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休妻，逐出族
王氏所在的那个罗家湾，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有三十来户人家。
那王氏气鼓鼓地到了家，她的婆婆马氏问她事情怎么样了，她就把陈家大骂了一通。
马氏听得事情黄了，也破口大骂：“那家瞎了眼的，怎么这般不识好歹？一帮十来岁的小娃娃，连个大人都没有，成什么体统？给他们找个依靠还这么不客气，亏得柳家把这种赔钱货败家子当成了宝，还给她盖房买地，小丫头片子养个三个就能嫁人了，偏偏还花那冤枉钱，还养一帮野种，真是钱多了烧的。善人个屁，也没见他们关点钱给我们花花。”
楚笙派去的一个女护卫白菊也是个爆脾气，当即就想把她家鸡窝给端了，被同去的黄叶制止了。
两人分头去找了那家的大儿子和小儿子。大儿子才四十多岁，背已经佝偻了，家里的地基本上都是他和媳妇在种。小儿子学了个木匠手艺，常常出去做活，挣回的钱都交给他爹娘。
白菊进了某间屋子，里面的妇人吓了一跳，刚想喊，就被白菊吓住了。
她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小女孩，额头上还有血：“她怎么了？”
那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抽抽答答：“被她侄子砸到了头，家里不肯请郎中，我们也只是用布摁着给她了血。”
“她侄子几岁？”
“才三岁。”
“三岁？三岁能有多大力气？怎么还把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砸破了头？”白菊难以置信。
妇人哭得更厉害了：“他是家里的宝贝疙瘩，我家丫头不敢还手。她骑在我家丫头身上，打她，丫头没趴稳，他摔了一下，又被她奶奶打了一顿，他还用石头砸我家丫头。”
“我可以帮她治伤，但是你得告诉我，你家和老三家，打算怎么办？就一直做牛做马还被他们欺负？如果我治好了她，还是让她挨打，那治了也是白治。”
妇人急了：“我不帮忙治伤可怎么办哪？我家丫头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哪？”
“请郎中请大夫都得花钱，我也不例外。你们要是能想出办法不让她挨打，不让你们受苦，我或许发发善心免费治伤。我晚上再来，等你男人回了家，你和他商量商量。”说着，她就出了门。
黄叶那边的情况也不好。老三媳妇姓伍，生的大女儿被两个老的卖给人家做丫环了，小女儿十四岁，老太婆收了一个鳏夫的三贯彩礼钱，说开年就嫁过去。小女儿说了几句不愿意，被老太婆打了几巴掌，又着了凉，发起了高烧。郎中倒是请了，老太婆花钱花得心疼，把小儿媳打了一顿。
那鳏夫一看，小丫头的身子似乎没他想的那么好，就要求退亲。老太婆气不过，又把儿媳妇打了一顿。
黄叶问了伍氏同样的问题，说了同样的话。
“那王氏家里没人伺候了，就打上我家的主意了？还说什么五贯钱彩礼，就指望前些我们嫁妆多一点吧？”陈英忿忿不平，忍不住红了眼圈。或许她也想起自己的遭遇了吧。这个抢了把柴刀就出逃的孩子，忘不掉曾经的痛苦。
小花的眼泪流了出来。她也是被家里卖掉，拼命逃出来的。
“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家人？”陈忠梁很生气，“我爷爷奶奶拼命护着我和妹妹，可他们……”
“他们应该怎么办呢？”陈忠柱迫不及待地问。
“分家。”陈忠楣说。
“分家不容易。他们也未必肯。”陈月摇了摇头。
“为什么分家不容易？男孩子到年纪了不是都要另外建府立户的吗？”陈忠檐脱口而出。
陈帆当没听见，不作反应。话一出口他就应该意识到了，以后他会更谨慎的。
陈月看了看他：“我家叔伯好几个，也没分家。”
“没儿子的都被骂绝户，很多人都不敢提分家，怕被骂不孝，怕被人说死后无人送终。不分家的话，至少还有个侄子。”陈英说。
年龄小的几个似懂非懂。
确实，那家的大儿子和小儿子都没想到分家，只是叹气，只是说熬一熬会好的。
但是，两个儿媳这次超出寻常的刚烈，都提出了分家，甚至说宁愿被逐出家族。
大儿媳谭氏说：“你看看今年的灾民，很多人都死在了路上，有儿子有孙子又怎样呢？柳家遇上了还帮他们收个尸，可柳家能收多少？我说不定哪天也死在田埂上，死在水塘里，死在棍棒下。三个女儿都没过什么好日子，小女儿要是再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要分家，你若是不同意，就把我休了吧，我带女儿走。临死前我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大儿子一脸犹豫。谭氏说：“你把我休了吧。我带女儿走。我就算卖身为奴，也会给女儿请个大夫。”
小儿媳伍氏对丈夫说：“我宁愿被逐出族，这次也要分家。如果不能，你把我休了吧。”
结果，大儿子憨不愣登地跑到二老面前，提了分家或休妻的事。老太婆把谭氏骂了一顿，连夜叫儿子写了休书，把谭氏和昏迷的女儿逐出了家门。
小儿子一看，豪气万丈，坚决要求分家。媳妇和女儿伤的伤病的病卖的卖，他这一房安稳不了。他本来只是想着忍，可现在有分家这条路，为什么不分？老大选择了休妻，他得护着媳妇和孩子。
分家是不可能分家的，第二天，两个老货请了里正，写了文书，把小儿子一家逐出了族。
“他们都安排好了吗？”陈忠檐问。
楚笙点头：“当然安排好了。帮谭氏母女找了个地方让她们先养着，种田绣花，她们总会有活干的。那个小女孩醒过来了，没什么大碍。”
“她们就不怕被骗？”陈忠楣提出了问题。
楚笙笑了笑：“首先告诉两家，我们的身份，王氏到我们家来做的事情，他们信不信无所谓。谭氏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我骗她？搏一搏，说不定就遇到个好心人。老三家我给了点钱，他们自己找门路，不用担心被我拐走。”
“王氏那房怎么处置的？总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吧？”陈英说。
楚笙冷笑：“放过他们？不可能的！”
第122章 被教训了
“他们太冲动了，把大儿媳休了，把小儿子一家逐出族了，谁来伺候二房和两个老的？以前有他们帮着挣钱，做着家里最多的活，吃着最少的饭，还挨了最多的打骂，让二房和两个老的过上了舒坦日子，现在还能舒坦吗？”陈英说。
“受伤的半死不活，留在家里也是晦气，儿媳休了可以再娶，他们的算盘打得响着呢。”陈秀不以为然。
“小儿子家可以留着的。”陈忠柱说。
陈忠檩不认同：“留不住的，那个女孩若是病死了，小儿媳再寻了短见，小儿子很可能就逃出家门了。他们或许也猜到这种后果了。”
“就算小儿子走不成，我们也会去帮忙的。”楚笙笑了笑。
村上很快就把罗家的事情传开了，有怨罗家狠心的，赶走了生病受伤的孙女；有指责罗家薄情的，把吃苦耐劳的大儿媳休了；也有怪罗家小儿子不孝的，为了女人边爹娘都抛下不管了。
第三种言论自然是被引导了，越传越烈的就是前两种，传了附近几个村子。
“以后那大儿子甭想娶媳妇了。”陈英感慨。
“他还想再娶媳妇？连妻儿都护不住，再娶也是祸害人家姑娘。”楚笙冷笑。
接下来，就是调查罗家老二的上班情况。一查，那罗二犯的错多了去了，媚强欺弱，以次充好，打压同行，还中饱私囊。
白菊和黄叶的手段可不是盖的，人证物证都有。罗二被几方人打了一顿，断了一条腿，滚回家了。罗家连个挣工钱的人也没有了。
王氏和她大儿子大儿媳都是好吃懒做的。家里一下子少了两个做家务的女人，饭都吃不到一顿囫囵的，脏衣服堆成堆，谁都不肯洗。地上的鸡粪到处都是，走路都走不畅快。三个人成天在家里吵架。
“这叫鸡飞狗跳。”陈雅总结了一句。
楚笙笑了：“他们现在鸡也没了，被我一窝端了。罗大罗三做牛做马那么多年，总得有点补偿。我还给他们每人留了个鸡蛋的，对他们够好的了。”
“你拿走他们的鸡和蛋，算偷吗？可以这么做吗？”陈忠楣时刻不忘联系律法。
“劫富济贫算偷吗？”楚笙反问了一句。
孩子们立刻分成两派，开始辩论，场面非常激烈。陈忠柱他们举的例子都是乡村故事，坊间传闻，陈月和陈忠檐的故事内容更丰富，涉及了几桩真实案例，孩子们大开眼界，听得津津有味。
辩了半个小时，陈帆让他们正方反方互换，继续辩论。
一群娃娃傻了眼。
愣了一刻钟，大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唇枪舌剑。陈月和陈忠檐这轮没参加，做了评委，在他们偏离论点的时候负责拉回来，论证不充分的时候提醒补充证据，案例没讲清的时候引导回忆。
终于辩论结束了，一帮娃娃捧着水杯吨吨喝了两大杯水。到吃饭的时候，每个孩子都多吃了半碗饭，多吃了几口菜。晚上也没怎么折腾，早早地睡觉了。
周婆婆觉得很好笑：“他们今天跟锄了半亩地似的，讲话了这么累的吗？”
陈帆笑了笑：“讲话有时候确实很累的，要动脑子，要耗费气血，要花费力气。”
过了两天，章辞回来了。
“你倒是跑起劲了，一出门就是十天半个月。”陈帆“埋怨”道。
章辞笑了，抱住她：“下次带你一起去？”
“我可去不成，家里那么多孩子呢。”
“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总是称他们为孩子。”
“嗯，我还是个宝宝。”陈帆很认真地说，把章辞逗笑了。
“我们这次到景州转了转，那里比庆州更繁华，景色也好。”
“景州今年闹旱灾了吗？有流民吗？”
“没有。景州的湖泊更多，河道工程做得也好。景州当时也有少量的流民，那边毕竟远了点。”
“你写本游记给我。”陈帆说。章辞答应了。
她很想问一问，他们在景州有没有查探到张家沈家这样的豪绅恶霸，忍住了。这种事情估计是他们出行的标配。
陈帆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事，包括陈忠檐不经意间冒出的“建府”这样的字眼。
“谁要是欺负你们了，不用客气，尽管反击。楚笙他们也不能闲着，不然本事会弱化的。”章辞说。
陈帆笑了：“还真没多少人来欺负我们，那个也就是小事情。”
章辞正色道：“这可不是小事情。如果第一批人轻飘飘放过了，第二批第三批紧接着就会跟上来。说起来你们也没什么损失，没受什么伤，往往他们还会显得委屈，好像不顺从他们就是伤害了他们。”
“他们被教训了呀。谭氏带着女儿在你的一个庄子上种地，你的人又不会欺负她们。罗三他们也找了个村子住下来，村风要是好的话，他们可能会落户。两个女孩的身体都恢复了。他们好手好脚的，日子总归能过下去的，也没人压榨他们了。”
“幸好，我们已经定亲了，不然会有人很多人打你主意的。”章辞看着她，幽怨地说。
“也会有很多人打你主意的，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说着，她把小魔爪伸向他的脸：“皮肤应该再黑一点糙一点，眼尾想办法改一改，粘点胡子，再点两颗痣。”
“我还真这么做过。”章辞笑了。
第123章 弹棉花，做棉被
午后的阳光很暖和，棉花晒了两天，也被孩子们玩了两天。他们特别喜欢那种松软的感觉。有几个调皮的就去撕扯。陈帆也没制止，只是对他们说：“过两天就是你们的活儿了。”
孩子们兴奋地戴上了口置，都是柳家照着她那个口罩式样做的，有各种不不同的材质。
他们刚开始还玩得不亦乐乎，撕着捏着，抛着笑着，时间长了，就兴致缺缺；再撕一段时间，就需要靠责任和意志了。
周婆婆已经震惊两天了。“这么多吉贝，得花发多钱吧？”“吉贝可不容易买到，章公子真有本事，能买到这么多。”“这吉贝可真是越看越喜欢，这么白，这么软。”
她拿出棉花的时候，就是借着章辞的名头，说他从外面买回来的。两大车的麦种，带点棉花不是很正常的吗？
陈帆宣布了吉贝的新名字：“我想叫它棉花，像花一样。”还把字写给大家看。
孩子们都没反对。
棉花都是晒在内院的，不让外人围观。撕好了棉花，装进袋子，就拎到苏园那边去做成棉絮。
弹棉花的弓是陈帆画了图，让章辞做的，他曾经说过，他喜欢做弓弩。弹弓用竹制成，四尺左右长；两头拿绳弦绷紧，用县弓来弹皮棉。
她对弹棉花有着清晰的记忆。外婆村上有一户棉匠，是和外婆同一房的亲戚，她要喊舅公。她小时候经常去他家玩，看那个舅公弹棉花。她听着一声声弦响，看那个弓在那儿弹，弹，弹，房间里飘满了白白的细碎的棉花，最后把一堆棉花压成一条平平展展的被褥，仿佛就是变戏法一样。
等她再大一点，她亲自上手学过弹棉花，只是因为觉得有趣。
第一步是铺纱，借助案板四周的细木钉子，像织网一样把线把线攀成格子状。这活儿她交给了章辞，觉得他对铺网这种事情比较有心得。
纱铺好了，大家把棉絮放了上去，开始弹棉花。弹棉花是个力气活，但是陈帆有力气啊，章辞和他的侍卫也有力气。
她在腰间系一根腰带，后插铲头（其实就是一根木棍），用绳系住，吊着弓。左手持弓，右手持槌，她用木槌有节奏地击打弓弦，砰、砰、砰……埋在棉花里的弦大幅震动，案板上洁白的棉絮和着拍子飞舞，棉花就弹松了。
章辞看了一会儿，就接替了陈帆的活儿，和青笈一起弹棉花。他们的动作更有力，更迅速，加快了弹棉花的进程。
弹好之后要压一压，再用纱线布成网状，还要锁边，把棉被两面的线勾起来。以固定棉絮。
最后，几个人一起用木制圆盘在棉胎上来回轻压、碾磨，一床柔软舒适又暖和的棉被就做成啦。
青笈很激动：“这棉被是我亲手做成的呢！”
章辞也很新奇：“原来棉被是这样做成的。”
“新棉被要压一压的，不然新棉花容易分离。等天冷一点了，就垫在床上，睡觉的时候压着。”陈帆说。
章辞点点头：“可以先压一块木板，等一床床的棉被做出来，就一层层地堆上去。”
“你找几个灵巧可靠的人，把棉被都做好吧，还要送几床给柳家。现在已经寒露了，棉衣也是尽快做好。明年要是棉花种成功了，就可以有更多的人种棉花，冬天就有棉衣棉被了。”
“明年就开一个做棉被的店吧，专门做棉被卖。”章辞笑着说。
孩子们见到棉被，欢呼，尖叫，上手就摸，两个年龄最小的更是直接趴了上去。
“身底下好热啊！”他们惊呼，惹得其他孩子争相趴了上去。
周婆婆有点着急：“哎哟哎哟，压坏了可怎么办啊？”
“婆婆别担心，新棉被就是要压一压的，不然棉絮会跑的。”陈帆说。娃娃们压得更起劲了。
陈帆拎着一大袋棉花去找绣娘，说了做棉衣的事。
“棉衣？这么多吉贝？”绣娘一副见到奢侈品的表情。
第124章 求姑娘买下
陈帆微笑着说：“我们现在给它起了个新名字，叫棉花。每人做一件棉衣，你们也都有。”
“我们也有？”绣娘红了眼圈。这可是精贵物啊。
“等明年那块大田种上棉花，我们就能有更多的棉花做冬衣了。”
绣娘很激动地应下了做棉衣的活。
陈帆准备走，绣娘张了张嘴，忍住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陈帆看着她。
绣娘犹豫了一下，跪了下来：“求姑娘买下我的侄女。”
陈帆没说话。她不习惯这样有人跪在面前说话，可她也不能随意让人在她面前叫她做什么。
绣娘低着头，说：“我哥嫂对她一直都不太好，打她骂她。她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这次她家里想把她卖掉。”
“你天天都在王家墩，如何得知你哥哥家的事情？”
绣娘迟疑了一下：“村前王小山家媳妇的妹妹，是嫁到我娘家村上的。她来看她姐姐，说了我哥家的事，王小山的媳妇告诉我的。”
那绣娘是遭遇了家变的。她丈夫经常酗酒，喝醉了就打她。即使她怀着身孕，他的拳头也没留情。她流产了，出了很多血。那男的见她半死不活，就想着把她卖掉。她原本在柳家绣纺做事，绣纺得知了她家的事，派人把那个男的打了一顿，签了和离书。陈帆想找绣娘的时候，柳家让她跟了过来，让陈帆跟她签了死契。
她孑然一人，安安稳稳地跟着陈帆，在乡下住了下来。
“你哥嫂就这德性？”陈帆嗤笑。绣娘的头埋得更低了。
“你打算让她来做什么？”陈帆问她。
“她十四岁了，什么活都能干，做饭她好吃。家里要把她卖给一个老乡绅做小妾。那个老货有些花样，小妾被折磨死了好几个。我这也是着急，跟姑娘跟前多嘴了，请姑娘责罚”
“楚笙！”陈帆喊了一声。
楚笙过来了。“你把村庄名字位置你哥的名字房子位置都告诉她，她会去查。”陈帆对绣娘。
绣娘连声道谢。
“你先别急着谢，楚笙要查一下的。起来吧。”陈帆说完就走了。
她去找了章辞，说着准备出行的事。野马山和七家渡那边的红薯差不多要收了，稻子也要看看的。柳家两个孩子已经回家去向大人汇报申请了。
“我去过一次，红薯藤很茂盛，村民会掐一些炒着吃。稻子长得非常好，就是感觉好矮，比我看过的任何稻子都矮。”章辞很稀奇。
陈帆去过几次，察看过稻子的生长情况，教村民翻藤、摘顶，跟他们说红薯藤可以摘下来当菜吃。那边庄子上的护院也会用红薯藤喂猪。
有很多村民向她提出过疑问，稻子怎么这么矮。陈帆只说了一句话：“好东西都是与众不同的。到时候你们就会它的好。”
楚笙半天时间就回来了，情况和绣娘说的差不多。
“这丫头应该怎么安排呢？”绣娘毕竟二十岁了，雕刻师傅也是孤苦伶仃的中年人了，买他们也正好是给了他们一个安身之处，一个工作的地方。那小丫头才十四岁，就算让她去小吃店上班，这年纪也让陈帆心里不适应。单纯雇佣风险又太大，极品亲戚什么的是无休无止的麻烦。
“就买下吧。十几岁在外做事的有很多，能遇到个和善一点的主家，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总比她被人折磨要强得多。”章辞说。
七八岁就为奴为婢的还大有人在呢。
陈帆释然了。她改变不了制度，就做个和善的主家吧。开店本就是需要人手的，绣娘求到她面前，她会念她一份情。
红枫第二天就把那小丫头抢了过来。是的，抢过来的。红枫“偶然路过”，觉得那小丫头不错，和那个老乡绅杠上了。最终红枫把他们吓住了，给了那家五贯钱，一文钱没多花，还威胁了绣娘的哥嫂，以后要是敢有一丁点不该有的心思，打断他们的腿。
小丫头是真瘦啊，脸色苍白苍白的。若是养好一点，长相也是惹人怜的。
她还处于吓傻的状态，看到陈帆只是下跪，不知道说什么。待她看到秦绣娘，像是做梦一般：“姑？这是哪儿？”
绣娘抱住小丫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这是户好人家，你不会受那些折磨了。”
小丫头看向陈帆和章辞，猜着是这家的主人，就跪了下来，说：“多谢公子和姑娘相救。我姓秦，叫秦大丫，以后愿为公子和姑娘做牛做马，报答公子和姑娘相救之恩。”
“不用你做牛做马，认真做事、忠心护主就行。我姓章，姑娘姓陈。这位是周婆婆，你先跟着她学习做饭。”
陈帆看着她：“以后你就叫青棠吧。”
绣娘带着青棠下去了。陈帆去了韩氏家。
陈帆问了问他的腿怎么样了，王大柱说已经好多了，就进了房。
“这阵子真是多亏了姑娘，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这话韩氏已经说过几回了。
“老天不会亏待好人。你们心善，又勤快，自是可以否极泰来，苦尽甘来。”
王大柱家的田地大多已经租给别人种，那段时间他们也顾不上。等大柱的身体有所好转，韩氏就靠着做绣活挣点钱。
“我准备在城里开个小店，做些吃食。大柱的腿现在做木匠活民不方便，他若是愿意，希望他到店里来帮忙，有些活还是需要男的来做。你也可以在店里做事。后院有几个房间，你们可以住在店里。”
韩氏眼睛一亮，又暗了下去：“我们可以吗？我厨艺很一般的。”
陈帆笑了笑：“你做菜的味道挺好的。周婆婆懂一些做菜的法子，你可以先跟着学一学。开店还有段时间的。”
韩氏欢喜地应下了。
“你要不要去沈寡妇家去看看。她和她婆婆都是爽利人。”
陈帆点点头：“我过后就去看看。”
第125章 全家出行
陈帆并没有马上去找沈寡妇，她和沈寡妇的来往不如韩氏这么勤。她这几天就要出门了，等她回来再说吧。
柳定康和柳忱峰回了城，给老太太送了一副手串。
“奶奶（太奶奶），这是我们亲手做的。”两人齐声说道。
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真的吗？你们真是太懂事太能干了。”说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
两人又给谢姨娘和容氏各送了一支木簪子。容氏欢欢喜喜地把簪子插在发髻：“好看吗？”
“娘真好看！”柳忱峰的嘴很甜。
谢姨娘没有马上戴，她摩挲着簪子：“这是康儿亲手做的？做得真好！”
柳定康兴奋地点了点头。
老太太立马跟着夸了一句：“这俩孩子的手真巧，亲手做的礼物，可是很宝贵的呢。”
“这是什么木头的？”谢姨娘问道。
“紫檀木。手串和簪子都是用紫檀木做的。”柳定康说。
容氏笑了笑：“这可是名贵木头。我这根簪子戴出去，可是很长脸呢。”
老太太也笑了：“簪子式样也好看，简单又大气。”
柳忱峰有点难为情：“我现在手艺还不够好，只能先做点简单的款式。这式样还是姑夫画的图。”
容氏觉得很稀奇：“他还会画首饰哪？”
“嗯嗯嗯嗯，”柳忱峰一崇拜，连连点头，“他画了好几张图，都很好看。但是我们只能做些简单的。”
谢姨娘目光闪了闪：“这陈姑娘的好东西还真多啊。她是藏在哪里带过来的？进柳家的时候她就穿着身衣裳啊。”
老太太瞅了瞅她，没说话。
“这是姐夫从外面带回来的，给我们每人送了一段。祖母的手串是姐夫另外拿出的木头。”柳定康说。
“那其他孩子用木头做了什么呢？”谢姨娘问。
柳定康想了想，“女孩子那边我不知道，她们没学雕刻。男孩子这边就我们两个，他们都把木头收着，没见他们动手雕刻。”
“就你俩雕刻，会耽误学习吗？”谢姨娘不假思索。
老太太睁圆了眼，但是忍住了没说话。
“没耽误啊，我们都是在休息时间做的。”柳定康说。
“他们在休息时间也会背书问题目的吧？”谢姨娘说。
柳定康没回答，等于默认了。谢姨娘的脸沉了沉。
在老太太那儿坐了会儿，大家就各回各院。谢姨娘进了柳定康的屋子，说：“康儿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姨娘就指着你早日考取功名呢。”
柳定康看着她：“我才七岁，你觉得我整天看书看得进吗？”
谢姨娘愣了愣：“学堂里的孩子不都是整天学习吗？”
“姨娘不知道很多人都是心不在焉摆摆样子的吗？”柳定康反问。
谢姨娘不知如何反驳。
“心灵手巧，手巧才能心灵。动手能力强一点，总是有好处的。我们每天的学习并不轻松，也没人敢不专心学习。姨娘尽可以放心。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听到你怀疑我的学习进度。”柳定康严肃地说。
谢姨娘傻傻地看着儿子：“康儿，你以前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的。”
柳定康依偎在她怀里：“姨娘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也不要想着学堂里的那些孩子学到哪里。我学的东西，他们学不到。姐夫只要有空都会来指点十五哥哥，姨娘若是把姐姐惹恼了，姐夫就不会对十五哥哥这么好了。”
谢姨娘又被儿子说得晕晕的。
“那位章公子说，十五有希望参加下次的考试。”谢姨娘有点不敢相信。
“十五哥哥是这么说的。他最近都瘦了，每次姐夫一来，他都要额外写几篇文章，把书再读透一点。柳家很快就会有一位进士了。”柳定康又心疼又开心。
谢姨娘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儿子。
柳家得知两个孩子要出远门，给他们准备了很多东西，又塞了一马车。
陈帆那边也做好了准备。绣娘和杨师傅留在家里，她的侄女青棠和周婆婆都跟着出门。章辞这次也和他们一同过去，带着楚笙和缃简。
人有点多，马车准备了四辆。一辆装货，一辆坐男孩子，两辆坐女孩子，还有周婆婆。章辞和楚笙他们骑马。
这是孩子们第一次全家跨县出行，都有点兴奋。大一点的孩子轮流骑马，看着聊着路旁的风景。
走了半天，他们到了野马滩。孩子们见到梯田，都像狼崽子一样嗷嗷地叫了起来。
稻谷已经泛黄，一层层地铺洒在山坡上，夹着绿色的稻叶，在正午灿烂的阳光，闪着金黄翠绿的光芒。
“好美啊！像楼梯一样！”陈雅永远跑在惊呼夸赞的第一线。
“这稻子怎么这么矮？”几个农村出来的发现了端倪。
“过去看看。”陈忠檐带头跑了过去。一群孩子呼啦啦全跑了。
章辞和缃简跟了过去，陈帆带着其他人进了园子。她在野马滩和七家渡的田地上都盖了房子。
楚笙和缃简他们都来这里送过牧草。几十亩地的牧草，陈帆那几只猪牛羊根本吃不了多少，大部分都送往陈帆和章辞买的其它田地了。很多牧草都晒成了干草，或者做成了青贮饲料。
楚笙在喂马，缃简巡视园子，陈帆她们从马车取下了一些食材和调料，开始做午饭。
孩子们没有闷头往山上跑。他们跑了几级，就停了下来，看着脚下的梯田。用手指照着梯田画画框框，或是沿着一圈圈的田埂跑。
“这些梯田好好玩，有大有小，有长有短。”陈忠梁说。
等他们爬上山顶，已经差不多绕着山跑了两圈了。
“哇！有瀑布！”大家再次欢呼起来。
山顶没有做成田，只是种了些树。那个大池塘不再是光秃秃地一圈石头，有了绿树围绕。柳树很茂盛，长长的柳丝轻拂着水面。岸边开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孩子们开始采野花，章辞也了一束，做成了一个花环。大家觉得很漂亮，也纷纷做起了花环，戴在头上。
“那是什么？”陈忠檩指着红薯地上绿油油的叶子问。
“那是红薯。我们就是来挖红薯的。”章辞说。
第126章 红薯产量高
田间有很多村民，认出了章辞，看到了那群孩子。
“他们都是谁呀？”
“是章公子的家人吧？”
“章公子家有这么多小孩子吗？”
“听说陈姑娘收养了好几个弟弟妹妹。”
村民们纷纷交流着。
章辞带着孩子们下了山，陈帆他们已经把午餐做好了。一大锅蕃茄面，再把肉包子热一热，肉片炒时蔬，若是还不够的话，葱油饼冷的也能吃。
孩子们都喜欢蕃茄的味道，酸酸的，很开胃。章辞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陈帆从他马车上搬下来的，其实是从她空间里拿出来的。
那两棵蕃茄被栽在庭院里，孩子们很喜欢那红通通的果实。
“这是什么呀？”陈忠梁问。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红红的很喜庆的，就带回来了。”章辞说。
“红红的果子，那就叫红果吧。”陈秀给它起了个名字。
“它跟柿子挺像的，形状和颜色都像。”陈英说。
“要不就叫红柿？”陈秀又想了一个名字。
众人一起反映不好听，七嘴八舌地说了好几个名字。最后陈帆拍板：“就像西瓜南瓜一样，叫西红柿吧。”
“为什么不叫东红柿南红柿北红柿呢？”陈雅有疑问。
“西红柿节奏好听一点。”陈月说。
陈帆没把“蕃茄”这个名字告诉他们，它的形状跟茄子相差很大啊，联系不起来。
然后，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基因就开始思考：“能吃吗？好吃吗？”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章辞，他摇摇头：“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它鲜红欲滴，象征着红红火火，放家里觉得吉祥喜庆。”
“要不要试试？”陈忠柱弱弱地提出了建议。大家立刻反对，怕他出事。
陈帆摘下了一个最熟最红的果子，去厨房洗了洗，切成片，端了出来，率先吃了一口。大家吓得都站了起来，伸出了手，一副想抠又不敢抠的样子。
“我吃过，很好吃的。”陈帆说。
大家还是难以置信。
“我见多识广，相信我。”
陈忠檐先搛了一片：“我相信大姐。”
章辞第二个，其他孩子也纷纷搛一片吃了起来。
就一个蕃茄，十一个人吃，一人也就一小片。
“酸！”这是大家的一致感受。
“鲜！”好几人说出了新的体验。
“还想吃。”陈雅说。陈帆又切了一个。
过了两天，陈帆摘了两个蕃茄，给他们做了一道蕃茄蛋汤，一群孩子喝汤喝得像小猪一样。陈忠檐一边嫌弃地看着大家，一边端着碗把汤一口干掉了。
接下来，蕃茄炒蛋、蕃茄面，再次征服了孩子们的胃。
吃过午饭，孩子们休息了一会儿，就开始挖红薯了。
很多村民都围了过来，四位里正也来了。
“这红薯我们一直也没挖，不确定它长好了没有。”上马村的杜里正说。
“你们真能沉得住气。”陈帆笑了笑，“红薯藤好吃吗？”
一些人纷纷说好吃，也有人说不好吃，被说了一顿：“那是你们没烧好。”
她先割掉了一片红薯藤，只留了几厘米的茬，拿着锄头轻轻地刨土，很快就有红红的东西露了出来，村民人的眼里都放着光。
再沿着红薯把土一点一点地刨掉，一个硕大的红薯展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吸了一口气，发出了一阵惊呼。
“哇！这么大！”
“好大的红薯！”
“比小娃娃的头还大！”
有人已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捧起那根大红薯，哈哈哈地笑着，举起来给大家看。
又有两个人蹲下了身，急切地扒着土，更多的红薯露了出来。有个性子急一点的，抓着藤就往外扯，红薯一个个地挂在藤上，被提溜起来。场上的惊呼声更大了。
“一根红薯藤就结这么多？我种了一百根藤呢。”有人嚷嚷起来。
大家都想起来了，他们能收几百斤红薯了。活泼点的当场就蹦了起来，文静点的在那儿拍手拍大腿，嘴里都嚯嚯嚯嚯地笑着。
很多人激动地哭了起来：“冬天不用挨饿了，这么多红薯，全家人都可以吃饱了。”
陈帆看了看，捏了捏，说：“趁这两天不下雨，我们抓紧时间把红薯收上来。要是下雨了降温了，红薯容易烂。今天先把藤割了，让水分散一散，要轻轻挖轻轻放，不要弄破了。”
姜里正想得多：“这么多红薯，一天两天也吃不完，有什么办法保存吗？”
陈帆笑了笑：“你们挖地窖吗？挖个地窖存一些，其它放在干燥通风的地方。”至于阴凉处还是向阳处，随村民们怎么琢磨。
姜里正看着梯田，说：“姑娘这稻种跟我们见过的都不一样。我种了几十年地了，没见过这么矮的稻子。开始还有点担心，可前阵子刮了两天狂风，我们之前种的稻子倒了一大片，这梯田上的稻子都还是好好的。”
陈帆笑了笑：“稻子矮一点不容易倒。”她没说抗倒伏之类的术语。
“稻穗也很饱满，今天的产量一定很高。”姜里正很是欣喜。
陈帆点了点头，没说产量多少。到时候再给他们一个惊喜吧。
村民们纷纷散开，回家干活去了。
孩子们也迫不及待地拿起了锄头，开始干活。
“啊！”有人在心疼地尖叫，一个大红薯被锄掉了一块。
孩子们一边锄，一边观察着其他人的红薯，想看看谁的红薯更多，更大。
忙了一个时辰，大家挖出了好多红薯，也都累得直喘气，脸上红通通的。
“这一亩地得有几千斤的吧？”章辞看着挖出来的那些红薯。
“是的，种得好能有四五千斤，差一点也能有两三千斤，产量再高一点也有可能的。”陈帆说。
“吃饭问题是可以解决了，野马山和七家渡的村民可以过两年好日子了，那边的水稻产量也会是惊人的。县衙很快会有人过来的。”章辞看了看她。
“他们会怎么做？”
第127章 引起官府注意
“你猜？”章辞笑了笑。
“我那三亩地的玉米好像没引起什么波澜。”陈帆没直接回答。
章辞又笑了：“玉米和红薯不一样。玉米才三亩地，你总共也没卖到多少钱。虽然一亩玉米能结几千穗，但是元丰县的百姓不缺粮，不会靠玉米来填饱肚子，就是买些种子种几分地玩玩。”
“是啊，红薯有一百亩地呢，更容易引起注意。而且野马滩和七家渡的村民都种了一些红薯，他们已经期待了好几个月，现在的产量大家也看到了，那是他们的救命粮，也是升平县的救命粮。”陈帆接着往下说。
“你真觉得元丰县衙没注意到你的玉米？”章辞看着她。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或许他们也派人过来买过？”
章辞笑了：“肯定的呀。产量这么高的农作物，县衙要是注意不到，那才是奇怪了。”
陈帆不怀疑他们的关注，只是奇怪县衙的处理为何方式这么低调温和？
“当初玉米的种子是百姓在路上捡的，你又公开收集种子，元丰县出现玉米的事情很容易解释。县衙只需要买个一两斤种子，往上面一送，说清楚生长情况和产量，功劳就有了。”
“他们清楚生长情况？”他们派人全程盯着了？
章辞笑了：“你买下那百亩盐碱地，那块地上的任何事情，就都会受人关注。你那条花廊，现在估计整个大襄朝都知道了。”
陈帆睁大了眼，一下子坐正了。
“会有人盯着你吗？”陈帆看向章辞。
他笑了笑：“我有什么好盯的？我就是带了一群人住在你的田地那边，帮你养养鸡鸭牛羊，帮你看家护院，这些很多人家都会请人做的事。你家里也没什么好盯的，就是带着一群孩子跑跑步，全大襄的人都来围观，也没问题的。练武都是在家里练的，读书都是在家里读的，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你那些牧草种得太好了，如此茂盛，如此鲜嫩。”
也没人打过她牧草的主意啊。萧梁齐家里是开牧场的，他也没来找她聊过牧草的事情啊。
“县衙在等你牧草结籽呢。看是肯定经常有人过来看看的，看清楚了回去画图，做好记录。你那玉米的生长过程，几种名字，煮玉米的情景，玉米的味道，卖出的价钱，他们都会记录下来，报到上面去。”章辞一字一句，陈帆胆战心惊。
看着她这副吓呆了的样子，章辞笑了：“你也不用担心，他们只是来看看你的庄稼长得怎样，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你田地上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来往往的。”
陈帆还是有点背后发凉：“可他们是官府啊。其他人只是看看热闹，他们还画图记录，我们做的事情都是他们眼皮子底下啊。那些牧草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吧？”
“你不是人参灵芝雪莲的种子有吗？好多人都看着听呢。牧草算什么？”
陈帆被逗笑了。
“再说了，你那些玉米卖价又不高，就是寻常粮食的价钱。不用担心。”章辞又安慰道。
红薯的味道大家都尝过了，当天晚上，家家户户就传出了红薯的甜香味。
村民的红薯虽然不多，但是也要挖一天的时间。看着那一穴穴大大小小的红薯，装满了箩筐，大家都笑得合不拢嘴。
大概十点钟的样子，县衙果然有人来了，还是一大群，包括县令大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那些官老爷行礼。县令大人笑容可掬：“大家不用多礼，你们忙自己手里的活就好。本官就是过来看看。”
村民们迟疑了一会儿，就都去忙碌了。他们也知道，即使留下来，县太爷也不会真的跟他们像模像样地聊天；不敢离开是怕县令怪罪。现在县令都发话了，大家自然就散开了。
一群官老爷饶有兴致地看村民们忙活着，还分别捧了几个红薯掂了掂分量。有个小吏向村民借了秆秤，称了称一根红薯藤能结多少斤红薯。
“居然有三四斤！”这番还没惊叹完，那根藤又刷新了记录，“这边有五六斤！”
“照这样算的话，一亩地收个三千斤是不在话下的，四五千斤都是有可能的。大人若是将这红薯推广，是解决百姓吃饭问题的大功绩啊。”师爷说。
其他县吏民纷纷说着漂亮话，县令心情甚好，哈哈大笑。
看了会儿红薯，一群人又去了梯田，看看那里水稻。
“这水稻怎么这么矮？”那些人都睁圆了眼。
“会不会是梯田上的水稻长得不好？”有人弱弱地说了一句，立刻遭到了反驳：“你看看这稻穗啊，这么多谷粒，都这么饱满，怎么可能长得不好？”
“之前不是刮了两天大风嘛，很多农田的稻子都倒伏了一大片，这座山上的稻子都还立得好好的呢。”有人发现了亮点。
经他这么一提醒，大家又看向稻子，都是挺直的稻秆。
“这是什么新品种的水稻吗？”县丞思忖着。
“若真是新品种的话，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呢？为何之前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县尉提出了疑问。
“许是从其它地方运来的？”县丞猜测着。
“甭管是从哪里买来的稻种，现在就是升平县的。”师爷捊了捊胡子。众人恍然大悟。
“这种稻子的亩产量看起来很高啊。”县令的心情更好了。
章辞过来了，行了一礼：“草民拜见大大，请各位大人赏脸，到寒舍小坐。”
县令看了看了山下的几座房子，点了点头。
大家进了屋，陈帆已经烧好了水，给大家泡茶，就是上次给他们泡过的那种。
章辞作了自我介绍，一众官吏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看了看陈帆。
师爷章辞介绍了各位官吏的职位和姓氏，章辞挨个儿称呼了一遍。
县令夸赞了一番红薯的产量，接着就直接问了一个问题：“这红薯好像是第一次在升平县出现，姑娘的红薯是从何而来？”
第128章 县令的脸色不大好
陈帆笑了笑：“如果大人现在派人去升平县各处寻找，应该能找到很多红薯。”
一众官吏都是半信半疑，陈帆保持着笑容，说：“这红薯其实在很多地方都有，只是很多人只当成野菜，没想着去种。有些人把藤和叶挖去吃了，挖得不深，没发现下面的红薯；有些人挖得深，发现下在还有东西，就挖了出来。因为是红红的，一些人就管那东西叫红薯。”
“你们是怎么知道那东西能吃的？”师爷问。
“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啊，很多人都不敢吃。有些人饿得实在受不了，就挖出来吃了。我在家乡就吃过。大家都是这么想的，萝卜和芋头能吃，那东西或许也能吃。”
陈帆停了停，看那些官吏一脸期待下文的神情，就继续往下说：“大家的吃法都不一样。有人把红薯煮熟了吃，有人直接拿生的吃，有削皮的，也有不削皮的。有些人连吃了几天，就说不太舒服，有恶心头痛的，有呕吐腹泻的，甚至还有昏迷死掉的。”
众官吏打了个冷战。
客厅内很安静，大家都沉默着。
“那后来还有人吃红薯吗？”县丞问。
“当然吃啊，出事的毕竟是少数，明知道是能填饱肚子的，哪会住忍得不吃呢？不过，大家也开始琢磨，红薯怎么吃比较好。”
众官吏兴致勃勃地猜测起来。
陈帆笑了笑：“生吃熟吃都没事，就是不能连着吃太多，吃多了就烧心。红薯皮吃多了也容易出事情。”
一有位小吏说：“吃红薯的事情，我们从来没听说过么。”
章辞给大家续茶，说：“都是些穷苦百姓找点野菜填饱肚子，哪会到处嚷嚷，巴不得其他人都不知道不敢吃呢。”
陈帆说：“我也是偶然发现，红薯藤能种活能长红薯的。我觉得那红薯藤挺好看的，就带回了家，可是被村上人扯断了。我舍不得扔，就把断了的红薯插在家中后院里，过了好几天，那藤还是好好的，没干也没苦。后来就试着扦插种植，还真成了。”
官司吏们若有所思。
陈帆说：“各位大人今日都看到了，一穴红薯就有好几斤，一亩能收几千斤。若是家家都能收上几百斤红薯，吃个半年是不成问题的。也就百来根红薯藤，不占多少地，不耽误种水稻。”这是多好的政绩啊。
师爷捊着胡子：“……”
章辞笑了笑：“我们愿意献上两亩红薯，请各位大人笑纳，安排人收一下。”
众官吏喜笑颜开。
“这梯田上的水稻长势甚好，颗粒饱满，稻穗都是沉甸甸的，估计产量很高。”县丞引出了新话题。
章辞微笑：“如果这批水稻高产，那作为地税上交的稻种，也能让升平县更多的百姓种上高产粮种。”
稻种是不可能送的。你们要是想要政绩，最好是把稻种推广到百姓手中。
师爷又捊了捊胡子：“那百亩红薯地，也是要交地税的。”
章辞点头：“是的，我们会买了稻谷来交税的。”那些地只能上交普通稻种。
县令的脸色不大好：“你们有这么多好的稻种，应该让更多的百姓种上高产稻种。”
章辞仍然微笑：“稻田产出的稻谷，我们自然会按数交税。那贫瘠之地难种粮食，我们就种了红薯，但还是按数买稻谷来交税，已是遵纪守法。”
一众官员都板着脸，章辞和陈帆脸带微笑。
县令怒视章辞，却感觉越来越没气势。他隐隐有点恐慌，为何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有着如此强大的气场？他明明在笑，却令他胆颤。
县令起身，众官吏也纷纷起身，跟着县令往门外走。章辞的声音不急不徐地传了过来：“请各位大人安排人手挖红薯。”
挖好了送给你们是不可能的。
陈帆看向章辞：“这一身布衣，竟是如此有气势。”
章辞在她头上轻敲了一下：“你也会打趣人了？”
陈帆笑着，回了他一记，章辞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他们会打稻田的主意吗？”陈帆问。
“强征暴敛？隔壁广运县的沈家刚抄家，元丰第一霸张家也倒了，他们若是看不清，尽管放马过来。”章辞毫不在意。
陈帆坐正了：“梯田最近有人巡逻吗？这稻子的长势可真是喜人呢。”
章辞仍是云淡风轻：“早就开始巡逻了。他们若是真想要政绩，收到的高产稻种就好好地分派给百姓，卖给百姓也没问题。上面送些过去汇报孝敬一下就行。若是只囤在自己人手里种，再高价卖粮，就别想混了。”
陈帆没接话，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两亩地红薯，足够那些官吏操作了。当初收了她一匣子珠宝，也就是没继续来搜刮，照顾是半点没看到。还想多敛些优良稻种，真是每个碗里都惦记着。
“红薯很多，你想运些到别处去吗？”陈帆问。
章辞点头：“最好是每个县都运个数千斤去卖。”
这就有点答非所问了。她的意思是让他送一些给相熟的人，而他回答的是到各处去卖红薯。
或许，他是不方便？
等各地都有红薯的时候，他再派人送过去，会更稳妥一点？
她看向章辞：“我们怎样才能把红薯尽快地卖到全国各地呢？”
第129章 红薯地农家乐
章辞在花丛下拔了一根杂草：“红薯好办，大家想买多少买多少，想卖去哪儿就卖去哪儿。你想想红薯有几种吃法就好。”
陈帆深以为然。正好，她需要的黄泥和砖块送过来了，她下午就开始做烤炉。
“明天我们烤红薯。”陈帆说。
章辞看着她拌泥、砌炉，很是奇怪：“你一个女孩子，居然会玩泥巴做烤炉？”
陈帆笑了：“我从小就喜欢看人烤烧饼烤红薯，喜欢那些传统手艺，弹棉花就是其中之一。”
她会的东西还是挺多的，只是有些在这里用不上。
第二天，孩子们又去梯田那边玩，陈帆和章辞在家里烤红薯。
香气渐渐散发出来，章辞深深地吸了口气：“真香，还有甜味。”
有孩子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什么东西这么香啊！”
一个接一个地，孩子们都跑了进来，将烤炉团团围住。
陈帆正在给花浇水，叫孩子们猜一猜。
“红薯！”一群孩子异口同声，然后就围着烤炉闻香味儿。
时间差不多了，陈帆揭开了烤炉的盖子，等热气散了散，就用火钳搛起一个红薯，放在盘子里。
章辞拿菜刀将红薯对半切开，用调羹挖了一勺红薯。孩子们一人拿了一把调羹，挖着吃了一口。
“唔，好甜！”陈英嘴里含着红薯，就直说好吃。
“比煮出来的红薯香。”陈秀作了番比较。
“比灰堆里煨的干净。”他们昨晚都吃过煨红薯，手上都是黑乎乎的。
“我喜欢吃靠着皮的，脆脆的。”陈忠梁掰了块边上的。
这根红薯不大，十一个孩子眨眼就把它吃光了。陈帆又搛了根出来，剥去了皮，吃起来更方便些。
“你们在山上闻到香味了吗？”章辞问他们。
“对的，我们闻着好香啊，就跑过来看看。”陈雅应和着。
陈帆不置可否，烤红薯是很香，但不至于传这么远吧。
“风把香味送过来的。”陈忠檐老神在在。
“我们会在元丰县卖红薯吗？那么多呢。”陈忠檩问。
陈帆点了点头。
“今天就可以卖一些出去，有好多人过来看热闹的。”陈月还挺有商业思维的。
“你们打算怎么卖呢？”陈帆问大家。
“就还是参照谷价吧。”陈忠楣说。
“可以卖贵一点的，毕竟是新鲜物。”陈忠梁有新的想法。
“卖贵了穷苦百姓可能买不起。”
“买几斤还是买得起的吧？几斤留到明年种一种，可以种出好多红薯了。”柳定康说。
“现挖的生红薯就照谷价卖，烤熟的红薯就是商品了，可以卖贵一点。”陈忠檐最后陈述。
一群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是哦。
陈帆和章辞相视一笑。
陈帆把红薯都搛了出来，让孩子们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用竹签插着，装在盘子里，端到红薯地那边去。
那边围了许多人，议论纷纷，甚是热闹。昨天村民们都在挖红薯，野马山四个村都有很多赶来看热闹的。今天没什么现场挖红薯的情景可看，但是陈帆他们刚挖的一行红薯都还留在地里，供大家参观。
看到陈帆他们手里端着的红薯，那些人都投来探究的目光。
陈忠柱拿起一把锄头，当众挖红薯给大家看。看到一根藤下有这么多红薯，场上更热闹了。
“大家可以尝一尝红薯的味道，免费的，不要钱。”陈忠柱嗓门大，端着红薯走了一圈。甜香味还在，围观众人都有点馋。有胆子大的，先伸手拈着竹签拿起一块尝了，直说好吃，后面试吃的就多了。
“大家都看到了，一穴红薯，就有好几斤。我们现在有一个两文钱挖红薯的体验活动。”陈忠柱亮开了他的大嗓门：“只要付两文钱，就可以选一根藤，藤下挖到的红薯都归你！”
有人很快就明白了，有人还没反应过来。
“藤下要是没红薯，我们不是亏了吗？”有人首先想到这一点。
陈忠柱指了指田地：“你们看这些红薯，都长得很好，相信都会有红薯的。若是真的一根红薯都没有，我们送你三斤。”陈忠柱说。
“挖出来的红薯不是有多有少吗？有人吃亏有人赚便宜。”有人惦记这一点。
陈忠柱保持着笑容：“一斤红薯一文钱，两手红薯两文钱，一穴红薯只要超过两斤，都是你赚的！”
众人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神情，很多人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护院们送来了几十把锄头，一些人便跑了过来，付上两文钱，接过一把锄头，找了根藤开始挖。
红薯藤已经剪过，一丛一丛地很好辨认。
几个护院分散各处，有谁需要请教指点，便指导帮助一下。
章辞看着这热闹景象，又看了看陈帆：“你这法子倒是挺有意思的。”
陈帆笑了，这不就是红薯地农家乐嘛。
有些人挖得很快，扒拉着，掂量着，乐得合不拢嘴。
很快，问题就来了，这些红薯不怎么好拿了。虽然一串串地有藤连着，但是也容易掉啊，还有那些零散的，怎么拿呢？
有人便问：“可以给一个袋子吗？”
孩子们负责回答：“消费十文钱可以送一个小麻袋。”
有些财大气粗的，便继续付钱挖红薯；钱带得少的，就几拨人凑一凑，商量好过后怎么分，也来追加业务；不想再花钱的，就脱件衣裳兜着，或是抱着，也能拿回家。
热闹了一个多时辰，地里的红薯挖掉了些，钱也收到了。
陈忠檩抢在陈雅前面吹捧：“大姐这个办法真好，既能挣到钱，又省了挖红薯的工夫。”
陈雅落后了一步，往他脚背上踩了一下。
陈忠檐笑他：“想进翰林院的人，不是应该清贵作派吗？怎么也说起这吹捧话了？”
陈忠檩也不恼：“这是真心话。”
陈月说：“这个办法是挺好的，本来就是想着两三斤红薯一文钱核算的，那些人听着就感觉赚便宜了，亲自挖红薯也让他们觉得有趣。”
陈英点头：“就挖那么几穴也不累。”
“都是乡下做活做惯了的，很容易。要是县城里的甚至州城的人来挖红薯，那才是有趣呢。”陈秀说。
陈帆看向章辞，如何把那些城里人引过来呢？
第130章 会被盯上的
陈忠柱说：“城里贵人哪会来挖红薯？种地做工的都是低一等的。”
陈秀涨红了脸，不说话。柳定康和柳忱峰相互看了一眼。
陈雅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就给县城里的人卖贵一点，州城再贵一点。”
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四个村的村民有卖出过红薯吗？”陈帆问缃简。
缃简摇头：“暂时没有，他们总共才几百斤红薯，要一大家子吃几个月的，沾亲带故的还要分一分送一送，不敢随便卖出去。还有一点就是不好开价，都是乡里乡亲的，怕到时候有贵有贱落人口舌。”
“等这批稻子收上来，村民的日子应该好过一点了吧？”陈英说。
陈忠楣不认同：“这批稻子明显优于其它地方的稻子，会被各方势力盯上的。”
“强买强卖？还是横征暴敛？”陈帆看向陈忠楣。
“都有可能。”陈忠楣一脸严肃。
这娃对民生民情还是挺了解的嘛。陈帆又看了他一眼。
缃简点了点头：“很有可能。升平县的大部分百姓都是得了一些赈灾粮，回村补种的，很多地方的粮食都长得不好，这里原先补种的稻子远没有梯田上的稻子长势好。县衙和乡绅都会注意到，都想要更多的高产稻种。”
陈帆叹了口气。即使她种出了高产的粮食，稻种也很难以良性的方式推广，百姓的生活还是很困难。种出高产水稻受嘉奖？想都别想。需要面临的风险倒是有很多。
章辞拍了拍她的手：“不用担心。”
陈忠檐跟了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明天我们去七家渡吧，那边的红薯也要收了。”陈帆安排了一下，就去教缃简他们烤红薯。
“我还想学砌炉子。”缃简说。
“没问题，到了七家渡就教你们砌炉子。”陈帆满口答应，“然后你们去州城卖红薯？”
缃简看向章辞，章辞笑了笑：“也不是不可以。”
陈帆摇了摇头：“大材小用。”
章辞跟着摇头：“我倒是觉得材尽其用。普通人去州城，未必能顺利。”
说的也是。陈帆点头，表示认同。
县衙那边还没有派人来挖红薯，陈帆也不管他们，收拾收拾就去了七家渡。
里正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叫儿子去通知大家集合。
村上人很快就过来了，帮着养牛的人家把牛也赶了过来。十几头牛，煞是壮观。
牛都养得很好，油光水亮的。
戚里正笑呵呵地说：“你们种的这些牧草真好，牛羊特别喜欢吃，鸡鸭也喜欢往那儿跑，下的蛋都以平常大。”
“鸡有那么听话？”陈帆很奇怪。
“我们把鸡放在笼子里带过去的，用篱笆围一块地，让鸡在那里活动活动。”有个嘴快的村民抢着回答。
陈帆问她养了几只鸡，他有点不好意思：“我家就养了三只鸡。多的人家有五六只。”
能养上几只鸡，已经算条件不错的了。
“我们从野马滩那边过来的，那边几个村的红薯都已经收回家了。今天把红薯藤先割一割，让水分散一散，今天挖明天挖都可以，挖出来的不可以留在地里过夜。”
大家一起来到某处红薯地，看几个孩子示范挖红薯。村民们刚才就已经注意到他们，现在看他们熟练的动作，越发稀奇了。
“你们家这么多娃？”有嗓门大的喊出了声。戚里正一脸尴尬。
陈月开口：“我们都是大姐收养的。”
一群人张大了嘴：“收养这么多？”
“还都是长得好看的。”有人评论了一句，村民们连声附和。
大家也没再多说什么，收住了话题。
这边的人对章辞还是很敬畏的，对陈帆和她的弟弟妹妹们也都比较规矩。野马滩那边可是像炸锅一般，盯着孩子们好一通议论。更有甚者，有户人家把娘家一个小女孩推到陈帆面前，叫她收养。陈帆当场就沉了脸，慌得里正赶紧喊来几个妇人，把那家人拽了回去。
孩子们沿着那着一千多亩地巡视一圈，就回了这边建好的院子，继续看书写字。
黄泥砖块和工具运过来了，陈帆教缃简做炉子，孩子们也说要学做一个。于是，陈帆做一步，缃简和孩子们跟着做一步。
两个多月的锻炼，孩子们都有了一把子力气，筛泥土的时候又沉稳又利落，砌砖也砌得有模有样。
他们一共做出了三个烤炉。还剩下些黄泥，孩子们就试着做了几个小型的炉子，各种形状都有。
到傍晚时，三个炉子就都烤起了红薯。缃简已经学会了，陈帆就教这边的护院，孩子们也学着烤。
第二天，村民们都下地挖红薯，缃简带着几个人在那边指点。陈帆他们比较清闲，就在院子里读书学习。
还没到中午，就有人匆匆地进了院子，对章辞说：“公子，野马滩出事了！”
第131章 出什么事了？
来报信的这个人叫阿贤，二十岁，高高瘦瘦的。
章辞看向他：“出什么事了？”
“县衙今天带了一千多人过来，到了红薯地就开始挖。我们人少，没法阻止他们。楚笙姑娘叫我过来通知公子。”
“那边如何处理的？”
“那边没出手，没对峙，一切等公子吩咐。”
“知道了，我们一起过去。”
章辞进了教室，跟陈帆说起了这件事。
“要把孩子们都带过去吗？”陈帆问。
章辞没说话，把目光投向孩子们。
陈忠梁站了起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还要阅人无数，这种大场面怎么能不去亲身经历一番呢？”
陈月看了他一眼：“这可不是看热闹了，小孩子容易成为人质，威胁到姐姐和姐夫。”
“你可以在这里保护女孩子，我们男孩子过去。”陈忠檐说。
陈月笑了：“这还分起男孩女孩来了？要见世面要做英雄，不是按男孩女孩来分的。”
“要不按年龄？都去的话你觉得合适吗？”陈忠檐看着她。
陈雅和陈秀还没弄清楚况，疑惑地看看这个，又看向那个，不明白他们在争什么。
陈忠檩提出了看法：“如果我们分两处，这边会不会也被挟制？姐姐和姐夫该如何兼顾两头？”
陈雅和陈秀更疑惑了。
陈帆扫了一眼：“如果你们被坏人抓住了，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你们会怎么做？”
陈雅和陈秀都懵了：“什么情况？”
陈忠柱一把钳住了陈雅的脖子，陈雅不明所以：“哥你干嘛？”
“我现在是坏人，不是你哥。你想想该怎么做。”陈忠柱的语气很严厉。
陈雅一脚踩向陈忠柱，但是没踩到，她想来个过肩摔，摔不动陈忠柱。她去掰她哥的小拇指，也掰不动。
“那我就只能装死了。”陈雅叹了口气。
孩子们都没笑。陈帆站了起来：“把笔挂好，出发。”
缃简和护院阿武赶着马车，章辞和阿贤骑马先赶过去。
红薯地那边挤满了人，数千人在挖红薯，数千村民在围观，楚笙带着几个站在那儿。
人很多，现场却静得有点诡异。挖红薯地忙着挖红薯，顾不上分心闲聊；百姓看着这局势，都吓得不敢吭声。县衙的人和楚笙几人隔空相望，比谁更沉默。
章辞和阿贤先到，却没说什么，只是站到了楚笙那边。
陈帆和缃简带着孩子们下了马车，也默默地站在章辞旁边。
挖红薯不比割稻子，刷刷刷割下来抱上车就能走。挖红薯是个细致活，进度快不了，等这千百人把近百亩红薯都挖出来装进筐，到天黑都不一定来得及。要想看到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只能这样一直干站着干等着？
陈帆看了看十一个小孩子，他们能沉得住气吗？
一个时辰过去了，百姓散得差不多了。两个时辰过去了，百姓来来回回，聚了又散，越站越远。
陈帆有点想不通，你们要是想抢红薯，等她这边把红薯挖出来再动手啊。这么着急就派人过来挖红薯，不要付工钱的吗？县衙答应给他们多少红薯？
一下子挖这么多红薯，筐子车子够吗？
有声音！
像闷雷滚动一般，一大队人马向这边涌来。有马，有车，有好多士兵。
居然又是士兵！挖个红薯还动用了士兵？
陈帆想起了那次广运县城的经历。但是很明显，这批人不是来帮她的，是来帮县衙运红薯的。
领头的两个人走了过来，一个穿官袍，一个穿薄盔甲。
盔甲是军官的制服，可这里毕竟不是战场，没必要穿得那么坚固厚重，意思意思就好。
文官的脸上挂着虚假的笑：“请问哪位是陈姑娘？”
陈帆行了一礼：“民女陈帆，见过两位大人。”众人也都向他们行礼。
“陈姑娘不用客气。”文官乐呵呵地笑着：“我是平州刺史，伍瓯福。听闻陈姑娘高风亮节，愿意贡献出百亩红薯，给前方将士用作军粮，本官特来向陈姑娘道谢。”
陈帆的手被抓紧了，是陈秀。她死死地抓着陈帆的手，还在颤抖。陈帆手上没敢用力，只是死命地巴着脚趾头，怕自己忍不住那句“无耻”。
章辞行了一礼：“大人过奖了，能为国家效力，是我们的福气。只是我们已经答应了庆州刺史崔大人，要通过崔刺史献给朝廷。还望伍大人见谅。”
伍瓯福顷刻就爆了：“你说什么？你竟敢糊弄本官！种在平州升平县的红薯，有庆州刺史什么事？”
章辞微笑：“买地的人是庆州元丰县的，自然和庆州有关系。”
领头的军官变了脸色，怒视着伍瓯福。姓伍的赶紧赔笑：“军爷息怒，这两个刁民定是诓骗本官。升平县衙的人都在帮忙挖红薯，当然是和升平县说好的，哪里会轮得到元丰县和庆州呢。”
军官的脸色有所缓和，看向陈帆的眼神却更厌恶了。
太阳渐渐滑向地面，挖红薯的工作接近尾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装筐装车的工作中去，田间的红薯越来越少。
又是一阵闷雷声滚动，又一队人马出现在视野中。
陈帆看向章辞，是他安排的吗？
第132章 崔刺史
章辞神色不变，望着那些人忙碌，望着从远到近的人马。
陈帆的右手又被抓紧了，她用左手拍了拍陈秀的手背，以示安慰。
她看清了领头的人，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崔云朗。
另外两人是一文一武。文官下了马，和伍刺史行了一礼：“伍大人。”伍瓯福回了一礼：“崔大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崔大人笑了笑：“和你一样的风。”
伍瓯福沉了脸。
崔大人又向伍瓯福身边的武将行了一礼，作了自我介绍：“见过大人，我是庆州刺史，崔永宁。”
那武将哼了一声，不回礼，也不说话。
崔大人笑了笑，看向陈帆：“陈姑娘这身高，可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
陈帆等人向他行礼：“见过崔大人。”然后，众人又看向那位武将，崔永宁却未作介绍。那武将也没下马。
伍瓯面色不悦：“崔大人也是为了红薯而来。”
崔永宁笑容满面，手一伸，身后一位官吏走上前来，将一个帐本递给他。
“这是庆州刺史府的开支账簿，请伍大人过目。”好翻到某一页，呈到伍瓯福面前。
伍瓯福不用拿，也看清了上面的某一行字。那是一个月前付给章辞的定金，预订红薯三十万斤，于霜降前夕收货，付清尾款。
伍瓯福的脸涨得通红，冷笑一声：“可笑！一个月前红薯还没长好，还不知道能收多少，竟然敢订三十万斤红薯！你这帐做得可真是胆大包天！”
崔永宁的笑容依然灿烂：“为了搏个政绩，总是要冒点风险的嘛。收不到三十万斤也没关系，把这个姓章的揍一顿，收回定金再要点赔偿，本官又不吃亏。万一真有了三十万斤红薯，我可就抢了个大功劳。”
伍瓯福冷笑：“庆州刺史府真是财大气粗，居然愿意付钱买这么多不知长啥样的红薯。为国家效力那是百姓的福气，哪里需要官府出钱？”
“伍大人说得是，可是，唉——”崔永宁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就是个人傻钱多的，庆州也是钱多的，我一看，新鲜玩意啊，怎么能不花点钱买下来呢？”
伍瓯的脖子都涨粗了，眼珠子都要爆出来，却听得崔永宁又补充了一句：“还别说，大手一挥买个几十万斤，还真爽。这花钱的滋味就是好啊。”
伍瓯福的呼吸粗重了几分。
陈秀的身子微微颤抖，也不知这次是吓得，气得，还是笑得。
和伍瓯同来的那个武将嗓门儿挺大，当即吼了起来：“你别在这里阴阳怪气的，不就是仗着庆州府衙有几个钱吗？换你到平州这穷地方来你还能神气吗？今天这红薯是我们挖的，你们别想带走！”
最后这一声吼，把很多肩膀都吓得耸了耸。
崔永宁两手一摊：“无所谓，红薯送给你们了。钱我付，红薯你们拿，说还是会向上面说一下的。”
身后又一位官吏走了过来，将一个箱子放在地上。
崔永宁将箱子打开，示意伍瓯福看一看。
里面是一串串铜钱，堆得满满的。
“陈姑娘客气，三斤红薯只卖一文钱，三十万斤红薯价值十万钱，就是一百贯。伍刺史若是愿意付钱，也不是不可以，我就省下一百贯钱，功劳归你？”
伍瓯福两眼冒火，拳头攥得铁紧，却不敢抡上去。
楚笙不知什么时候搬来了一张桌子，放好了笔墨纸砚，开始磨墨。
递帐簿的那位官吏掏出一张纸：“这是上次定金的收条，请章公子过目。上次定金付了十贯钱，今天再付九十贯钱，我们钱货两讫。”
章辞笑了笑：“草民哪敢不相信大人？我这就写收条。”
章辞很快就将收条写好，摁上自己的手印，递给崔永宁。
陈帆的心不由得一凛，他把自己的手印送到那么多人眼前，不怕以后被人发现什么？
官吏将那本帐簿往后翻了翻，在上面添了一笔。
伍瓯福全程看着，全程气着，却拿崔永宁毫无办法。
崔永宁笑容可掬地看着伍瓯福：“伍大人，这红薯归你还是归我？赶紧决定，天色这么暗了，很快就要全黑了，可得抓紧装车呢。”
伍瓯福气得直喘粗气：“陈姑娘先把这些人的工钱付了吧。”
崔永宁开口了：“这哪能叫陈姑娘付工钱呢？人又不是陈姑娘请来的，我来付吧，顺便把这些筐子袋子都买下了，做父母官的，得爱护百姓嘛。”
捧钱的官吏又捧来一个小箱子。崔永宁接过那个小箱子：“每人付工钱二十文，二十五贯够不够？筐子十贯钱够不够？赶紧的，我忙着呢。”说着就把那小箱子推到伍瓯福的手中，挥了挥手。
他带来的那群人立刻行动起来，将那些筐子或者大麻袋一个个地抬进陈帆的院子里。
伍瓯福抱着那箱子钱，扔了不是，走也不是。
章辞说话了：“我们之前说好了，送给升平县衙两亩地红薯。就照最高产量吧，请伍大人带一万斤回去。”
和崔永守同来的那个武将走到伍瓯福跟前，说：“伍大人，本将陪你去看他们搬红薯。”
伍瓯福最终还是没扔下那个钱箱子，转身塞到一个官吏手中，走了。
崔永宁已经往院子里走，陈帆也带着孩子们跟着进了院子。
缃简倒了几杯茶，一一端给崔永宁等官员。
陈帆向崔永宁行了一礼：“多谢大人出手相助！”
崔永宁笑了笑：“不用谢我，我付钱买东西，过来收货而已。献上几十斤红薯的功劳可是我的，按理我还要谢你给我提供红薯。”
章辞接过了话：“还是要谢谢大人的，做了我们的大客户。别人不会像大人这么爽快的。”
崔永宁哈哈大笑。
崔云朗笑着看向陈帆：“陈姑娘种田本事了得，将红薯种得这么好。以后大襄朝又了一样能饱腹的农作物。”
陈帆微笑：“这红薯本就是有的，我只是试着种了一下，反正这地刚买，贫瘠得很，种不成也能多摘点野菜吃，埋田里也能肥田。”
崔永宁又是大笑：“不愧是柳家的人，财大气粗，不怕失败。”
呃，这也能扯到钱财？
第133章 还是要有实力
楚笙走了进来，说：“姑娘，饭菜都做好了，请各位大人用餐吧。”
崔永宁很爽快：“好吧，先吃饭，吃了饭再聊。”
章辞说：“那些军士的饭菜都备在那儿了，他们忙好了就可以吃了。各位大人请用餐。”
章辞陪着几位大人，陈帆带着孩子们在另外一间。
崔云朗看着那盘红烧肉：“这肉这么红这么亮？”他又吸了吸鼻子：“好香。”
崔永宁饶有兴致地搛一块吃了，连连连头：“唔，肥而不腻，甜香酥软，皮有嚼劲。”
章辞给他舀了一勺汤汁：“这汤汁抖饭是极美味的。”
崔永宁尝了一口：“不错不错，很下饭。”
崔云朗等人也都尝了一块红烧肉，舀了一勺汤汁，尝了一口肉汁拌饭，纷纷夸赞起来。
崔云朗尝了一口盘底的胡萝卜：“胡萝卜居然这么好吃？”
“很多人不喜欢吃胡萝卜，”一位长史说着，尝了一口：“如此美味，定会扭转一些人的看法。”
大家对玉米烙很陌生。章辞介绍说：“我们今年收了各种各样的种子，这玉米就是其中一种。夏至的时候，将它和红豆绿豆一起种的，很幸运，玉米长势很好，产量很高，味道也很好。各位大人尝尝。”
香甜酥脆的玉米烙得到了一致好评。
“这玉米是种着试试的，今年只种了三亩，剩下的不多了。明年会有更多的百姓种玉米，到时候会有更多的百姓吃上玉米这种食物。”章辞说。
崔永宁点了点头：“元丰县令向我汇报过，还送上来两斤老玉米。我已经向上面汇报了。”
烤红薯端上来了，整间屋子都弥漫着香气。
几个护院将红薯剥好，切开，退了下去。章辞用筷子挑了一些红薯泥，吹了吹，才送到口中。其他官员纷纷效仿。
“这红薯吃起来很甜的嘛。”一位官员很喜欢。
“很软，老人小孩子会喜欢的。”又一位官员说。
众人给了红薯很高的评价。
“圣上洪福齐天，升平县灾后恢复得很快，我们种的红薯和晚稻都长得很好。红薯到明年春天就可以种，崔大人可以在官田试种，然后推广给更多的百姓。各位大人明天带一些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崔永宁爽朗一笑：“如此百姓有福了。多谢章公子和陈姑娘。”
几位官员都表示了一番感谢之意。
章辞那边气氛融洽，陈帆这边是两重天。
一开始，几个小孩愤怒地谴责升平县衙的作为，又不敢大声，只得轻轻地咬牙切齿的骂着。那种作贼心虚般的表现让陈帆看得直想笑。
然后，大家谈到崔刺史的表现，又乐得开怀大笑，直说崔刺史把那伍刺史虐得渣都不剩，还全程面带笑容。
“两位两只若是激烈争吵，倒是没种感觉了。”陈雅老气横秋，“这样一对比，两位刺史差距太大了。”
“还是因为庆州富庶，府衙有钱，可以在钱财上碾压平州。”陈忠柱说。
陈忠檐看了他一眼：“做将军的，说话要三思，要深思。”
陈忠柱噎了噎：“是平州这边先起了坏心思，就想着强抢百姓的粮食，还打着上交朝廷贡献军粮的旗号，让百姓不敢反抗。他们既想搏功劳，又想中饱私囊，又没能占得先机，就在庆州刺史面前落了下乘。”
陈忠檐点头：“以后你的第一反应至少要有这样的水平。”
陈忠柱摸了摸头。
陈月轻笑：“你惯会欺负你三哥。”
“他没有。”陈忠柱立刻出声维护，“他是真心想提点我，我想问题确实不如他深刻，不如他冷静周到。”
陈月又笑：“三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陈忠柱摸了摸头：“过奖过奖，我是真觉得弟弟很好。我以前就想着凶一点才能保护妹妹，没想过那么多事情。现在我学到了很多，也懂得了很多，还真是多亏了各位兄弟姐妹。”
陈帆笑了笑：“大家都很好。一家人就是要这样互相提点，互相帮助，有什么话，有什么事，都放在明面上。来，我们以汤代酒，干一个！”
大家都举起了手中的汤碗，干了一口汤。
陈忠檐说：“三哥说得很对，平州的财力远不如庆州，在庆州刺史面前没底气。他们鱼肉百姓惯了，就不舍得出钱了，想争口气把那钱甩到崔刺史脸上，也做不到啊。”
陈忠檩认同：“做官还是要多为百姓想想。”
“还是要有实力才能解决问题。”陈忠梁说：“崔刺史不来，我们就拿那个伍刺史没办法。要刺史才斗得过刺史。”
几个男孩子齐齐点头：“我们还是要让自己的官做大一点，才能有实力保护自己和家人，保护治下的百姓。”
陈帆挑了挑眉，果然，体验是很好的励志教育。
吃完了饭，孩子们就说要早睡早起，努力读书，洗漱回房了。
章辞进了房间，递给陈帆一把戒尺，说：“我先斩未奏，愿受惩罚。”
第134章 我保护你
陈帆接过了戒尺：“我先坐一会儿，有点累。”
章辞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今天这么多事确实挺累的。幸亏你这边房子多，房间多，临时来这么多人也住得下。你怎么就准备了这么多床单被褥的？”
陈帆看了他一眼：“一个准备挨罚的人，还这么嘻嘻哈哈？”
章辞站了起来，将房间里的一条长凳搬到陈帆面前，趴了上去。
“你觉得应该打几板子？”陈帆捋了捊袖子。
“打到你解气。”章辞枕在手臂上，看着地面。
陈帆站了会儿，伸出手，对着两个屁股拍了一下，章辞轻呼一声，陈帆又一记拍了上去：“不准出声。”
章辞闷哼一声。陈帆单手又拍了一下：“哼也不能哼。”
他真的没哼，却说话了：“你再补一下吧，那边不打感觉少了点什么。”
陈帆“扑嗤”笑出了声，蹲了下来，趴在他背上：“这样还打得完吗？”
章辞轻笑：“打满二百掌。”
“那我的手多疼啊。”陈帆嘀咕。
“我给你拿戒尺了呀。”
“戒尺也没你的皮厚，会打断的。”陈帆站起身，坐到椅子上。
章辞也坐了过来，牵着她的手。
“你什么时候去找的崔云朗？”陈帆看着他。
“一个多月前。他还挺期待你去麻烦麻烦他的，谁知你一直都不跟他联系，只好我去讨他嫌。”章辞似笑非笑。
陈帆很疑惑：“这话从何说起？”
章辞答非所问：“红薯产量那么高，亩数又多，肯定要有一大部分经过官府。你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想到需要这么早就去安排。”
陈帆点头：“我以为收上来了，百姓见到了，产量确认了，会比较好。你在一个月前就敢承诺三十万斤？”
章辞笑了：“哪有什么具体数字，只是跟崔刺史谈了谈红薯的生长情况，挖了两穴给他看看，大概估算一下。帐簿上只是记了个定金，具体数量都是崔刺史今天震那个姓伍的。”
“今天他能确定了？你什么时候派人通知他的？”
“就我们出发的前一天。他总得有时间安排人手，还要跑这么远。”
“这个州都将这个事情上报了，会有什么牵扯吗？”
章辞笑了笑：“两个州都能报，就是看谁处理得更好。姓伍的怎么也不会想到，庆州会比他早这么多，还是出了钱的。”
陈帆没说话。那些捞钱捞惯了的，哪会舍得出钱给百姓？今天那工钱拿得面子里子都没了，却还是不肯还回去。
“那些稻子的情况，有跟崔刺史说过吗？”陈帆问。
“一并说过。若真是高产量，肯定要入官府的手。给平州不如给庆州，你可是庆州人。崔刺史也记录了，到时候平州刺史只能干瞪眼。”章辞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陈帆也笑了。然后她告诉章辞：“下午那帮小家伙还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章辞含笑看着她：“你这临危不乱示范得真好。还带着他们吃了午饭，收拾了屋子院子，商量了对策。”
“这是因为章公子胸有成竹，我才敢放心。”陈帆看他站在场上没什么表情，就猜到他会有部署。等孩子们站了一会儿，就带着他们回来了。但她对弟弟妹妹可没说放心之类的话，只说吃饱肚子，做好准备，随时应战。
她握紧了章辞的手：“你辛苦了。”
章辞轻笑，将她拥入怀中：“这本就是男人应该做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梯田，开河，都能安排好，还能教弟弟妹妹们读书写字。你安心种田养家，我为你保驾护航。”
陈帆抱紧了他的腰：“有你真好。”
章辞笑了笑：“若是没有我，你也能过好的。你这一身学问，得柳家看重，会有很多崔云朗这样的大家公子欣赏你。你哪怕只种个几亩地，也能安安稳稳过几年日子，再寻个好亲事。我若是没有你……”
他的情绪突然低落，身上裹着一层悲凉。陈帆拍了拍他的背，将他抱得更紧。
“有了你，归云有居。你相信我，我们都会好好的。”章辞喃喃低语。
“我们都会好好的。”陈帆轻轻地说。
第135章 详细的种植事项
送走了章辞，陈帆便进了空间，磨墨写字。
崔云朗坐在屋顶上，望着那间透着光亮的房间，低声自语：“怎么连个影子都没有？”
“不在窗边，自然没有影子。”章辞在边上回了一句。
崔云朗轻笑：“你居然出来吹冷风？这大好的时光。”
章辞踹了他一脚，半躺在斜面上，以手枕头，望着半明半暗的星空。崔云朗回踹他一脚，也躺了下来：“我觉得她不止十二岁了。”
章辞的呼吸有点重：“什么意思？”
“别误会，”崔云朗赶紧解释：“我没多看她，就是觉得她和陈月不太一样。陈月也是十二岁，明显是没长开的样子。陈姑娘不像。”
“三十岁像二十几岁有可能，四十岁像三十岁也有可能，十二岁和十五岁却是天差地别。”章辞不置可否。
“她这么高的个子，若是再长三年，该长多高？我觉得她这个子就是十六七岁的个子。再者，她这气质也不像是十二岁的小丫头啊。”
“也有人说我不太像十六岁，像二十岁。”章辞回了他一句。
崔云朗噎了噎，说：“就算她已满十五岁了，你不是才十六岁么，还嫩着呢，再长长吧。”
话音刚落，腿上已被踹了一脚。
他照例回踹过去：“恼羞成怒了吧？着急了吧？”
章辞哼了一声：“明天赶紧走，收稻子也不用来了。”
崔云朗呵呵一笑：“这好像是陈姑娘的房子。”
这次不是踹一脚了，他是整个人被踹下了屋顶，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才平稳落在地上。
崔云朗再次送了一句“恼羞成怒”，回了屋子。
第二天清晨，一向自诩身体强壮武艺高强的崔云朗，跟着一群小娃娃跳绳跑步练武，累了个气喘吁吁。然后，他坐在教室里，听陈忠檐给兄弟姐妹讲读《论语》。看着一本正经讲课的陈忠檐，和那些神情专注的小娃娃，他脸上的惊愕表情始终没有消失。
章辞和崔刺史在说话。
崔永宁翻着手中的几张纸：“陈姑娘熬夜了吧？这么详细的种植事项，定是费了不少工夫。”
章辞笑了笑：“承蒙大人关照，我们定当尽心尽力，为大人分忧。我们的心愿就是多种粮食，种好粮食，广大百姓有更多的粮食。”
崔永宁微笑：“你放心。红薯和稻种，我自会好好推广。”
陈帆在给几位官员讲解红薯的保存种植，以及种薯的挑选。
所有人都是忙忙碌碌的。
听了一堂课《论语》的崔云朗，开始跟孩子们比拼计算，又被几个小豆丁的速算能力虐了个怀疑人生。
终于等到了下课，他跑去跟缃简学习烤红薯，成功地烤焦了一炉红薯。
孩子们都很开心，中午多吃了半碗饭。
章辞看着他们：“这几天不可大意，都警醒着点。那个伍刺史和石县令一定会来找麻烦的。”
孩子们苦着脸：“那怎么办啊？他们会怎么做啊？”
章辞扫视一眼：“不用多想，做自己的事情就好。记住一点，不要随意外出，不要独自活动。”
下午，几个护院开始挖地窖。陈帆领着孩子挑选红薯。
“我发现一个问题。”陈忠柱说。
大家的目光都向他投了过来，听到他冒出了这么一句：“红薯也要挑长得好看长得匀称的。”
陈帆忍不住笑了，孩子们笑得更大声。
“哥哥已经长得好看多了。”陈雅脆生生地说。
“我知道，我是那个最不好看的。”陈忠柱瞅了她一眼。大家又大声笑了起来。
崔云朗晃晃悠悠地骑在马上，崔大人喊了他两遍，他才回过神来。
“父亲？”
崔永宁皱了皱了眉：“你这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崔云朗摇了摇头，“我在想那群小娃娃。”
“小娃娃怎么了？”崔永宁不明所以。
“今天陈姑娘和章公子都在忙，陈忠檐给他们上的课。才九岁的孩子，《论语》中的句子解释得清清楚楚，还能结合具体事例，深入浅出。那群娃娃都听得很入神，居然没有走神睡觉混时间的，写字也都很认真，真是奇了。”
“这有什么，”崔永宁不以为然，“收留孩子总归能收到聪明好学的，这年头落难的高门大户多的就是，遇到读过书的也是正常的。”
“她可不是收一两个，她收留了九个！可那九个孩子偏偏都长得挺好看，偏偏都读得进书。有的孩子十一二岁才开蒙，竟然有这么快的进步。柳家两个孩子跟着她也是认认真真的。”崔云朗匪夷所思。
崔永宁看了儿子一眼：“这悠闲了这么多年，也该去找点事情做做了。做了事情，你就知道陈姑娘那样的管教方式是怎样的。”
“我哪悠闲了？”崔云朗委屈，“我才十七八岁，读书练武就刻苦了十几年，我可没像有些人㜽那样到处玩。”
崔永宁呵了一声：“今天早晨是谁跟在一群小娃娃身后气喘吁吁的？”
崔云朗苦着脸：“可能是方法不一样吧？我用轻功就不用喘得这么厉害啊。”
“我知道军队会训练奔跑，却不知一群孩子也在每天跑步。这姑娘是跟军队学的？”崔永宁沉吟。
“军队里跑得可没他们好看。”崔云朗嘀咕了一句。
崔永宁若有所思：“这跑步跳绳的方式很好，或许可以向上面建议一下。”
崔云朗“切”了一声：“你这是邀功邀上瘾了？那可是武将的活儿。”
崔永宁一鞭子挥了过去：“臭小子，没大没小。”
连个衣角都没沾到，崔云朗跑到前面去了。
是夜，天色暗沉沉的。庄子里一盏灯都没有，陷入了沉睡。
几道黑影出现在院墙外，将手中的东西扔向院中。
轻风拂过，丝毫没有物品落地的声音。
半刻钟后，黑影们爬上树，翻过墙，跃向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