一动也不动。
“不用紧张。我向来不会为难替我办事的人。”凤倾绝的手指轻轻敲击在自己的腿上，语声温柔地说道，“把圣器交给我，我就会告诉你星宿师出了什么事情，然后我们再谈救星宿师和素卿的事。当然你也可以拒绝，这样的话，也许我的风险会更小一些。”
蚯蚓听得懂他的意思。
拒绝了他，他就杀人夺宝。
凤倾绝不再透露更多的消息，他也不看素卿一眼，只玩味地盯着面前紧张的蚯蚓。
蚯蚓毫不示弱，扬着上半身，摆出了最臭的脸色。
一人一蚯蚓盯着彼此，无声地较量了足足两个时辰。
终于，圣器心想事成失效了。
蚯蚓消失，兰不远僵硬地跪坐在床沿。她小心地把双脚放到了地面上，尝试着站起来走了几步，又慢慢地舒展四肢。
凤倾绝一语不发，静静地看着她。
“你知道吗？”兰不远清了清嗓子，“凤倾绝，你真不是东西。”
“我知道。”凤倾绝微笑道，“只不过无人敢说而已。好了，不用拖延时间，我的耐心很有限。不过，眼下我不介意耽误一些时间，毕竟素卿还有整整一百日可活，但星宿师，可就未必等得了那么久了。”
兰不远沉下脸，取出玉如意抛给凤倾绝。
凤倾绝微挑起眉毛，略有一点惊诧：“虽然我知道你别无选择，但你的干脆还是让我有几分意外。”
“少废话，”兰不远冷声道，“他出了什么事？怎样救啾啾啾？”
凤倾绝定定看了她两眼，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若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般，那也许就没有今日的我了。”
兰不远烦躁地转了个圈。走到床头蹲下，盯住素卿灰白的脸。
“我不知道昨夜他对我做了什么，但一定不是像你对她这样。”兰不远瞥了凤倾绝一眼，“你真的关心她的死活吗？”
“轮不到你来操心。”凤倾绝温声道，“其余的事情容后再说。星宿师前往禁域，却在禁域边缘失踪。”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圆石，托在手心里，缓缓举到兰不远面前。
只见白光一晃，光滑如镜的石面上出现了栩栩如生的画面。
前方是翻腾的黑色浓雾。浓雾边缘，黑袍少年草草束着发，偏着头走向一处微微扭曲的空间，他伸出手，在手指即将触碰到那一处空间时，忽然转回了头，皱着眉看了兰不远一眼。
兰不远惊得坐直了身体。
凤倾绝有些无语：“他不是看你，是看镜石。”
“哦。”兰不远软了脊梁。
“发现异常，他们便用镜石记录了影像。”
兰不远点点头表示明白。她怔怔地看着镜面中小小的无道，其实于她而言，和他分别还不足一个月，但此刻见到了无道，感觉却是恍若隔世。
镜石中的无道微微一顿，然后身体直直向后仰倒，整个人毫无征兆地跌进了那一处扭曲的空间！
兰不远不自觉地伸出了手。便看见镜石中，也有数人同时向着无道跌落的方向伸出了手去。
少时，三个人紧随其后，也跳了进去。
他们都没有再出来。
镜石上的画面消失了。
兰不远盯着黯淡的镜石发了会愣，皱眉道：“禁域离这里很近？”
“他们乘的是最快的飞舟。”凤倾绝并没有细说，只问，“怎样？你有什么想法？”
“他是自己进去的，自然会自己出来。”兰不远毫不担心，“啾啾啾怎么救？你把她冻起来是要做什么？难道你不打算分一半命给她吗？”
凤倾绝吃惊地笑了：“十九竟然把这个都告诉了你。”
“是，你不救她吗？”兰不远伸出手，碰了碰素卿冰冷的脸，“也是，黑水迷城城主，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成活死人呢？更何况这只是一个被你打入冷宫的女人。”
凤倾绝神色不变：“若是我没记错，你刚杀了她最好的朋友。”
兰不远扬起眼睛来看他：“若是我没记错，你碰过证据两次——我不是凶手的证据。凤倾绝，你既然已经发现了疑点，为什么还要置我于死地？你的敌人是谁？在这黑水迷城，还有令你都忌惮的力量吗？”
凤倾绝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仔细打量了兰不远一会儿，问道：“你知道凶手的手法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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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章 信口雌黄
“是啊。”兰不远想起黑肠，微微叹了口气，道，“她的血洒在我身上时，我便已经感觉不对了。没有人的血会是温凉的。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因为从我走进杂役院，到我推开门的过程中，并没有任何人接近过屋子，而屋中确实也没有第二个人，我不是凶手，谁是呢？”
“直到我发现她前胸奇怪的凹痕，我碰了下，冰凉的。当时我没有想到答案，直到你冻住了我，”兰不远瞥了凤倾城一眼，“真得谢谢您，帮我找到了答案！”
“不客气。”凤倾绝温和地笑了笑。
“呵。”兰不远冷笑一声，一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在嘴边转了转，没说。
“凶手使用水属性真气。杀人之后，冻住伤口，然后凝出一根冰棍撑着她的身体，不让她倒下。在我推开门时，凶手散掉真气，完美地制造了我是凶手的假象。所以，凶手当时就在杂役院中！”
凤倾绝淡笑不语。
“唯一的证据，只有黑肠胸前那一处支撑住她身体的冰棍留下的凹痕。”兰不远盯住凤倾绝的眼睛，“你碰了那凹痕两次。你修为高深，一定是感觉到了那里残留的水属性真气，对不对？”
“对。”
“我没有修为。你明知道我不是凶手！”兰不远十分恼怒。
凤倾绝继续笑：“若非如此，你以为你还有命在？”
“要不是……”要不是悟到了婴魄……
这话不能说。兰不远眼珠一转，“要不是星宿师救了我，我可就成了一只冤死鬼！凤倾绝，你这般草菅人命，走夜路脊背不会发凉吗？”
“我手上的人命，远比你想象的多。”他轻轻笑起来，“若是都能变成鬼回来找我，那可就热闹了。”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凤倾绝完美无暇的脸上，像一块上好的美玉。他的神情温润无双，挑不出一丝错处。兰不远凝视着他，却感觉自己在凝视一处黑暗的无底深渊。
她在凤倾绝的眼底看到了血和火。
“哦，我的确没有资格叫你道歉。所以不必了。”兰不远漫不经心地说道，“对于凶手，你有什么想法？是杂役院中的某个仙奴、暗卫，还是……”
凤倾绝微微一怔：“还是什么？”
兰不远掩下了些微的诧异，说道：“你是这黑水迷城的主人，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一个人、布置好假象，然后隐在一旁时刻准备着嫁祸……兰不远只想得到三种可能。
最大的可能，自然是杂役院中的某一个人。杂役院里人来人往，只要稍微注意些，迅速地潜进角落的屋子里杀人而不被发现，完全是可以做到的，甚至凶手可能不止一个人，还有别人替他打掩护。
其次，就是凤倾绝安插在附近的暗卫。但从十九那里得知，暗卫在黑水迷城的地位是极高的，他们是凤倾城手上一股宝贵的力量，应当不会浪费在杂役院这样的地方。
还有一种可能，自然是那看不见的神念分身！
但凤倾绝的反应，很明显和兰不远的认知出现了严重的偏差。
于是她没有贸然提及神念分身，而是佯装不经意地反问凤倾绝。
凤倾绝略一思忖，便道：“不是暗卫。倒也不必瞒你，暗卫也是人，不可能隐身的。之所以不易被人发现，那是因为他们平日的的藏身之处另有玄机。杂役院……呵，自然不值得浪费这等物力与人力。那便是杂役院中的人了。那日在场的人，我都派了人盯着，暂无任何发现。”
“不过……”凤倾绝慢慢抬起眼睛，直视兰不远，“你方才未说出的，是什么？”
兰不远暗暗叹了口气。
长这么大，凤倾绝可能是她遇过的对手里面最聪明的一个了。
“是鬼啊。”兰不远似笑非笑，“看不见，摸不着，但能伤人性命。那不就是厉鬼？”
“鬼修，也称灵修。看得见，也摸得着。”凤倾绝皮笑肉不笑，“你不是见识过的么？怎么这般健忘？”
兰不远被呛得咳嗽连连。
整半天，所谓灵修，原来就是鬼啊！
为什么凤倾绝完全不怀疑神念分身？兰不远忽然呆住了——凤倾绝是真仙。就连真仙以下的真君都有神念分身，他怎么会没有呢？若是有，他完全可以用神念分身来监视或者说保护素卿，这样才是真正的万无一失。
他为什么不？
凤倾绝被兰不远盯得有些头皮发麻。
试想，被一个浑身干枯灰黑，还带着一块一块紫红冻伤的家伙目不转睛地盯半天，这滋味实在是妙不可言。
兰不远迟疑了片刻，道：“我有一个问题不知该问不该问……”
凤倾绝完美无缺的神情微微崩塌，他皱了下鼻子，不自在地说道：“你就不担心星宿师？”
兰不远摆摆手：“若是他解决不了的麻烦，我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你倒有自知之明。”
兰不远摇了摇头：“他不会把生死大事交托在别人的手上。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凤倾绝收起了脸上的所有笑意，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与星宿师会合，进入禁域，取白后回来救素卿。”
“白后？”兰不远微微一怔。
凤倾绝立直了身子，道：“黑帝是毒，白后是药。二者相生相伴，帝主灭，后主生。私闯禁域却又不惊动主界……这种事情，天下若只有一个人能办到，那一定是他。”
“哦，”兰不远明白了，“难怪你要我先去找他。”
凤倾绝微笑：“我原以为是‘救’，既然你认为是‘找’，那便是‘找’吧。”
“嘿，你是不知道他的本事。”兰不远得意洋洋。
凤倾绝肃容道：“你只管安心去，所需人手我自会给你备齐。这边的事不用操心，等到素卿醒来，我自会给她交待。”
“什么交待？”兰不远追问，“青鸾害黑肠，害素卿的交待？”
凤倾绝沉下脸：“青鸾是我的夫人。没有证据，休要信口雌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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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章 出发！
信口雌黄？兰不远气乐了。
只要是个眼不瞎的，都能看出来那是怎么一回事吧？！
“一个口口声声要杀青鸾的人，大老远把她从仙鸾阁劫持到了素卿的比翼居？迟不动手，早不动手，偏等这青鸾躲到素卿身后时，挥刀砍在素卿身上？素卿身子的有多弱，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吧？这么一个纸片人儿，压得住感气九阶的青鸾？！凤倾绝，我虽然变成了蚯蚓，但我不是瞎子！”
“这只是你的臆测，”凤倾绝脸色丝毫不变，“鸾儿身体也不好。我只相信自己看见的事实，或者是铁一般的证据。作为掌权者，最重要的便是不对任何事情作出臆测，也绝不会相信旁人的主观判断。”
“所以你是亲眼看见雪坞的女炉劫走了你的父母？”兰不远冷冷地嘲讽。
“铮——”
一根冰锥刺穿了兰不远的耳垂。
“说不过就动手啊。”兰不远用指尖压住伤处，“好，我不揭你伤疤了，我闭嘴，我滚，我这就准备出发。您趁着这些日子好好想一想怎样面对素卿吧，她可是用命换回你心爱的鸾儿呢！”
她重重咬了咬“鸾儿”二字，咬得牙根发痒。
兰不远觉得再和凤倾绝聊他这个小妾，自己恐怕会气死。
她抬脚就往外走。
“不要冲动，你会后悔的。”凤倾绝语带威胁。
“呵，不好意思。我这一辈子，从未做过一件后悔的事情。”兰不远并不回头，大步踏出屋外。
一步踏空。
“啊啊啊啊啊——”
她从大约两层楼高的地方摔到了院子里。
地上是那玛瑙材料的大石板，摔得兰不远眼冒金星，一身骨头近乎散架。
凤倾绝从窗口探出了俊脸，笑得温润如玉：“良言难劝该死鬼。”
有人掩着嘴巴笑了起来，接道，“慈悲不渡自绝人。”
十九把兰不远从地上捉了起来，没轻没重地替她拍灰。
“嘶——”兰不远呲牙咧嘴。
十九嘻嘻地笑道：“城主的连枝楼架空了一层。不听人言，活该你摔个大屁墩！不过，你这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摔一跤是你的福气！”
兰不远：“……”
凤倾绝温声道：“把人和药带回来，你的东西，原物奉还。”
“嗬！”十九瞪圆了眼睛，“你这身上，还能有东西入城主的眼不成？！”
兰不远叹一口气，揉着屁|股往外走。
“十九会跟你一起，有什么不懂可以问她。”凤倾绝又道。
兰不远疲倦地摆了摆手，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连枝楼。
连枝楼、比翼居。听起来倒是把青鸾排除在外了呢。
兰不远冷笑连连。
一个时辰之后，兰不远登上飞舟顶层的小楼阁，吃着脆生生的炸豆子，喝着香喷喷的青米酒，对凤倾绝倒是改观了少许。
十九真诚地建议她换下身上的棉布衣裙，兰不远拒绝了。
这是无道特意为她准备的衣裳，穿着去见他，自然能讨一点好——兰不远已经能预见无道将对她进行多么无情的嘲讽打击。不过这一回自己的确是弄得太狼狈了，也幸亏得他出手相助，否则就算没弄丢小命，一定也会被凤倾绝这个不要脸皮的关押起来，就算日后真抓到了凶手，凤倾绝也未必会记得还关着一个无辜的弱女子，自己的处境多么糟糕自不用说。今日自然也就不可能吃着美味小食，饮着醉人小酒，乘着黑水界最好的飞舟观光了。
再说，这件衣裳穿在身上实在是舒适。轻柔绵软，透气不沾身，飘逸如仙，走路带风。兰不远甚是喜欢。
旁人也没想到，兰不远居然不知道自己背上用红圈圈着“药人”两个大字。见她甘之如饴，自然也不好多劝，于是这个“药人”便公然混在了这么一支严肃的救援队伍中。
大猫伏在桌面上，眯着眼睛打盹。
兰不远没敢召出它的好朋友骨刺来。毕竟那家伙辨识度太高，难保被有心人告发。
飞舟起飞了。
兰不远好奇地伏在栏杆上探头望。
只见飞舟尾部有一个亮着蓝光的法阵，悬在半人高的地方，磨盘大小。一个人将手置于法阵上方，真气从手掌涌出，汇入法阵内，他操纵着连接手掌与法阵的几股真气线，飞舟便轻轻地晃动着，跟随他的动作腾空而起。
“这个厉害了！”兰不远看得双眼发直。
“那就是我三哥！人君九阶！当然厉害！”十九娇嗔。
那五大三粗的掌舵人闻声抬起头来，憨憨地冲着十九笑了笑。
一阵阵奇异规则的蓝色光纹从法阵下荡开，飞舟缓缓离地而起。
兰不远扒着栏杆探出头向下望，只见莹莹蓝光聚在飞舟底部，缓慢的加速之后，飞行高度突兀地、跳跃式地往上拔，几阵心悸之后，飞舟已穿入云层，黑水迷城变成了视野中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点儿。
与上一次被毕方袭击的飞舟相比……简直是蜗牛和苍鹰的差距！
以这一艘飞舟的速度，再给毕方多长一对翅膀，恐怕也是插翅难追！
兰不远默默在心中估了估。无道凌晨离开黑水迷城，不到傍晚，凤倾绝便收到了他失踪的消息，也就是说，从黑水迷城到禁域，乘这一艘飞舟只需要两到三个时辰。
‘得散一散身上的酒气，免得无道以为我没心没肺，不关心他的死活。’兰不远暗自盘算。
“十九，这上面风景真好，是吧？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别进舱了吧！”兰不远顶着罡风，鼻歪嘴斜地喊道。
“对呀！风一点也不大！好凉快！啊——啊啾！”十九睨着船尾的三哥，隔着不到一尺距离，高声地喊着话回应兰不远。
等到飞舟缓缓降落到一座孤岛上时，兰不远和十九已经被狂风吹成了两双吊梢眼。
夕阳已沉入黑海。
蓝色巨星在东边隐隐露出一线弧，照得东方的天空泛起了浅浅的蓝白色光芒。
兰不远的心神重重一颤。她死死盯住那一线天，期待它爬上海面，将它的美丽完整地呈现。
“看什么呢？到了。”十九招呼兰不远。
“十九，你说，那上面有人居住吗？”兰不远指向那一线蓝白。
“蓝月？”十九笑了，“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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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章 自以为是
“蓝月……”
自从到了仙界，兰不远心中的疑惑就越来越浓了——这里的普通人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凡界的存在。玉蟾宫是认为凡界不值一提，还是另有忌惮呢？
兰不远眯起眼睛，望着海平线上的一点弧。
其实准确来说，露出海平面的弧是白色的。但因为星体本身是明亮的碧蓝色，所以即便本体还没有从海平面上探出来，它的光芒却已经足以把星空映得蓝莹莹的，美轮美奂。
兰不远不好多问。这就像当初在凡间时，若是遇上一个人，捉住自己就问“月亮整个升起来是什么样子啊？”，那自己要么觉得他是脑子有问题，要么觉得他的来历很可疑。
兰不远依依不舍地盯了蓝月一会儿，见它丝毫没有升起的迹象，只能作罢。
其实凡间的人也难以想象月亮上竟也有人居住着——就像凡间的人们一样，仙界的人也在追逐着权势、身份、财富。也会勾心斗角，也会争风吃醋。
“蓝月最近有些异常。”十九把身体压在了栏杆上，眨着眼说道，“你肯定是无心往天上望了。在沙岛杀了不少人吧？到了黑水迷城，居然也还敢杀人……啧，就你这废材居然也能杀人，真是……”
兰不远幽幽地望着她。即便很想知道蓝月究竟是怎样异常的，但和十九这个二愣子聊天真是伤心又伤身哪！
幸好十九急于证明她比兰不远知道得更多，所以不管兰不远接不接话，她自顾自就往下说：“你也知道，蓝月每个月只升一次。但这个月，蓝月竟然升过两次！第一次倒是正常的，十五日之前，本就是出月的日子，但昨夜啊，蓝月又升了！”
“哦？”兰不远微微一怔。
她记得在凡界的时候，无道曾断绝过天地之间的通道，让月失行向南。昨夜……？！
此刻的无道应当没有这个能力才对。莫非千年之后，凡界果然出了能人？
“正因为这个，星宿师才会半夜匆匆前往禁域。”十九压低了声音，“其实呀，我一直觉得星宿师根本不通星术，他就是个江湖骗子。不过运气好，叫他蒙对了几次星铁矿的位置罢了！”
兰不远笑而不语。
无道知道矿藏分布，她一点也不觉得稀奇——他若是不知道那才是稀罕事了。无道什么来历？他原本就是来自月心的黑暗魔王啊！这也是兰不远丝毫不担心他安危的原因。
总不能在老巢里翻了船吧？
兰不远只担心素卿。
昨日之前，兰不远还天真地认为自己有能力逆天改命，一定能够帮助黑肠和素卿达成心愿——收拾了青小妾，查出雪坞事件的真相，洗刷素卿的冤屈，帮助她和凤倾绝破镜重圆。兰不远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做到这些事情，毕竟与她从前做过的那些大事相比，这些小事情看起来要容易得多。
然而事实重重地扇了她两个耳光。
黑肠死了。
素卿几乎被劈成了两半。而就在她躺在血泊中，濒死之际，她的夫君走进来，却先安抚地拍了拍小妾的头。
兰不远不敢去想素卿当时是怎样的心情。一想，心就揪着疼。
就算能救得活她的身体，恐怕也是救不活她的心了。
‘情爱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兰不远恨恨地想着。
脑海中突然浮起了一个极模糊的身影。想到这个人，她顿时觉得自己偏颇了，如果是令诸天那样的人……
可是，令诸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兰不远望着不远处黑雾翻腾的禁域，发起了愣来。
他很淡。气质温和而疏离。他精明冷酷，沉得住气，擅长布局。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利用旁人。
这个人……本来就是这样的吗？恐怕不是。
兰不远的心脏突兀地蹦了两下。
无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牢笼里面长达八百年，而这八百年，恨入骨髓的仇敌一直在耳畔喋喋不休，他却从未说过一句话……这样一个人，八百年之后终于脱离樊笼，要清算血仇时，他所表现出来的，还会是他原本的模样吗？不可能的。
‘我认识的那个……也许不是令诸天……’兰不远怔怔地想，‘那只是八百年光阴罩在他脸上的面具而已！’
那原本的令诸天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等等！似乎哪里不太对……
兰不远突然睁大了眼睛。
她想到了一件让她头皮发麻的事情！这样大的疑点，这样明晃晃地摆在她的面前……而她居然直到今日才意识到，这件事情有多不对劲！
兰不远打了个冷战。
……无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元极仙尊是靠着双生子的感应来绕过无垠的规则降下神念分身的？若是早就知道的话，以无道的手段，怎么可能查不到这个人？
但事实上，元极这位孪生兄弟一直活得好好的，直到令诸天之魂回归无道本体！
如果这件事情是从金妃那里知道的……那么这一切，会不会原本就是无道的算计？！如果他是故意把残魂扔给金妃从而得到消息……那么，金妃下凡，有没有可能也是他的设计？兰不远不寒而栗，拢了拢身上的棉布衣裙，结结实实地哆嗦了一下。
她根本不了解令诸天，更不了解无道！
兰不远突然感觉到了真切的恐惧。
是什么让她以为无道是个既厉害又无害的自己人？！
兰不远的心缓缓地悬到了半空。
船尾的暗卫三收起了真气。飞舟彻底地停稳了。
下了飞舟，一队等候多时的暗翼成员靠上来，看着暗卫三。
暗卫三点点头，示意大伙兰不远是这一行的领头人。此时，暗卫三才发现一个很尴尬的问题——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位身穿药人袍的家伙？！
他求助地望向十九。十九也懵了。
谁能想到这个又老又丑的女炉竟然平步青云，一两日之内，从女炉晋升到药人，又晋升到暗翼行动的领头人？！坐飞舟也没这么快的呀！快到了城主还没来得及给她赐名字呢！
暗卫三尴尬地咳了一声，道：“这位便是此次行动的领头人，直到与星宿师大人会合。星宿师大人还没有消息？”
“是。”留守小分队的领队上前答话，“没有任何动静，实在令人担忧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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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7章 杏花村
天色已暗了，四周飘着脑袋大小的团团火焰，随着海风微微起伏，乍一看，很像乱坟岗上遇到的鬼火——是使用火属性真气的暗卫们点起的“灯”。
兰不远叹息着，走近那一近扭曲的空间。
看起来它很像一道门。可容两个人并肩通过。
兰不远犹豫了。
如果这是一道空间裂缝，天知道进去了还能不能出得来？若是一不小心又跑到了几年之后，那啾啾啾怎么办？想到她灰白的脸色、哀伤绝望的被冰封的目光，兰不远的心仿佛被细密的丝线拉扯着，实在无法狠心斩断这份淡薄的牵绊。
兰不远回头问道：“我们能不能先去禁域？”
暗翼成员见鬼一样瞪着她。
十九捂着自己的脑门，呻|吟道：“大娘，禁域是什么地方？便是城主也不敢用蛮力去闯的！你是长了几个脑袋，敢问出这一句话的？！”
兰不远有些奇怪：“不是说黑帝毒只有禁域中才有吗？若是进不去，那毒哪来的？”
“当然是主界的仙君取出来的喽！”十九无奈地望着她。
兰不远故意问道：“那星宿师怎么也能进得去？”
十九叹：“你若有大人的本事，那你也能进得去。”
说了跟没说一样。兰不远暗暗叹了口气。
看来别无选择了。
兰不远示意黑猫过来。
“你……你要点哪些人跟你一起进去？”十九警惕地盯住兰不远，把暗卫三拦在了她的身后。
“我一个人去。”
“嗯？”十九瞪圆了眼睛。
“不要跟来。”兰不远一边说，一边弯腰抱起大黑猫，一脚踏进了那道扭曲的“门”。
“这……这……”十九震惊地扑了两步，在那道“门”前及时刹住了脚，回过头，冲着呆若木鸡的一众同僚喃喃道，“她干嘛跑这么大老远来寻死啊？连猫都比她聪明……”
众人呆呆地摇头，看了看地上那只从兰不远魔爪中死里逃生的大黑猫。在兰不远进门的一瞬间，它果断身体一缩跃了出来，此刻正蹲在地上舔爪子。
大星宿师失踪之后，暗翼的精英们知道此事不简单，特意派人赶回黑水迷城禀告凤城主，而凤城主派出了实力最强劲的几位高手，还将压箱底的法宝掏出了好几件交给他们带过来。谁知这个药人压根不按常理出牌，自己就冲进去了。
暗卫三浓眉紧皱，踏前一步。
“城主命我全力协助，我跟进去看看。”
“别——”十九扯住了他的衣袖，眼珠子乱转半天，挤出一个理由来，“她说了不要跟去，先等等吧！城主既然让她全权作主，自然有城主的考量。”
“也对。”暗卫三低头看了看十九的手，心中默默叹息。
……
兰不远站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乡间的田野。
看起来是精心打理过的。稻浪随着微风轻摆。
抬头一看，一轮惨白的太阳当头挂着，日光照在身上有些冷。
外面可是入夜了呢。
兰不远踏着田梗慢慢走，观察着四周。视线的尽头环着白雾，望不到天际线，没有远山，稻田一片寂静。
正前方，有村庄。
仙界的人并不需要进食。通过呼吸摄入体内的真气足以支持日常的消耗，吃食酒水只是满足口舌之欲而已，并不是生存必需。
所以……种这么多稻谷干什么？
兰不远微微有一点紧张和兴奋——该不会回到凡界了吧？！
她小心地靠近村庄。
村头有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榕树，远远地，看到几个孩童围坐在树下，居中是一个老叟，摇着一把破烂的蒲扇，晃头晃脑在给孩童们说故事。树上有蝉声。
忽然，吱呀摇晃的蒲扇不动了。
老叟慢慢抬起了头。
背对着兰不远的四五个孩童缓缓转过了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连树上的蝉也噤了声。
一瞬间，万籁俱寂。
兰不远脊背窜起一股寒流，手指微动，犹豫要不要召出骨刺。
……猫呢？！
她突然发现，从进入这个诡异的地方开始，黑猫就不在身边了。
‘还真是靠不住啊……’
兰不远退了两步，警惕地盯住榕树下这一群很不正常的家伙。
就在兰不远掌心冒汗，犹豫着要不要先走为上时，那老叟忽然笑着站起来了。
“大妹子，迷路了？”老叟扬声问道。他一笑，满脸都是褶子。
兰不远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感觉照在脊背上的阳光也没那么冷了。
“啊，”她答应一声，问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嘿……这儿是十万大山里的杏花村，想出去可难喽！”老叟踢开两个孩童，摇摇晃晃地扇着蒲扇走了出来，呲起一嘴黑黄的牙，笑吟吟地对兰不远说，“老哥可以给你带路啊，也可以给你说故事，你想知道什么，老哥这里都有答案。当然，这么好的事情自然是要收取报酬的，不贵，只要一个香火钱！”
‘还真不贵，’兰不远寻思，‘无道一幅画像还要五个香火钱呢！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能先打听到这里的情况，找人也好，出去也罢，总要方便许多。就算上当受骗，也不过一个香火钱罢了，送他又如何！’
于是兰不远抬起右手：“散我香火，一。”
一枚小指甲盖大小的红叶躺在手心，在这一处略嫌惨白的空间中，它显得异常明亮。
老叟的眼睛“噌”一下冒起了光，死死盯住兰不远的手掌。榕树下的孩童们也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提线木偶一样，慢慢围向兰不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
兰不远突然握起拳头，收回了香火钱。
“老爷子，我想问一下，早些时候，杏花村是不是来过几个外人？”
老叟眼眶直跳，急急道：“你这个大妹子，怎么出尔反尔呢？”
兰不远摇摇头：“不是出尔反尔。散我香火，十。”
一枚更大的红叶出现在她掌心。
“带我去找他们，我给你十个香火钱。若是找到了，再加一百。”
兰不远打量着老叟。
六个孩童静悄悄地站在他的身后，在苍白的光线下，个个面色如纸。
老叟脸上并没有多少欣喜。
他说：“你要找的是……四个穿黑衣裳的人对吧？我知道他们在哪里，带路可以，你得先给我香火钱，一个就可以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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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8章 画风突变
兰不远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老叟。
第一次取出一枚香火钱时，老叟欣喜得几乎站不住脚，盯着她的手掌双目放光。
第二次取出十枚香火钱，老叟反应平淡。
兰不远微微一笑：“不相信我有一百香火钱？看着！散我香火，百！”
十足一副怕被人瞧不起的暴发户土财主嘴脸。
她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眼珠子大小的红叶。
老叟赔着笑：“怎么会不信呢！用不着那么多，一个香火钱我就带你过去。大妹子，你瞧，俺们杏花村的人就是这么实诚！”
兰不远根本没把一个香火钱当回事，但老叟的反应却让她起了疑心。
“不，你先带我过去，见到人就给你一百香火钱。我向来说话算话。”兰不远不紧不慢地收起了手中的香火钱。
老叟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失望。他身后的孩童们也沉下脸来，盯着兰不远紧握的拳头。
惨白的阳光照得人浑身发冷。
僵持了一小会儿，老叟“嘿”一声，挥了挥手：“得，信不过，老头子我也不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您自个儿寻去吧！我可得提醒一句，咱们村时常有野兽出没，地上埋了许多陷阱和铁夹子，没有熟人引路呀，嘿，自求多福吧！”
他摇着蒲扇走回了榕树下。
见六个孩童还盯着兰不远，老叟啐道：“不要脸皮小崽子们，还不给我回来！”
孩童吞了吞唾沫，转身走向老叟，时不时转回头来，恋恋不舍地望一眼兰不远的拳头。
“嘿，一个钱也不舍得！嘿！”老叟冷笑几声，倚着树眯起了眼睛。
孩童围成一圈坐在他身侧，寂静无声。
兰不远略犹豫了一下，抬脚走上通往村庄的土路。路边果然设有一些陷阱和障碍物，路上倒是没有，看来的确是为了防着野兽潜入村庄。一圈半人多高的铁疙瘩篱笆墙围住了整座村庄，只留出了那一条土路。兰不远再度犹豫了一下，回头望了望，见那老叟躺在树下，六个孩童依旧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她不再犹豫，抬脚走进了村中。
左右两旁是土制的矮房子，窗户都闭得很严实，门合得很紧，都落着锁。
兰不远凝神去听，没有听到半点人声。
她继续沿着土路往里走。
她是从西边进入杏花村的，在远处时，明显能看出杏花村东边建筑更加密集，房子盖得更高更大，显然村东更加富足繁荣，人员更聚集。无道他们如果到了这里，很可能会在村东。
兰不远小心地路过一间间矮土房。
忽然，左边的屋子后面传来了呼救声。
“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兰不远从两间矮房子中间挤了过去，雪白的棉布裙上抹得灰一块黄一块。
到了屋后，并没有见着人。
凝神一听，声音是从不远不近的地方传过来的。
那里布置了一整排铁疙瘩刺墙，将村子圈在里面，铁疙瘩刺墙下面是一整溜陷阱。若是有擅长跳跃的野兽跃过了这一堵铁疙瘩刺墙，就会落在刺墙下的陷阱里。
呼救声正是从陷阱里面传出来的。
兰不远并没有直接过去看，她先查看了附近几个陷阱。有的深，有的浅，陷阱中倒插着许多削得尖尖的木刺，有的木刺上面带着黑色的污渍，像是被血染过。
兰不远终于走到传出呼救声的陷阱面前。陷阱边缘，有一行滑往下方的小手印。
垂头一看，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坐在木刺中间，仰着头，隔一会儿，喊一嗓子“救命”。
“救救我！”孩童看见兰不远，呆滞的眼睛里迸发出喜悦的光芒。
他扶着地面站了起来，向着兰不远高高举起了一只手。
兰不远用眼量了量二人之间的距离。刚刚好，伸手可以抓住他，也不至于把自己拖下去。
“咦，我怎么觉得你很眼熟？”兰不远趴在陷阱边上，好奇地眨巴着眼睛。
孩童面色微微一呆，旋即咧嘴笑起来，“因为我和张大一、刘小二、李三三、伍老五长得都很像啊！你待久了，就能分得清我们几个了。”
“我用腰带拉你上来。”兰不远解下了腰带。
孩童委屈地撅起了嘴：“我不要腰带！万一断了，我跌下来会摔死的呀！”
“不会断！”兰不远自信满满。
“……那我怕我抓不住呀！你抓住我，拉我上去不就好了吗？你拉我手啊！”孩童委屈巴巴地盯着兰不远，盯得她心里直发软。
可她并没有打算伸手。
陷阱中木桩倒刺栽得很密，若是不慎掉下去，不被木刺扎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是自己爬下去的。陷阱边上那两道小掌印就是证据。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兰不远已经看出对方想要做什么了。
老叟、孩童，他们要做的事情都一样——触碰兰不远的手。
所以兰不远第一次拿出香火钱时，老叟十分兴奋。那是因为他觉得可以成功碰到兰不远了。
而兰不远拿出十枚、百枚香火钱，老叟却兴致缺缺，因为他知道，兰不远不会即时就把香火钱给他。那么他为什么不肯带兰不远去找无道他们，然后再收取香火钱呢？唯一的原因便是，无道他们知道了某些真相，只要兰不远与他们会合，就会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老叟的目的自然也不可能达到，所以他连试也懒得试。
想通了这一层，兰不远笑吟吟地对陷阱下的孩童说道：“我不会把手给你。”
她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然引起了孩童极强烈的反应。
他愣了一愣，然后目光变得直勾勾，身体像是突发了羊癫疯，胡乱地甩着双手，根本不顾身边密密的尖木刺。
便看到他细瘦的胳膊不停地从木刺上穿过……
穿过？！
惨白的阳光之下，虎头虎脑的孩童皮肤慢慢地变黑，他的脸开始膨胀，终于在“砰”一声炸响之后，孩童脸上只留下一个碗口大小的黑洞！黑汁翻飞，那黑洞之中，突然窜出一条手腕粗细的黑色长舌，直袭兰不远面门。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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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章 夹缝求生
兰不远头皮发麻，身体后仰避开了这一击，没让那黑色的汁液溅到。
幸好那黑舌长度有限，只能堪堪探出陷阱边缘。
它就像一条通身裹满了粘液的蛇，胡乱地拍打在泥地上，兰不远发现黑舌之上密密地生满了肉|刺。一阵“啪啪”乱响之后，黑舌底部已粘满了黄土，它不屈不挠，拼命往上探，灵活地击打在陷阱边缘。
一番搜寻无果，陷阱下方传来了低哑的吼叫声。
兰不远并没有离开。
她卡住陷阱下方的视野盲区，小心地绕过两三处陷阱，翻到了铁疙瘩刺墙外面，矮下身子，藏在两面篱墙的夹缝中。
约摸一炷香功夫，陷阱中变成了怪物的孩童终于意识到猎物已经逃走，便不作声了。
兰不远静静地等着。
她要看一看，这怪物是不是又会回变孩童的模样，继续引诱下一个人。
气氛重新静默下来。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兰不远发现了一个问题，天上的日头根本就没有挪动地方——铁疙瘩刺墙投下斑驳的影子，印在她的身上。她一动未动，落在她身上的影子也自始至终没有挪动过半寸位置。这个发现让她手足冰凉，心底发寒。
兰不远眯起眼睛，仰起头，仔细端详天上的太阳。
并不刺目。定定看了一会儿，兰不远闭上眼睛，让黑白相反的图相慢慢呈现在眼皮上。
这个“太阳”果然不正常！
它像一只眼睛。“眼白”的地方是浅白色，而“瞳仁”的地方则是深白色。它发着光，虽不刺眼，但凝视着那样一团白光是无法发现这一处异常的。只有直视它一段时间，然后闭上眼，当颜色相反的图相“反刍”出来，才能看清楚它的真容。
兰不远头皮一阵阵发麻。
她心头涌起一股渴望，迫不及待想要与无道他们会合，但理智让她死死压制住了冲动，依旧一动不动，潜伏在这铁篱墙中，静静地打量着外头。
陷阱下毫无动静。
就在兰不远耐心即将告罄时，几个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低矮的土房子后面。
正是村口榕树下见过的那个老叟。他的身后跟着五个孩童。
兰不远眯了眯眼。
果然没有看错，陷阱下的孩童，正是方才跟在老叟身边的六人中的一个！只因为在村口遇见时，这六个孩童面无表情，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不像陷阱中的孩童那样神情生动，虎头虎脑，所以兰不远一时没能十分确定。
但看见老叟身边的孩童少了一个，兰不远心中就有数了。
这样看来，老叟当是他们的头目。头目在时，喽啰们没有私自行动的权利，所以老叟骗兰不远一个香火钱，这些孩童只能站在后面眼巴巴地望着。但他们却有着自己的小算盘，陷阱中这个，显然是想偷溜出来，吃下兰不远这份独食。
一想到这几个人也是怪物，兰不远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好了。
她突然有一点后悔，担心自己藏在这么近的地方过于冒险了。两面墙之间，只有一个身位的空隙，若是这群怪物跳上铁疙瘩刺墙，她岂不是要被居高临下地瓮中捉鳖？！
但现在已经不容她后悔了。老叟和那五人已来到了不远处，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根鱼叉一样的东西。
“陆小溜——”老叟阴恻恻地唤。
陷阱下面寂静无声。
“声音是这边传出的没错？”老叟慢悠悠转过头，问身后的孩童。
“是啊。”一个长条脑袋的孩童回道，“先是隐隐约约听他叫救命，后来就听见了黑死鬼的叫声。我觉得他是被抓去吃掉了吧！”
“呸！老鸦叫，祸事到！”老叟反手扇了孩童一嘴巴。
孩童不忿地扁了下嘴：“您若是不信，干嘛带了武器来？”
兰不远从铁篱墙的细缝中往外瞄，心中暗道，‘听他们说话，所谓黑死鬼应当就是那小娃儿变成的怪物……他们难道不知道这小娃儿是怪物？’
“你们，把陷阱都检查一遍。”老叟发号施令。
五个孩童不甘不愿地四下散开，走向一处处隐蔽和不隐蔽的陷阱。
其中一人直直走向藏了怪物的那一处。
兰不远不禁有些紧张。
她紧紧盯着这个孩童。在惨白的日光下，他的肤色白得异常，就像是黑水迷城中的白玛瑙，没有活气。但五六岁的男娃娃，看起来着实有几分可爱。尤其是撅着嘴，一脸不情愿的别扭样子，叫人忍不住想要提醒他当心陷阱中的怪物。
兰不远狠狠地天人交战一番。
终于没吱声，看着男童走到陷阱旁边，探头去望。
兰不远的心跳声“怦怦怦”地回荡在狭窄的铁篱墙内。她感到口干舌燥，喉咙发紧。
“哎呀！”
男童大叫一声，猛地往后一窜。
一条黑舌紧随其后，重重地抽在了陷阱边上，鱼一般，“啪啪啪”地四下胡乱地拍打。
兰不远松了一口气，感觉到了后背上已爬满了冷汗。
那老叟“哈”地发出一声暴喝，鱼叉脱手而出，“铮”一声，便把那条黑舌给钉在了土里。
五个孩童聚了过来，其中一人把自己手中的鱼叉递给老叟。
老叟一边察看四周，一边走向陷阱，到了陷阱边上，他左手握住那根钉住了黑舌的鱼叉叉杆，将那不断挣扎的黑舌死死压住，右手掂了掂孩童刚刚递给他的另一根鱼叉，对着陷阱下方，猛力地直戳了下去！
因为视野的原因，兰不远无法看见地平面以下的情景。
只见黑色的汁液高高地飞溅起来，陷阱下方的怪物发出了一声极其嘶哑惨烈的吼叫！
老叟面色不变，死死摁住钉着黑舌的鱼叉，另一只手拔出鱼叉，复又重重刺下。他不断地重复着抽、刺的动作，陷阱中的惨叫声飞快地衰弱下去。
终于只剩下垂死的吐气声。
老叟继续搅动手中的鱼叉，直到没有了任何声息，也不见黑汁溅起，方才作罢。
他抽回了两根鱼叉，疲倦地挥了挥手：“是陆小溜。他应咒了，一定是那个女人拒绝了他。”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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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0章 瓮中捉鳖
听到老叟说出“应咒”二字，几个孩童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惊恐地叽叽喳喳议论起来。可惜他们没有说什么实质的内容，只是一个劲地表达自己的恐惧，以及抱怨陆小溜犯错。
“也别太担心，”老叟安抚道，“陆小溜太心急了，这才触发了黑死咒。那女人未必能发现我们的秘密，也许她只是单纯地见死不救。记住了，在确定万无一失之前，千万千万不要暴露了自己，你们好好记住我是怎么做的，多学着点儿！”
“马大爹，我明白了。”细长脸的孩童虚心地答道，“她都已经拿出一个香火钱了，您还是沉住气没有起咒。以后我们一定更加注意——村长他们对付那三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大爹要不要过去看看？”
“也好，得让那些小子知道，又有一个女人进来了，甚至有可能已经发现了秘密。伍老五，你跑得快，先去报个信。”
“嗳！”细长脸的孩童飞快地向着东边跑去。
‘咒……黑死咒……’兰不远暗暗琢磨。
原来他们想要碰她的手是一个咒，如果被她拒绝，他们就会应咒，变成陷阱中被他们称为“黑死鬼”的怪物。老叟毫不留情地杀死了陆小溜，这证明人变成黑死鬼之后，就不可能再救回来了。
兰不远轻轻叹了口气，旋即，浑身寒毛都炸立起来！
老叟不见了！
‘可能是视野的原因……’兰不远缓缓地吸着气，把眼睛挪到另一处铁篱的缝隙间向外望。
还是没有。
除掉跑去报信的那一个，剩下的四个孩童垂着头，站在原地没动。老叟没了。
兰不远心脏怦怦直跳，抽着嘴角抬起眼睛慢慢往上望……
万幸，老叟并没有爬到她头顶上。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看着自己身上斑驳的影，直骂自己傻——若是老叟爬到上面，怎么会看不见他的影子呢？
……等一等！方才那个变成黑死鬼的陆小溜还活着的时候，身体是不是毫无障碍地穿过那些木倒刺来着？！
他们……本来就是鬼啊！
鬼有影子吗？！
兰不远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从篱笆缝中往外望。她方才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所以也没有留意外面那几个孩童脚底下到底有没有影子。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兰不远急切地把眼睛贴在一处较大的缝隙上。
正正对上一只略有些浑浊的眼珠！
这一瞬间，兰不远吓到失语了。
心中有个小人儿拔足狂奔，一路“啊啊啊啊啊”狂叫着，窜出了这个该死的地方，回到华丽精美的飞舟上，命令暗卫们即刻启航，永远不要再回这鬼地方来！
兰不远手心冒汗，呼吸停滞，呆呆地和这只浑浊的眼球对视，一动也不动。
大脑一片空白，连心跳都感觉不到了。
她很想放任自己尖声大叫宣泄心中的恐惧，但经验告诉她，这样做的人一般来说结局都很惨。
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害怕！
这些缝隙很小，鱼叉是插不进来的。老叟想要动手，只能是爬到上面。这样的话，兰不远就有机会往左右两边逃，多少有一点腾挪的余地。只要让她逃出这墙篱笆墙，就凭她过人的逃命本事，这风烛残年的老叟肯定是拍马难追。
这般想着，兰不远稍微冷静了一点。她决定先召出骨刺。
就在心念刚刚要动时，篱笆墙外的眼球突然离开了。老叟背对着兰不远，负起手，走向那几个孩童。
“走！村东看看去！”
兰不远呆呆地望着一大四小远去的背影。
‘原来他没看见我……’她怔怔地想，‘果然，没有乱喊乱叫是对的。’
直到老叟一行消失在矮土房后面，兰不远才意识到忘记看一看他们究竟有没有影子了……
险些被瓮中捉鳖的恐惧萦绕在心头，兰不远急忙手足并用爬出了铁篱笆墙。
虽说吓了个半死，不过好赖是有了收获。
兰不远寻思片刻，从袍角撕下几条棉布，把双手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虽然不知道隔着布料那什么黑死咒会不会生效，但多多少少，总能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
看着裹成了两只大球的手，兰不远轻轻松了一口气。她把双手一缩，藏进了宽口的袖子里。
这一下，双重保障。
她小心地走到陷阱边上，探头一望。
只见那只黑死鬼被数根倒刺刺穿了身体，脸上的大洞被捣得稀烂，长舌几乎被整根切断，只剩下几条灰白色的筋腱藕断丝连。
死得不能再死了。
黑色的脓水流满了陷阱底部，在惨白的阳光下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淡淡腥臭。
兰不远从芥子中取出了骨刺，她记得骨刺最克制这些鬼物。重见天日的骨刺发出了愉悦的轻鸣，兰不远拎着它粗的一头，小心地把尾梢探入陷阱，戳了戳陷阱中的黑死鬼尸身。
骨刺尾梢与那尸体接触的地方，响起了轻轻的“嗤”声，一缕淡淡的黑烟升腾起来，半晌，骨刺在那尸首上留下了指甲盖大小的一个浅坑。
骨刺到了仙界也不中用了！
兰不远哀叹一声，压下想要流泪的冲动，快速地离开了陷阱区域。
她藏身在矮土屋后，慢慢探向村中。明白了眼下的处境，兰不远知道自己只能进、不能退。村庄围着铁篱笆墙，这说明村外极可能有黑死鬼，也许数量还很多！骨刺能对这些鬼物造成伤害，但这伤害实在是太温柔了。如今唯一的生路，便是与无道他们会合，一起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走了十几丈，依旧不闻人声。
兰不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袍。在这种地方，白晃晃的衣裳实在是太招眼了。犹豫片刻，她滚到黄土堆里来回地蹭，生生把一件白衣蹭成了灰黄色。
‘这老头说，村长带着人正在对付无道他们……’兰不远暗想，‘我得快一些！’
当她从两间矮房的夹缝之中侧身通过时，地上突然弹起了一张大网！这个地方转身都困难，根本不可能避得开！
……兜兜转转，还是被人瓮中捉了鳖！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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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1章 劫后余生？（感谢老夫不吃鱼打赏和氏璧+）
地面上弹出的网，根本不可能躲避得开。
兰不远被包成了一只粽子。有人在外面扯着收紧的网绳，把她从两间矮土屋的夹缝中拖了出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兰不远对上老叟那一双浑浊的老眼，心中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老东西，分明早就看见了她！但他意识到铁篱笆墙里的兰不远不好捉，于是不动声色故意装作没看见她，骗她放松了警惕，然后他借着熟悉地形的便利藏了起来，摸准了兰不远会走哪一条路之后，布好罗网等着她！
简直是成精了！
兰不远像一条死鱼一样，任他拖着走。
倒也不能全怪她大意，这一路她已经走得非常小心，奈何这网藏得实在是天衣无缝，墙角还布置了蜘蛛网……这叫人怎么能猜到下边还埋了一张网嘛！
不对。
兰不远明白了。这张网并不是针对她来布置的，而是原本的陷阱之一，只不过正好被老叟用来捕她罢了。
“哎，哎！”兰不远仰面朝天，冲着老叟直眨眼，“你这样带我去找他们，香火钱还要不要了？”
老叟愣了下，呲起一嘴黄牙：“放心，会让你和他们团聚的。”
他的笃定叫兰不远的心微微一沉。直觉告诉她，老叟的表情和语气透露出来的，并不是对“能不能让他们团聚”的自信，而是对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的笃定。那么……无道他们已经……出事了？！
老叟把兰不远拖进一间较大的屋子，掀开屋角一块木板，地面上露出一个可容两个人通过的洞。
他把兰不远拖到洞口，塞了进去。
“啊！”兰不远向下坠落。还没等她把手脚挥舞开，屁股已经着地了。
“……砰！”
刚刚在凤倾绝楼下摔散架的身体又散了一回。
老叟笑嘻嘻地合上了木板，兰不远眼前一片漆黑，她没有妄动，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少时，朦朦胧胧能感觉到一点微光了。
兰不远环视一圈，发现这是间地窖。一丈见方，墙角还有一些干瘪腐烂的菜叶子，四周充斥着潮湿的霉味。倒是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
兰不远依然被包裹在那张渔网里面，淡淡的水腥味在这幽暗的地窖中显得异常刺鼻。她想要扯掉身上的网时，突然发现这张渔网并没有整个地掉下来，而是悬空挂着，定睛一看，发现有一段网绳卡在了上方的木板夹缝里。
兰不远眼睛微微一亮——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
她盯了盯困住她的网，张嘴咬去。
幸好这只是寻常的渔网。
兰不远一边用虎牙把网绳啃得吱吱作响，一边纳闷这鬼地方为什么要使用鱼叉和鱼网？也不像能养鱼啊！
很快，兰不远在渔网上啃出一个破洞，钻了出去。
她先是踹了这张可恶的渔网一脚，然后抓住它往下扯了扯，发现夹在上方木板缝里那一部分还夹得挺结实，足以让她攀着渔网爬上去。
正准备行动时，头顶上方传来了脚步声。
老叟在和一个听声音难以分辨年纪的人说话。
“村长，陆小溜对这个女人起咒，结果他自己应了咒。也不知道这女人究竟知道了多少。现在人已经被我逮住了，关在地窖呢，您说怎么发落？”
村长回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马大爹，我知道你时间不多了着急，但她既然让陆小溜应了咒，那很可能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秘密，对她起咒太危险了！”
“唉，我知道。”老叟叹息。
“取油来，点火烧了吧，”村长说道，“不要动手去杀，太危险了。”
“嗳好，我这就去！”
老叟的脚步声渐渐远离。
兰不远瞪着眼睛，急忙解掉了把双手裹成圆球的布条，然后手足并用，抓着渔网噌噌噌爬出一人多高，眼见着一伸手就能碰到头顶的木板了。
这个时候，她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若是推开木板，那么卡在木板与地面之间的渔网就会落到地窖里面去，她将无从借力，也跟着跌下去！
……骨刺？
兰不远眼珠一转，视线凝在了躺在地窖地部的骨刺上。它被缠在渔网中，发出微鸣，难以动弹。
‘骨刺在这里不能飞！’
兰不远赶紧爬回地窖地底，将骨刺横着叼在嘴里，蹭蹭蹭爬到木板下面，用骨刺绞住渔网，将它钉在了木板旁边的泥土里。
这一串动作叫兰不远浑身都汗湿了。
固定好了渔网，兰不远卯足了劲，伸手去推那一块木板。
没想到出乎意料的轻松！
她的手指刚刚触碰到木板，它就离开了地面，被轻轻地挪到了一旁。
乍然接触到明亮的光线，兰不远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眉头皱得死紧。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身体一仰，向后方轻轻荡开少许。
一张年轻的脸出现在四方的空洞上面，他看见了渔网，顺着渔网勾下头一望，便望见了满脸紧张的兰不远。
“嘘——”年轻人抬起一根手指，竖在下唇上，急急地对兰不远说道，“别出声，那老头去取油，要点火烧你！是星宿师大人让我来救你的！”
兰不远稍微适应了光线，抬头一看，见这个年轻人果然穿着暗翼成员的黑衫，心中不由得涌起了浓浓的激动和喜悦之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席卷全身，叫她手脚发软，一时使不上力气。
年轻人见她不动，催促道：“我是十六，快，大人他们还在等我们呢！快，把手给我！我拉你手上来！”
他把一只手伸进地窖，想要拉兰不远上去。
兰不远也伸出了手。
她看到年轻人的眼睛里亮起了叫人心颤的光芒！
不、不对、哪里不对……
“我不会把手给你。”在二人手指就要触碰的一刹那，兰不远五指握成拳，缩了回来。
自称十六的年轻人僵住了。
他依旧探着手，却是一动不动，眼珠瞬间失去了神采。
兰不远头皮发麻，这一瞬间，竟不知该庆幸自己反应快了一拍，还是该忧心自己要寻找的同伴可能已经不在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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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章 等的就是你
十六的皮肤开始变黑膨胀。
兰不远瞳孔紧缩，抓住渔网的手一松，身体直直坠落到地窖底部。
一条黑舌险险地擦过了她的头皮！
落到地窖底部，兰不远蜷起身体，就地一滚。
黑舌的舌尖“啪”一声击打在她的落点。兰不远把扑腾到喉头的心脏咽回腹中，滚到地窖一角，将后背紧紧贴着潮湿的土墙，警惕地盯住上方探下来的黑舌。
变成了黑死鬼的十六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并没有往下跳。
这让兰不远稍微心安。
她很快冷静了下来。自从到了这个地方，大约是受那惨白日光的影响，整个人有些心神不宁，总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后背凉飕飕，遇事容易一惊一乍。
此刻既然已经大概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也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什么，便不该再神神叨叨了。兰不远缓缓调整着呼吸，尽量不去想被这黑舌碰到会发生什么事情，同时把呼吸放得极轻极缓，不让浓烈的腥臭味干扰到自己判断。
眼风四下一扫，对眼下的处境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骨刺绞住渔网，死死地斜着钉在木板边上。渔网垂悬在半空，被那条黑舌拍得左右晃荡。幸好黑舌上的液体看起来并没有腐蚀性，被染黑的渔网看起来挺恶心，但好赖还是全须全尾的。
黑死鬼用漆黑的手爪扒住方形的洞口，将小半个身体探下来，以便黑舌伸得更长。幸好地窖不算太狭窄，无论它如何拉扯，兰不远总能与舌尖保持一尺以上的距离。
她不敢有半分松懈。
随着时间推移，处境只会越来越凶险！
老叟去取油和火，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兰不远可不敢指望着老叟和这黑死鬼一见面就互掐，让她渔翁得利。以那老叟的身手和脑子，看见黑死鬼扒在地窖边上，十有八|九会不动声色，悄悄靠近，一脚把它踹下来，然后连黑死鬼带兰不远一锅烩了！
兰不远两边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事态越是紧急，人越是容易陷入焦虑的状态，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办法来。
而此刻，就算有万千妙计，也是一个也施展不出来——黑死鬼很显然是不会和人沟通商量的，兰不远只要不紧贴着墙壁，就会被那条黑舌扫到，至于被黑舌扫到会有什么后果？她可一点都不想以身试法。
抬起头一看，方形的洞口探出一张黑乎乎的脸。说是脸，其实根本已经没有了五官，就连头发也在肢体膨胀的时候脱落了。原本是眼鼻口的地方，只余下一个碗口大小的黑洞，洞中探出那一条黑舌。扫一眼都让人头皮发麻，浑身发软。
再看那条黑舌，它似乎有一定的延展性，发现够不到兰不远，它正在一点一点地拉长，每蜷缩一次，都会多弹出一小截，收缩了几次，眼见着距离兰不远已不足半尺了！而黑死鬼似乎意识到猎物近在咫尺，舌尖开始兴奋地颤动起来，抽出两根细骨一般的分叉，更是叫人毛骨悚然！
兰不远眼风一掠，落在骨刺身上。骨刺绞着渔网，钉在洞口旁边。
她犹豫了片刻，把视线滑开。
骨刺虽然在仙界无法飞行，但召它脱离墙壁掉到自己手上应该不是问题，但那样做的话，虽然能对黑舌造成伤害，却是彻底断绝了后路。况且，兰不远能够周旋这么久，仅仅是因为这黑死鬼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往下跳，但若是吃了痛，难保它不会扑下来，它若是下来了，在这狭窄的地窖里，兰不远可就只剩下一条死路了！
兰不远根本没有把握独自对付一只黑死鬼！
如今没了御凌霄，还牙变成了一件死物，而心想事成又被凤倾绝抢走……兰不远磨着牙，心中五味杂陈。
她飞快地在记忆中搜寻可用之物。
‘有了！’
兰不远呼吸急促起来。琳琅君的芥子中存了不少杂物，别的派不上用场，但那几只丹鼎……
“啪！”黑舌猛地又拔长了一截，击打在兰不远的脚边！
她跳到旁边，惊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一击之后，黑舌仿佛力竭了，长度缩减了许多，距离兰不远又有一尺远了。它亦不再胡乱地尝试，只软耷耷垂下来，似乎在积蓄力量。
兰不远压下“怦怦”乱跳的心脏，飞快地从芥子中取出了五只大小不一的丹鼎，又取出了一条缚灵索，绕过丹鼎的鼎耳，将它们捆成了一堆乱糟糟沉甸甸的青铜杂器。
她抓住两只尖尖的鼎脚，吃力地把这一坨重物摇摇晃晃地举了起来。
就在这时，黑舌猝然一窜，迅猛无比地刺向兰不远！
“等的就是你！”
黑舌卷到脚下的一瞬间，兰不远对准了这条活蹦乱跳的恶心之物，猛地将手中的重物向下砸去！
“轰！”
绑在下方的那只丹鼎最是沉重，再加上压在它上方的四只丹鼎的重量，那可真是死沉死沉的。一砸之下，三只鼎脚瞬间便陷入了地下，鼎腹落到了地面。而黑舌的舌尖刚好被鼎腹压住，黑死鬼脸上的黑洞霍然涨大了一倍，痛得差点儿把舌根都吐了出来。
凝滞一瞬后，黑死鬼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叫。把舌头伸那么长是它积蓄力量爆发的结果，它并不能长时间地维持这样的长度，没吼两声，便被回缩的舌头拽着，整个身体翻进了地窖之中！
而兰不远在制住黑舌的一刹那，重重一蹬墙壁，身体借力跃起，抓住了吊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渔网，手脚并用使出了全力，几下便窜到了洞口，正好和坠落的黑死鬼擦肩而过。
她手臂一攀，抓住了洞口的泥地，将体内能动用的少许灵气全部聚于双臂之上，用劲一撑，翻身而上！
疾如鼓点的脚步声已来到了屋外！
黑死鬼的叫声动静太大，把人引来再正常不过了。
兰不远急忙抽出骨刺，余光瞥见渔网慢慢坠下，罩在了黑死鬼的身上。而她疾走两步，一个鱼跃扑出了窗外，也顾不得窗外会不会有人经过了。
就在兰不远顶开窗户跃出去之时，老叟左手捧着油罐，右手拿着火折子，正好踏进了屋中！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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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3章 阴谋诡计
兰不远匆匆四下一扫。
惨白的日光下，黄土路静悄悄地平躺着，视野之中没有人烟。
兰不远松下半口气，抑制住不顾一切逃向村外的冲动，小心地缩在窗户边，往里望去。
老叟背对着她，这并没有让兰不远放松警惕。
兰不远并不是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不需要等到伤疤好，她早已经忘了痛。但她却记得伤疤是怎么来的。
当局者迷，兰不远后背、脚底都没长眼睛，根本无法判断老叟究竟有没有看见她跳窗的举动。
那么，她就不能自欺欺人，认为老叟一定没有看见她。
眼下有三条路可供选择——其一，什么也不管，先逃离这个**庄再说。其二，深入村中，找到无道。其三，留在这里看一看。
本来第二个选择应该是最优选择。
但不知道为什么，兰不远却没有离开。
老叟站在方形的洞口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兰不远静静等待。她的心始终半悬着，因为不确定老叟会不会突然转回头来，对着她说出一些令她心惊肉跳的话。
幸好，老叟很快就蹲下了身，歪着脑袋往地窖里面望。望着他那看似单薄的背影，兰不远的心脏狂跳了起来——若是此时突然从背后偷袭，一脚把他踹下去，会怎样？
兰不远平了平呼吸，没有妄动。
黑死鬼仍在怒吼，吼声中痛意满溢。它正在撞那一堆绑在一起的青铜鼎，因为丧失了理性，它没有意识到困住它的原因是深深扎进了地下的鼎脚，却只知道用身躯疯狂地撞那一堆压住它舌头的讨厌的重物，这样一来，反倒是让丹鼎扎根更深了。
这杏花村的土屋与地基都不甚牢靠，被这黑死鬼一撞，屋顶上扑簌簌往下直落黄灰，地面隐隐传来一下一下的震颤。
兰不远心念电转，脑中不断地分析眼下的形势。
若是老叟没有看见她扑出了窗外，那么他应该想不到兰不远已经逃出生天——地窖中战斗痕迹明显，以正常人的思路，一定以为兰不远已经葬身黑死鬼之腹，或者就藏在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丹鼎中间。如果是这样，对兰不远来说就很有利。
但若是老叟看见了她。那么，他假装不知道她就在窗外，故意背对着窗，露出这么大的破绽来，便是想要引君入瓮了！
兰不远的眼皮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若是老叟认为她和黑死鬼都在地窖中，那么，他直接把油泼下去点了，岂不就一了百了？他还在那儿看个屁呢！
所以，他就是想引她出来偷袭他……
兰不远倒抽一口凉气，身体向后一缩，拔腿就向着东面跑去！
果然留下来是有益处的，若是直接走了，恐怕还会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老叟不知道她已经逃离了地窖。
……
听到窗户边上的动静，老叟咧开一嘴黄牙，笑了。
他把罐子里的油淋到地窖中的黑死鬼身上，扔下了火折子。
“多好的机会让给了你，你却不中用！年轻人不懂得把握机会啊……”老叟叹了口气，摇着头往外走，“浮躁，还是浮躁，沉不住气！”
……
兰不远不知迎着风跑了多久。左右两旁的房舍越来越密集，开始出现砖石房子了。
正前方，一堵灰白的墙将道路一分为二，墙边立着一棵盘根老树。
再近些，看见这堵墙上画着浅墨山水，旁边还有题字，只不过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
土路被墙分割开，从左右两边继续深入村东。
兰不远正犹豫走哪一边时，听到左边传来一些动静。
她小心地望了望来路，确定老叟并没有追来，然后蹑手蹑脚，贴着灰白的山水画壁，慢慢挪向左边，探出头去望。
先是看见一缕青烟。
兰不远一怔，视线往下，便看见一只铁皮炉子，炉子上方搭着一块铁板，一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正在做煎饼！
他做得认真极了，双手戴着巨大的防烫手套，用一把底部平整的小铲子把铁板上的面浆摊平，然后磕开一个鸡蛋，均匀地抹在面浆饼上，随后从旁边的小篓子里抓出青脆的菜叶铺在抹匀的鸡蛋上，滋滋拉拉煎了一会儿，用手中的小铲子把结成了薄饼的面浆从铁板上铲起来，叠成一个规整四方形，用油纸一包，交给站在摊前的人。
那人接过煎饼子，掏出了十个香火钱，递给老头身边的白发婆子。
兰不远望向那个白发婆子。只见她笑容满面，却不露齿。她抬起一只糊满了白面的手，冲着买饼的人摇了摇。买饼的人了然地点了点头，从身后的菜篮子里取出几把青菜，放在白发婆子面前的大筐里。
那只大筐中已装了不少东西。
有零散的鸡蛋，有小袋的谷，有蜡烛，有小包的白色颗粒，看起来像是盐。
‘这几棵蔫不拉叽的青菜怎么也不值十个香火钱啊？以物易物？咦？鬼也要进食？’兰不远茫然地想了一会儿，视线凝在了那对老夫妻的手上。
老头子戴着一双巨大的手套，防油防烫，老婆子在揉面团，双手糊满了湿搭搭的白面糊糊，显然不像是打算找人拉拉小手的样子。
‘这两只兴许是性子比较温和的鬼，说不定可以打探到一些消息。这里的鬼怪十分狡诈，但他们既然手上不方便，那么正好给了我机会——我只要仔细盯着，看到他们把手拿出来我就逃。’兰不远这样想着，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便从藏身处走了出去。
买饼的人还未走远。
见到兰不远，老夫妇明显地怔了一下，然后对视一眼。
很奇异的是，兰不远竟然看懂了他们的眼神。
‘唉，怎么又有生人来了？’
‘唉，作孽啊！’
老婆子从摊子后面绕了出来，不动声色地挡住在兰不远身前。兰不远把眼一扫，知道老婆子是不想让她和方才买饼的人碰上面儿。
兰不远早已领教了这杏花村人的阴谋诡计，自然不会傻乎乎就相信这两个老家伙是为她好。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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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4章 心机深沉
兰不远谨慎地打量着面前这对老夫妇。
能够看懂他们的眼色，就已经足够让兰不远起疑了——把眼色做得这么明显，不就是为了让兰不远卸下防备嘛！
在这一瞬间，兰不远脑中想的竟然不是面前这两个面色和善的老人究竟给她准备了什么样的阴谋，而是方才自称十六的那个暗翼成员。
电光火石的刹那，她是怎样判断出那个人有问题的呢？
首先，是老叟身边的孩童无意中的一句话。老叟在陷阱旁边杀死了变成黑死鬼的陆小溜之后，一个孩童曾对老叟说，村长他们正在对付那三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镜石中的那一幕兰不远记得一清二楚，在无道进“门”之后，有三个暗翼成员跟着他也进来了！
也就是说，无道他们一共是四个人。还有一个哪里去了呢？
其次，兰不远被老叟网住之后，老叟曾笃定地对她说，会让她和他们团聚。兰不远敏感地察觉到，老叟的语气是在说一个既定的事实。
再次，老叟和“村长”对话之后，兰不远似乎只听到了老叟一个人离开的脚步声，那么……“村长”是不是还在附近呢？！当时兰不远心中就隐隐有一点不安，但她并不是十分确定。
最后，便是十六这个人本身。无道并不知道兰不远进来了，怎么可能派人来救她？退一万步说，即便无道当真神机妙算，猜到兰不远会独自闯进杏花村，他也不会让一个陌生人来找她，这不是他的行事作风——以无道的性子，绝对不可能交待一个暗卫，去找一个“又老又丑，皮肤是灰黑色，穿着白袍的女人”，他丢不起这个脸。
所以十六出现在地窖上方，对兰不远说星宿师让他来救她，这件事本身就处处透着诡异，只不过当时兰不远在绝境之中乍然见到了“自己人”，欣喜之情冲昏了头脑，没能第一时间意识到有问题。
而十六伸出手之后，说的那句“快，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也有一种明显的违和感。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下，向兰不远伸出手这样一个动作，已经足够清楚地表达出拉她上来的意思，实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再多加那样一句话。即使是十九那样的话痨遇到这样的情况，恐怕也不会画蛇添足。
种种细碎的线索结合在一起，已足够让兰不远拼凑出真相了——暗卫十六已经叛变或者说遇害了。他变成了和老叟他们一样的东西，也想要碰到兰不远的手。老叟既然猜到兰不远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自然不会以身犯险再来尝试碰她的手，但直接把兰不远杀掉，他又有些不甘心，于是便和十六一起设了这个局。
他们故意让兰不远听到他们商量着要用火烧死她，引起她的恐慌，这个时候再让十六出马来“救她”，十有八|九能让兰不远中计。
幸好兰不远抓住了脑海中一闪而逝的灵光，在最后的关头收回手来，拒绝了十六，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其实在这个地方，的确应该多留一个心眼才对，无论遇上谁，都应该先试他一试，以防万一！因为若对方是个活人，试他一试，双方都没有任何损失。
方才收手的一瞬间，兰不远心中还闪过一丝惭愧，觉得若是猜错了，十六应该会很不高兴，毕竟他来救她是冒着一定风险的，她却矫情拿乔，瞎耽误功夫。
遗憾的是，她猜中了。
理清了思路，兰不远对杏花村中的人忌惮更深！先是讨一个香火引路钱诱她伸手，再是跌入陷阱求助的可爱小童，然后是绝境之中向她伸出援手的自己人……天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招数等着她！
她收起了所有轻视之心，凝重地看着面前的老夫妇，短短一瞬间，她想过无数种开场白，却都默默地咽了回去。
耽搁了一会儿，已错过了最佳的搭话时机。
而面前这对老夫妇也不说话，双方无声地较量着，等待对方先出招。
终于，兰不远先憋不住了。
毕竟时间拖得越久，对她越是不利。老叟显然已经发现她逃走了，收拾了地窖中的黑死鬼之后，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谁，用膝盖都想都知道。敌方占着天时地利人和，这场仗，没法打！为今之计，只有用最快速度与无道会合，胜算才会大一些。
“请问一下，村长在哪里？”兰不远憋了半天，总算是憋出一个问题来。
这对老夫妇再度对视一眼。
兰不远又一次看出了他们的担忧。
老头子举起大手套，用肘弯擦了擦汗。
兰不远提起一口气，随时准备闪身躲开他们的突然袭击。
老妇人用沾满了白面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摇摇头。
‘哑巴？怕是有阴谋。’兰不远不动声色，继续盯着这二人。
老妇人见她满脸警惕，回头望望自家老头，老两口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兰不远注意到，两位老人笑的时候，都不露齿。于是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别看这两只外表像人，一张嘴，准得吐出条长长的黑舌头来！
兰不远决定远离这两只危险的东西。她小心地赔着笑，慢慢向后退去。
老两口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她，眼睛里满满当当地盛着担忧。终于，老头子叹了口气，指向东面，然后用表情和手势做出了“自己当心”的意思。
老妇人返身走到铁架子后面，弯腰取出一双大手套，递向兰不远。
兰不远心道，‘这两个果然心机更深！藏起了手、装作哑巴，这便失去了所谓的用咒能力，叫人完全放松警惕。其实都等在这里呢，我若伸手去接她的手套，一定会中招！’
这样想着，她毫不犹豫地谢绝了老妇人的“好意”，飞快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唉……”
看着兰不远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老头叹着气，清了清嗓，闭上眼睛，用不太正常的声音说道：“老太婆，别多想，咱们已经尽力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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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近在咫尺
兰不远的身影飞快要消失在转角。
“嗯……”老妇人看着闭上了眼睛的丈夫，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更是怪异，十分含糊，“你真是的，这么多年都习惯做哑巴了，非要逼着我说话，多别扭。”
见老头子依旧闭着眼睛，老妇人伸出白糊糊的手，打在他的胳膊上。
“睁眼！我都说话了，你还闭眼干什么！”
“嘿……”老头憨憨地笑了，用只有夫妻二人能听懂的含混的声音说道，“这么多年了，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那哪还用得着说呢！老太婆，咱们得说话呀！在这里，咱们可以说话了呀！”
二人摇着头苦笑，透过上下牙之间的缝隙，隐隐能看出他们的舌头和常人不太一样。
……
兰不远飞快地离开了煎饼摊子。
不知道对手要出什么招，这才是真可怕呀！
兰不远对杏花村村民的忌惮更深了一层，心中忍不住把无道翻来覆去骂了百八十遍——没事跑这种鬼地方来做什么？！
她发现，这对老夫妇，以及方才的买饼人都有影子。
这个发现让兰不远不知该喜该愁，她摁下心中的杂念，留神着左右两旁的动静。
在遇到煎饼摊子之后，兰不远发现这一片村庄不再死寂，路旁的屋中时而传出有人在活动的声音。拐过一个弯之后，兰不远还看见了方才买煎饼的人，他站在一间屋门前，一手拿着吃剩一半的方饼，另一手揽住屋中妇人的肩，把煎饼喂到妇人的嘴里。
妇人嗔道：“手拿开！叫我家那死鬼撞见，非扒了你的皮！”
男子嘿嘿一笑：“你家那死鬼呀，保不齐真得变死鬼了！那两个可厉害着呢，聪明的人都不去凑那热闹！”
妇人啐了一口：“没出息！要都像你这么想，咱这庄子早给黑死鬼占喽！你说，你这人，咋能这么软呢！”
男子“哎哟”一声，把妇人揽得更紧了：“好叫你试试。”
“呸！”妇人从他怀里转了出去，“你可离我远些吧！去年还是前年来？你哥烧了三头大鱼，让你嫂子去喊你吃饭，你赖在床上硬是不起来，结果怎么样？全村人都听见你嫂子冲着你哥嚷，‘这咋能怪我不叫他呢，这咋能怪我不叫他呢！是你弟弟在床上硬不起来！’哈哈哈哈可把老娘我笑死了！”
男子五官都拧在了一块儿，嬉皮笑脸把妇人往屋中推：“小娘皮，今天看我不收拾你！”
趁这二人打情骂俏，兰不远快速穿过了这条街。
她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方才这男的说，“那两个可厉害着呢”，这是不是意味着继十六之后，无道身边又折了一个人？
暗卫修为是人君，如果连他们都陷入困境……真是前路叵测。
兰不远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走过了几条街。越往东面走，房屋越是密集，分岔路越来越多。所幸前方已经传来了杂乱的人声，指引着兰不远走到了一处空旷的废墟中。
最外围，是一整圈倒塌的房屋。
兰不远伏低了身子，藏在两根断裂的屋梁中间，只露出一双眼睛。
前方空地上，密密实实地围了一圈人，个个拿着武器——鱼叉、铲子、绳索、锅碗瓢盆。
被他们围在正中的是一个大土包。兰不远一见到那个土包，鼻子里就充斥了浓浓的土腥味儿——那种带着真气的质感，一望便知道是昨日差点要了她小命的土棺术！
只不过这个土包并没有封顶，确切说，它是一堵一丈高的土墙，长宽各有十丈左右，看不见里面围了什么。
村民们正在攻击土墙。
攻击的手段是一架铁制板车，车上堆满了大石块，三个汉子在后方推，左右各有两个汉子助力，把车推上了一个小斜坡，然后喊着号子，齐齐发力，用这架滚动起来地面都在颤的铁板车撞击那堵大土墙。
‘他们为什么不爬上去？’兰不远奇怪地想。
四下一看，便看见有几处土墙上沾了新鲜的血，从土墙的顶部一路淅淅沥沥地淌到墙底——原来爬到墙上会被攻击。
“轰！”
一声巨响，装载了大石块的铁板车重重撞在了土墙上。
水波般的纹路从撞击点蔓延向整面墙壁。土墙颤了几颤，又稳稳地立住了。
“再来，他快撑不住了。”一个拿着烟杆的中年汉子坐在地上，翘着腿，慢悠悠地发号施令。
众人把散落的石块搬回铁板车上，哼哧哼哧地重新把车推回了小斜坡上面。
地面隆隆颤抖，兰不远也紧张起来。
“黑死鬼来了——”
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了尖叫声。
铁板车再一次重重撞在了土墙上，轰隆声盖过了所有声音。这一次，土墙像波浪一样晃荡起来，看起来再也无法承受下一击了！
有几个村民仿佛听到了什么，疑惑地抬起头来四下张望。就在这时，土墙上突然破开一个大口子！虽然泥土很快就从两边涌来将缺口填上，但很显然，它只是在拆东墙补西墙，已是强弩之末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这让他们没有听见，远远的地方再度传来了嘶哑恐惧的叫声：“……黑死鬼来了！”
兰不远倒是听得很清楚。
她皱着眉，循声望去。几间屋子从里面推开了窗户，有人探出头来，左右望了望，把窗户合上，悉悉索索摆弄一阵，好像是在上锁。
村民们继续装载石块。
铁板车再一次被推上了斜坡。
“轰！！！”
泥石飞溅，土墙之上，终于被破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从这缺口开始，蛛丝状的裂缝向着四面八方延展而去，土墙崩溃在即！
‘人君的实力……好像也不怎么样？’兰不远正纳闷，只见一个黑衣人从地里钻了出来，站在那个手拿烟杆的中年汉子身边，傲然道：“我已帮你破了十三哥的御土术，答应我的事情可别忘了！”
中年汉子笑着说道：“我是一村之长，怎么可能说话不算数呢，保证不动你十三哥，谁也不会动他！”
“嗯，”黑衣人嘴角微垂，“我会想办法，尽快转化十三哥，只不过他有些固执，恐怕要花上好些时间。”
“没有关系的，”村长笑纹更深，“二七，你的时间还多着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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