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侍寝
四人俱是一怔。
黑肠颤抖得更厉害了。兰不远偏头去看，见她眼睛里面已经蓄了两包泪，厚唇颤得像蜂翼一样，哀哀地盯着座上的女子。
兰不远心道，‘黑肠果然认识这位素夫人，只是不知道她们二人是什么关系。’
遗憾的是，素夫人的眼睛里自始至终没有装过人。她并不是倨傲，而是对世间的一切都丧失了兴趣，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这样的眼神兰不远曾经见过的。昆池死了之后在武红牧眼中见到过，初见令诸天时，在他眼中也见到过。这是永失所爱的眼神，但素夫人的眼神中，分明还有更多更沉重的东西，将她的生志彻底摧毁。
兰不远的心莫名地酸了下。
“素夫人！”俏女牢记着自己的使命，娇俏地行了个礼，“代青夫人向您问好！青夫人她可惦记您了，她交待过，要好好劝一劝您，别那么想不开！您毕竟是戴罪之身，若是因为嫉妒再惹得城主不快……”
“闭嘴！”小婉气得胸脯鼓涨，上前一步想要动手。
“别乱来啊！”俏女疾退两步，“你打我脸，便是打青夫人脸！我可是代青夫来劝诫素夫人的！你一个奴婢，可要好好掂量！”
小婉恨恨地跺了下脚，终究没敢出手。一张小脸气得赤红，眼角泪花直冒。但她知道自家夫人的处境，只能憋住气，拿眼睛瞪这个青鸾的走狗。
黑肠伸出长腿，一脚把俏女踢出了三丈远。
“你！”俏女捂着腰肢，半天没爬起来。
黑肠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斜睨着她：“我嫉妒你比我长得好看，怎么办吧。酸臭虫，既然都被城主留下了，你和我可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哇！啧，你说，我要是废了你这张俏生生的脸蛋，青夫人是会生气呢，还是会松一口气呢？”
俏女柳眉倒竖，爬起来往外面走：“等着！你等着！”
白衣小丫鬟望直了眼睛，视线在黑肠那张染血的黑脸上转了几转，神情说不出是喜是愁。
素夫人素卿依旧双目放空，正正地坐着。似乎这个世间的一切，在她心里都无法激起一丝波澜。
“我等着！”黑肠咬住一条小辫子，向着俏女的背影啐道，“我们雪坞的人，最喜欢等你们这些软蛋！”
仿佛一枚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素夫人眼睛里，突然有光芒缓缓地聚了起来。她微微启唇，将视线聚集在了黑肠的脸上。
待看清了黑肠的模样，素夫人极突兀地抽了口气，掩住心口。
小婉惊得自己绊了一绊，匆匆扶住了素夫人：“你们都出去！都出去！夫人，夫人，慢慢吸气，来——呼——吸——呼——吸——”
素夫人虽然一副随时要晕厥的模样，但目光却是死死锁在黑肠身上，微不可察地冲着她摇头。
黑肠重重咬了下唇，一拱手，道：“雪坞人个个恩怨分明，绝不会恩将仇报！”
说罢，一胳膊勾住呆在一旁的甜糯女，冲着兰不远使个眼色，便离开了素夫人的比翼居。
回到杂役院，俏女与甜糯女二人被小雀带到外头说话，兰不远叹息着给黑肠揉背。
“你说你，要动手什么时候时候不行，偏挑个自己带伤的时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真唠叨！”黑肠厚唇一撇，“老妈子似的！”
“三年前，素夫人放走的女炉，也是你们雪坞人？”兰不远突然问道。
黑肠沉默了片刻：“是。”
兰不远奇怪地问道：“黑水迷城四面环着黑水，戒备如此森严，几个女炉带着人质，是怎样逃走的？”
黑肠沉默了更久，终于叹道：“我不信雪坞人会恩将仇报。但是，那夜有一艘飞舟私自离开了黑水迷城，坠在了黑水里……死无对证。”
“你和素夫人从前就认识。”
黑肠叹了口气：“是啊。你一定想不到，从前我是个多弱的家伙。有一次我被雪狼追进了山，遇到了她。是她救了我，她教我亮出自己的獠牙，无论心里多害怕，也一定要表现出比野兽更凶的模样。她告诉我，她小时候生了重病，被扔进山里等死，结果，她变成了野兽之王！”
兰不远吃惊极了：“……你确定你说的是方才那个病弱的美人儿？”
“唉……”黑肠垂下了头，“是啊。她从前就是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乍一看，可唬人了，谁都以为她只是个娇滴滴的柔弱女子。不过那时候，她的心没病！现在呀，她的心病了！无药可治！”
黑肠抬起眼睛，嘿地笑了下：“不然你以为凤倾绝能相中她？凤倾绝这样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就像那毒女说的，装柔弱，谁还不会了？就凭这个能入凤倾绝的眼？笑话！”
兰不远歪着头，不禁有些神往。
“她不该多管闲事！”黑肠歪着脑袋望着屋顶，双眼快速地眨巴，“我知道她不是个滥好人，做女炉的人，哪个不知道风险大？遇到五花界那个杂种，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她之所以多管闲事放走那几个，一定是因为我。自从她救了我，我总爱跑到那片林子里头去找她，给她讲我们雪坞的事情。一定是因为那几个女炉是雪坞的人……”
黑肠突兀地顿住。
兰不远假装不知道她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那两个快回来了，别再说了。先想想怎么办吧，你踹了青鸾的奴才，恐怕没那么容易善了。”兰不远转了话题。
“我会怕她？！”黑肠不屑地笑道，“我到黑水迷城做什么来的？就是要对付那个贱人！你放心，青鸾这贱人自诩宽容大度，绝不会让我们刚来就出事。她还想靠着我们气死素卿呢。素卿，一点也不好听。还是我从前给她取的名字好。”
“叫什么？”
“啾啾啾。”
兰不远：“……”
黑肠抿着厚唇笑了笑：“这一次，我可是身负着使命的。我要为雪坞洗刷耻辱，一证清白！”
兰不远认真思索片刻：“难。不过，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黑肠摆摆手：“你就算了，别掺合！自己屁股还不干净呢，别把我连累了我就谢天谢地！”
兰不远正要翻脸，屋中突然闯进了两个半老徐娘，冲她笑道：“喜鹊叫，好事到！城主召你今夜侍寝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世不言仙》，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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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7章 爱表现的凤倾绝
兰不远指着自己的鼻子：“召……我……侍……寝？！”
不是她妄自菲薄，就凭她眼下这副尊容，凤倾绝是得多想不开才会提出这个要求？
两位半老徐娘对视一眼，“嘿，没错，就是您嘞！”
黑肠一副见鬼的模样：“……保重？算了，该保重的是凤倾绝吧！”
“走吧！”一位徐娘望了望天，“天可不早了，莫让城主等急了。”
等……
急……
了……
兰不远被两位徐娘带到一间特别的屋子里。屋子正中放置了一只半人高的大木桶，装了满满一桶水，水面上还飘浮着艳红的花瓣。
一架纱屏风，屏风后面有一张小梳妆台，摆放着水镜和几样胭脂水粉，银托盘里放着一套浅红色的纱衣，兰不远扫了一眼，想起了闭月君。
两位徐娘掩唇一笑，带上门离开了屋子。
“这待遇……”
兰不远拿起胭脂嗅了嗅。淡淡的桂花香，清爽怡人。手指抚过浅红纱衣，嗯，又轻又软。
对于一个在沙岛上晒了三天，又在货仓中捂了数不清多少天的爱美女子来说，这一桶热水的诱惑足以让她做出任何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于是兰不远毫不犹豫地扒掉了身上的衣裳，把三只芥子藏在耳洞里，然后一个猛子扎进了大木桶。
冰！寒！彻！骨！
“洒着花瓣的不都是烫水吗！”兰不远哆嗦着爬了出来，“冰水里面放花瓣做什么啊啊啊！”
她沧桑的心脏再度一沉——除了辟谷之外，元婴期的修为仿佛再没有第二个作用了。金丹期的寒暑不侵仿佛只是昨夜一场美梦。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凡界修来的本事到了仙界便作废？这种事情根本说不通，兰不远不相信，也不接受。
“一定有原因……”
那层窗户纸依旧强横地阻住了兰不远探索真相之路。兰不远吸了吸鼻子，再一次小心翼翼地爬到了木桶里——冷水就冷水吧，总比臭着好。
不多时，也适应了。一身枯萎的灰黑色皮肤在娇嫩艳红的花瓣下若隐若现，兰不远生无可恋地划着水，脑中突然有灵光闪过，视线定定地凝在了眼前的冰水上。
她缓了缓呼吸，默默运起了遗忘多时的呼吸法，很快就沉入了清净无为的境界。
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兰不远脑袋里“嗡——”一声巨响，整个身体直通通就沉到了桶底，木了半天，回过神来，呛了几大口水，扑腾着站起来，狼狈地扒住桶边，面人一样，软软地挂在木桶上。
缓了许久，依然有些难以置信！
那些在凡界就接触过的、灵气浓郁至极的“云絮”，在这里竟然是……竟然是……每一样东西！
木桶、水、花瓣、空气……仙界的任何东西都是由这些“云絮”构成的，此刻不能再将它们称为“云絮”，因为它们是实质的。
这种感觉无法用准确的言语描述出来。兰不远大脑一片空白，眼前金星直冒。
冲击实在太大了！一缕“云絮”便相当于一块紫灵晶，若是御凌霄还活着，只需要“在这里”，就可以无限制地提升修为……空气中的“云絮”无穷无尽，因为空气本身就是“云絮”，而“木桶”、“水”、“花瓣”以及周遭的一切，都是更加浓密的“云絮”、实质的“云絮”！
其实不该称它们为云絮，准确地说，凡界珍贵至极的灵气，只是仙界任意一样东西的零星碎末而已！
明白了这个可怕的事实，兰不远依稀知道了，为什么自己到了仙界修为就像废了一般。
很难解释，若是一定要打个比方，那么凡界就像是空气，仙界就像是海洋。在凡界，修士们从空气之中汲取出水分，将它们储藏在自己的身体中，水比空气凝实，所以恰当地利用好这些“水”就能做到很多事情——可以将它们喷出去伤敌、可以让它们以自己需要的形态出现在空气中、可以托起自己的身体凭虚御空。但当她来到海洋中之后，身旁已全是万钧之水，体内积蓄的那几粒小水珠还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虽然还有些地方想不透彻，但认清的事实已足够让兰不远沮丧了。
兰不远生平第一次洗个澡把自己洗得万分丧气。
‘等等，好像不止周遭的一切……’
双眼一瞪，兰不远再一次见鬼一样摔进了桶底。
耳旁是咕嘟嘟的水声，兰不远屏息凝神，再度沉入清净之境，察看自身。
果然，方才只顾着震惊，竟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躯体也是由“云絮”构成的！兰不远百分之百可以确定，在凡界的时候自己绝对不是这样一坨棉花！
心底不自觉地泛起一阵阵对于未知的恐惧。
‘看看别人……’兰不远心惊胆颤地浮出水面，软软地吊在木桶边缘。
“哎……两位姐姐，能不能劳烦你们进来帮我一把！”她扬声唤道。
木门被推开时，兰不远已进入了清净无为的状态，视线在二人身上轻轻一转，一触即收。
‘果然都是……’心脏怦怦直跳。
“什么姐姐，”一位徐娘甩着帕子，“也不看看我们什么年纪……”
“喊妹妹！”
看了看满身皱皮，兰不远无言以对。
一位徐娘促狭地眨巴着眼睛：“别嫌这水凉，咱们都是上年纪的人，那什么…在冰水里泡泡，‘皮肉’才紧实嘛！”
另一人的笑容称得上是猥琐了，挤眉弄眼：“都懂，都懂！”
兰不远放弃了挣扎，有气无力地问道：“城主干嘛挑我这个上年纪的啊？”
“嘿！”一位徐娘笑道，“咱这样的，才更有味道嘛！”
二人手脚异常麻利，几句话功夫，就替兰不远擦干了身上的水珠，帮她穿上那一身浅红纱衣，把一根半朵桃花形状的银簪子插到她的发间。
“啧，这咋更丑了呢？”一位徐娘嫌弃地看着兰不远。
“要不，胭脂整整？”另一位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乡音。
“再整也整不出人样啊。”
“算了算了，就这样凑活！”
兰不远任她二人摆弄了一阵，终于被送上了一处地势极高的小阁楼。
只见这屋四面都有窗，窗上蒙着不透风的薄纱，屋正中平置一张大木床，四个高高翘起的床角上各有一盏宫灯，将屋中照得暖暖黄黄的，可以想见，无论这屋中发生什么事，都将清清楚楚地映在四面窗上。
两位徐娘娇笑着掩门下了楼，留兰不远一人对着那张大木床发愣。
‘这凤倾绝……怕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环视一圈，兰不远咂舌不止。
‘还非得让人看着哪？！’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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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8章 实话实说
兰不远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心倒是宽得很。
想不通的事就不想。
她慢悠悠挪到床边，摸着柔软如云雾的被褥，困了。
‘要是凤倾绝趁我睡着了霸王硬上弓……那指不定谁吃亏……’兰不远甩掉织锦花布鞋，四肢摊开，一脸扎进蓬松的团绒大被中，嗅着淡淡的薰香味，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兰不远被一阵接一阵的“沙沙”声给吵醒了。
迷迷糊糊从松软的被褥中抬起头，看到一个白衣人盘着腿背对着她坐在床沿，用高高的白玉冠束着发。虽然穿着打扮和凤倾绝一模一样，但兰不远知道此人不是凤倾绝，因为他正腾出一只手来，在抓耳挠腮。
兰不远悄悄支起身子，爬了两步，凑到此人身后，从他肩膀上探出一张鬼脸，看他在做什么。
他在写字。
盘起的腿上铺了一张雪白的绢纸，他手握炭笔，把另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上面的内容誊抄到大绢纸上。
【子时、丑时——翻了五次身，起床。】
【寅时——望着窗外发愣。】
【卯时、辰时——流泪一滴，探气三次。】
【巳时、午时、未时——没有动过。】
兰不远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肩膀。
“喂，你写错了一个字。叹气的叹字错了。”
对方愣了一下，发出一声极不耐烦的、曲折的“啊~”声，然后晃着脑袋，把那张白绢纸揉成一团甩到墙上。
兰不远镇定地提醒对方：“你如果是来这里扮城主的，还请注意你的举止。”
“这叫什么事嘛，这叫什么事嘛！这么简单的字怎么会错！又要重写！又要重写！”对方抱怨不休，猛地转过了脸来。
居然是个女人。
脸型身材和凤倾绝极相似。
看清了兰不远的模样，她抬起手捂住眼睛，哀嚎道：“有没有必要这样折磨我！至于找这么丑的嘛！等，等等等等！”
她把手从脸上挪开，警惕地盯住兰不远，低喝道：“你怎么知道我今日的任务是扮城主？！从实招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兰不远无辜地看着她：“你穿着凤城主的衣裳，不是扮他还能是干嘛？”
‘这个人脑子不太好用。’兰不远心想。
女人愣了下，拽住兰不远下了床，在窗边的木桌上铺好另一张白绢纸，“笔给你，你来写！既然能看出我写了错字，那你一定识字了！”
兰不远还挺喜欢这样的二愣子。
她帮这个女人誊抄了小册子上蝇头般密密麻麻的小字。小册子里记载的并不是什么机密的东西，看起来只是一个百无聊赖的人在混日子等死。这个人任意一个动作都会被忠实地记录下来，从子时起到子时止，一整天的行动竟然不过一百字！
兰不远心想，‘若是也有这么一个家伙在暗中观察记录我的行动，那这黑水迷城的纸笔价格恐怕都得往上涨三成。’
“朋友，怎么称呼？”片刻，兰不远把誊抄好的白绢纸交给扮成凤倾绝的女子。
“十九。”女子瞪着眼打量兰不远的字，“怎么就能写得整整齐齐的呢？说什么字如其人，简直就是放狗屁！”
“字，是真好！”她一边点头，一边斜眼睨着兰不远，“那个……谢了啊。嘿，奇了，字写得这么清楚人却……”
她把绢纸卷了，收进袖子里。
兰不远道，“你要真想谢我，那就别说话了。”
自称十九的女子丝毫不惭愧：“我这个人直，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不会那些虚头巴脑的。你难看就是难看，我可说不出违心的话来！咦——”
她瞪起一对牛铃般的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兰不远：“你不仅丑，还魂魄不全！”
兰不远的心咯噔一沉：“什么意思？”
“不是，”十九抬起双手摆了摆，“我不是骂你，啊不，说你丑是实话，说你魂魄不全也是实话，并没有骂你的意思。咦，奇怪了，你怎么还活得好好的啊——别误会，我没有咒你死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魂魄不全的人都是傻子，但你看起来也不算傻啊？”
三魂七魄，兰不远只悟到了一魂四魄。如果这仙界所有人都生而化神，那么她兰不远的确是魂魄不全，因为只有悟齐了三魂七魄才能够晋阶化神。
高不可攀的顶峰，竟是人家的起点。
这感觉十分令人不舒坦。
但舒坦不舒坦还在其次，更要紧的是，这样一个魂魄不齐的人，岂不就是暗夜里的一盏明灯，叫人一望就知道是个异类？！
兰不远压下了声音中的颤抖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是个灵修。”十九把鞋子一踹，盘腿上了床，“过来，一边执行任务一边和你说！啧啧，第一次见到魂魄不全却没有傻到家的人，真是太神奇了！”
兰不远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她身旁坐下。
十九把兰不远的脑袋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兰不远发现自己根本反抗不了十九。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周遭的一切都在帮着对方对付自己似的——只要不顺从对方的心意，自己无论往哪一个方向走，都在逆风而行。
“要是你有机会修行的话，以后就会知道灵修是怎么一回事，”十九同情地说道，“可惜你基本上是没机会的，城主召你侍过寝，青夫人一定会想办法弄死你。唉，你可别怪我害你，我这也是奉命行事。”
兰不远：“……你能不能说点好事？”
“好事啊？”十九认真地思索起来，“还真没有。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城主到底在想什么，一阵一阵的就得弄几个女人进来，让我陪你们过上一夜……唉，像你这样又老又丑的，倒还真是头一个！你怎么就那么倒霉呢？城主他挑谁不好……”
兰不远双目无神：“你们城主病得不轻。”
“是啊！我也觉得！”十九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越来越不好了！就你这样的，说你和城主睡了，也就青夫人那个疯婆子会相信。”
兰不远眯起眼睛环视一圈。
屋中烛火明亮，二人的身影一定清清楚楚地映在四面窗纱上。
凤倾绝他究竟在搞什么鬼？！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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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9章 同病相怜
听十九话中之意，凤倾绝制造女人陪他过夜的假象已不是一次两次了！而在事后，又放任那青鸾杀死这些可怜的女人——这简直是丧尽天良啊！
兰不远倚着十九的肩，语声幽幽：“你要是觉得对我不住，不如教我修行，让我有一点自保之力。”
“你又误会了，”十九义正辞严，“我并不觉得对你不住。召你来的是城主，而我只是执行命令而已。你没有戒痕，我倒是不介意教你修行，问题是你魂魄不全没办法感应真气啊！话又说回来，你一个平民，这么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怎么就没想过开始修行呢？你要是试过，早该知道自己是个无法修行的废材了呀！”
“……别人也没告诉过我啊。就你知道我魂魄不全。”聪明的兰不远已经不和这个二愣子计较了。
“你是不是傻？”十九翻起白眼，“你当人人都能看得见魂魄？我能看见是因为我死过，二哥把他自己的命分了我一半，才让我以灵修的身份活了下来。我这是阴阳眼！”
兰不远了然地想道，‘原来如此，难怪此人心中藏不住话。虽然暂时还弄不清楚仙界的修行是怎么一回事，但看这个二愣子的傻样，便知道她和凡界的鬼物是一样的，情绪化很厉害，无法理性地思考问题。’
“这么说来，你和我一样，都是有残缺的。咱们同病相怜啊！”兰不远果断套近乎。
“谁跟你一样——”十九眼睛一瞪，旋即咧嘴笑了，“也没错！你是魂魄不全，而我只有魂魄。这敢情好了，你不嫌我，我也不嫌你。”
兰不远狡黠地眨巴着眼睛问：“你确定，别人都看不出咱俩的毛病？”
十九鬼鬼祟祟地望了望左右，压低了声儿：“咱们黑水迷城里，就我一个灵修，哦，二哥他给了我一半命，他也是阴阳眼。你出去可别乱说话，旁人很忌讳阴阳眼呢。”
“不对啊，”兰不远质疑道，“听你话中之意，从前根本就没有遇到过魂魄不全却又不傻的人，那你又怎么知道魂魄不全就无法修行呢？万一不是魂魄不全不能修行，而是因为那些人都是傻子才不能修行呢？”
“大娘哎！”十九叹了口气，“你究竟知道不知道啥叫做修行？！”
兰不远知道十九接下来就要说到她最在意的修行之事，不得不强行憋住了一口老血，假装没听到对方叫自己大娘。
“好吧，看在你帮我解决了明天要交给城主的报告的份上，我就给你简单说一说吧！贱籍的人身上都带着戒痕，戒痕是干什么用的？就是阻绝魂魄圆融，让他们无法感应到天地真气！而你这个情况嘛，都不需要别人动手，自己就先残了……”十九兴灾乐祸。
兰不远叹了口气：“你就说修行，别往我伤口上撒盐了。”
“修行呢，分为攻、守两个部分。先说到‘守’。守呢，靠的就是魂魄本身的强大——像你这样魂魄不全又没本事的，我要是想对付你啊，吹口气都能把你吹得魂飞魄散。魂魄怎么变强大呢？两个办法，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花钱。一个香火钱，就是一份魂力——当然很少有人会这么干，首先香火钱很珍贵，其次，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守，若是攻击力不行，再能守又能怎么样，迟早被耗死！”
在黑肠那里，兰不远就曾听过“香火提升魂力”的说法，只是没来得及细问。此刻又一次听到“香火钱”，兰不远更加留了心。
“所以呢，我们注重的是‘攻’。攻是怎样？便是用魂魄来感应天地之间的真气。通常，真气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不同的人与不同的属性契合，像我，修的便是金真气。”
十九抬起手，五指一握，掌中便虚虚地浮起一把白光闪闪的小剑，晃得兰不远眼花。
“好厉害！这剑是真气变的吧！那你把真气藏在哪里？经脉和丹田吗？”兰不远问。
十九噗嗤笑出了声：“藏什么真气！真是个二傻子！真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藏它做什么！罢了，也没指望你能明白，总之，攻这一部分呢，便是用适合自己的属性真气来淬炼魂魄，感应到真气，用真气洗刷魂魄之后，便是感气一阶。我给你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比如一个人他感应到的是火属性真气，用火属性真气淬炼过魂魄之后，就可以操纵那么大的火焰，”她指着床头的宫灯，“豆大的火焰，大概不能超过三寸范围吧……啊，这些低级的事情，我哪里还记得清呢！越往上，魂魄淬炼就越是困难，那相应的，能够操纵的真气就更多、范围就更大喽！当然，淬炼也能让魂魄变得精纯强大，所以攻就是守！”
“我有点不明白。”兰不远不耻下问，“淬炼魂魄，使之变强，和用香火提升魂力有什么区别呢？”
十九愣了好一会，脸慢慢红了，然后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这个人果然是个二傻子！问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师傅也从来不曾提过的！谁都是这么过来的，魂魄淬炼得越是精纯，自然就越厉害，别人自然就攻不进来，那就是守了呀……哎呀什么乱七八糟的，师傅也没讲过的呀！”
兰不远绞尽脑汁，让自己的问题变得更加浅显易懂：“那我打个比方，如果一个人用香火钱把自己的魂魄提升到了感气一阶，是不是说其他感气一阶的人就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了？但他空有感气一阶的魂魄，却没有感气一阶的实力，也就是说，他没办法召出小火焰来。所以只用香火钱提升魂力的人根本没有战斗力，大家自然不会那么干。”
“对对对，果然还是笨人的笨话听起来简单一点。”十九抚掌笑道。
“那一个既用香火钱把自己魂魄提升到感气一阶，又淬炼了魂魄使魂魄达到了感气一阶精纯程度的人，是不是就比普通的感气一阶的人要厉害得多？”兰不远问道。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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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0章 我的心愿是永远十九
“那是自然——可谁会这么干呀！”十九瞪着眼睛，“你知道把魂力提升到感气一阶需要多少香火钱吗？一千！你知道一千香火钱能做什么吗？一千香火钱，足够买一件人君也击不破的保命法宝啦！”
十九见兰不远一脸茫然，叹一口气，解释道：“感气九阶之后，会遇到一个大瓶颈，若能成功突破瓶颈，便能晋级人君。感气一阶至九阶，淬炼魂魄的难度是打着滚、翻着番往上叠的，感气一阶与感气九阶，有如天壤之别。你说说，一千香火钱，都能买到在人君手里保住性命的法宝了，谁会用来把自己魂力提升到感气一阶啊？除非你这样的二傻子！”
兰不远总算是囫囵地明白了。
总之，用香火钱来提升魂力，起的是锦上添花的效果，而添的这朵花，价格要远远地超过那锦，所以这么干不合算。
“你给凤城主做事，一年能拿多少香火钱？”兰不远狡黠地眨巴着眼睛，声气猥琐地问道。
“不知道！”十九干脆利落地回道。
正在兰不远担心自己是不是问到了禁忌时，十九郁闷地说道，“每个月九十五个香火钱，我怎么知道一年能拿多少？”
兰不远数术也不太好。二女呲牙咧嘴算了一会，得知十九的俸禄大约每年是一千个香火钱。
“这钱也不难挣啊。”兰不远感慨，“一年便可以买一件你方才说的法宝了。”
“难！怎么不难！”十九扁着嘴道，“你知道我混到如今的地位多不容易嘛！再说，要不是看在我死过一次的份上，城主哪里会给我这么多香火钱？等等等等！你不会以为我只是个仙奴吧！”
她气呼呼地瞪着兰不远：“我没死的时候已经是人君三阶了！”
兰不远想起方才十九手中小小的白色飞剑，小心翼翼地问：“那现在呢？”
十九嘴角一垂：“感气二阶！”
“没有关系！”兰不远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们两个一起修行吧！你也别发愁，我比你还惨呢！”
“对哦！”十九双眼冒着光，笑了，“反正你没办法感应真气，怎么也超不过我去！”
“所以你得把修行法门教给我，”兰不远一脸单纯，“要不然怎么证明你比我厉害呢？”
“有道理。”十九点了点头，“你看我的手，这样结印。”
兰不远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脏，垂头去看。
手印并不复杂。双手合什，除了食指与拇指之外，其余的手指曲起来，按压在指节间的隐穴上。
“这就是感气印。”十九怂恿兰不远，“快试试，我这是第一次和修行废材一起结印诶！”
兰不远有样学样结了手印。
一股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口，微一凝神，便能感觉到周遭流动着五色的光点，而身旁的十九简直就是一团毛绒绒的微弱白光。
“什么也没有。”兰不远撤去手印。
“哈哈我就知道！”十九拍了拍大腿，“明天，你和我再比一比！”
“你怎么知道明天我还会被召过来？”
“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主的，”十九拍了拍胸脯，片刻，又垂头丧气地叹息一声，“我现在也就只能做这种小事情了！多想跟着二哥他们出任务去啊！”
兰不远心头一跳：“你二哥便是那个有阴阳眼的？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啊，这一回他们几个是跟着大星宿师出去的，去了哪里也没告诉我。不过，这一两天之内应当就要回来了！”
兰不远的心脏欢实地蹦了两下。
今夜收获颇丰。
“咳，”兰不远得寸进尺，“十九，咱俩这么熟了，是吧？”
十九警惕地瞪起了眼睛：“干嘛？”
“能不能借我一个香火钱？我还你两个。”兰不远竖起两根手指。
“不行！”十九断然拒绝。
“为什么不行？”
“钱不借将死之人。这是原则！”十九一本正经。
兰不远：“……那你借我看一看，看一看就还你。”
她想知道香火钱和她猜测的是不是一个东西。
十九狐疑地打量了她半天，终于伸出右手，口中念道“散我香火，一。”，话音甫落，便看到她右掌上多了一枚小指甲盖大小的红叶子。没等兰不远看个清楚明白，十九猛地把手掌一握，护崽一样收起了那枚香火钱。
“给我看看呀！”
十九呲起牙笑了：“你当我傻呀，一碰，不就被你收走了。”
兰不远恍然大悟，难怪在街上看人家买卖东西，都是握一握手便拿起东西走人。
“这也太麻烦了吧？要是买件法宝，得站在那里交易一整天？”兰不远好奇地问。
“没见识！”十九鄙视地望了望她，小心地挪开两屁股，重新伸出了手掌，念道，“散我香火，十。”
这一回，她掌中的红叶大了一倍。
“这就是十个香火钱。”
她握了握拳，重新摊开，念“散我香火，百。”。这一回，红叶又大了一倍，差不多有人的眼睛那么大了。十九喜滋滋地说道，“这是一百。”
“那一千呢？”兰不远眨巴着眼睛。
十九脸又垮了：“我身上肯定没有一千。我说过我是灵修。灵修得吃香火才能活下去，每天要吃掉十个香火钱。我哪还有一千个香火钱！”
“你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香火钱？”兰不远奇怪地问。
“香火看不见摸不着，每一日进进出出的，怎么可能一个个去记？反正需要多少便召多少，要是召不出来，就是数量不够了嘛！”十九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落寞的神情，恹恹道，“二哥不该救我。我一个人死就死了，现在可好，我和他两个人，都成了别人的拖累，我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二哥分了一半命给我，我不好好活下去都不行。”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从我出了事，哥哥姐姐们丹药也不买了，洞府也不租了，能卖的法宝都卖掉了，就为了帮助我和二哥活下去。我时时想着，城主怎么不派我出任务呢？要是战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你们是亲兄妹？”
十九笑着摇摇头：“不是。比亲的兄弟姐妹更亲。”
“真好。”
“好什么。”十九又摇了摇头，“我加入‘暗翼’的时候，编号是八百九十九。每过一年，死掉的人就会从编号里面剔出去，我在八百多号待了十多年，和天火界一战后，直接跃到了五百多号，再后来，慢慢磨了些年，磨到四百多。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我的数字啊，越来越小，到了现在，我成了十九。差一点，十九就是别人了。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是我可以一直做十九，你明白吗？”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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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1章 一夜暴富
兰不远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半晌，才反应过来，十九并不是希望她自己能活下去，一直做“十九”，而是希望她前面的十八个人都活着，让她永远做“十九”。
兰不远的心又酸了下。她发现自打到了敌人的老巢仙界，自己反倒是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嗐！”十九拍了拍大腿，强笑起来，“嗐！真是的！说这些干什么！你又活不了多久，说了也是浪费！”
兰不远揉了揉眉心：“怎么是浪费呢？说出来，你自己心中是不是好受了？和朋友说话，不就是为了把心中藏的事情往外倒一倒嘛。要是一个人自言自语，那多傻多没劲，对不对？”
“是这个道理没错！”十九思忖片刻，猛地捉住了兰不远的手，“那我就告诉你我的秘密。我喜欢三哥，但二哥喜欢我。你知道嘛，那天我刚拒绝了二哥，打算向三哥表白的，可偏偏就在那时出事了。二哥把命分了我一半，你说我怎么能用二哥的命和三哥在一起嘛，那岂不是成了二哥和三哥在一起？二哥和三哥怎么能在一起呢！他们两个都是男人啊！男人和男人，是不能在一起的呀！”
兰不远嘴角一抽。
方才还有些替十九感慨，但这一通连珠炮下来，那一点悲壮的情怀已经不知被扔到哪个旮旯角去了。
“十九……”兰不远几次见缝插针，总算是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
“十九我问你，青鸾大约什么时候会对我出手？又会用什么样的手段？”
“哦，这个啊，”十九挥了挥手，“什么时候出手说不好，得看她心情。万一她明日求见城主又被拒绝，那说不定就要拿你出气了。至于手段嘛……那可多了。女炉内斗啊，杀个人嫁祸给你啊，你自己想不开上个吊啊，百无禁忌。你也别太担心了，反正你魂魄不全无法修行，活着也是浪费空气。既然都要死，迟点早点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你说是吧？”
“你真会安慰人。”兰不远说，“下次你们城主心情不好的时候，你记得凑上去好生安慰他一番，说不定就给你加官晋爵了。”
“城主才不会心情不好呢。”十九笑了起来，“城主最是好脾气了，杀人的时候也是笑眯眯的。”
兰不远默默叹了口气。
“我帮你誊写的那个，是暗中监视素夫人的报告吧？”兰不远问，“她不是人君么，你如今只是感气二阶的话，岂不是很容易就被她发现？”
十九的脸红了：“是三哥在那边看着。三哥是我们之中修为最高的，已是人君九阶了。只是他写不好字，怕城主罚，所以每日都让我帮他抄写一份。而且老城主出事之后，素夫人被城主废了修为，如今和你一样是个废人呢，怎么可能发现三哥。”
“那青鸾是什么修为？”
“她？”十九嗤笑，“感气九阶。你一定想不到，她就是方才我给你讲过的那种人傻钱多的废物。她这感气九阶的修为，全是她那个好爹爹青鹏真君用香火钱堆出来的！就是那种只有守没有攻的废物——当然对付你是足够了，因为你比废物更废物。”
“好了，该灭灯睡觉了。”十九往床上一倒，让兰不远吹掉四盏宫灯，到她身旁睡下。
“真是的，我怎么和你说了这么多！你知不知道，虽然隔三差五我就得陪你们在这儿睡觉，但我和她们全部人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有今天和你说的多！我真是烦她们，烦得透透的！个个拉住我要城主，我上哪里给她们找城主去！城主也不听我使唤啊，你说对不对？嘿，就你最好，甚得我心！”
十九忽然凑近了些，神神秘秘地说道，“我再给你讲个好玩的。这些女人啊，夜里哭着喊着不答应，非让我把城主还给她们，嘿，到了第二天，你道怎么着？出了这门，一个个张牙舞爪，恨不能昭告天下昨夜和城主睡了觉。你说稀奇不稀奇？两三年过去了，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夜里在这孤鹜楼过夜的人并不是城主而是我十九！”
兰不远笑而不语。
这一夜什么事也没发生。
天蒙蒙亮时，兰不远被十九赶出了孤鹜楼，说是惯例。
到了楼下，看见青鸾身边的小雀早已虎视眈眈守在那里。
“散我香火，十。”兰不远一边走一边学着十九的样子念叨。
手心微妙地发痒，一枚两个小指甲盖大小的红色叶子凭空出现。
‘果然！’兰不远的心剧烈地蹦了起来。缓了缓呼吸，她趾高气扬走到小雀面前，将这十个香火钱递向小雀，扬起下巴说道：“城主让我把这个给你，你告诉你主子，城主他今日、明日、再明日，都要召我过来侍寝，还望你们谨守本分，他不希望发生任何让他不愉快的事情。”
小雀差点儿把眼珠子瞪到了眼眶外面，她半张着嘴，盯了兰不远半天，试探地伸出手，取走了兰不远手中的红叶。
“城主他……当真那么说？”小雀吞了吞唾沫。
“这能有假？”兰不远一脸漫不经心，“你就算信不过我，也该信得过这十个香火钱吧。”
小雀脸颊上的肌肉抖了几抖，扬起脸望了望孤鹜楼的大窗。
兰不远又道：“你若不信，便看看今日、明日、再明日城主他召我不召？”
小雀深深吸了口气，上上下下打量兰不远几遍，怪声怪气地说道：“说的什么话呢，青夫人只是让我来看一看，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青夫人最是大度，你若有什么需要不妨对我说，我替你转告夫人，能满足的一定会满足你。”
“这敢情好。”兰不远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当即说道，“我只有一个很小很小的要求，对于青夫人来说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我便先谢过青夫人美意啦……”
小雀的眼睛越瞪越圆，兰不远假装没看见，用理所应当的语气继续说道，“我要一处独立的院子，就我和黑肠两个人住，不需要人侍候，我们自己能照顾自己。哦，别太大，孤鹜楼这样的地方就行，干净清静就可以了，没别的要求。”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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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2章 否极泰来？
“你！”小雀瞪了两下眼睛，不甘不愿地把骂人的话给吞了回去。
“办不到啊？那就算了，”兰不远耸耸肩，擦过小雀往前走，“还以为在这黑水迷城，青夫人能稍微说得上话呢。没想到竟然连一间小院子也弄不到，真叫人失望。你不必跟着我了，把城主交待的话传给你家青夫人，免得一失足成了千古恨。记住了，城主不希望发生任何让他不愉快的事情！”
兰不远大摇大摆往杂役院走去。
十九说过，并没有人知道在孤鹜楼过夜的人是她十九而不是凤倾绝，这话兰不远是信的。十九脑袋不好使，这一点凤倾绝知道，“暗翼”的其他人也知道。如果出了什么岔子，一定会有人替她善后，绝对不会走漏风声。
所以兰不远大可以拿着鸡毛当令箭，叫青鸾不敢轻举妄动。
转过两个弯，兰不远的步子更加轻快。手心微微地发热，胸中不可抑制地涌起一股股兴奋的浪潮。
那些事情仿佛发生在昨日，兰不远依旧记得一清二楚。比如杀死了狼妖临波那一日，沈映泉曾面色尴尬地对她说，他依着她的嘱托，率领离宗弟子们四处扮香客，给她的祥瑞庙聚人气。昨夜见到十九拿出香火钱时，兰不远早就跃跃欲试了，她想要知道这个香火，是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个香火。事实证明兰不远猜对了，此香火真是彼香火。在凡界的一步闲棋，果然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回报。
十九说过，香火看不见摸不着，除非一个香火钱一个香火钱地记住收支，否则谁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香火钱、有多少香火钱。
知道了这件事情，兰不远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了——自己身上，很可能有大量的香火！这一夜，可真是度日如年。十九就在边上，若是兰不远当着她的面召出了香火，不用说，那个二愣子一定以为兰不远偷了她的，少不得要惹一堆麻烦。
离开十九的视线，兰不远也没敢贸然行动，怕被隐在暗处的暗卫看去了。
怀中可能藏有重宝，却又不敢确认的感觉实在是太焦灼了！
——直到看见小雀在楼下守着的那一刻。
兰不远当即想到了一箭双雕的办法。
既然要拿鸡毛当令箭，首先，得有一根鸡毛。兰不远的鸡毛，便是那十个信手掏出的香火钱。有这十个香火钱，自己说出的话分量才会足够重，叫青鸾不得不忌惮。
而潜藏的暗卫看到兰不远正大光明地掏出钱来，且说出一这番话，那只会被带上了歪路——若是这个暗中监视的人不知道楼上的人是十九，那他自然以为这是凤倾绝的意思，作为暗卫，一定不可能去找凤倾绝确认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若是这个人知道楼上的人不是凤倾绝而是十九，那也没有关系，因为如果暗卫去问十九，她只会以为兰不远偷了她的香火。和完成假扮城主的任务相比，十个香火只是小事，她一定不会声张——至少在下一次兰不远与十九见面之前，不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当然，若是猜测错误，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香火钱……那也不要紧，不曾拥有的东西，自然谈不上失去。
只不过这一回，兰不远总算是否极泰来了。
身上果然是有香火的！
虽然不像青鸾一样拥有云雾丹，兰不远却把这条路走出了腾云驾雾的效果。
整一个小人得志！
这叫什么？一夜暴富啊！
那么多祥瑞庙……就算后来都荒了，但最初总能骗到不少香火的吧！
兰不远美滋滋地回到杂役院。
看这些喂马的、洗衣的，个个都十分顺眼。
“回来了。”一个三十岁左右，长相普通的妇人正把手中的织物甩上晾衣绳，见到满面春风的兰不远，她讨好地打声招呼，在围裙上面擦了擦手。
兰不远笑眯眯地点点头，心中暗想，‘她们以为我因为凤倾绝而得意，却永远想不到，我得到的东西，一万个凤倾绝都换不来！’
她感觉到有一点冷，拢拢身上浅红的薄纱，快速走向角落的屋子。
“方才只顾着乐呵，倒不嫌冷。”兰不远缩着肩膀，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推开了屋门。
‘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黑肠……真期待她难以置信的样子……’
念头永远地冻结在这一刹那。
这是兰不远头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晨光随着她推门的手洒进了屋内，将眼前的一切呈现得清晰分明。
兰不远不知道是身后的惊叫声先传来，还是黑肠微温的血液先兜头砸来。
血的味道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呛鼻。兰不远犹记得，昨日黑肠撕开脸上愈合的伤疤，用血清洁被花仙真君玷污过的脸颊时，她的血味道浓烈、新鲜。而此刻，分明是从颈根喷薄而出的大蓬鲜血，却是浅淡的、微温的。
“叮——当。”半朵桃花形状的银簪子落到了地上。
黑肠的身体微微前倾，颈根处有一道曲折的裂伤，深及喉骨！就在兰不远推门而入的时候，黑肠直直向前扑倒，兰不远甚至没能分辨清她眼中一晃而过的奔腾情绪到底是什么。
身体先于大脑一步，兰不远飞身上前，搂住了黑肠倒下的身躯。
血液瞬间浸透了兰不远身上的纱衣。
黑肠的颈脉和喉管都被割断了，口中发出令人心底发冷的嘶嘶声。她已处于死亡的边缘，眼神涣散，无法向兰不远透露更多的讯息。
“杀人了！女炉杀人了！”
兰不远脑袋一片空白，搂着黑肠越来越冷的身体，慢慢坐在了地上。
她并没有感觉到附近有神念分身。虽然这个院子里温度稍有一点低，却没有那种独特的阴寒感觉。
黑肠身上的黑衣已被鲜血浸透了，胸前有一块铜钱大小的凹印，兰不远茫然地伸出手指去碰——有一点凉。
兰不远慢慢望向地面。血泊中静静地躺着一根簪子，很眼熟，和昨夜两位徐娘戴在她头上的那根正好能凑成一朵完整的桃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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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3章 乐极生悲！
黑肠的眼睛迅速失去了神采。血流渐缓，伤口显得更加狰狞。
兰不远觉得自己的咽喉也很疼。
死亡她见得太多了，早该激不起心中半点波澜。
可是这一刻，她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哪怕已清清楚楚地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她却不想动一动，只想静静地搂着黑肠，多搂一会儿。她和黑肠不熟，一点也不熟。短暂的交往，也不见得愉快。但她却是真正地把黑肠当作了自己的朋友之一，而且将对方纳入了未来的计划之中。
方才对小雀说，她要和黑肠住一处独立的院子。虽然没指望青鸾能让她实现这个愿望，但这个愿望本身，却是真实的。
‘真的摆脱了命运的黑手吗？’兰不远怔怔地想，‘到了新的地方，一切难道就会从头开始，包括……亲近的人都得死吗？’
‘不可能。我分明已经潜入暗夜之中，用阴影遮蔽了自己的身形……而‘他们’，一个一个都是明晃晃的靶子，哪怕我一时没有足够的力量攻向他们，却不该这样被动挨打的！’
‘不，不对。不是‘他们’，是青鸾。’兰不远吃力地喘着气，那温淡的血腥味道叫她感到窒息，她的脑袋里飞速地转动着念头，‘十九昨夜便说过，青鸾有可能用杀人嫁祸的方式置我于死地。不是她还能是谁？不要……不要被从前的情绪左右，不要……陷入回忆中，此刻很危险，极度危险！’
兰不远双目一凝，再度将手指探向黑肠前胸那一处不正常的凹陷。
就在一抹灵光匆匆划过之时，冰寒彻骨的杀机笼住了她。
就像被掠食者盯上的猎物，兰不远心中涌起了极强烈的恐惧，让她既想不顾一切逃命，又像是被钉死在原地一般，浑身血液都凝结了。
兰不远慢慢侧过头，抬起眼睛。
凤倾绝双目燃着冰焰，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兰不远心神一凛，知道自己可能只有说出一句话的机会。
她脑子飞速转动，张了张嘴。
就在这一瞬间，凤倾绝轻轻抬起了手。一刹那，兰不远浑身的血液真真正正被冻住了！
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她！
兰不远只来得及呼出一口带着冰碴的白气。
身体飞速地冷了下去。心脏因为极寒而开始疯狂跳动的一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紧紧攥住。她想起了沙岛上那些犯了错被凤倾绝杀死的黑水卫，断头之处血肉骨骼都冻成了冰块的黑水卫。
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
兰不远眼前的世界仿佛罩上了一层薄冰，她就像是一条躺在冰层下的鱼，怔怔地望着冰层上动来动去的人影。
凤倾绝的手指探向黑肠前胸不正常的凹陷处。
在他身后，几名目击证人正在向他报告他们所见的一切。
“城主，此女定是凶手无疑。这屋中只有死者一人，虽然没有看见凶手是怎样出手的，但除了她之外，并无第二个人靠近此处。”
“对对，城主大人，是这样没有错。哎呀，方才她进来的时候，我还和她打了招呼呢，谁知道，只看漏了一眼，她就把这个人给杀了呀！真是，真是丧心病狂了！不过我也可以作证，并没有第二个人接近这里。”
“我听见她推开门的声音，也就那么一息两息的功夫吧，就看见她杀了人，然后抱住尸体坐在这里了。怎么杀的？没看见啊，我盯着一个女炉做什么？手上的事情都忙不完呢！”
“城主，城主，地上这个一定就是凶器了！”
凤倾绝捡起了血泊中的桃形簪子，信手从兰不远头上摘下另一半，合在一处。
天衣无缝。
凤倾绝迟疑一瞬，再一次将手探向黑肠前胸的凹陷。摁了几下，挑开黑肠的前襟，从她怀中取出了一小块衣裳碎片。
兰不远冻僵的瞳仁慢慢向内收缩。
这块面料很熟悉，来自兰不远从凡界穿来的那一件衣裳。
这件衣裳昨夜洗澡时脱了下来，被那两个徐娘收走了。
“黑帝毒……”凤倾绝戴着白色绢丝手套的长指缓缓抚过衣裳碎片上的一处黑渍。
“那么，你是因为私藏违禁品被发现，所以杀人灭口？”凤倾绝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兰不远彻底不冷了。那一阵极寒过后，身体回光返照一般，开始泛起了暖洋洋的困意。
就好像昨天没洗成的那个热水澡被推迟到了此刻。
兰不远的脸颊上晕起了玫瑰红色，被冻住的躯体变得慵懒绵软，好像泡在了舒适的热汤之中。她的眼中不自觉地露出了一点点笑意，就要睡过去。
就在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一刹那，兰不远警醒了。
‘我这是……放弃了吗？不挣扎，不反抗了吗？就这样了吗？算了？怎么可以算了！’她用尽全力，死死地盯住凤倾绝越来越模糊的脸，‘怎么可以算了！黑肠死得不明不白，怎么可以算了！她要照顾啾啾啾、要为雪坞洗刷冤屈的心愿……怎么可以算了！我与元极的血仇……怎么可以算了！我欠下那些情义……怎么可以算了！’
冰冻住眼睛里，沁出了一滴晶亮的泪。
“嗯？你不服？”凤倾绝微微歪着头，他的声音传到兰不远耳中显得忽远忽近。
兰不远尽力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更加倔强。
他在处决罪人之前，不是一定要看着对方的眼睛，确认对方该杀么！
“可惜，我已经为你破例一次，不会再破例第二次。”凤倾绝的声音温柔而冰冷。
兰不远的思绪已接近停滞，但她却明白了凤倾绝的意思——在他眼睛里，兰不远还不配被看作是人，他从来不亲手杀这些低贱的生物，对她动手已经是破例了。而确认对方该杀，那是只有“人”才能享受的权利，兰不远不配拥有这份权利，凤倾绝不会为她破例。
“不过，我可以留你在这里，自生自灭。”凤倾绝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笑意。
甜美的黑暗的袭来，兰不远无法控制自己跌入沉睡的深渊。
就在她陷入长眠之时，一个平静得叫人心头发寒的声音在凤倾绝身后响起。
“这个人我要。”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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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4章 这个人我要
膘肥体壮的大黑猫从少年的肩膀上跃了下来，优雅地踱到冰冻的兰不远身边，舔了舔她的手指，然后满脸嫌弃地跳回少年的肩膀上。
一阵春风刮走了凤倾绝脸上的冷意，他站起来时，神情已十分温和，甚至称上得有几分热络了。
“回来了？辛苦了。”
凤倾绝迎了两步，站到少年身前。
少年的身高只及凤倾绝的肩膀，但他身上的气势，却叫人不自觉地仰望。
凤倾绝放低了姿态，笑吟吟地看着少年。
“这个人我要。”少年冷冷地说道，“不要让我再重复第三遍。”
凤倾绝温和地笑着，把姿态放得更低：“知道。你想要什么，带走就是了，没必要特意对我说。我早就说过，在这黑水迷城中，你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少年懒懒地动了下眼皮。
凤倾绝收回了冻住兰不远的真气。向来不可一世的黑水迷城城主脸上露出了些为难的神色，略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只是……覆水难收，能不能活回来，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我会将最好的医师请来但并不保证……”
“不必。”少年面无表情，越过凤倾绝，将冻成冰人的兰不远囫囵抱起来，大步往外走。
凤倾绝看了看黑肠的尸体，长眸中掠过冷意。他淡声吩咐道，“将她安葬。此事严禁外泄。”
……
……
“我可以留你在这里，自生自灭。”这是兰不远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随后，整个人就像是落进了一个漆黑的大洞里面，再也感觉不到外界的任何事物。
得了凤倾绝的这句话，兰不远的心落回了腔子里面——目的达到了。
她害怕的，是对手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以碾压之势取走她的小命。就像人要踩死一只蝼蚁时，蝼蚁再聪明再强大，亦是无计可施。但，只要人轻视了这只蝼蚁，不急于碾死它，那便有无限的可能。
兰不远怕的，唯有真正的不可抗力。
只要给她一线喘息的机会，她就会像蟑螂一样，顽强地、不要脸地活下去！
这一线生死之间，赌的便是凤倾绝的骄傲和不可一世。
幸好，她猜对了人心。
兰不远开始尝试着感悟魂魄。
这次感悟魂魄，可以算是最舒适的一次。
虽然兰不远心中清楚，周身暖暖懒懒只是濒死的迷幻相，但这感觉让她很舒服，她并不抗拒舒服地得到好处。
若是躺着就能修行，那为什么非得站着？就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修行是苦的，所以不苦便觉得走上了歪路么？这不是真理，而是偏执。
兰不远替自己找好了借口，便放任自己沉浸在安逸美好之中。
就像浸泡在了微烫的泉水里，觉得身上的衣裳很累赘——兰不远其实很明白眼下的处境究竟是怎么样的。她流浪街头时，见过许多冻死的流浪儿，他们面容安详，脸上甚至带着笑。他们往往会脱掉身上的衣裳，四肢舒展，不了解的人绝对不会相信，他们真的是冻死的。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所剩不多，凝了凝神，将四处飘散的神思拉了回来，聚在濒死的肉身之上。
‘冷极了，反倒会感觉到热。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现象，譬如蒙着眼，乍然触到火焰或者寒冰时，其实人也是无法在那一瞬间正确地判断自己究竟是触到极冷之物，还是极热之物。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乐极生悲。短短一日一夜，我竟是体会得极其深刻。其实，世间之事莫不如此，在丧失了对照物之后，其实大小、高低、冷热，都是不存在的，这便是‘无界’。万事万物，都是被人为地限定了边界，其实这些障碍，都是虚妄。’
‘无界！’
继“规则”、“秩序”、“变数”、“因果”之后，兰不远终于再得一魄——“无界”。
新魄成时，体内残余的精纯冰真气瞬息之间被吸入元婴之中，在婴脐处烙下了浅黄色的寒冰印记。
兰不远不敢贸然行事，她将心神牢牢锁死在元婴上，并不与外界产生任何联系。
既然凤倾绝要让她自生自灭，那么，在她彻底断绝生机之前，应当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一魄，远远不够！
‘世间万物，永远不会真正地静止下来。这不是规则和秩序之间的变数，而是这一切本身从来不曾停止过运动和变化。这，便是无定！’
在仙界感悟魂魄最大的好处，便是不需要为灵力不足而发愁。如今的兰不远，整个身躯便是一个精纯到了极致的灵力体。新生的第六魄轻易得到了足够的灵力，凝固下来。
‘如今已得了六魄，这六魄，悟的是天地之间的道理，是我作为一个生命体来观察世界得到的体悟。那么，需要用什么，将我与它们真正地连接在一起呢？‘入世’。观世间种种，终究是纸上谈兵，只有亲身入世体察，才能培本固元，明白真正的道理。’
‘今日悟得第三魄，便是‘入世’。’
至此，七魄已集齐！
七色光芒交汇融合，元婴泛起温和的光芒，合一而圆融。
但婴魂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兰不远将心神死死锁在识海中。她知道成功凝聚出三魄，已将体内的寒冰真气吸得差不多了——凤倾绝并没有使出真本事，否则在他动手那一刹那，兰不远早已变成一滩冰灰了。
奇怪的是，此刻的她应该已经摆脱了冰冻带来的生死危机才对，可周身依旧懒洋洋地发暖，就像母体内的胎儿一样，一种极为奇异的安全感和温热感包围着她，她叫忍不住想要卸下所有防备，真真正正地沉入安稳的睡眠之中。
兰不远警惕了起来。她此刻的状态可以说是界于生与死之间，一念就死，一念成活。这种时刻想要安详地睡去，那决计不是什么好事情！
然而世间总有些事情身不由已。兰不远不知不觉睡着了。
心神渐渐松懈，她回归了现世，感觉到身边有一个温暖的东西，让她无端地觉得踏实安稳。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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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5章 他有猫
他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慢慢变得不再僵硬。
她的四肢柔软下来，被他小心地拢到了自己的怀里。她缩成了一个瘦小的球，脸倚着他的胸膛，苍白的小脸上泛起一丝红润，呼吸变得轻而缓。
他的嘴角浮起笑意，但他没有让笑意停留超过一息。
那件事，终究是阻隔二人的天堑……
感觉到她的眼睫微微颤动，凤倾绝当即屏息、抽身。
素卿茫然地睁开眼睛时，看见烛光微晃，好像被一阵清风偷偷拂了一拂，半晌才安定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整天，她都心慌得厉害。到了傍晚时，心跳快得让她有些喘不上气，小婉出去了一趟又一趟，始终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但素卿就是不安。
从见到小麻辫那一刻起，素卿的心就没有落回去过。小麻辫是素卿一直很嫌弃又很羡慕的姑娘，几年未见，长成了一只看起来很凶的小野兽，懵懵懂懂就闯进了黑水迷城，贸贸然就暴露了身份和目的。
素卿的心一直揪着。雪坞……那潭水太深……想要调查那件事情，一定会死的！
到了傍晚时，素卿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陷入了极深的昏迷状态。
不得安眠。小麻辫满身是血，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很远很远的地方，小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夫人，您别太担忧了，如今她既然被人叫做黑肠，哪里能是什么善茬呢？您忘了昨日黑肠是怎么一脚把那个对您不敬的女炉踹出几丈远吗？您醒醒啊，您这样好吓人……”
“夫人，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呢！昨夜被召上孤鹜楼的人并不是黑肠，而是另外一个女炉。青夫人就算要出手，也只会对另外那个侍寝过的女炉出手呀！”
“夫人夫人，您的手脚好冰……呜呜呜，小婉好害怕……”
不知什么时候起，小婉的声音消失了，素卿睡着了，睡得很踏实。醒来时一看天色，竟已睡了四个时辰！自从和他分开，这是她的第一个长觉。
素卿茫然地坐了一会儿。小婉睡在屏风外，均匀的呼吸声显示她睡得十分安稳。
素卿拢了拢衣裳，低下头，轻轻一嗅。
她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
怎么可能呢，那个人，恨她入骨。
素卿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了窗。夜风还是那么冷。孤鹜楼今日，没有点灯。
‘时至今日，还是忍不住骗自己……’她缓缓坐在桌前，倒一盏冷茶来喝。
‘为何就是不愿意承认他和别人在一起呢？为何就是不愿意承认，那个身影就是他？’
‘我究竟……还在奢望什么？’
‘遇上他，是我此生的大幸，也是大不幸。如今，只希望小麻辫不要行差踏错，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愿用我的所有，向他求一个承诺，保小麻辫平安……’
胡思乱想许久，她终于气力不支，躺回了床榻上。
……
十九脸颊通红，看着面前和她一样手足无措的男子。
“三哥，你这写的都是些什么啊，我怎么不太看得懂？”
“咳，咳，城主令我记录素夫人的一举一动，他今日亲自来了却没有让我回避，我只能、只能硬着头皮记下来喽……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搂搂抱抱的……那什么……更详细的我也不知道了啊……反正，反正你就照我写的抄下来便是了，问这么多干什么！”
“哦，”十九扭捏地搓着手，没话找话，“三哥你冷不冷？”
五大三粗的汉子红了脸，干咳一声，道：“怎么会冷呢。二哥今日回来了，你去见过他了吗？”
十九的脸往下一垮：“没有。他跟着星宿师大人，我去做什么？不瞒三哥你说，星宿师大人那双眼睛我是真害怕，在他面前，总觉得自己没穿衣服似的……”
三哥的脸色比她更难看：“十九，慎言！”
十九不高兴：“慎言慎言！该说的我还没对你说呢！慎言！还是跟那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在一起畅快——奇怪了，城主今日怎么不让我上孤鹜楼呢？我还答应了那个女人，今日召她过来相见呢。这下可好，她一定笑话我吹牛皮了！”
三哥放缓了脸色：“你莫不是说昨夜那个女炉？她出事了。众目睽睽之下，她杀死了同屋另一个女炉，证据确凿无可抵赖，城主本要亲手处决她，却被星宿师大人阻止了，大约是要拿她去试什么新药吧……”
“啊，”十九面露遗憾，“可惜了。我和她说过的，侍寝之后肯定会被人害，她不听，这下可好了。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哪！亏我还以为傻人有傻福，她能多活些日子呢。”
“兴许星宿师大人不会让她死。”三哥望了望天色，“我得赶快回去了，老四只能替我一会儿，你赶紧给我好好抄写！”
十九扁着嘴、盘起腿坐到床边上，闷闷不乐。
……
……
兰不远不知不觉睡着了。
明知不该，却还是睡了过去。
心神渐渐松懈，她回归了现世，感觉到身边有一个温暖的东西，让她无端地觉得踏实安稳。
“好东西……”她迷迷糊糊嘟囔一句，八爪鱼一般糊了过去，扒住了这个说不上是坚硬还是柔软的物件，顺便蹭了蹭口水。
床尾响起一声兴灾乐祸的轻笑。
肥猫一样的黑豹优雅地踩过棉被，留下两串歪歪斜斜的脚印。
无道气乐了。
也不知是被兰不远气的，还是被这肥猫气的。
黑豹扭过肥得不存在的脖子，看了看恢复了正常呼吸的兰不远，轻身一跃到了桌上，盘着尾巴，一双亮闪闪的豹眼盯住无道，眨巴眨巴的，向他传递只有这一人一豹能懂的讯息。
“可以，去查吧。”无道略一思忖，“等。你过来。”
肥豹不情不愿地挪到床头，无道漫不经心地把双手埋进它毛茸茸的大脑袋后面，搓面饼似的揉了一顿。
“去吧。确认了就咬死，不必带过来。”
等到黑豹蹿出了窗外，无道微微眯了下眼睛，唇角浮起一抹淡笑，“只怕是查不到。连凤倾绝也查不到的事，呵……”
他垂下头，视线一凝嘴角一撇，嫌弃地伸出两根手指，拎起兰不远的耳朵，将她的脏脑袋往后挪开了几寸。
然而已经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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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6章 熏不死你
无道恨恨地盯住兰不远睡得死沉死沉的脸。
丑。
是真丑。
本就不好看，皮肤还灰不溜秋、皱皱巴巴地贴着骨头。
太丑。
这么丑，居然敢流口水……
他气得鼓了鼓胸膛。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凉意从胸前水渍处渗进皮肉……
“我、一定、亲手、杀了你。”他冷笑两声，“只是还未到时候！”
他盯着她灰白的枯发，慢慢将手指探入发丛间，摁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重重压在他胸前那滩水渍上。
“熏不死你。”他冷冷地说。
……
凤倾绝摘下雪白的绢丝手套，指尖轻轻地叩击在铜制的桌案上。
“叮——叮——”
长眉微蹙，许久，他抬起眼睛，看着立在不远处的男人。
男人半张脸木然，另外半张脸上露出惴惴不安的神色。
“城主……我的情况您不是一清二楚嘛，我记不住事，遇事又容易被情绪左右，严重时候能影响到记忆……”半脸男子紧张兮兮地搓了搓手，“这事我也觉得匪夷所思，星宿师大人怎么可以这么厉害呢！简直是神人啊！太厉害了！这世上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嘛！我觉得这事很快就能成了，一旦事成，黑水就能被引到五花界那边……天哪，城主，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说出来的话，城主您可千万不要偏听偏信，还是把老七他们喊过来给您回话吧！”
“不必，”凤倾绝抬了抬手指，“二，知道我为什么最重视你的信息？情绪不会说谎。”
二急了：“城主，暗翼的弟兄们个个忠心不二，我可以用性命发誓，他们也不会对您说谎！”
“我说的不是这个。”凤倾绝抬眸看了看他，“我指的是，你能看见眼睛看不见的东西。”
二松了口气，挠挠头，“原来您说这阴阳眼啊。啊，嘿嘿，十九也有啊，嘿嘿……”
凤倾绝无声地叹了口气，揉着眉心：“散我香火，千。”
鸽蛋大小的红叶出现在凤倾绝掌心，他把它递给半脸男。
“去见十九吧。和她分一分，别老让他们几个接济，一个一个，修为都倒退了。”
“哎，哎！”半脸男大喜过望，接过香火钱飞也似的奔了出去。
一个像影子一般的黑衣人从屋角的阴影中慢慢走出来。
凤倾绝揉着额角：“出息！这花痴相，看着都烦。”
黑衣人阴柔地笑了笑：“连您都看出来这孩子喜欢十九。”
凤倾绝叹了口气，缓声道：“零师，你以为如何？”
被唤作“零师”的黑衣人自然知道凤倾绝问的不是那两个二愣子的情事。他笑了下，轻轻软软的声音从咽喉中滑了出来，极阴，让人一听就觉得这个人不该有喉结。
“星宿师把一句话重复了三遍。”零师笑着说道，“单凭这一点，就能知道这个女炉不简单或者是她与星宿师的关系不简单。不过话又说回来，您也知道，那位年纪太轻，又有本事，性子难免阴晴不定。说不定只是闹情绪了——您且看看明日那女炉是死是活吧。”
凤倾绝轻轻点了下头，道：“其实是两遍。嗯，我留了一点真气在她的心脉中。”
“呵，”零师不自觉地抽了下面皮，“您这是在试探星宿师的底线？！”
“和本事。”凤倾绝眯起了狭长的眼睛，“零师不会真的相信，他只是个普通的少年吧？”
“真说不好。”零师烦恼地皱起眉头，“他有法宝，很难找到不引起他疑心又能试出他实力的机会。不过，此人既然求财，倒也叫人心安些。”
“是啊。胃口可大呢。”凤倾绝笑了笑，“只不过，他值这个价钱，物超所值。”
“您当真打算把黑水引到五花界？”零师迟疑地说道，“虽然这黑水的确是有害无利，但黑水界万万年都是这般过来的……而且因着黑水，咱们黑水界也从来不招人觊觎……若是星宿师他当真成功了，只怕前路莫测啊！”
凤倾绝的眼神中有微光闪烁：“零师，机遇向来只与风险共行。拒绝风险，便是将机会拒之门外了！”
“属下明白。”
凤倾绝点了点头：“不要监视他，甚至不要让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他会知道的。”
“是。”
凤倾绝看着案上的烛火发了会儿愣，迟疑地抬起眼睛：“……还有事？”
零师看起来也有些犹豫：“今日被杀的那个女炉，是雪坞余孽。”
凤倾绝神色僵了一瞬，然后脸色飞快地阴沉下去：“哦？”
零师小心翼翼，“雪坞逆贼当初已被尽数清剿，这一个是怎么逃过一劫的？她胆大包天，潜入黑水迷城，应当不会就是为了做个女炉吧？此事会不会还有疑点？她的死，究竟会不会另有别情？”
凤倾绝面色平缓下来：“没有。我听到动静，第一时间到了案发之地，死者和凶手身边再无第二个人，杀人动机明确，凶器也是凶手之物，没有任何疑点。否则，我也不会亲自出手。”
“您不是从来不杀贱籍吗？”疑问脱口而出，旋即，零师急急告罪，“属下失言！城主恕罪！”
凤倾绝的黑瞳如同一眼不见底的深井，他的语气温和依旧，道：“她没有戒痕。是平民。我从不亲手杀贱籍之人，今后也不会。”
“属下知错。”
凤倾绝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转，轻声道：“去忙你的事吧。”
“是！”
凤倾绝沉默许久。
终于，从袖中取出一幅画。
往日情景历历在目。
他画她，背弓持箭，矫捷如豹。
她却说身边少了一个人，夺过了纸笔。
他以为她要画他，暗自窃喜。
不料等到画成，却是两个女子并行于林间，一个是她，美如娇花，另一个满头脏辫，细眼厚唇。
她第一次和他说起了从前的事情。她的身世，以及她唯一的朋友。
本来他们说好了，等到来年开春，就陪她回林子看一看，再去雪坞找一找她的朋友小麻辫。
谁料造化弄人。她不跟他商量，就私自放走了一批来自雪坞的女炉，而她们却顺手劫走了他的父母……
时至今日，生死不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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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7章 药人
兰不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没穿衣裳。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凤倾绝那个挨千刀的把她的“尸体”丢给一群大汉了！
左右一打量，发现身处一间雅致的木屋中，躺在一张精致厚重的浅色木床上，身上盖着轻薄的棉被，棉布极其柔软，和肌肤相触，就像是从身边滑过的云雾一般，感觉不到半点刮擦。
她小心翼翼地把棉被往上扯，遮住裸|露在外的肩膀。
身上自然是不适的。被冻成那样，一时半会是别想恢复如初了。
幸好她这身肌肤已毁得不能再毁，再烙上些紫红的冻伤，也不觉得和原先有什么区别。
“这是‘幸好’吗！”兰不远生无可恋地叹息一声，揪着棉被小心地坐了起来。
似乎……好像……大概……没有被侵犯过……吧？
她拉开棉被，往里望了望。
扎眼睛。
“这得多禽兽的禽兽才下得去手啊……”兰不远自我安慰道。
“是你自己脱的。没有错，你说的禽兽就是你自己。”不知何处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兰不远警惕地四下张望，并没有看见人影。
“噗。”
一只肥胖的大猫不知从哪里掉了出来，落在兰不远身前。
兰不远一眼就认出了它。
“你怎么变成猫了……不对，你竟然会说话？！你怎么会说话呢！”
“别摆出这副没见过世面的蠢样，人类。”大黑猫嫌弃地斜眼看她，“我高兴什么样就什么样。这种低级的语言，我想会多少就会多少。”
‘原来会说话的猫这么可恶……’兰不远挑着眉毛，“你既然在这里，那一定是无……大星宿师救了我吧？”
大黑猫不耐烦地踱了两步：“明摆着的事情还用问？”
兰不远小心地吞了吞口水，弱弱地问道：“那我的衣裳哪去了？”
大黑猫眯缝起眼睛盯了她半天，终于摇着头叹了口粗气：“你就算出去跑一圈，也没有一个人会看你，真的。”
它扬起肥到不存在的脖子，冲着枕头旁边努努嘴。
兰不远顺着它的视线一望，看到一件雪白的棉布衣裙。手感好极了，柔软舒适。
‘真得好好谢一谢他。’兰不远暗暗思忖着，躲在被子里套上了衣裳，‘顺便探探他口风，有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大猫不屑地眯着眼睛。
兰不远总算能下床了。棉布衣裙略有些宽大，说不上来哪里有点怪。
大猫盯住兰不远背上用大红圈圈起的“药人”二字，不动声色地舔了舔爪子。
“他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兰不远美滋滋地旋了旋身，觉得这身衣裳着实适合自己，穿在身上飘飘欲仙。
“去了禁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你，什么事也别指望我，我很忙的。”大黑猫伸了个懒腰。
兰不远皱起了眉头：“那是什么地方，怎么没带上你？”
大黑猫挑开一只眼睛：“其实吧，我觉得他可能是去寻死的。因为昨夜你抓住他，自己脱了衣裳。要我是他，八成也不想活了吧。”
兰不远激灵灵打了几个寒颤。
“这不关我的事啊，我被冻住了不是吗？我那是本能反应啊……”兰不远这话说得自己也不信。热了脱衣裳才正常好吧？冻极了脱衣裳谁信呢？然而事实真的就是这样。
大黑猫干脆利落地闭上了眼睛。
兰不远叹了口气：“先不管这个吧，等到他回来，要杀要剐我再和他谈……请问猫大仙，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凤倾绝还会找我麻烦吗？”
大猫挥了挥爪子：“唔……放心……没有人敢动你……爱去哪去哪，别吵我了。”
兰不远离开了屋子。屋外是一间苗圃，顶上罩着雪白的纱网。院子不大，很清静。
午后的日光躺得人有些犯懒。
兰不远慢悠悠地活动着肢体，细细地感受体内残余的冻伤。心脉受损最是严重，其余的内脏和肌肉皮肤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不过在凝齐七魄之后，这些伤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她往院外走。
‘没有人敢动我吗？不知道无道对他们说了什么？总不能说我是他的媳妇吧？’兰不远老脸一红，羞涩地在心中大占别人的便宜。
一队巡逻的黑水卫走向她。
兰不远抬头挺胸迎上去。
他们略有些迟疑，审视的目光罩住兰不远，却也没说什么，直到擦肩而过时，黑水卫们终于了然地喟叹一声，快速远离了兰不远。
‘果然。’她放宽了心，顺着白色的玛瑙路找到了鹤立鸡群的孤鹜楼。
一路走来，遇上的人果然个个自觉远离她三丈，眼神敬畏。兰不远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若是早一些遇到无道，早些开始狐假虎威，黑肠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到了孤鹜楼下，兰不远就认得路了。她凭着记忆走向杂役院。
杂役院和昨日并没有任何区别。午后仙奴们也有些懒散，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手上的活计。兰不远挨个看这些人，喂马的、涮衣裳的、跑腿儿的，这些人也认出了兰不远，他们没有大喊大叫让黑水卫来捉拿凶手，这让兰不远再一次感慨——无道在这黑水迷城混得是真好。
女炉的住处掩着门。兰不远直直走过去，没有人阻挡。
他们反倒是一个个退远了，就好像近她的身会沾到晦气似的。兰不远虽然有点不解，却也没有多心，毕竟无道这个人行事总是神神叨叨的。
她自然也没听到众人在背后的议论。
“用死犯来试药啊！星宿师大人这次弄的肯定是特别可怕的药！别看她暂时没事，现在越是正常，发作起来就越是恐怖！”
“是啊是啊！赶紧离远些！当心给你过到了！”
“特意把药人放到外边，一定是试它的传染性……天哪，谁挨到谁倒霉呀！”
兰不远推开了屋门。空旷幽暗的居处，没有人。
没有血腥味。
昨日惨烈的死亡就像是一场幻梦。
兰不远呆呆地环视整间屋子。一张简陋的桌，两把椅子。
整间屋都被仔细地清理过，黑肠处理脸上伤口时洒下的细小血珠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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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8章 朋友
昨日的记忆让兰不远心有余悸。
生死危机来得太快，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为黑肠的死难过。
被凤倾绝冻住之后，求生的欲|望支配了想法和行动，兰不远一心一意感悟魂魄，从死亡的魔爪下逃脱。经历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又与故人重逢，一时之间，兰不远是真的没怎么想起黑肠的事来。
‘此刻回头来伤心，是不是显得有些虚伪？’兰不远怔怔地想。
许多事情是容不得延误的。无论伤心还是快乐，都只在当下，错过了当下，再回头弥补就会变得十分苍白。
哀悼更是如此。
一只惨白的手突然重重捏住了兰不远的胳膊！
兰不远吓得不轻。
“喂我不是不难过啊，我只是还没酝酿好情绪而已……”
她颤巍巍地转头去看。
一个白衣小丫鬟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望着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过什么？其他的人哪去了？”
兰不远脑子还有些僵，想了一会儿，没认出对方是谁。
“说话呀你到是！夫人可都急坏了！”小丫鬟恨恨地瞪着兰不远，“前天晚上侍寝的是你吧！你有没有勾引城主？老实交待！”
兰不远记起来了。这是素卿素夫人身边的那个小丫鬟。
素卿还不知道黑肠出事了？
兰不远的心坠着痛了一下。
虽然只有只言片语，兰不远却能感觉得到这两个女子之间的情谊。素卿从雪狼口中救过黑肠的性命，又因为她的关系，放走了那一批同为雪坞人的女炉。而黑肠知道素卿如今处境艰难，不惜以身赴险，混入黑水迷城要帮她除掉青鸾，结果却把命给丢了。
“哎你怎么傻傻的，问你什么话也不说？”丫鬟小婉忍不住伸手推了兰不远一把，“你说话呀！夫人都快急死了！”
她自己是急得掉下了眼泪。
“急什么？”兰不远平静地问道，“急我侍寝吗？”
“你这人怎么……”
“我没碰过凤倾绝。”兰不远望着小丫鬟，认真地说道。
“啊，那就好。”小丫鬟欣喜地笑了起来，“那你知道不知道那个满头小辫的女炉哪去了？哎，我们夫人啊，就是多愁善感得厉害，昨日不知怎么地，突然就心神不定，一个劲儿让我来寻她。能有什么事嘛！连你都好好的呢，我跟她说，她就是不听！算了算了，不然你先跟我去见一见夫人，她见到你还好好的，总能放心些。”
兰不远叹了口气：“好吧。”
比翼居和前日没有两样。
依旧清冷寥落。
它的主人病了，于是它也奄奄一息，房屋、花草、苔藓都透着死气。
兰不远想起黑肠口中那个貌似柔弱的万兽之王。
她正倚着小方桌假寐。
兰不远又想起了十九的报告里面的她。死气沉沉，一整日的活动不过百字就能阐述清楚。是什么让她变成了这样？冤屈？还是失去的爱情？
此刻该告诉她真相吗？
素卿慢慢抬起头，看到兰不远，她不自觉地起身迎了两步，目光凝在兰不远脸颊的冻伤上。
“青鸾做的？”
兰不远看见她的眼眸深处燃起怒火，但这怒火垂死无力，像是夕阳的光。
“算是吧。”兰不远笑了笑，“你别担心，不会再发生不好的事情了。”
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过了……
素卿虚弱地笑了下：“这样啊，那就好。她现在是叫黑肠吧？我看出来，她和你挺好的。她告诉过你什么事情吗？”
她的声音很柔和，语气中还是带着担忧。
“啾啾啾。”兰不远望着她笑道。
素卿微微一怔，也笑了。
“是真把你当朋友了呢。她那个性子，你也能受得了！我以为她再也不可能交上朋友了！”她有一点激动，边说边笑，却是引发了旧疾，捂住胸又咳又喘。
“你的身体……”
素卿摆着手：“习惯了……”
小婉不忿地说道：“城主他听信谗言，亲手废了夫人的修为！那青鸾把夫人骗去仙鸾阁喂下剧毒害得夫人失去了孩子！就这样，城主他还宠着那毒妇！”
素卿急得直咳嗽。她眼神中的伤心和绝望像山洪一样倾泻出来，直直撞上兰不远。
这一瞬间，今日和昨日奇异地重合了。
兰不远眼前一片模糊，黑肠的血和素卿的绝望交织在一起，彼此加重着分量。
她忽然觉得自己莫名就站在了啾啾啾和黑肠这一边。
要说莫名也不尽然，毕竟青鸾杀黑肠，可是为了陷害她兰不远呢！
“是这样的。”兰不远耐心地等到素卿喘匀了气，平静地说道，“黑肠她已经离开了。是凤城主让她走的，凤城主知道你和她的关系，偷偷把她送走了。”
“真的？”素卿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微笑，“真的吗？”
“真的。”兰不远心想，‘凤倾绝应当会好好安葬黑肠，他触碰她的尸身时，十分小心。而看到她死去时，他暴怒、对我大动杀机。由此可见，凤倾绝知道黑肠和素卿的关系，在沙岛时，他的豹子就曾救过黑肠——他是在意的。’
“难怪我昨日总是心神不定，原来是因为她离开了。”素卿软软地倚在靠椅中，轻轻呼出一口气，“既然是他让她走的，那我就放心了。他行事稳当，绝不会有意外的……不像我，什么事也做不好。”
“小婉，”她抬起一双坚定的眼睛，“那种话，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我所受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青鸾她无论对我做了什么……呵，都只是替天行道而已。我早就该死了，你知道的。若是哪一日，城主他要我死，那么对于我来说只会是解脱……”
“他要我活着，是对我的惩罚，何尝不是对他自己的惩罚？”
兰不远忍不住打岔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凤城主要你活着，并不是为了惩罚你吧？”
素卿长叹一声：“只要我醒着，无时无刻不在责备自己、痛恨自己。让我死很容易，让我活着，才难。我难，他也难。他一天不让我死，我就只能在煎熬中多苟活一天……你知道吗，我多希望青鸾那碗药，杀的是我，而不是我腹中的孩儿……”
兰不远忍不住骂了句粗话。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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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9章 水土不服
在素卿的身上根本看不到半点求生的意志。
她苟延残喘，只是为了惩罚她自己曾经犯过的错。可那真的是她的错吗？黑肠说过，雪坞的人绝不会忘恩负义。兰不远虽然不会偏听偏信，但也知道这件事情有太多疑点。
黑水迷城的塔楼上有箭手，道路上有巡逻的黑水卫，带着戒痕的女炉想要逃到飞舟停靠地已经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别提还绑走了城主的父母双亲！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叫她们做成了，全身而退，成功偷走一艘飞舟，然后再成功坠入黑水，达到了死无对证的目的。
而青鸾，恰当地出现在这样一个微妙的时刻——如果凤倾绝很爱素卿，那这一定是凤倾绝人生中最悲惨的时刻。兰不远几乎可以想象出来凤倾绝是怀着多么复杂的心情答应娶青鸾进门的。他留着素卿的性命一定不是为了惩罚她，但他答应娶青鸾，放任她在这黑水迷城为所欲为，却一定是为了惩罚素卿，以及他自己。
兰不远看着面前容颜憔悴的女子，胸中又酸又痛。
‘大约是凝聚魂魄时，吸到了黑肠留在我身上的血吧……她的执念仿佛刻进了我的魂魄中，让我无端地为面前这个毫不相干的女子难过。’兰不远这般想着。
这样想，让她心中有些安慰，觉得黑肠并没有彻底地离去。
“啾啾啾。”兰不远上前一步，想要去握素卿的手。
一股奇异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兰不远眼前突然一暗。
她惊恐地发现，地上长出了四面土墙，她被牢牢地禁锢在正中央，连转身都做不到。
还没来及得作出反应，眼前彻底黑了，头顶上的土层快速地合拢在一起，兰不远就像是被关在了一只立起的土棺中。
浓重的土腥味道扑鼻而来，兰不远懵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
封住试图袭击素夫人的药人之后，“暗翼”中排行第三的暗卫闪到院外，示意另一名暗卫过来接替他的位置，然后身形似箭，激|射到了凤倾绝面前。
“报城主，一名药人试图触碰夫人，已被属下拿住。该如何处置，请城主示下！”
“杀掉就是了。”凤倾绝和声细语地说。
“是！”
三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卷向比翼居。
凤倾绝眸中有杀机闪动。白色绢丝手套下，五指渐渐紧握。
霍然，他身体一震。
不对，不是青鸾！
那是个药人，是个药人！
能在这黑水迷城中大摇大摆四处乱走的药人还能是谁的……除了那一位之外，还有谁敢把药人放出门？！
凤倾绝嘴角直抽，身后白色光翼一展，急急追向领命而去的暗卫。
只可惜，愣一会儿神的功夫，行动利索的暗卫早就跑没影儿了。
……
“这是怎么回事呀？”小婉围着土棺材打了几个转转，颇有兴趣地屈起手指，把泥土敲得啪啪作响。
“这个很硬啊夫人！”她惊奇地叫道，“不是一般的土诶！夫人，我挖不动！”
“这是高阶人君的御土术。”素卿脸上有几分焦急，“坏了，恐怕是我和她说得太多，把她害了。快，小婉，我要去见他。我死不足惜，不要连累了无辜的人。”
素卿拉起裙摆匆匆往外走，却见门口光线一暗。
“见过素夫人。”一名身材高大壮硕的暗卫走了进来，“城主有令，即刻杀死这名试图袭击夫人的药人。属下这便把她带到外面去杀。”
“等一等！”素夫人急忙拦住了他，“她不是来袭击我的，快把她放了！”
“夫人，”小婉劝道，“暗卫大哥既然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人心险恶啊，说不定她真是青夫人派来的呢！还是听城主的吧！”
“不可！她是小麻辫的朋友，我相信她！”
暗卫三悄悄想道，‘素夫人最是妇人之仁，否则也不会闯下大祸。城主既然已下了命令，我自当毫不犹豫地执行。’
这样想着，藏在身后的手结起了印。
……
兰不远被封在土棺中，很快就感到了窒息。
胸腔鼓得很厉害，心脏疯狂地拍打在肋骨上，头晕、唇涨。
‘很好！很好！’她恨恨地想着，‘昨日才被凤倾绝用水属性真气冻成冰块，今日不知又被谁用土活埋！我兰衰神来到仙界这么久，总算他娘的知道了什么叫做水土不服！’
她收紧小腹，腾出少许空间，把双手挪到身前结了个感气印。
这一连串剧烈运动让她的头晕得更厉害，几乎要昏厥过去。
幸好昨日结印的时候，兰不远就发现了感气印的玄妙之处——试图感应天地真气、淬炼魂魄时，肉身便会停止活动，处于龟息状态。
暂时解决被闷死的危机，兰不远的思路开始清晰起来。
十九说过，贴身保护素卿、记录她所有行动的人，是十九心仪的那位“三哥”，人君九阶，兰不远仰望也望不见的存在。
是什么让他突然对自己出手呢？！
兰不远仔细回忆了一遍，发现应当与对话的内容无关。那么就是……自己试图去牵素卿的手！兰不远恍然大悟，凤倾绝一定是交待过这个人，若是有人试图碰素卿一根手指，就先拿下再说。
如果是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自己被困住之后，对方再没有下一步动作。因为他已经离开了比翼居，跑去向凤倾绝报告这件事情了！
那么……凤倾绝只要听了这个暗卫的描述，就会知道被困住的女子是昨日大星宿师亲自救走的人……那么，等这个暗卫回来，就会把自己放出去的。
兰不远放下了悬着的心。
她自认为这个推测合情合理，与事实又完全相符，一定出不了岔子。
只可惜，千算万算，偏偏不知道自己的背上用大红圈圈着“药人”二字，有这个最明显的特征，暗卫哪里还会费劲地去向凤倾绝描述她鬼斧神工的外貌呢？
身旁的土层突然向着兰不远挤压而来。
幸好暗卫三顾忌着素夫人，不好当着她面前就给兰不远来个天女散花，只能悄悄地收紧土层，绞杀埋在正中央的脆弱生命。
否则兰不远一息也撑不住。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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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0章 插翅难逃
素卿焦急地看着暗卫三：“先把人放了，她没有修为，在里面撑不住的！我会向城主交待的……求你了。”
听到这话，明知以自己身份不该多嘴，但五大三粗的汉子却是有话不吐不快。
“素夫人，说句僭越的话，丢了两位老城主，您无法向城主交待；而若是您出了事，我也无法向城主交待。您应该不会让属下为难吧？”
素卿捂住心口，面色惨白如纸。
暗卫咬咬牙根，收紧了背在身后的五指。
……
四面八方的泥土绞向兰不远。
‘不是吧？！’
只迟疑了一瞬，骨骼就被挤压得“喀拉”作响，眼见就要生生折断了！
自从发现自己的身体变成一坨“云絮”后，兰不远就不敢再轻易打圣器“心想事成”的主意了——在凡界时，若是换取大大超过自己实力的能力，至多就是把经脉之海中的灵气吸空罢了；而在仙界，若是使用不慎，说不定被圣器吸走的就是自己的胳膊大腿了。如果强行将自己的实力提升到足以摧毁人君九阶制造的牢笼，恐怕要付出半个身体作代价！若是不提升实力……又怎么从这土里钻出去呢？
怎么办？
本来就没有空间了，此刻人都被生生压小了一半，就算召出骨刺来也没有半点腾挪的余地，起不到任何作用！
重组肉身更不可能。那得精准地用规则操纵所有灵气，散入周身，以灵气为引，才能够做到让肉身短暂地分离重筑。如今受湮灰的影响，能够动用的灵气连九牛一毛也算不上，根本没有半点成功的可能。
坐以待毙？！
……
素卿用力吸了两口气，压下了眼中的泪意，哽咽道：“若是能用我的命把爹和娘换回来，我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不要杀她，求求你，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来换的！求你了……”
暗卫三有些迟疑。
素卿闭上了眼睛：“我自小被家人抛弃。是他们，让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父母对孩子的疼爱……我自知犯了大错，一想到二老可能已经不在人世，我的心比谁都要痛！痛不欲生！可我不能死，一死了之太自私了，我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呢？”
凤倾绝正好掠到门前。他缓缓收起羽翼，目光复杂地望着屋中的女子。
“我知道，你们都不会原谅我，凤他，更不会原谅我……”素卿将脸埋在手心里，抽咽着说道，“我若是没有心软放走了女炉，就不会给人可乘之机！”
她缓缓把手从脸上滑下，苍白的脸蛋上留下了几道浅红的指痕，这红色很快就褪去，但那一瞬间，红白相交的脸、绝然的眼神，却让心如坚铁的暗卫惊悸了一下。
“我的错，错在失察！绞索都套在了脖颈上，我竟然一无所知，这才害了爹和娘！但此刻不是这样的！这个人，我可以用性命担保！”
素卿瘦弱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抬起眼睛，坚定地望着面前的暗卫。
突然，她秀眉微拧，极慢极慢地望向门口。
男子一身白衣，披着明媚艳阳立在那里，背着光，看不清神色。
“听夫人的。”
他的声音难辨情绪。说罢，他轻轻转过身，慢慢离开了比翼居。
素卿强忍着心悸，紧紧盯住暗卫：“听到没有？听到没有？快放人啊！”
暗卫黝黑的脸膛上，五官纠结地绞在了一起，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已、已经来不及了啊……城主怎么不早说啊……”
素卿倒抽一口凉气，拧过头去看那土棺。
只见土棺已收缩至一根手臂大小，矮矮地杵在地上。
任何人被挤在这么小的空间里，都没有半点活命的可能。
素卿捂住嘴，痛苦的呜咽声从指缝间传了出来。
“这个，这个……”暗卫呲牙咧嘴，“夫人，这里面可能血肉模糊的，很可怕，我，我把它拿到外面去打开吧……”
“不，就在这里。”素卿放下手，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要亲眼看看。”
暗卫吞了几次口水。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这位羸弱的夫人让他有些不敢直视。她的身上，仿佛有只野兽正在苏醒。
他变幻手印，土柱慢慢地散成浅黄色的真气，逸散在空气中。
一层……
又一层……
始终没有看见血肉和骨渣。
“咦？”暗卫凑到了近前，蹲在地上，彻底散去了这一小根土柱。
什么也没有。
“啊啊啊啊啊啊！”站在近处的小婉突然发现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素卿和暗卫抬头去看，见小婉浑身哆嗦，手指颤颤地指着爬到她小腿上的一只大蚯蚓。
这是一只灰黑色的蚯蚓，身上带着紫红色的冻伤。更奇异的是，它的身上套着一圈白布，白布上还有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红圈，红圈里面模糊有两个针尖大的小字，像是“药人”。
“救、救命……呜呜呜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啊……”小婉紧闭着双眼，泪珠子一串接一串往下掉。
蚯蚓扬起脑袋，四下环视一圈儿。
发现走错了路，它掉转头，游到地面，嗖嗖地蹿到右侧一根木柱后面。
“既然人已经逃了，那就这样算了吧。”素卿摆出送客的姿态。
虽然她知道暗卫不会真的离开。
“夫人……”暗卫嘴角直抽，“用不用我帮你捉了那玩意儿？怪恶心的。”
他指着柱子后头。
“不必，那是我养的小宠物。”素卿难得地俏皮了一回。
暗卫天天盯着她，哪里会不知道她有没有养什么宠物。不过夫人既然发了话，他也不好多问。
“咳，那夫人……属下告退！”
五大三粗的汉子闪到了比翼居外，稍迟疑了一会儿，决定先向城主报告这件诡异的事情！
“老四，方才你也见着了吧？”院外，两个暗卫轻轻一碰头。
“见着了。诡异啊！”
“咱俩一起去见城主吧，就离开这么一会儿，出不了事。我怕我自己说不清楚。”
“哎，好！”
就在暗卫三和暗卫四匆匆走向凤倾绝的议事厅堂时，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打了个响指，掠向不远处的仙鸾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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