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美”梦成真
恐怖的老毒物兰不远心中有些犯愁。
虽然喝光了杜女的水之后，湮灰带来的剧痛明显缓和了许多，但却远远未到痊愈或者复原的程度。她看似行动自如，其实是利用经脉之海中万万分之一的灵气来操纵着肢体，如提线木偶一般吊手吊脚地活动。
想走快些都困难，更别提找人打架。
杜女显然在自欺欺人。
兰不远此刻心情有些复杂。
她刻意不去想那些再也见不到的人，无论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宿命的枷锁已不复存在，而这一切，是身边每一个人用或多或少的牺牲换来的，兰不远心怀感激，但此刻并不是追思过往的好时机，若是不能顺利渡过眼前这一关，那可真叫阴沟里翻船。
“我可以想办法帮你们对付黑肠，但事后我该怎样离开这里呢？”兰不远烦恼地眨着眼睛，“呵，我可不会给人做女炉。”
杜女的嘴角狠狠一抽：“是……是……前辈身份贵重，又怎么可能……”
再望了望兰不远那张枯灰的脸，杜女默默咬紧牙，怕自己不小心蹦出句实话来。
“再有三日，黑水卫就会乘飞舟来接人。前辈只要将飞舟失事的事情告诉他们……”杜女犹豫片刻，“敢、敢问前辈，您是平民吧？”
兰不远不置可否，唔了一声。
杜女观察着她的神色，磕磕巴巴道：“您也知道，黑水卫都是仙奴，身份贵重。您不慎闯入沙岛，一番盘问搜查定是少不了的，若、若您身上有什么违禁的物品……一定要事先扔掉，万一被搜出来那可就……”
兰不远皱紧了眉头：“什么违禁物品？”这事可就麻烦了，不说芥子中乱七八糟的东西，单说她这个人，整个就是一个活动的大违禁品。
杜女掰着指头数了一大堆，全是兰不远闻所未闻的东西，末了，她观察着兰不远的神色，小心地说了一样：“……还有黑帝毒，这个是至高违禁品。”
兰不远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摆手连连：“没有没有。那我若是不接触黑水卫，又该怎样离开这里？”
杜女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呀。您也知道，飞舟可不会中途停下来接人的，若是错过了带我们离开的飞舟，便只能等到明年晋选女炉时，沙岛上才会有人来了。”
兰不远叹了口气：“那女炉呢，女炉会被搜身吗？”
杜女嘴角直抽：“您要扮女炉……这……女炉的确不会被搜身……”
“那就行了。”兰不远再叹一口气，“死掉的那些人，有没有和我比较相像，能让我顶替身份的？”
“这……这恐怕有点难。和您相像的人……恐怕没有。”
“是啊。”兰不远了解地叹，“美丽有时候也是负担。”
杜女脸皮抖了又抖，安慰道：“其实倒也用不着顶替，像我们这些贱奴，本就无名无姓，只有成为女炉了，才有资格被主人赐予名字。所以您也用不着顶替谁，只要……咳，黑水卫不对您起疑心就行……但，那个，虽然要经过沙岛历练才能被送往黑水迷城供主人挑选，但，候补者，也是要资、资质能过得去的……”
兰不远再迟钝，也听出这话风有点不对了。
听杜女这意思，她兰不远的资质还不够格做女炉？！
‘莫非……’兰不远慢慢把视线转到自己的手背上，登时惊得把眼珠瞪出了眶子。
被湮灰之伤渗透的她，看起来竟然和当初被阴墨刺吸过的沈映泉差不多了。皮肤干枯灰黑，紧紧地贴着骨头，像一块干透了的破布。
她颤巍巍地举起手来摸了摸脸，然后干净利落地晕了过去。
……
乱梦袭来。
一片虚无之中，兰不远纱衣翩飞，当空妙舞。
远远近近，渐次亮起了晶莹流光，星河运转，为她奏起宏大曼妙的音韵。
兰不远轻轻跃起，明亮的衣带拖成了尾羽，她旋身，便洒下漫天流萤。
‘我好美……’兰不远美滋滋地想，‘如果我不美了，那一定是噩梦，醒来就好了……’
一柄黑剑破空而来。
星河顿时乱了，那些或明或暗的晶莹光点拖着流星一般的尾巴四下逃散。
“法尊！是法尊！”它们尖叫着逃进无尽虚空。
兰不远轻嗤：“管你什么仙尊法尊，要打，也等我舞完一曲。”
黑剑竖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冷漠而威严。
兰不远躯体一拧，晃起漫天色相。虚空之中，形形色色的五彩亮斑绽放又湮灭，借着这一蓬光雾，兰不远遁了。
废话，别人都逃了，谁不走谁傻。
正逃得欢实，手臂突然被人拽着左右乱晃，晃得兰不远头晕眼花。
“放开我！”兰不远急急甩手。
回头一看，只见黑剑被握在了一个黑影手中，不紧不慢，踏着虚空走向她。
兰不远使劲抽手，但那个摇她手臂的人锲而不舍，指甲掐进了她的皮肉中，像是要卸下她一条胳膊。
黑影慢慢平举起剑，指向她。
兰不远倒抽一口冷气，挥摆着四肢咦，哪里有点不对？
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兰不远先是吸入一口灼热的沙气，然后便看见一星剑尖正正冲着两眼之间袭来，手臂传来尖锐的刺痛。
兰不远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百忙之中，先偷眼看了看自己的手背还是灰黑干枯的皮肤。顺着手背往上一看，看见杜女正满脸紧张，缩在自己身后，拼命地抓住自己胳膊左右摇晃。
‘杜女这家伙搅了我的美梦，又想拿我做盾牌替她挡剑！’兰不远心中迅速地做出了判断，‘不知来者何人，剑法倒是一般，我虽然浑身带伤，但要避开却也不难。’
她偏开脑袋，粗糙的黑铁剑擦着鬓发滑了过去。黑铁剑的主人反应不可谓不快，见兰不远偏头避开，当即剑身一横，斜扫向她的脖颈。
兰不远的手臂被杜女死死抓住，只能带着她就地打了个滚，狼狈地躲开了袭来的黑铁剑。
第562章 能屈能伸
兰不远抬头一看，只见持剑攻来的女子面容极为俏丽，一头乌发盘在脑后，细长的颈，皮肤被晒得发红，却不黑。可以想见，只要稍微躲几天日头，她便能够恢复白皙的肤色。
女子身后跟着五个人，个个神色紧张，死死盯住兰不远和杜女。
“有话好说”趁着那俏丽女子剑势用老，兰不远急急喊道。
“前辈，前辈！”杜女快速地小声说，“她们不是好人，不要和她们废话，杀了她们！”
俏丽女子冷笑一声，一语不发，挥着剑劈向兰不远。她身后那五个女子稍微退了两步，眼神既兴奋又恐惧。
兰不远眉头微皱，想要调动体内的灵气，可是因为湮灰的缘故，体内灵气几乎凝滞不动。
身后再一次传来推力，杜女又缩到了后面，把兰不远推向俏丽女子。
俏丽女子看清了兰不远的模样，眉头微微一拧，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你不是毒女。”俏丽女子剑势稍缓，“她才是！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袒护毒女！”
兰不远微微一怔，发现自己身上吊着那灰布大毡，而缩在自己后方的杜女只穿着一件贴身白衣，露出曼妙的曲线。
方才在地上滚动时，灰布大毡滑了下去，斜斜挂在肩膀上。兰不远顿时明白了，杜女把自己灰毡穿到了她的身上，用来误导仇家。
“杜女，毒女，”兰不远回眸一笑：“原来你叫毒女啊。”
毒女脸色惨白：“前……前辈……”
兰不远举手架住了俏丽女子缓缓落下的黑铁剑，发现体内能调用的灵气在飞速地流逝，心中微惊，面上却笑吟吟道：“有话好好说嘛。”
“你这样的年纪……绝不是来晋选女炉的，”见兰不远一副轻松的模样，俏丽女子心中有些忌惮，便收回了剑，目光微闪，“你被人利用了，你身后这个毒女可是杀人不眨眼！你可要当心她给你下毒！”
“前，前辈……我冤枉，”毒女依旧缩在兰不远身后，不停地摇晃她的手臂，“她才是坏人，她方才趁前辈您睡着的时候偷袭，要不是我叫醒了您，您可就要遭了毒手了！”
“哦，”兰不远笑道，“你见我睡着了，便把衣裳脱给我穿对吗？”
毒女脸颊轻轻一抽，硬着头皮道：“是，是啊！”
俏丽女子哈地笑出了声：“前辈，您被她利用了！这毒女向来藏头露尾，我们都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她这是要祸水东引嫁祸给您呢！您可别被蒙蔽了，这沙岛上的人，个个都想要她的命！您可不知道她究竟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
“哦”兰不远恍然大悟。
难怪黑肠二话不说横刀相向，原来真正的万人敌是这毒女啊。
兰不远犹豫片刻：“即便她是个坏人，但她并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还把自己珍贵的水给了我。如今她有难，我若是不理，那也说不过去。这样吧，望六位卖我一个面子，就此离去，我也算是还了她一个人情，从此与她分道扬镳，此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与我再不相干。”
兰不远其实心虚得很，怕对方一时想不开，定要把自己和毒女一锅烩了。方才俏丽女子的剑势跟孩童玩闹差不多，可是挡了一下之后，却几乎将体内稍微能动用的灵气耗个精光，要么这剑另有玄机，要么是此刻的自己实在太虚。无论是哪种原因，此刻都不宜和人动手。若是对方执意要杀毒女，自己也算是尽过全力了，一切就随缘吧毕竟是毒女自己作下的因果。
俏丽女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黑铁剑，看起来十分犹豫。
“不行！”俏丽女子身后那五个人七嘴八舌地反对起来。
“必须杀了她。”其中一人手中拎着那只兰不远眼熟的“水囊”，咬牙道，“没有了毒囊，还怕她作甚！毒女横行霸道，不就是因为带着黑帝毒水么！”
“对，现在就要她死！”另一人恨恨地说。
“绝不能放她跑了！”再有一人说，“这老妪为虎作伥，一定不是好人！把她们两个都杀掉！”
俏丽女子听了同伴的话，犹豫了起来。
六人之中，长相最为丑陋的女子恶毒地说道：“相由心生，这老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和毒女狼狈为奸呢！千万不可放过！”
兰不远微微眯起眼睛，扫过那五人。她们根本不敢与兰不远对视，纷纷低下了头，口中低声地诅咒不休。
“有意思，要杀人，自己怎么不动手？”兰不远冷笑道。
那五人嚅嗫着向后缩，其中一个弱弱地说道：“……我没有习武，也不会使兵器，怎么杀？”
其余四个连声附和。
“千万不能放过毒女！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啊！千万别忘了小哑姑是怎么死的！姐妹的情义，你忘了吗！你看看，哑姑尸骨未寒哪！那是哑姑的手环！”其中一人指着沙地，愤怒地向着俏丽女子高呼。
闻言，俏丽女子脸上浮起一些悲愤：“是，绝不敢忘！前辈，既然您一定要插手，那我只好……”
兰不远顺着那女子的手指一望，看见了那一滩她曾以为是无道的污水，污水一角，的确是有一只小小的手环斜插在沙中。兰不远的心畅快地蹦了两下，低声嘟哝，“祸害遗千年。”
话音未落，风中传来了爽朗的大笑声：“哈哈哈！真巧，蛇鼠一窝！”
众人脸色齐齐一变，偏头看去，只见黑肠抚着硕大的鼻环，扛着染血的刀步步逼近。
“黑、黑肠！”俏丽女子一行人顿时脸色大变，而毒女的脸色更是难看，已抱着胳膊蹲在地上发起抖来。
黑肠不知从哪里刨了一根长长的枯根叼在牙间，随着她一声声冷笑，那枯根上下颠簸，无情地嘲笑着面前这些瑟瑟发抖的女人。
见到兰不远，“嗝儿”一声，黑肠噎了下，“噗”地吐出了枯根，从肩上把大刀放下来，插在两腿之间的沙中，双手拄着小腹处的刀柄，微歪头，用慵懒的声音对着俏丽女子说道：“活菩萨，你还没给这几个连累死哪？啧，我就不明白了，你身后这几个，若是会使毒，一准儿一个赛一个毒。你见不得毒女，怎地就能容下她们？”
‘有意思。’兰不远挑起眉毛，慢悠悠向着黑肠的方向挪了几步。
黑肠似乎有一点吃惊，却是微微敛下一点气场，不显山不露水地向兰不远表示了善意。
“都不是好人啊？”兰不远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对黑肠说。
黑肠表情微僵：“啊，哪有什么好人呢。我也不是好人。哦，那个活菩萨难说。”
她下颌微扬，用尖尖的下巴指向俏丽女子。
俏丽女子身后探出一张脸来，那五人中的一个颤声说道：“黑肠你也别太猖狂，若不是那只黑豹救你一命，你早已命丧沙兽之口了！”
兰不远眼神凝固：“……黑、黑豹？”
第563章 反常必有妖
听到“黑豹”二字，黑肠抿起厚唇，轻轻地笑了：“哟，说起这事，还真是拜你所赐呢。‘好心’给我指路，把我引到了沙兽窝里。啧，要不是看你生得丑，即便活下来也对我没有威胁，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兰不远无意听她们吵闹。方才走向黑肠，只是因为此人能震得住旁人，无论毒女还是俏丽女子一行人，都绝不敢跟过来。而且直觉告诉兰不远，黑肠并不会同她纠缠，她想走便走。
但这一刻，仿佛捕捉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讯息，兰不远猛地顿住了脚步，死死盯住黑肠：“……一只黑豹救了你？！”
黑肠浓眉微蹙，有些不耐烦：“救什么救，几只沙兽而已，哪里是我的对手。多事！”
兰不远的心脏瓷实地蹦了一下，声音隐隐带了些紧张：“是不是还有个少年和黑豹在一起？”
“什么少年，就是只多管闲事的豹子而已。”黑肠从沙中抽出了刀，“事还多着呢，先解决面前的吧！”
兰不远暗暗地想，‘沙岛上怎么可能有黑豹呢？反常必有妖，这个妖定是个大妖应该是无道吧？他身无修为，把肥豹子带来做保镖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他没被我压死可真是太好了！’
黑肠伸出舌头舔了舔鼻环，长刀扬起了黄沙，脚步一错，斩向站在最前方的俏丽女子。
兰不远暗暗运了运气，发现经脉之海依旧如一潭死水。她如今已看明白了，这些前来晋选女炉的，哪个也不干净，谁都会尽可能地铲除竞争对手。这滩浑水与她兰不远无关，至于喝了毒女的水这件事情……见到那个拎着水囊的女子一口一个“毒囊”，再想起之前喝“水”时毒女见鬼一般的脸色，兰不远哪里还会不明白自己喝下的是什么东西？
除了暗叹自己果然是打不死也毒不死的蟑螂之外，还能说什么？
兰不远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放不下关于黑豹的消息，便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她们打完。
这一群人中，毒女对自己颇为忌惮，黑肠对自己莫名有好感，俏丽女子耳朵软，而躲在她身后那五个，一看便是没有真本事，只会借刀杀人、欺软怕硬的家伙。
无论是黑肠、俏女或者毒女胜出，都不会危及自己的安全。兰不远暗暗想着。
当黑肠呼啸着扑向俏女时，俏女身后那五人早已一哄而散，根本不顾及她们口中所谓的“姐妹情义”，其中一人逃跑时还不忘绊倒了另一人，就盼着黑肠去杀地上那人，耽误了追击自己。
俏女举着黑铁剑迎向前，手微微有些颤。
她抿住唇，虽然看起来有些害怕，但还是挡住了黑肠的去路。
黑肠一刀劈断了她的黑铁剑，身形一晃，把刀架在俏女脖子上，愉快的笑声传得很远：“看见了吧，我就是想要你瞧瞧，你用性命保护的这些个‘好姐妹’是怎么样对你的！这一下，你死也瞑目了吧？记着，到了下面，不要告我黑肠我状，你是为她们死的！”
“等等，”俏女嘴唇发白，“你为何，就不能放过我们？实不相瞒，我，我其实不做女炉，我，我……”
黑肠大笑起来：“说什么屁话！不做女炉，你来这里晒屁股？！”
俏女被逼无奈，咬着唇道：“我并不是怕死。只是、只是……其实我有个情郎，我只要在这里躲藏几日，等到黑水卫把你们接走之后，他便会来接我……”
“笑话！”黑肠不屑地斥道，“沙岛四面环着黑水，船只一入黑水即沉，只有飞舟能来到这里。而这黑水界，所有飞舟都是凤倾绝的。怎么，你莫不是要告诉我，你的小情郎正是黑水迷城城主凤倾绝？！”
此言一出，蹲在一旁的毒女便爆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来：“又一个想当城主夫人想得失心疯的！”
俏女脸色更白了三分：“不，不是……我，我不能说出他的身份，你杀了我，我也不说。但我真的不是你们的竞争对手，我只能告诉你，阿哥他能找到机会，偷偷开飞舟来接我走。你若不信，便杀了我。这些日子，你应当知道我并没有把任何人当作敌人，能帮助我一定会帮……”
“哈！”黑肠收起了刀，“原来如此，我说呢，哪里有什么活菩萨！敢情你就是想搏个好人缘，活到情郎来接你就对了。”
俏女松了一口气：“你若要这么想，那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是真的不愿意见到大家自相残杀……”
黑肠腾身而起，从她头顶越过。
像是尘世中的武林高手一般，这一个跳跃，跃出了将近一丈，黑肠足尖在黄沙中一点，再度跃出。
不过百息，那五个逃散的女子接二连三地倒在黄沙里，一蓬蓬热血洒在滚烫的细沙上，被它们疯狂地吞噬。
黑肠舔着刀锋走了回来。
新鲜的血浆凝在雪亮的刀锋上，黑肠伸出舌尖，正正地从刀尖一路往下舔食，好似要用刀把自己的舌头切成两半似的，血沾了黑肠一嘴，虽是别人的血，却是看得兰不远嘴麻舌头痛。
兰不远不禁歪了思绪‘便是把人全杀光了，就黑肠这德性，未必有人肯要她吧？！’
黑肠慢悠悠地走近了。毒女知道黑肠绝不会放过自己，也知道无处可逃，便蹲在地上没挪地方。
见到黑肠舔着刀走过来，毒女神情变了又变，终于喊了起来：“黑肠！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杀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黑帝毒水来，想把你们都杀掉吗？！”
黑肠挑高了一边眉毛和嘴角，屈起两根手指，把自己的鼻环弹出“叮”一声长响。
她走到毒女面前，蹲下，微微向前倾着身子，和娇小的毒女视线平齐。
“那你怎么知道，我要把你们全部杀掉的原因，是不是正好和你的一样？”黑肠露出一口雪白的牙。
“不，不可能！”毒女略有些惊慌，“绝不可能，你绝不可能是为了凤城主做这件事的！”
仿佛一阵冰风刮过，烈日下的沙岛忽然安静了。
半晌，黑肠意味难明的声音响起：“……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凤倾绝？”
第564章 风流事
烈日下的沙岛静了一静。
“哈！”毒女失笑。旋即，她意识到自己的脑袋能不能立在脖颈上，全在黑肠一念之间，便急忙敛下微嘲的神色，道，“你和我们不一样。黑肠，第一日看见你，我就知道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这些女子，不过是图个好归宿罢了，若说我们是那笼中的鸟雀，那你便是翱翔的苍鹰！苍鹰怎么可能自己折了翅膀，供人肆意玩弄？”
“啧！”黑肠蹲着跳了跳，“你怕是想说，就我这样的，凤倾绝他也看不上罢！天真。你以为我与你一样天真，被你三言两语就哄过去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毒女被戳破心思，脸色更白了几分。
黑肠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你从哪里知道，这一次的女炉凤倾绝要先挑？”
毒女脸色更白了，连唇色也迅速地褪去。
“有意思。”黑肠笑道，“我得到这个消息，是有人付出了你无法想象的代价。你呢？你又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哦……你身上的黑帝毒，又是哪里来的？这可是‘禁域’才有的玩意儿！毒女啊毒女，你就是人家一枚弃子知道么！”
她站了起来。望着毒女那张开始泛灰的脸，黑肠细长的眼睛中闪烁起了狡黠的光芒。似乎一点一点戳破对方的希望，比一刀杀死对方更让她觉得舒畅。
“啧，能搞到黑帝毒，又知道凤倾绝要挑一个人……除了青鸾，还能有谁。”提到“青鸾”，黑肠的语气更森冷了几分。
毒女长长吸了一口气，额头上冒出了大滴冷汗：“不、不可以直呼青夫人名讳……”
“哈！哈哈哈哈！不过是一个贱妾而已！”黑肠把声音拖得又尖又长，“一个妾！给人做妾，还想高贵到哪里去？！”
“妾，那也是城主大人的妾！”毒女又惊又怕，“城、城主是黑水界之主！你怎么可以侮辱青夫人！”
“夫人？”黑肠扬起一边嘴角，“纳入黑水迷城有三十年了吧？她可曾生过一子半女？夫人，哈！笑话！黑水迷城的夫人只有一位，那就是素夫人！”
毒女嚅嗫着唇，目光微微地闪动着。黑肠口中提到的事情让她的心情不由自主地缓和了下来，不自觉地做起了美梦。素夫人，素夫人啊……
黑肠暗暗冷笑着，毫不留情地击破了毒女的妄想：“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杀了所有的人，成为凤倾绝的女炉，便能像当初的素夫人一样，虽然是女炉出身，却能够得到凤倾绝的宠爱，一步登天，成为黑水迷城的女主子？！醒醒吧！青鸾那个贱人为什么要给你黑帝毒，你还不明白吗！”
毒女怔怔地望着她，眼神中有倔强的不服，却一个字也不敢辩驳。
黑肠笑得更加愉悦：“黑帝毒是至高违禁品，你会不知道？虽然大人们就是要女炉自相残杀，挑选出命硬的来好供他们肆意使用，可一旦有人死于至高违禁品，这里的人会是什么下场？宁杀错不放过，这岛上的人啊，一个也别想活命！青鸾贱人正是因为害怕，害怕女炉里面再出一个素夫人，所以，才用你个毒瘤来拔掉我们这一串眼中钉哪！”
毒女响亮地抽了一口冷气，喉咙痉挛起来，嘴角涌出了白沫。
“这么点刺激就受不住？”黑肠啧啧叹道，“就你这样，还做女炉？你能撑过一夜去，老娘我用头走路。”
毒女大口喘息着，捧住了心：“……不，不会的，凤城主不是那样的人，只要能做他的女炉，只要能做他的女炉……”
黑肠冷笑道：“只要能做凤倾绝的女炉，就能像素夫人一样，一步登天，从卑贱的女炉一跃成为黑水迷城半个主人，从此高高在上，便是仙门中人也要给几分面子。是这样么。”
“难道不是么！”毒女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裳，喘着粗气道，“凤城主容貌天下无双，就连青鹏真君的女儿，也不惜自降身价，嫁到黑水界来，甘愿给凤城主做小夫人……而且，而且，凤城主御下极严，手下的人犯了错，他都要亲自处决，可这样一个人，却从来不曾看低我们这些贱奴和贱民，对我们十分同情照顾，从来不曾杀过一个贱奴或者贱民，还把贱奴出身的女炉捧为正夫人……这样的男子，我倾心于他，难道有错么！”
黑肠的目光略略有些暗。
青鹏真君这个名字让兰不远眉心一蹙。什么时候听到过的……好像还不止一次。
黑肠的声音微微有一点干：“你凭什么认为，凤倾绝对每个女人都会那么好？你以为，世间能有几个素夫人？你又以为，你自己有什么了不得之处，能得到那个男人的垂青？！”
毒女忍不住掩唇笑了：“谁不知道素夫人只是个温柔可人的女子呢？扮娇弱，谁还不会了？只要不像素夫人一样犯蠢，闯下天大的祸事，这一世，还愁什么。黑肠，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便让我在死之前好好做一做美梦吧！可惜了，我敢说，这些人中，没有人比我更像传说中的素夫人。真是可惜了啊！算了，杀了我吧，如今想想，青鸾那贱人一定会留下我手上有黑帝毒的证据，即便我真得凤城主看中，恐怕也是要折在她手里的！”
“倒有自知之明。”黑肠目光微闪，“只不过，有件事情我得在你死之前告诉你。即便你真到得了凤倾绝面前，他也看不上你，素夫人的美，不在皮，而在骨。”
刀光一闪，毒女的脑袋缓缓地离开了身躯。
杀了毒女，黑肠看起来有几分落寞。她把刀插在沙地上，任干燥的黄沙舔尽了刀锋上的血迹。
“其实，她还真有三分像。”
黑肠转动着脑袋，看了看俏女，又看了看兰不远。
兰不远耐着性子听完凤倾绝的风流事，总算是逮到了一个时机。
“能给我说说那只多管闲事的黑豹子吗？”兰不远绕开那把凶残的大刀，凑到黑肠面前。
黑肠的厚嘴唇慢慢地抿了起来：“有意思了。今年的沙岛，似乎来了不少男人啊？”
第565章 他不是我儿子！
兰不远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急迫了些？
黑肠体贴地挥了挥手：“黑豹我见着了，但我真没见着什么少年你这么紧张他，定是你儿子了。”
“儿……儿子……”兰不远胸口直抽抽。
“你可能要失望了。”黑肠把双手交叉在胸前，“那头黑豹戴着黑水迷城的金颈环。你儿子若能在黑水迷城当差，你也不至于混成这样？”
黑肠同情地看了看兰不远破烂的衣裳。
兰不远心中不以为然，只道：“你可曾留意那豹子往哪边走了？”
黑肠咧起厚唇，笑得前仰后合，半晌，她用刀柄指了指一脸茫然的俏丽女，冲她说道：“先去看看你和你小情郎约会的地方。若是发现你说了谎，嘿！”
俏丽女子樱唇微启：“黑肠你，你不杀我？”
黑肠歪着嘴笑道：“杀不杀，得看你老实不老实。”
俏女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你先答应我一件事藏在那里的姐妹，都是不愿意做女炉，想要随我一起逃走的。她们对你不会造成任何威胁，你如果答应我绝不伤害她们，那我就带你过去。否则，你还是杀了我吧。”
黑肠眉毛一挑，笑了：“我知道你身边的人不止这五个，你表现不错，老实，算是通过我黑肠的考验了。我答应你，走吧。”
兰不远急了：“你还没告诉我那黑豹的去向？！”
黑肠摇头晃脑：“正是去了活菩萨的幽会地啊！”
俏女惊得一屁股坐回了沙堆里：“……你，你早已知道我藏了人，甚至知道人藏在哪里？！”
“嘿嘿，不过是想看看你老实不老实罢了，”黑肠笑了笑，“至于黑豹子和它的主人为什么朝着你的藏身处去了……啧，我觉得倒不是什么好事，你说呢？”
她向着兰不远扬了扬下巴。
兰不远早已爬了起来：“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俏女面色惨白，眼角时不时轻微地抽搐一下。这副模样，倒叫兰不远隐隐起了疑心。
性命攸关的大秘密，她怎么就毫不设防地告诉这些竞争者呢？万一有人心怀鬼胎，假意要跟她逃跑，等到黑水卫来接人时，告她一状，立个功即便兰不远并不是个心理阴暗的人，也难免会想到这一层，更何况这些个个视旁人为挡路石的女炉候选人。
俏女是心善到犯傻？还是另有别情呢？
三个人向着东面出发了。
仙界的日头看起来和凡间并没有区别。兰不远体内的灵气渐渐活泛了，身上的痛也减轻了许多。她将少许灵气沉入芥子囊中，与骨刺建立了感应。
约摸着走了两个时辰，日头渐渐偏西，一处矮丘挡住了视线。
矮丘后面隐隐地传来了水声，空气变得潮湿起来。
黑肠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盯住俏女。
俏女深吸一口气：“……便是在那里了。你既然知道，何苦还要这样捉弄我？那是一处沙兽的巢穴，没有人会注意到的。这个地方，连过路的人都很少，黑水卫更不可……”
有动静打断了俏女说话。
“啊唔！”矮丘后，突然传来了一声短促的女子尖叫。
有人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巴，发出一连串“嗯嗯呃呃”的声音。
“啪！”清亮的巴掌扇在皮肉上的声音响起，随即，男人暗哑粗野的声音伴着鼻息传了过来，“跑？越跑，越够劲儿！小娘皮，看来你更喜欢露天野|战哪！”
男人？！
转头一看，趁着她们两个将注意力放在前方时，俏女早已悄悄地跑出十来丈远了。
黑肠眯起了眼睛，揽住兰不远的肩，将她摁在沙地上，“嘘”一声，用气声说道：“先不管她，去看看！”
她似乎很有在沙地潜行的经验，带着兰不远匍匐前行，身上那些奇形怪状的铁链子以及那把大弯刀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二人很快就像蛇一样爬上了矮丘，探出四只眼睛，居高临下往下边望。
便看到了叫人面红耳赤的一幕。
下方的黄沙里，不着寸缕的女子仰面朝天，一只肥厚的大巴掌捂住了她半个脸，叫她发不出声音来。没穿衣裳的男人用自己的双腿把女子的腿撑开，伏在她身上进进出出，背上渗着大串的汗粒，“嘿嘿哈哈”正是起劲。
黑肠眯着眼睛，指了指那男人后颈上纹的黑色图案：“是黑水卫，别出声，打不过不止一个。”
兰不远有些惊奇，她从哪里看出来不止一个？
黑肠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兰不远有些不自在地凝神去听，这一听，脑袋中“嗡”一声，只觉得血液冲顶，两眼发黑。
原来就在二人身下的沙丘中，高高低低的嘶吼声、呻|吟声正此起彼伏，粗粗一听，至少藏了十对男女！
那个逃到外面的女子已被拽着头发拖回了沙兽的巢穴中，男人肆无忌惮的粗笑声响了起来：“来来来，换一个换一个，玩腻了，谁换个瘦的来！”
“哈！”黑肠转头望着俏女逃走的方向，“有本事啊，把人骗过来，自己当起了老|鸨|子！”
“黑水卫哪来的？”兰不远压低了声音问道。
“还用说，除了青鸾那贱人，还能有谁干得出这种事？”黑肠冷笑，“我早就猜到她不止收买了一个人，总要把我们这一批全弄死，她睡觉才能安稳！”
“方才我好像听毒女说，这青鸾是青鹏真君的女儿？”
“嗯。”黑肠嘴角浮起一丝鄙视，“小妾生的做小妾！这贱人忒不要脸，用老城主的消息逼凤倾绝娶她，等到生米做成熟饭，告诉凤倾绝她是骗他的，只因爱慕他才出此下策。呵呵，若不是她爹青鹏真君正好立了个大功，风头旺着，凤倾绝早已把她弄死了！”
兰不远对陌生人的事情实在是提不起多少兴趣，耳中不自觉地听着下方的靡乱之声，心不在焉地应道：“看来这凤倾绝很有女人缘。”
黑肠诧异地笑了起来：“除了我自己之外，你是唯一一个敢直呼黑水迷城城主大名的人。”
兰不远叹息：“既然不能救人，不如我们走吧。”
“嗤！”黑肠厚唇一分，“还害臊呢？儿子都有了，你还当你是雏儿？！”
兰不远：……
第566章 全军覆没
见到兰不远浑身不自在，黑肠残忍地微笑道：“你也不必同情她们。她们来这里为了什么？为了做女炉——你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女炉？女炉，是用自己的躯体来炼‘丹’供主人服用的，‘丹’怎么炼？便是这样炼！”
她歪起嘴，向着沙丘下方的巢穴努了努。
兰不远眉头皱了下。
黑肠又笑道：“服丹药的，未必就要是炼丹的。这么说你该明白了？大人物哪有那空闲？都是养着精壮的炼丹奴，日夜不歇地‘炼’，待丹成了，主人再亲自来服——呵，要真打比方，差不多算是让人在女炉肚子里弄出个婴孩，然后主人再吃了它。”
兰不远差点儿吐了。
黑肠又凉薄地笑了笑：“这就受不了了？炼丹奴来炼丹的时候，可不像下面这些大兵，只是泄上一泄——炼丹时，炼丹奴要先服下满腹丹液，再将之通过一些特殊些的手段，尽数送入女炉腹中，不容它们流泄半点，其中痛苦，外人恐怕是无法想象出来。”
“这样还有人争抢着做女炉？”兰不远强忍住恶心。
黑肠笑了。她每一次笑，都让兰不远浑身不舒服。
“那是因为你们这些平民不知道贱民和贱奴过的是什么日子！”黑肠大约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那张马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阴郁。
“你怎么知道我是平民呢。”兰不远目光微闪。
黑肠伸出长长的舌头，示意兰不远看。一看，发现她的舌尖被剪开了小小的缺口，然后不知怎么处理过，环着一小圈不脱落的疤：“你没戒痕。”
“你是从失事的飞舟掉下来的？”黑肠似笑非笑。
“不是。”不知为什么，面对黑肠，兰不远觉得没有必要说谎。
“我就晓得。”黑肠愉快地笑了，“这只飞舟，一定是青鸾那贱人派去给她青鹏老爹传信的，你，和她不是一路人。”
她把声音压得极低极低：“……你，是华胥氏的人。”
兰不远震惊了。
黑肠了然地笑了笑：“不用否认，我黑肠行走江湖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你放心，你的身份对我很有用，我会尽量帮你混进去——啧，华胥氏当真是没人了么，派你来做女炉，可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看来三十年前那一役，真是大大地伤了筋骨！”
兰不远隐隐地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方才你和毒女是不是说过，三十年前青鹏真君立了个大功，叫凤倾绝忌惮，才没有出手对付他女儿？”
“不错。”黑肠皱起了眉头，“你们华胥氏保密工作真到位！那么大的事情，就连贱民中也传遍了小道消息，你一个华胥氏的人，竟然不知情？”
“这样才安全嘛。”兰不远含糊其辞。
“这倒是。”黑肠再次了然地点点头，“怕被搜魂嘛。说实话，自三十年前，你们华胥氏冲到主界去送死之后，黑水小界中，还真的再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了，所有人都以为你们已经全军覆没了呢。”
兰不远的心重重跳了一跳：“那你知道不知道，青鹏真君立了什么功？”
她的心快速地跳了起来，强烈的直觉拉扯着她的头皮，叫她一阵接一阵地浑身发麻。
“灭杀了来自异界的邪神。”黑肠轻描淡写，“真是不自量力，地狱无门自来投！聪明的魑魅魍魉嗅到神宫的仙奴味道都要躲到百界之外，这个可好，上赶着送死，以为和华胥氏联手便能对付神宫……呵，不自量力，倒给青鹏送了个大功劳！若没这个功劳，就冲着青鸾贱人欺君之罪，凤倾绝也早把她处理了，还能容她蹦跶，害得素……”
黑肠自知失言，抿住了唇。
兰不远垂眸藏住了晃动的精芒，问：“不知那青鸾长什么模样？”
“嘿！”黑肠笑道，“和她爹一个模子刻的，青白的脸色，一望便是打着坏主意——看来你们华胥氏真的是住在深山老林子里！青鹏嫁女那么大一事儿你都不知道啊？那青鹏真君自恃身份尊贵，以为亲自把青鸾贱人送进黑水迷城，便能叫凤倾绝看重，呵，简直是闹了天大的笑话！她女儿就是上赶着来做小妾的呢！黑水迷城中，早有了素夫人！”
兰不远缓缓地平复着呼吸。那个对她出手的神仙便是一张青白的脸，俊秀中透着阴沉。如此说来，她兰不远正是给青鹏真君送了大功劳的邪神，而华胥氏，也为了那一息倾尽全力，不知是被彻底消灭了，还是蛰伏了起来……
但这些是三十年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那道裂缝不仅是空间裂缝，还是时间裂缝。
那么，在她之前进来的无道，恐怕早已在二三十年之前就离开沙岛了。
兰不远忽然感到有些孤独。
虽然无道身上各种毛病层出不穷，但在这仙界，他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同伴了。
听黑肠话中之意，这三十年来，玉蟾宫那些家伙的表现实在算得上是平静，也就是说自己的诈死计划成功了，从今往后，便可以潜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慢慢地磨锐手中的剑，给他们致命一击！
‘元极……还没完呢！从此敌在明我在暗，谁是猎手谁又是猎物？’兰不远阴恻恻地想着。
黑肠忽然攥住兰不远的胳膊，拉扯着她站立起来。
“嗯？”
兰不远瞳孔一缩。
只见前方的矮丘下，不知何时已密密地站满了身穿黑凛凛铁甲的士兵，他们悄无声息，像一堵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黑铁城墙！他们是何时来到了这么近的地方？！
“不是吧……有这么多？”兰不远牙缝直漏风，嘴唇不动，用气声问黑肠。
黑肠轻轻摇摇头，没出声。兰不远感觉到黑肠的手心已全是汗，滑腻腻地粘在她的衣裳上。
一只黑豹跃了出来，优雅地踱着步，豹头微仰，冰冷的目光盯住沙丘上的兰不远和黑肠。
“是他的近卫。”黑肠压低声音，快速地说，“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别想跑，那是找死。”
很快，便有士兵从那沙兽的巢穴之中，把一群光溜溜的男女拎了出来，扔在空地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世不言仙》，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567章 他杀人时风华绝代
黑甲卫突然左右一分，一个白衣人慢慢步出。
一时竟连风沙都歇了。
此人长眉入鬓——兰不远从前只在小艳册子里见过这样的说法，却从来也不曾见到哪个活生生的人眉毛长到了鬓发里面，却不显得怪异的。可眼前这个人，兰不远盯着他的眉毛琢磨来琢磨去，终究是挑不出毛病来。再看他的眼，黑瞳嵌在形状略方的长眼中，就像一对流光溢彩的大黑宝石装进纯白的玉匣子。鼻梁高而挺拔，鼻下是淡色薄唇，有唇珠。肤色白皙似玉，发色墨黑，举手投足之间，仿佛自带清风，沁人心脾。
兰不远险些犯了老毛病。一时间，竟然也没顾上失望——此豹非彼豹，眼前这只豹子是一只纯粹的豹子，并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一只，能用眼神灵活地表达鄙视、无聊、冷艳……诸如此类的负面情绪。
只见这个带着豹子的人走到那一群不着寸缕的男女面前，停住。
百余人的场合，竟是鸦雀无声，就连那些女子们也停止了抽泣，一个个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凤倾绝。”黑肠嘴唇微动，无声地说。
‘果然衬得上这个名字！’兰不远心中大叹。
凤倾绝蹲在一个赤|裸的男子面前，用手中的玉扇挑起了他的下巴。
“黑水卫十三营第七队，褚少良。”
他的声音极为清朗温柔，平静得像是在阅兵场上撞见了自己的下属，而不是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场合。
“褚少良，见过城主！”士兵的声音十分羞愧。
“擅离职守、私乘飞舟、当众淫|乱。你犯了死罪，可愿伏诛？”凤倾绝语气温柔，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愿！”士兵深吸一口气，扬起了头。
“好。”凤倾绝点点头，起身走向下一个人。
两步之后，褚少良身首分离，无头之躯缓缓倒下，并没有流出血液来。定睛一看，创口已经冻住了，血、肉、骨，都冻成了晶莹的冰。
下一个士兵浑身颤抖，却也和褚少良一样，对处死自己这件事情毫无异议。
“有人说他嗜杀如命，每一个罪犯都要亲手处决。”黑肠低低地说道，“其实不是嗜杀，他的眼睛里有悲悯，我看见了。”
凤倾绝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冲着黑肠微微地笑了笑。这一笑，当真是有如一阵清爽透骨的风呼啸而过，就连黑肠边上的兰不远也沾了光。
“只有看着对方的眼睛，亲手取走他的性命，我才能确定这个人，是该杀之人。”他的声音不大，穿过十来丈距离，稳稳当当地传到了黑肠和兰不远立身之处。
‘好迷人的家伙！’兰不远惊叹。
凤倾绝的视线在黑肠身上微微一顿，便收了回去，雁过无痕。
知道他听力过人，兰不远便收起了向黑肠打听的小心思，老老实实地站一旁看着。
很快，十二个犯了事的黑水卫依次倒在了地上。
被俏女藏在这沙兽巢穴的女子共有八人，此刻跪伏在烈日之下，身上的红痕无从遮掩。
凤倾绝从头到尾没有看过她们一眼。
处死了犯事的士兵，他轻轻脱下白色丝质手套，抛在沙里，淡声吩咐道：“将活下来的带回来见我。”
说罢，缓步走向人群后方。
那只黑豹子亦步亦趋，跟着凤倾城穿过人墙，走向停在沙中的飞舟。
兰不远好奇地踮脚去望，只见这飞舟和漂亮的画舫极为相似，金色的顶，朱红色雕梁画栋，共有三层，最下一层用褐色木料包裹得严实，中间一层隔出无数小间，透过朱红木窗隐约可见内里的陈设，轻纱薄帐，极尽奢华。而最上一层，前后各有一间透风小亭，应当是观光的地方。
长有十几丈，高三丈。这样一个木头家伙，不知怎样飞起来？
一声惨叫打破了几近温柔的气氛。
几名黑水卫走上前，抽出腰间佩刀，一个一个把伏在地上的女子斩首。
这声惨叫，是因为其中一个士兵有些神不守舍，误把刀背当作刀锋劈在了女子的颈部，女子受了重击，一时未死，不自觉地嚎叫了出来。
虽然没死，但她的脖颈已被厚重的刀背击打得扭曲不堪，头歪歪地垂着，喉咙里不断发出垂死的哼声。
她没穿衣裳，这副模样让士兵心中有些发寒，急忙调转了刀口，慌张地砍掉了她的脑袋，因为角度乱了，士兵的黑甲上满满溅上了一腔烫血。
“为什么要杀我们啊？城主不是已经饶过我们了吗？！我们是无辜的啊！是他们强迫的！”最后一名女子手脚并用向着凤倾绝离去的方向爬了几步。
回答她的是一把沉重的黑刀。
黑肠低声道：“凤倾绝从来不亲手杀贱民和贱奴，从来不。她们都说凤倾绝仁厚，同情怜惜这些下贱的人。你觉得，是因为同情吗？”
“他说，‘只有看着他的眼睛，亲手取走他的性命，我才能确定这个人，是该杀之人。’”兰不远轻轻地复述了凤倾绝方才的话，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我觉得，在他眼中，下层的这些人……可能不算是人。”
黑肠诧异地吊起了眼睛，拉住兰不远的胳膊走远了些：“不得了，你竟然没被他迷得神智不清。你们华……咳，我还是小看你们了。虽然你已经过了少女怀春的年纪，但……”
“你确定这些人不会把我们两个也杀了？”兰不远急忙打断了她，小心翼翼地眺望刑场。
“不会，凤倾绝赏罚分明。谁也没那个胆子，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滥杀无罪的人。”
兰不远点了点头。
黑肠道：“还有不到三天。你我分头行事，把遇上的人通通杀掉。我有我的目的，你有你的任务，我认为我们两个可以合作，一起进入黑水迷城。”
兰不远叹了口气：“歇着吧！你们这群人中，卧虎藏龙，恐怕不需要你操这个心了，你只管保住自己性命。”
“嗯？”黑肠高高挑起一边眉毛，“我以为你要像那活菩萨一样，劝我上天有好生之德什么的。”
兰不远摆摆手：“得了吧，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黑肠突然笑着摇了摇头：“其实，知道那女的不是真好心，我还挺失望的。虽然我不是好人，却也喜欢好人多一点。”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世不言仙》，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568章 成交
兰不远望了望一脸凶残的黑肠，摇着头笑了下。
“我有一个朋友曾说过，他最不喜欢那些满腔正义毫不利己的人，因为这样的人一旦坏起来，比任何真小人都要恐怖。我虽然并不十分认同，但我也的确不太喜欢与那样的人交往——若对方真是个圣人，便把我衬成一个真小人，着实让人不那么愉快；若对方是个伪君子，那早晚会与我利益相冲，到时候，旁人都向着他，我岂不是得憋屈死？”
黑肠听了入了神，半晌，“噗嗤”一笑，用手指虚虚地点着兰不远道：“你厉害，三言两语，便开解了我。”
兰不远不太理解她的思维方式，也不明白自己怎地就开解了她，不过既然对方愿意记自己个好，自然是欣然受了。
“闲来也无事，不如你给我讲讲凤倾绝的故事？”兰不远心想，‘总比放她去杀人要好一些。’
“诶嘿！”黑肠猥琐地抿起了厚唇，眯着眼睛笑得满脸是纹，“憋不住了吧，瞧见凤倾绝的好颜色，心动了是不是？”
“得了得了，”兰不远看了看自己灰黑的肌肤，“别照人伤口撒盐了。”
笑归笑，黑肠还是说了起来。
“凤倾绝是真仙。”
说罢，她挑眉望着兰不远。
兰不远被她盯得有点懵：“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嚯！”黑肠呼出一大蓬气，“你们究竟是不食人间烟火呢，还是傻呢？真仙是什么？！”
“真仙是什么？”兰不远一头雾水。
她是真不知道啊？！
黑肠看起来有些郁闷。本以为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能掀起好大的浪花，没想到竟是对牛弹了琴。
“真仙真君仙君，哪个厉害？”兰不远挑着自己知道的问。
黑肠长叹一口气。
半晌，耷着眼皮：“真君便有资格进入主界神宫，位列仙班。而真仙，则比真君高出一个大境界，每个大境界中，又分为九个小境界，晋级一个小境界便是难如登天——这么说你明白吗？”
兰不远恍然大悟：“真君，就是所谓得道成仙，对不对？真仙，就是比小神仙厉害的大神仙？”
“可以这么说吧。”黑肠呲着牙直挠头，“跟你说话咋这么费事呢！”
“……还是说凤倾绝吧。”
黑肠一副认命的表情：“凤倾绝早在百年前便是真仙了。”
见兰不远依旧面如死水，扔下石头也不起波澜，黑肠的头更垂低了几分，奄奄一息地说道，“五年前，有一批女炉依着惯例送进黑水迷城，等待各界的大人物们前来挑选，素夫人就是那一批女炉其中之一，和凤倾绝看对了眼，便被他留下了。说是女炉，其实从一开始，凤倾绝便是将她视为正夫人，不曾慢待过。你知道的，贱奴和贱民是没资格拥有名字的，素夫人是跟了他之后，才得名‘素卿’。”
兰不远眨了眨眼，一脸艳羡。
黑肠摇摇头：“你这是老树开花哪？唉，可惜呀，好景不长！那时候，她与凤倾城刚成婚两年，好得蜜里调油，凤倾绝将黑水迷城的权柄分了她一半，助她修炼至人君，可惜呀可惜，她多管闲事，同情一批女炉，私自将她们放了出去。”
见兰不远有些不解，黑肠便耐着性子解释道：“那是因为来了一个五花界的名人。这个人名气很大，以虐杀女炉出名，什么**取丹、炼兽丹，无所不用其极。有这样一个买主，自然是那些女炉的末日了。素卿这个人，便是个真菩萨，知晓了这件事情，便将这一批女炉给放了。可谁知，这批女炉离开后，突然发现凤倾绝的老爹老娘也没了！掳走那二老的人，还留下一封血书嘲笑凤倾绝。”
黑肠的目光剧烈地闪动。
“啊！”兰不远不知该说什么。半晌，疑惑地问道：“凤倾绝修为这么高，那他双亲应该也不差啊？怎么能让女炉给掳走了？”
黑肠摇摇头：“那两个老神仙可不曾修行。这下可好了，父母生死不知，还是妻子一手促成的，啧。”
“便在这时，主界来了一个人。呵，你该能猜到是谁，正是那青鹏真君的庶女儿青鸾。青鸾告诉凤倾绝，她有那二老的消息，只要凤倾绝娶她，便把消息告诉他。”黑肠耸肩摊手，“谁能想到，世间还真有这样恬不知耻的人，进了门，磨磨蹭蹭拖了好些日子，一会儿说要给凤倾绝惊喜，她派去救那二老的人已经快要成事了；一会儿又说人已救到了，只要凤倾绝能哄她开心，便将人好好地带回来。就这般死皮赖脸地拖着，你说这青鸾贱人究竟想什么呢？”
兰不远啧啧叹道：“还能想什么，一定是想生米做成熟饭，怀上凤倾绝的娃呗！”
“聪明！”黑肠翘起大拇指，“只可惜呀，她没那命。终于有一天，她露出马脚，被凤倾绝拿住了，不得不说了实话——她根本没有什么消息。嘿，我倒真想知道，凤倾绝那从来不会红脸的人，当时该是什么表情？！那会儿，青鸾已被他扔进水牢，只等着杀了。却不料，青鸾他爹，恰在这时候立了个大功，不知升了什么官，令凤倾绝不得不忌惮。如今，那青鸾贱人早已放了出来，养得白白胖胖，变着法子想要整死落魄的素夫人。”
“嘿，我也不瞒你，我进黑水迷城，就是要去对付这青鸾贱人的！”黑肠磨着牙。
“你和素夫人什么关系？”兰不远问。
黑肠面色一冷：“跟你没关系。”她想了想，似乎觉得对着新朋友，自己语气太生硬了些，便有些尴尬地说道，“其实有个事情我突然想起来忘了告诉你。你不是要找黑豹子吗，我倒是知道黑水迷城中这些年养了不少黑豹子，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你要找的那一只。”
兰不远双眼一亮，“我也着实看不上这青鸾，你助我混进黑水迷城，我便帮着你对付她！”
“嘿，嘿嘿嘿！”黑肠倾过身体，重重拍了拍兰不远的肩膀，“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畅快！成交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世不言仙》，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569章 飞舟之旅
第三日，兰不远如愿以偿，与黑肠一起登上了黑水卫接人的飞舟。
但凡有黑水卫将目光投向兰不远，黑肠总是厚唇一撇：“她是为了救我才搞成这模样的！”
大约也是见怪不怪了，黑水卫个个挥手放行，二人顺顺当当就登上了飞舟。只可惜女炉身份低贱，被安置在运送牲畜和货物的货仓，压根看不到天上的风景——厚实的木板将货仓遮拦得严严实实，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偌大的空间，只有两盏小油灯可怜巴巴地嵌在仓壁上，仓底幽暗，六个女人看起来都很像鬼。
除了兰不远和黑肠外，俏女也活了下来，另外还有三人，各自缩在仓壁边上，提防着彼此。
飞舟发动没有发出任何噪音，只有一种很隐蔽的感觉——飞舟底部似乎有许许多多的气旋，稳稳当当地托着它离地而起。离开地面的一瞬间，耳朵里有种奇怪的鼓胀感觉，算不上难受，却让人觉得不自在。
兰不远装出不是第一次乘飞舟的淡定模样。
放眼一扫，黑肠用后脑勺抵住仓壁睡着了，其余四个女子看起来都有些紧张。
升上高空之后，再也感觉不到飞舟在行走了。它比任何船只车马都要平稳，连仓壁上的灯影都没有晃过一晃。一片幽暗中，兰不远总算是可以静静地理一理自己的事情。
如果没有猜错，此刻距离她登月已过去了三年。裂缝从开启到闭合，总共不到一息，无道是在裂缝开启的瞬间进去的，而她则是在裂缝闭合时才进来的。也就是说，无道极可能已经在这黑水界生活了三年，也不知道如今是死着还是活着。
至于黑豹。从一开始便只是兰不远自己的揣测而已，听到黑肠她们说起黑豹子，便想当然地认为无道把黑豹子带了上来，其实很可能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事实上，这只出现在沙岛的黑豹只是黑水迷城城主凤倾绝豢养的寻常黑豹，和无道的事情根本没有任何关联。
前往黑水迷城，一个原因是黑肠提到黑水迷城中有许多黑豹子——这也勉强算是兰不远能找到的唯一线索了。另一个原因是兰不远别无选择，若是留在沙岛上，万一什么时候那干渴症再犯，可没有第二个毒女给她水喝了。
三年，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转眼之间凡间已消逝了千年，这种一晃眼便物是人非的感觉叫她心底更加发虚，只觉得身体和心都空落落的，站不到实处。
旧日种种，早已成了过往云烟。
兰不远缓缓拉回了思绪。往事多思无益，如今最紧要的是解决体内的湮灰。仙界并不是什么太平盛世，弱者在虎狼的地盘上会遭遇什么，兰不远比谁都清楚。
无道是不是说过什么东西可以治湮灰的伤？就在他请她看他吃地豆之后……地豆？黑地豆？黑……黑……帝……毒？！
至高违禁品？！毒女随身携带，被自己当水喝下去的黑帝毒？！
兰不远倒抽了一口凉气。难怪喝了水囊中的液体之后，身体有了极大的好转，原来竟是歪打正着了！
等等！凤倾绝的小妾青鸾想用至高违禁品害死这一批女炉，偏偏正好撞上了急需黑帝毒来治湮灰伤的自己？！
这是什么狗|屎运？！
兰不远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这种奇异的“歪打正着”感觉，很像是出自某个人的手笔啊……
她不自觉地抬起手摸了摸脸蛋，摸到干枯发皱的皮肤紧紧贴着面骨。兰不远不禁暗想，幸好无道看不见，否则不知道得怎样冷嘲热讽一番。
思绪飘飘荡荡，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兰不远脑海中忽然划过了一道灵光——有件事不对，非常不对！
这些女炉候选者在沙岛足足待了一百天。之前且不论，自从遇上黑肠，兰不远与她日夜相伴，整整三日三夜，二人滴水未沾，更不曾吃过什么东西。只因为兰不远早已辟谷，所以并未往这一块儿想，此时想到这一层，顿时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
如今回想起来，黑肠从头到尾就没有大小解过。
那么，这些人其实是有修为的？！
兰不远心中隐隐浮起不太好的预感。
飞舟行了整整五日。这五日间，货仓一次也没有打开过。六个女人就像没有生命的货物一般，扔在幽暗的仓底无人理睬。
她们果然不需要食水。
兰不远的心一沉再沉。
她原以为哪怕身中湮灰之毒，但凭着自己的修为从一群凡人中脱身总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如今看来，恐怕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些人并不是身无修为，其实是兰不远无法看穿她们的修为！
这还不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事情是，即便是兰不远看不穿的修为，在仙界也只能表现出凡人的力量——在这里，人们都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压制了修为！
兰不远如今的修为是元婴中期，这意味着，遇上的每一个人，修为都在化神后期以上！只不过她们和兰不远一样，都无法施展出修士的任何手段来，除了辟谷。
‘她们都忌惮我……从这个角度看，我算是晋了一个大阶吧？’兰不远安慰自己。
她又想，‘也许是因为沙岛这个地方很特殊，让人无法使用灵力，所以才成为了他们选拔女炉的试炼场，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离开这里便好了吧？’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兰不远心中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距离沙岛越来越远，湮灰已慢慢沉到了经脉之海底下，可体内的灵气依旧如同一潭死水。
一个沉重的问题砸得兰不远头晕眼花——她没有能力摆脱做女炉的命运了！
兰不远看了看自己的皱皮，心中默默开始同情黑肠口中“精壮的炼丹奴”，谁撞上这么个女炉，怕是都炼不起来……这般一想，兰不远顿时放下了大半颗心。
她自我安慰着，定定神，开始做计划——逃跑、寻找更多的黑帝毒、弄明白仙界的修行手段，尽可能地提升实力。当然……她也不介意顺便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无道的消息。
“喂……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幽暗的仓中，突然响起微颤的女声。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世不言仙》，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570章 遇袭
“喂……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昏暗的幽光下，俏女的声音犹如鬼魅。
兰不远撑开一丝眼缝，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这些女炉被黑肠杀怕了，都缩在黑肠和兰不远的对面，一眼扫去，四个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黑肠发出轻轻的冷笑，继续抱着刀假寐。
另外三人靠向俏女，压低了声音。
“是，我方才就听见了，没敢问。”
“三日之前，不是有一艘飞舟坠毁在沙岛附近吗？该不会……”
有人倒抽一口冷气：“是华胥贼？难道他们正是冲着凤城主来的——凤城主他是不是也搭了这一艘飞舟？！”
“若是……若是落在黑水里……那就死定了啊……”这是个长相寻常，但声音极为软糯甜腻的女子，她颤抖着声线说道，“你们有所不知，我曾亲眼见过一个人在海边捞蟹，然后被、被一个大浪卷到了黑水里，那水，正好淹过他的鼻子……他就那样活活淹死了！根本、根本浮不起来，也挪动不了！他那双通红绝望的眼睛，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呀！足足淹了、淹了有几百息吧……”
没有人开口问她为什么不救人。
黑水的恐怖，黑水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兰不远心中再度得到一个判断——这里内息无用。
货仓中响起了轻轻的抽泣声。
“行了行了，嚎什么丧！”黑肠不耐烦地用刀磕了磕舟底，“死在这里，对你们来说未尝不是幸事！”
对上她凶神恶煞的眼神，那四人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谁知道这个杀神婆子会不会发了疯，在这里把人给砍了呢？四女心有戚戚，抱着脑袋蹲了回去。
头顶响起了跑动声，一声极清越的鹤鸣隐隐传进了仓底，空气开始干燥发热。
黑肠眯了眯细长的眼，突然倾过身，将厚唇凑在兰不远的耳旁：“打起精神，是毕方。若是有事，记得往凤倾绝身边跑！”
兰不远还没来得及细问，飞舟突然毫无征兆重重地一晃，木质发出沉闷的“呜嗡”声，整艘飞舟向着右侧斜斜坠下。
“毕——”
一声锐鸣由远及近，虽然目不能视，货仓中的六人却是清楚地感觉到，一个庞然大物在空中旋了身，呼啸而来！
“砰！——咔擦！”
黑肠发出响亮的吸气声。她不假思索，抓住兰不远就地一滚，滚到了靠前飞舟头部的角落中，一脚踢开了原本放置在那里的一个大木箱，五指一探，抓住仓壁上用来固定货箱的大铁环！
借着仅剩的一盏小油灯，兰不远看见对面仓壁上伸出一个难以形容的白色巨物！
它几乎贯穿了五丈宽的货仓，前端抵在了黑肠和兰不远方才倚靠的仓壁上，形状似喙，被它直接攻击的那一面，一丈高的仓壁已被它彻底破开。
它上下撑了撑，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眼见着，这一处货仓就要分崩离析！
除了俏女之外，对面另外三个女炉已经吓得丧失了神智，扯开嗓子胡乱地尖叫着。
这喙状物左右晃动，仿佛想要撕开这堆禁锢了它的木头。
木屑横飞，天光从缺口处透了进来。伴着狂乱的微型气流卷入货仓的，还有极度干燥和炽热的空气。一时间，货仓之中的人难以呼吸，每一口空气在吸入鼻腔之前，便被乱流卷走。断裂的木屑残渣呼啸着四下乱撞，极速之下，它们锋利得如同刀片，能够生生插进坚固的木质仓壁。
黑肠将面前的木箱踢得转了个个儿，横卡在角落，给自己和兰不远制造了一处三角形的安全区域。
“还没完。”黑肠沉声道，“腰带解了！”
兰不远：“……”
黑肠嘴角一抽：“你想什么？快把自己绑在这铁环上。”
兰不远：“……哦。”
就在兰不远手忙脚乱地解腰带时，忽然一声尖锐的呼啸声响起，飞舟重重一晃，强光洒进了货仓，而面前那一只大木箱摇摇晃晃地摩擦着地面，很快就滑到了对面仓壁下，在那道大裂缝上撞了两下，便扑向了外头的蓝天白云。
原来那破开了仓壁的巨喙缩了回去，只留一道一丈来高、几尺宽的破缝。
一股恐怖的吸力传来，兰不远腰带只解了一半，身体便腾空而起，横着飞掠向飞舟之外。她随手一捞，抓住了黑肠的糙皮靴。
……上面的铁链子很硌手。
不知道为什么，破了洞之后，外头的天空仿佛发了疯，拼命把货仓里的东西往外面掏，对面四个女炉中，反应最快的俏女和那个声音甜糯女将躯体紧紧贴在了那破壁的边缘，狂烈的风将她们死死压在仓壁上，只要仓壁不继续破损，应当暂时不会被吸到外面去；另外两个就没那么好运了，那只巨大的白喙击穿仓壁时，她们只顾着疯跑尖叫，白喙抽离的时候，二人正好站在货仓中，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就被那强大的吸力给拽了出去，转眼之间，变成两个人形的小点消失在视野中。
兰不远的脸皮被狂风刮得很痛。
更糟糕的是，她发现黑肠在脱鞋。
“喂——”一张嘴，登时被一口狂乱的热风灌入嘴里，将两边腮帮子撕扯得像面团一样。
“胡——胡要脱——”
身体腾地一轻，兰不远抱着一只大糙皮靴，横飞向那一处破洞。
她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被狂乱的气流挟裹着，只一瞬间，半个身子已飞出了货仓。外头的风更是狂烈，好像要把人撕扯成无数片。
‘得在摔死之前召出心想事成……’念头刚一转，手臂突然被人拽住，巨大的反冲力险些把她整条胳膊给卸了下来！
顶着乱风，兰不远眯起眼睛仰起脸去望，竟然是黑肠。
风把她满头小辫吹得笔直，齐刷刷地倒竖在脑后。她双腿叉开，卡在破损的仓壁中，前半身探出货仓，抓住了兰不远。
‘刚才还在脱鞋，这会儿就良心发现了？’兰不远腹诽不已。
黑肠的表情看起来后悔极了。
仓壁破损得厉害，在狂风之中本就摇摇欲坠，卡住黑肠双腿的木壁发出了明显的断裂声，眼看着撑不过几息了。
“嘎——吱！”
木屑横飞，黑肠一条左腿从仓壁中穿了出来。
‘完了！’兰不远心想。
黑肠的表情更是精彩，她狠狠地盯着自己抓住兰不远的那只手，好像恨不得把这只不听话的手给砍掉。
只剩一条腿，自然是卡不住的，黑肠打了个旋，便和兰不远一道，横着飞向天空。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世不言仙》，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571章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股温和的力道，将飞出货仓的黑肠和兰不远推回了货仓之中！
兰不远还没来得及吃惊，发现风突然停了，横悬在半丈高处的身体直直地坠了下去，一脸扎在了怀中的臭皮靴里！
一股浓浓的劣质皮革味道混合着脚汗的臭味“轰”一声直冲脑门，兰不远抬起一张幽怨的枯灰老脸，转头看向破洞处。
货仓上的恐怖缺口已被一层泛着柔光的白色光幕封住了。
隔着纯白色的光幕，凤倾绝容色逼人的侧脸一晃而过，他的背上，赫然生着一对巨大的白色光翼！
双翼一振，凤倾绝持剑袭向一头看不清全貌的庞然巨兽！
只见它通体蓝色，流动着赤焰，白色长喙中发出尖利的鹤鸣，展翅时，巨大的气浪将飞舟推得摇摇晃晃，像暴风雨中的小舟船。
堵住货仓破洞的白色光幕与凤倾绝的白翼如出一辙。
兰不远和黑肠对视一眼，呼出一口心有余悸的凉气，然后贴着仓壁细细地察看眼前保住她们小命的神异之物。
它看起来有些像凝实的灵气，但又有显著的区别。
灵气无论再如何凝实，终究是“气”，而眼前的光幕，有些类似于闭月君的藤蔓和无道的黑金莲，化虚为实，已不再属于“气”的范畴。
兰不远暗暗琢磨一番，全无头绪。
隔着光幕，看见凤倾绝和毕方斗得好看极了。因为修为差距过大，兰不远无法看出他究竟是怎样出招的，只见一个闪动的白影时不时凝实一瞬，那对散发出莹白光芒的羽翼在空中微微一滞，然后，华丽的幻影随着凤倾绝下一个动作而破灭，几息之后，他又出现在另一处，对毕方发起攻击。
这一幕，叫人对自身的处境实在是担忧不起来。
很快，俏女、甜糯女抖抖缩缩来到兰不远身旁，也盯着凤倾城的身影发起愣来。只有黑肠谨慎，缩回了角落的大铁环边上，用腰带绑了几圈，再把双臂死死缠在铁环上。她的眼神仿佛在说，‘这一回天皇老子也别想让老娘撒手救人！’
数招之后，巨鸟毕方发出凄厉不甘的嘶鸣，掉头飞走了。
凤倾绝的身影随之消失在视野中。
“方才你为什么不拉住她们？！她们就这么死在你的面前，你怎么能无动于衷？！”俏女突然开了口，指责那个声音甜糯女。
“我……我也慌了啊……”
“冷漠！自私！”俏女白了她一眼，走到一旁抱膝坐下。
甜糯女有些手足无措。
兰不远拎着糙皮靴回到黑肠身边，将鞋子递给她，由衷地说道：“谢了啊！”
黑肠冷哼一声：“别误会，我可不是想救你，我只是为了我的鞋子。”
“嘿……”兰不远憨憨地笑起来。
因祸得福，有了那道一丈高，半丈宽的破洞，她们可以看见外面的风景了。透过莹莹白光，知道飞舟正向着一处大岛驶去——直到沉到云层下，才能看清楚底下的景色，放眼望去，入目都是黑色的海，黑色的海水，透着浓浓的不祥。而这黑色的死水之中，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海岛，她们乘的飞舟正是向着最大的海岛降去。
更近了些，看到这座海岛之外，圈着白色的高墙，像是堤坝，而城中的建筑也几乎全是白色，一种玛瑙般的材质，看起来华贵无比。
飞舟降落在海岛外围。放眼一望，视野中能看见的便有几十艘一模一样的飞舟。
兰不远抽空问了句：“是不是只有真仙才能长翅膀飞起来？”
黑肠欣慰地点了点头：“真君便能上天入地，但光翼的确是真仙的专属。此地就是黑水迷城，记住，千万不要和任何人提你那三个字，和谁也不要提。”
‘华胥氏。’兰不远应下。
不知枯等了多久，终于来了一小队士兵，开了仓门，带着幸存的四个女人离开了这艘损毁严重的飞舟。
两个工匠模样的人哼着小曲，背着大箱的工具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道：“正愁无米下锅，这毕方来得巧。修好这家伙，今年啥也不愁了！”
“嘿，是啊，你的水真气修这个最管用，这一回，少说也得给你二十个香火钱。”
“可不是嘛！啊哟，真是谢谢毕方大神……”
兰不远眼风一掠，心中暗忖，‘水真气、香火钱。寻个机会借着修飞舟的事情，找黑肠探一探口风。’
十来个黑水卫带着四个女炉离开了停放飞舟的场所。
从白色的玛瑙后门离开，兰不远惊奇地发现，外面竟然是一条街。
有酒楼茶苑、青栏戏馆的那种街。
街上人来人往，穿着各异，一些店铺比较奇怪，大门口罩着薄薄一层光幕，人们进出时，仿佛从水帘里经过，从头到尾被涮过一遭。
兰不远望直了眼睛。
“别东张西望，丢了我们女炉的脸面！”俏女压低了声音斥道。
“嚯！怎么，以为高枕无忧了，便要撕破假脸皮了？”黑肠扬声道，“或者，你是想要掐尖冒头？想压我们一头哪？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俏女狠狠瞪她一眼，见一旁的黑水卫压根不理，便悻悻地垂下头，暗自嘀咕一些“走着瞧”之类的话语。
兰不远此刻根本顾不上理会俏女。这黑水界的风土人情与凡间大不一样，街上走的人服饰各异，就连长相也南辕北辙，黑的掉炭堆里绝对找不着，白的白得能在夜里当灯用，有的人脑袋像个大南瓜，有的却是细脖颈细脑袋，就好像出生的时候被挤扁过。
仔细看去，发现仙界的人在交易时，竟然是双方碰一碰手，然后买主便带着货物走人了。
处处都是新鲜。
兰不远继续东张西望。
人流分分合合，人缝之中，有个什么东西飞速地在兰不远眼中闪过。她的心脏不自觉地乱跳了两下，凝神去望。
但川流不息的人群并不会配合她，密密麻麻的身影死死挡住了兰不远的视线，而黑水卫催促着四个女炉，快速地往前走。
兰不远虽然不甘，却也只能放弃了看仔细的念头——其实她也说不清看到了什么，只是一个地上铺的小摊子上卖的一样小玩意罢了。
走出十来丈，鬼使神差的，兰不远又将视线投了回去。
这一回，人群恰好分开，竟然叫她看了个真切！
那是一只小面人。
黑色的长袍，歪歪束着头发，十五六岁的漂亮少年，一手拿只星盘，另一手抱着一只大黑猫。
兰不远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
“愣什么神，走了。”黑肠拽了她一把。
“那、那个是什么！”
黑肠踮脚往后看了看：“什么？什么也看不见，挤死了。”
兰不远不知该怎么问。
犹豫时，黑肠已拽住她的胳膊，急急跟上了黑水卫的脚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世不言仙》，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572章 大星宿师
兰不远一门心思扑到了那面人摊上。
刚下定了决心，打算逃回去看个仔细时，视线一晃，又被前方的画摊子攫住了心神。
摊主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双手拎着一张墨渍未干的画像，不耐烦地冲着面前的一群少女说道：“别慌别慌，一个一个排队来！大星宿师，人人有份！五个香火钱，一文不少！”
画像比那面人更加栩栩如生。
漂亮的面庞微带着邪气，眼神不屑，嘴角微微向下垂，一副目中无人的欠揍模样。脑袋大、身子小，说不上是漂亮更多，还是可爱更甚。
不是无道还能是谁？！
“那是谁？长得比凤倾绝还好看呢。”兰不远心如鼓擂，却是面不改色地问黑肠。
黑肠先是用“你怕不是眼瞎”的目光扫过兰不远，然后认命地叹了口气：“你真是个山里人，这是城主身边的大星宿师，黑水迷城这两年日子能好过，他的功劳可不小呢！黑水界产星铁矿，主界每年征收三千千斤，从前是入不敷出，时常还得从别的界买些来，才能凑够上供的数。但自从凤倾绝请来大星宿师，星铁矿再不愁了，听说这位大星宿师不但寻矿问脉是一把好手，更有许多离奇的本事，凤倾绝都把他藏着，怕上面的人晓得了，强行把大星宿师给征走。”
她左右看了看，将声音压得极低：“……听说，他二人还那个……龙阳……”
“咳咳咳咳！”兰不远呛得连声咳嗽。
既然已经有了确定的消息，兰不远自然不会自甘堕落，跟着黑肠一起去做什么女炉。她眼珠一转，琢磨起逃跑的事情来。
其实说句心里话，就冲她眼下这副鬼一般的模样，若是把她弄丢了，凤倾绝说不定还会给这几个黑水卫发些银钱呢，省得把这个面容恐怖的女人带到他身边去扎眼睛。
正当兰不远再一次下定了逃跑的决心时，人群一分，视线中出现一匹头顶生着独角的雪白巨马。
定睛一看，这匹“马”竟然生着獠牙，身后长尾曳地，尾梢如铁鞭一般。
此兽拉着一架黄金大车，车门左右一开，一个身穿花衫的胖子跳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嗵”一声巨响，然后便看见他满身的肥肉自上而下、自下而上，像潮起潮落一般抖动了数轮，这才眼是眼嘴是嘴地笑了起来。
“嘿，撞大运了！”胖子嘬着牙花走近了些，色迷迷的视线落在了当头的俏女身上，来来回回地转。
“花仙真君！”黑肠后退一步，站到兰不远身边，抽着气道，“这便是我说过的那个五花界名人，自称花仙真君，以虐杀女炉为乐，臭名昭著。凤倾绝卖给他女炉，可是大大地损了自己名声。从前黑水界的星铁矿不够数上供，不得不求助他们五花界。如今有了大星宿师，我还以为凤倾绝不会再与他做生意了呢！”
“那还等什么？跑啊！”兰不远怂恿道。
“不能跑。”黑肠咬着牙，“你没看到塔楼上那些箭手么？贱民和贱奴私闯黑水迷城，那是死罪！咱们这几个女炉，若是敢离开黑水卫十丈，便会被射成筛子！”
兰不远吓得心肝乱颤。
还好没有扔下黑肠独自逃命。
“这个我要了！”那五彩胖子花仙真君揽过俏女，肥厚的舌头舔过她半张脸，一只手已顺着她的衣襟探了进去。
俏女脸色惨白，用目光向一旁的黑水卫求助。
然而黑水卫哪能不知道这一位是得罪不得的贵人？只要胖子没做到“当众淫|乱”的地步触犯了凤倾城的律法，他们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一阵恶心的“吧唧”声响过，俏女满头满脸都糊满了唾液，头发湿湿地粘在脸上。
“嘿，这个定下了！”胖子心满意足，从俏女衣裳里撤回了肥厚的手掌，放在鼻端嗅了嗅，“啊——就喜欢带着点酸汗臭的味道！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做酸臭虫！”
他走向退出了两三步远的甜糯女。
甜糯女吓得双眼翻白，干干脆脆地尿了裤子。
“真君不是成仙了么，怎么这德性！”兰不远浑身哆嗦。
黑肠摇摇头，表示无语。
甜糯女运气倒还算好，见她尿了裤子，花仙真君一脸嫌弃，用肉掌扇着风，越过她往后走。
于是黑肠和兰不远便暴露在了他的视野中。
“哟！这一批女炉口味够重！我喜欢！”在二女绝望的目光中，胖子剔着牙步步逼近。
“这个好，这个好，”他指着黑肠的鼻环，“我把它穿满你全身上下，每一处，每一处哦……你觉得怎么样啊？”
二女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一双鼠目转向兰不远：“嗬！年纪小的玩得多了，老的还真是没玩过！啧，正好一波带走！”
他大步上前，冲着二女吸溜舌头。
眼见着，就要像他定下俏女那般，敲定兰不远和黑肠二人。
黑肠忍无可忍，右手握紧了刀柄。
兰不远将这一路上积攒的少许灵气探入芥子，找到了圣器心想事成。
但她并没有想好该怎么用它，而且用了之后情况会不会更糟？
这里是黑水迷城。想要逃出去，唯一的途径是飞舟。为今之计，只有藏匿身形逃上飞舟，然后听天由命。
‘真是个糟糕的办法！然而别无选择！’兰不远叹了口气。
花仙真君伸出手，要抓黑肠的小辫子。
黑肠往后一跳，抽出刀，向着这堆肉山劈去！
“哈哈，反抗的蚂蚱爹爹我更喜欢！”别看这花仙真君身材臃肿至极，但他动起来，兰不远和黑肠却是连他的行动轨迹都无法看清！
只听“当啷”一声，黑肠的刀断成两截，落在了地上。
而她的发辫已被攥在了花仙真君的肉掌中。
胖子的语气低沉了少许，和颜悦色地说道：“我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如果不想要这福气，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呀！”
他伸出舌头，舔过黑肠左边脸颊。舌尖落在她颧骨上时，这胖子突然用牙咬住黑肠一块脸皮，重重一撕！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世不言仙》，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573章 和他睡觉
只听“刺啦——”一声，黑肠脸颊上鲜血飞溅。
兰不远忍无可忍，在花仙真君要做出下一个动作之前，一把将黑肠扯到身后。
此刻的兰不远，大约与前几日的黑肠是一样的心情。
那一日，黑肠先是踢掉了被兰不远抓住的靴子，以免被兰不远连累摔出飞舟。但兰不远真掉出去的时候，黑肠却又鬼使神差地冲上去抓住了她的胳膊。
兰不远此刻本该用“心想事成”逃走，可看到黑肠受伤，身体却是比脑袋快了一步，拦在了黑肠和花仙真君之间。
黑肠一声不吱，但身后粗重的呼吸声让兰不远知道她此刻并不好。
五彩胖子脸色明显地阴沉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兰不远。二人距离如此接近，兰不远清楚地嗅到了花仙真君身上的味道——极为浓烈的汗腺味道，混着铅粉的怪味，还有牙缝和唇上的血腥味。
兰不远急中生智。
“是这样的，”兰不远堆了满脸笑，“您大约不知道，在沙岛的时候，我们两个已经与凤城主一道见识过男女之事了。”
正要一巴掌拍烂兰不远脑袋的花仙真君重重一怔，旋即，眼睛上方挤出了几条大**。
他心中是不信的，但他更不信一个最卑贱的女炉胆敢在光天化日下撒这样的谎。
五彩胖子烦躁地在地上搓了搓脚。
他狠狠地盯着兰不远枯黑的脸皮，然后视线往下，扫过她瘦小的躯体，呸一声，信手揽过一名黑水卫，阴恻恻地问：“她说的是真的？”
兰不远急忙插嘴：“大哥，您就照实说！”
黑水卫点了点头：“……真君您如果问的是她方才这句话，那的确是……不假？”
‘没毛病啊？！不仅城主见识了那群男男女女当众淫|乱，黑水卫也都见识了呢，这两个女炉，当时的确也是在场的！这个绝对没有错！’黑水卫认真地想道。
“算你走运！”五彩胖子花仙真君将那黑水卫推得一个趔趄，一甩华丽的五彩绸衫，转身走向独角大马车。
就在此时，一道炫目至极的白光闪过。
五彩胖子刚一脚踏上马车，身体突然僵住，片刻之后，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吓倒了好几个路人。
花仙真君捂着左耳，摔到地上，滚成了一个圆球。
“啊——啊——啊！”
“花仙真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白衣人负手立在圆球旁边，看着他滚，口中温和地说道，“你可是躲了我两年了，今日怎么敢送上门来？”
地上的圆球重重地颤了下，杀猪般的喊声被强行咽了回去，花仙真君颤巍巍地抬起了脑袋：“凤……凤倾绝……你！你！你为什么——”
凤倾绝温柔地笑了笑：“你给我的那一批星铁矿里，竟然杂了一成废矿——我以为你躲了两年多，还会一直躲下去呢，怎么，莫非以为我凤倾绝记性不好，这么快就忘啦？真不幸，我这个人呢，最是记仇了。”
“你——你！”花仙真君倒抽着气，“你血口喷人！交易的时候，你若不是清点仔细了，怎么可能收下？！我何时躲着你了！我五花界出了事，传送阵被毁，前几日才修好，这事你难道会不知道吗！”
凤倾绝搓开玉扇轻扇：“狡辩。看在数十年交情的份上，今日割你一耳，就算两清了。以后莫要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
花仙真君胸脯乱鼓，气得满面赤红。犹豫了一会儿，终究不敢在人家地盘上和一个真仙硬碰硬，只敢用小眼阴狠地瞪着兰不远和黑肠，悻悻上了马车。
凤倾绝并没有多看这些女炉一眼，抬起手，轻轻抚上黑水卫的右肩——那个地方，黑甲被花仙真君捏出了几道粗粗的指痕。凤倾绝戴着白丝手套的长指划过，那几道凹陷饱满起来，恢复了原状。
“城、城主……”
凤倾绝点点头，负手走在前方。
一行人急急跟上，顺顺当当入了城主府。
城主府与外面的建筑一样，都是用白色的玛瑙石建成的，摸起来材质不软不硬。城主府占地极广，城墙很高，近城门的一侧有练兵场、靶场、巨大的议事厅堂。数道小门通往后府，女炉们进的是最西侧的木门，此地看着像是凡间大户人家仆役杂院，养了那种独角的马，有仆妇在巨大的水盆中洗衣裳，一道狭窄的小门通向外面街道，几个饲马人正将草料抱进来。
引路的仙奴指着角落无窗的小屋：“你们四个住进去，等主子传唤，不得擅自离府，否则后果自负。”
进了屋，四人总算是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到了逼仄的屋中，俏女脸上和头发上干透的唾液味道一阵阵袭来，十分刺鼻，而尿了裤子的软糯女蜷着腿缩到了角落，味倒不大。
自出事开始，黑肠便一直用手捂着左颊上的伤，此刻手掌已经和血肉粘在一起，撕开一定会很痛。但她根本不在意这一点，她在磨牙，眼中满是凶残的火焰在烧。
兰不远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也许想要让黑肠得到安慰，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那花仙真君碎尸万断，然而此刻显然做不成这件事情。
“我要和凤倾绝睡觉。”黑肠语出惊人。
“哈，哈哈哈！”俏女发出了神经质的笑声，“疯了吧你！你难道以为城主大人对那死胖子出手是为了你？哈，真是失心疯！——你，你别过来！”
“你怕什么？”黑肠冷笑，“我手上已经没有刀了，你们不是说，我黑肠别的本事没有，就凭着一把锋利的好刀横行霸道么。”
兰不远把她拉到一旁，贴着墙壁摁她坐下。
“行了行了，凑那么近，你也不嫌臭！”
兰不远看得出来，黑肠已经是强弩之末。那花仙真君扯她头发的时候，用了暗劲，她受了不轻的内伤。
被兰不远一摁，黑肠果然顺势坐下来：“嗤。我不是说着玩的，我要睡了凤倾绝，然后跟着他修行！”
兰不远趁机问道：“跟着他修行，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吗？”
俏女拍着甜糯女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来：“看看这两个神经病！”
兰不远睨她一眼：“别笑了。酸臭虫。哎你瞪我干什么，这是真君赐你的名字，大庭广众的，大伙都听见了，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黑肠补刀：“不错，这是律法。”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世不言仙》，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574章 女汉子！
俏女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酸臭虫，”黑肠扬了扬下巴，“你就安安静静的，别蹦了，你一蹦，我就忍不住想唤你名字呢！”
俏女脸色阴得滴水，终究把一句“你等着”咽了回去。
黑肠说罢，咬了咬牙根。
深吸一口气之后，猛地把那只摁在左脸伤处的手拉了下来！
只听“刺啦——”一声，那一处已经开始结疤的伤口被重新撕裂了，鲜血仿佛愣了一愣，然后才争先恐后地从鲜嫩的伤肉上渗出来。
兰不远看得脸皮发痛，盯住黑肠说不出话来。
只见她痛得嘴唇乱颤，却依旧一声不吭，死死咬住牙关，用满手鲜血重重地在左脸上揩。
直到把脸上淡淡的唾沫味道彻底擦干净了，她才停下手，捻了捻带着牙印的那一小块破皮，狠心将它撕了下来，扔在地上。
“我……我敬你是条女汉子！”兰不远抹掉了满脸冷汗。
黑肠笑了笑，牵动脸上的伤，痛得牙一呲。
看着半边脸上糊满了血，形如鬼魅的黑肠，兰不远不禁暗暗地想，‘为什么我尽喜欢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呢？！我的好友不多，正常点的更是一个没有！’
黑肠还记着兰不远方才问她的话呢，缓了一会儿，等到脸上的血止住了，她便低声地说了起来：“你也知道，贱奴和贱民是带着戒痕的——出生就得受戒，一旦发现了没带着戒痕的贱人，那他接触过的所有贱籍的人都会被处死！除了揭发他的人之外。”
她伸出舌头，指了指舌尖上的疤痕，道，“有这个，便是断绝了与天地真气相感的道路，绝对无法修行。只有使劲往上爬，踩掉千万个同样出身的贱人，踏着他们的尸体和鲜血爬上去，成为万中取一的仙奴，才能请主子消掉戒痕。”她转了转眼珠，下巴轻扬，“你们平民就没有这样的障碍，想修行便可以修行。”
兰不远眼睛微微一亮。
“我曾与你提过，女炉出身的素夫人素卿，修为是人君。消掉戒痕，感应到天地真气，便称为感气一阶，感气期共有九阶，突破了九阶，便是人君——仙奴修成人君，就能彻底摆脱奴籍，成为真正的人上之上，主子也会替你安排一个好的职位。当然，这是很难的。至于多难，我黑肠倒是从来不曾被任何问题难倒，旁人可就不一定了。”
兰不远留意到，在她说起“人君”和“摆脱奴籍”时，就连缩在一旁满脸不忿的俏女也露出了心驰神往的样子。
黑肠呲了呲嘴：“女炉，就是仙奴的一种。做女炉，是贱民和贱奴提升人等最容易的办法。你看，一百来个人中，竟然活下来四个呢！呵，多容易啊，那些贱籍的男人不知有多么羡慕嫉妒！可惜的是，男人可炼不了丹！”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黑肠语气暧|昧，调子拉得长长的。
她斜了兰不远一眼，轻声道：“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然而这个问题我可回答不了你，想知道，就想办法爬上凤倾绝的床吧！”
兰不远了然地点点头。仙界等级如此森严，贱籍的人连感应天地灵气的机会都被剥夺，又怎么可能得到修行的方法呢？
爬上凤倾绝的床……兰不远默默在脑中想象了一番那等情景，猥琐地笑了起来。
忽然听得“砰”一声震响，门口伸进来一条碧绿的腿。
这条腿踢开了木门之后，迅速地缩了回去，仿佛害怕沾到门中的晦气。
一个拿腔拿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四个贱人给我排好队站出来！”
俏女一个激灵，手脚并用从地上翻了起来，匆匆迈着碎步出了门去。
“小雀姐，是我，是我。”单听声音，便知道俏女脸上堆满了假笑。
甜糯女咬了咬唇，站起来第二个走出门外。
黑肠冷笑一声，不屑地闭上了眼睛。
兰不远急忙把她拽起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况且出去看看戏也不吃亏的！”
“嗬！”黑肠笑了下，摇着头，被兰不远搀着出了门。
到了外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女绑着两根高高的发辫，通身碧绿，像只大蚂蚱。她鼻孔朝着天，手中拿一根马鞭，啪啪地甩在地上。
看清了兰不远和黑肠，少女嘴角轻轻一抽，脸色松泛了很多。
“哈哈！都是些什么货色嘛！就这样的，也好意思凑到城主大人面前去？啊哟，可笑死人啦！”她眼珠转了转，看着俏女，“这个还马马虎虎过得去——你可别瞎攀亲戚，知道我的名字就以为能搭得上我？哈！我可是仙奴诶，别说你这样的贱人，就算外面那些平民想要和我攀亲戚叫我姑奶奶，我也是不认的咧！”
见她这般说，俏女只得连连点头道歉。
兰不远和黑肠默默对视一眼，既然俏女能认识此人，那么，青鸾应该就是派这个叫小雀的丫鬟去收买这些女炉替她杀人。
‘这个是人证。’二人想到了一块儿。
“行了，青夫人慈悲，要赐你们点造化。随我来吧！”小雀说完，拎着腰肢便往外走。
“这人什么修为？”兰不远低声问。
黑肠摇头，“你没戒痕都看不出来，我有戒痕又怎么会知道。”
兰不远叹息一声，完全找不到任何头绪。
总觉得只隔了一层窗户纸，捅开它就能理解仙界与凡界修行的不同，然而这层窗户纸厚极了，捅了又捅，总是捅它不破。
“低头！看什么看，再东张西望，挖了你们的眼睛！”出了小门，小雀毫不留情地斥道。
黑肠“啧”一声，兰不远急忙捂住了她的嘴。
庭院深深，四个人盯着玛瑙路面，东绕西绕走了小半刻钟，终于在一处宽敞的地方停了下来。
小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四人抬起头来，环顾四周。
正前方是十级白台阶，台阶之上正正地立着一间大屋，左右各有两间耳室，正中挂着一块淡色木匾，上书“仙鸾阁”。
四人立身之处是台阶下的空旷庭院。二十丈方圆，环廊圈着，廊下置了各色盆栽。
久等之后，屋中响起了环佩声。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世不言仙》，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575章 双姝夺凤
一个女子从云雾中走了出来。
兰不远重重一怔。
她有些不理解眼前的景象。
十来级台阶之上，分明就是一间主屋，玛瑙墙壁，雕花的浅黄色木排门，敞着两扇——分明就是一间正常到不得了的屋子，哪里来的云雾？
可这女子的确是踏着云雾走出来的，下半身隐在云雾之中，当真像是传说中的仙子驾云而来。她“飘”下台阶，那一团云雾便随着她漫了下来。
见这四人呆呆愣愣，女子身后的小雀“噗嗤”一笑，软声道：“夫人……您瞧瞧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奴才！”然后扬声斥道，“见了夫人，还不行礼？！”
便看见俏女和甜糯女双手相叠，掌心朝外，将手背放在额头上，躬了三下身。
兰不远正要有样学样，就见女子淡淡地扫了她和黑肠一眼，“呀”一声，捂住了口鼻：“怎么回事，快，快走远些，我见不得有人受伤！”
她快要哭了。
巴掌大的小脸轻轻皱了起来，一对淡若烟尘的眉毛拧得非常好看，杏眼水波荡漾，红唇微抿，我见犹怜。
再细看，发现此女气色不是很好，胭脂香粉也盖不住青白的面皮。
小雀嫌弃地挥了挥手：“走开走开。夫人最是心善，见到蚂蚁也要绕道呢，血糊淋拉的，还不自觉躲开些！”
“你方才也没说啊。”兰不远无辜地瞪她。
不等这丫头跳脚，兰不远已搀着黑肠退到了几丈外。
“夫君他已决定要留下你们四个。你们也知道，夫君和外面那些人不同，不会伤害你们的。”青鸾语出惊人。
俏女忘了掩饰，惊喜地喊出了声：“真的？！”
甜糯女也娇娇地低呼了一声。此女长相普通，但声线却极为妖娆。
兰不远和黑肠站在远处，清清楚楚地看见青鸾的脸色阴沉了三分，拧着眉盯了盯甜糯女。
“这黑水迷城里……我并不是唯一一位夫人，”青鸾慢慢飘了几步，轻笑着说道，“还有一位素夫人。虽然她犯了大错，被夫君处罚，但终究是位夫人，迟些，小雀会带你们四个前去拜见，记得替我转达思念之情——夫君可不许我去见那个犯妇呢。”
她的视线变得极为粘稠，一一扫过四人。片刻，挥了挥手，“下去吧，我也累了。”
出了仙鸾阁，兰不远第一句问的便是：“这腾云驾雾的是怎么回事？”
黑肠憋着笑：“云雾丹，服下之后，足下生云。很贵的，几千香火钱一枚。这贱人为了吸引凤倾绝倒是愿意下血本儿！”
又一次听到“香火钱”，兰不远也拿不准该问不该问。
思忖片刻，低声道：“大星宿师的画像五个香火钱，算贵么？”
黑肠不假思索：“当然贵！那玩意又没用！谁知道那些女的发什么疯，五个香火钱呐，能干多少事了！就算不买东西……等等，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什么？”兰不远一脸无辜。
“用香火提升魂力啊，虽然没人会这么干，这等于是烧钱取暖——你不会真不知道吧？”
走在前头的小雀转回头来：“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在那里说什么！”
黑肠冲她呲了呲牙。
这绿蚂蚱似的姑娘显然欺软怕硬惯了，见黑肠气势强盛，竟吓得缩了一缩，盯住俏女和甜糯女斥道：“见到那个素卿，知道该做什么吗！”
那二女还沉浸在被凤倾绝留下的巨大喜悦中，神不守舍地回道：“自然、自然是要恭敬侍奉。”
“呸！”小雀啐了啐，“侍奉个屁！那女人害死了老城主，城主大人不过是念着夫妻情分，留她一条狗命罢了！你们四个听好了，气死了素卿，你们就可以取代她的位置。若是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就没必要留着你们了！”
兰不远感觉到黑肠的身体明显一僵，牙齿咬得硌硌作响。
不多时，小雀将这四人带到了一处小院。
“你们自己进去吧。”她抱着双臂，站在了墙边。
一个穿白衫的小丫鬟听到动静迎了出来。
“又想干什么？”她的声音有些警惕。
小雀嗤道：“能干什么啊？城主发了话，要留下这四个女炉，夫人便让我带她们过来见一见素夫人呢！指不定过几日，她们便是下个素夫人，下下个素夫人。”
单听她这语气，仿佛那青鸾才是正室大夫人似的。
白衣小丫鬟抿了抿唇：“夫人身体不适，让她们回去吧！”
“那怎么行呀！”小雀大惊小怪地捂着胸，“传出去，不得又说素夫人善妒容不得人么！”
白衣小丫鬟红了眼眶：“夫人都落到这般境地了，青夫人还不肯放过她么，是不是一定要把人逼死才……”
“说的什么话呀！谁不知道青夫人最是大度，一向把素夫人当作亲姐妹的！日后，这城中的夫人只会越来越多，素夫人身负重罪，还看不开这些事？那可是自寻死路了哟！”
黑肠浑身颤抖，像一头嗜血凶兽，死死盯住了小雀的背影。
“小婉，让她们进来吧。”
远远地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
白衣小丫鬟咬着唇，让开了门。她狠狠地瞪了瞪俏女和甜糯女，转身走在了前面。
走了两步，小丫鬟扭过头来：“不是说有四个人么，怎么，还有两个特别贵重，不屑来见夫人？”
兰不远和黑肠无辜地看着她。
“你、你们两个也是？”小丫鬟呛得咳了几下，“进、进来吧。”
这一处院子叫做比翼居。
制式与青鸾的仙鸾阁一般无二，不过这一处院子明显要荒得多，廊下的花草自生自灭，还活着的，看起来也和杂草没什么区别了。
里里外外，只见到这一个叫做小婉的白衣小丫鬟。
她带着四个女炉走向主屋，时不时警惕地回头瞪一眼俏女。
“小丫头倒是心明眼亮，知道哪个不是好人。”黑肠厚唇一分，轻轻地吐气。
听起来有几分欣慰。
一踏进门槛，便见到主座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
她的容貌并不绝美，眉眼温婉，唇色极淡。
她的目光落在四人身上，却空洞无物。
“既然进了黑水迷城……能活着就行了。”她说。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世不言仙》，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