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章辞灭匪
夜晚的乡村一片祥和,村民们在院子里摇着蒲扇乘凉,天南地北家长里短地聊着天,蚊子在飞舞着凑热闹,时不时就有村民一蒲扇拍了下去,发出清脆的声响。小孩子们在空地上跑来跑去,叫着喊着。
“刘家昨天运出去很多粮食吧?”有村民突然提到了这个,立即引发了一阵应和。
“可不是嘛,我昨天还去看过呢。”有人说。
“我昨天想去看的,我娃闹肚子了,婆娘没准我去。”又一人说。
“什么时候我家有这么多粮食就好喽。”有人羡慕地说。
“你们说这么多粮食要卖到哪里去?”
“州城吧?州城的粮价高一点。”
“以前不是卖很多粮食给柳家的吗?昨天不是运到柳家去的?”
“运去柳家也不是这个时候运啊。”
“说不定是运到余州淮州平州那边去呢。灾区肯定粮价高啊。”
“我们要不要今天去看看?”有人突然压低声音提议。
听到的人安静了一会儿。“运粮有什么好看的?”有人嘀咕。
“我们是看的运粮吗?我们看的是突然运粮出去的这种感觉。去看一看是东家指挥的,还是哪个管事指挥的。”
“我也去我也去。”有人响应。
三个年轻人出了院子,一路向着某个方向狂奔过去。
刘家的宅子面积很大,足足占地六亩,在淡淡的星光下,远远望着就像个巨兽趴在那儿。
三人停在了田埂上,喘着粗气。
“原来刘家的宅子这么大啊。以前没觉得有这么大。”矮个子小伙儿轻声地惊叹。
“我也是,我突然觉得那宅子有点可怕,好像要把人吞了似的。”一人的声音有点颤抖。他长得很瘦,看起来有点虚弱。
“这说明宅子里肯定有事发生。”高个子很兴奋。
“有好多光呢,真有钱。”矮个子又感叹。
“不会是又要搬粮食出去吧?”瘦子说。
“我怎么突然有种感觉,刘家是被哪个坏亲戚夺了权,把他们房子霸占了,粮食也都要运出去。”高个子突然开始想像。另外两人没跟上他的脑回路,愣愣地看着他。
高个子激动地搓了搓手,伸了伸胳膊腿,踮着脚,猫着腰,往围墙那边走去。另外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伸了伸胳膊腿,猫腰踮脚跟了上去。
一处小门外,停着几辆马车。三人兴奋地搓了搓手,蹲在墙根下。
这一蹲就蹲了好久,脚都麻了,也没见谁搬粮食出来。三人又站了起来,伸腿,跺脚,烦躁地低声咒骂着。
高个子忍不住了,就着最近的那棵树,蹭蹭蹭地爬了上去,瘦子和矮个子也跟着爬上了树。
终于,有人出来了有人出来了!脚步声传过来了!三人激动地抓紧了树枝。
一大群人推着小车来到了后院,打开院门,将一大袋一大袋的粮食搬到了马车上。
高个子使劲地睁大眼,想看清楚谁指挥的,却发现星光下好像大家都长得差不多,他连谁是伙计谁是管事都好像分辨不出。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所有的伙计突然都定在那儿,不再有任何动作。三人大气都不敢喘,把树枝抓得更紧了。有两个人不知从哪里拔出了刀,吓得高个子整个人脚趾头都用上了劲,巴在了树杈上。
有两道身影闪过,那两个拔刀的就倒下了。
高个子只觉得嗓子像被谁掐住了,喘不过气来,也咽不动唾沫。瘦子上下牙都开始打颤,两手却神奇地紧抓着树枝。矮个子浑身瘫软,死死地咬着牙关,看着那两个倒下的人。
两道身影没停留,转瞬就消失在了墙角。
刘家富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坐着的两个人。他身旁还站着一人,一把刀架在刘家富的脖颈上。
“我都这样了,刀就没必要了吧?”刘家富小心翼翼地说。
“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对面一张刀疤脸说。
“粮食都搬了,我儿子呢?”
“你儿子当然会在房间里好好呆着。”
刘家富还想说什么,脖颈上的刀压了压,他只好不吭声了。
一股神秘的气息在房间里蔓延,拿刀的察觉到不对劲,就准备直接划下去,却发觉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一支箭头闪着寒光飞过来,擦着他的脖子飞过,钉在身后的墙上。刀了从他手中掉了下来。
刀疤脸一仰身,一把刀从他眼前飞了过去,紧接着一道疾风从身后袭来,他一侧身,手中的刀跟着挥了出去。
来人更快,剑锋接着袭来,他招架,身上却没什么力气,动作也显迟钝,终究还是被划了一刀,跌坐在地上。
旁边那人已经倒下了,无声无息。
房间内的神秘气息消失了,刀疤脸看清了站在他面前的面个人。
两个男的,一个女的,有一个还长得非常好看。
“长这么好看,居然也做匪?”刀疤脸满脸不屑。
“你错了。”缃简嘴角一撇,“我们是灭匪的。”
刀疤脸冷笑:“就凭你们几个?粮食都已经运出去了。”
“有人跟上去了。”缃简淡淡地说了一句。
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爹?”刘家富激动地浑身颤抖:“儿子!儿子!我没事!”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嘶吼着。
刘端平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爹!爹!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刘家富也回过了神儿,往前扑跪在地上:“多谢恩人搭救。”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刘端平:“你娘他们……”
“他们没事。”秦筝轻轻地说。刘家富松了口气。
高个子三人还在树上,身子像筛糖一样抖着。
“我先下去吧。”高个子努力抱着树往下滑,却还是手软,摔倒在地上。瘦子和矮个子也相继跌了下来。
又有人过来了,三人想跑,却跑不动。那些人把粮食一袋一袋地搬下车抬进了院子,又把一个一个的麻袋搬上了车。
“那几个怎么办?”有声音响起。
“三个百姓而已,随他们去吧。”
“万一……”
“没事,就是来看稀奇的。”
刘家富呆呆着望着房间里的三个恩人:“你们是如何得知,有匪徒把我们挟持了?”
第77章 鲜花的长廊
章辞坐着没说话,秦筝微微笑了笑:“我们只是凑巧发现,贵府的人员有点变化。”
“怎么发现的?”刘家富还是想不通。
缃简笑了笑:“这个还要先说句抱歉,我们来元丰县做意,就在元丰县转了几圈。”
刘家富没反应过来,刘端平好像明白了:“你们已经把我家都看过一遍了?”
“不是一遍,是三遍。”缃简说。
“是不同的人看了三遍。”秦筝说。
“那其他大户……”刘端平还没说完,缃简就接过话:“也都看过。”
父子俩傻眼了。
刘端平率先反应过来,看了看房梁,又看了看窗户。
“我们睡觉也看吗?”刘端平弓起了背。
“没兴趣,就是看看每家大户有哪几个人,有多少势力,脾气好不好。”缃简说。
“昨天没发现?”刘家富疑惑。
“发现了。没动手。想跟着。”缃简说。
刀疤脸冷笑一声:“就你们这几个人,还想盯那么多大户?还想盯我们的船?”
缃简也朝他冷笑一声:“元丰县已经来了好几派人了。”
门外传来了脚步,三个人被架了进来,正是高个子他们三个。
“刘老爷,附近有三个村民过来看热闹,让他们见一见你,应该会有力气走回去。”一个汇报。
刘家富莫名其妙:“什么情况?”
高个子三人呆了几秒,都哈哈哈笑了起来。高个子欢喜地说道:“刘老爷你没事啊?太好啦太好啦!我们就怕你被哪个坏亲戚夺了权占了房,想过来看看的,你没事就太好啦。”说着,突然就有力气站起来了。他看到了被绑着的刀疤脸,惊讶地喊了起来:“还真有坏亲戚啊!脸上还有刀疤啊!绑得好绑得好,我们走了啊。”
瘦子和矮个子突然也恢复了力气,哈哈哈地站了起来,三人作了辑,就赶紧走了。刘家父子面面相觑。
“估计他们昨天看到有大批粮食运出去了,今天就过来看看有什么稀奇事。”还是汇报的那个人。
“这也能联想到坏亲戚?”刘家富想不通啊。
缃简笑了笑:“估计是听说书听多了吧,就想着大户人家那些争斗。”
刘端平看了眼刀疤脸:“他们听过的不够凶险啊。”
“那可未必,有些坏亲戚下手可是非常狠毒。我们还是太客气了。”刀疤脸冷笑。
“谁让你们突然想玩心眼呢。”缃简朝他笑了笑,气得刀疤脸呼吸都急促了。
玄风走了进来:“公子,外面都处理好了。”
章辞点了点头:“幸亏你们来得及时。船那边也交给你们了。”
几人一起往外走。
“你们做了这么多,真的不跟进了吗?”玄风很遗憾。
“我们就是出来游历的,顺便做点生意糊口。”章辞脚步没停。
玄见呼吸一窒:“公子……”
“无事,你跟着殿下好好做。”章辞拍了拍他的肩,“有空常来坐坐,父亲送的大厨应该在路上了吧,店铺可以准备开张了。”
玄风还想说什么,章辞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高个子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埂上。
“我心跳得很快的。”
“我腿还软着呢。瞧瞧屋子里那几个人,太吓人了。”
“这事烂在肚子里,不能说。”
“不能说。”
“我怕我回去做恶梦。”
“以后我再也不晚上跑出来看热闹了。”
章辞静静地坐在灯下,抚摩着桌上的两张纸。
青笈轻轻地走进来:“公子,早些歇息吧。”
“无妨,再坐一会儿。这两天都没什么时间坐下来。”单辞仍然看着前面的纸。
青笈看了看那两张纸:“要不要先裱一下?这样很容易磨坏的。”
章辞轻轻地摇了摇头。
“京城到这边有点远,老爷的人或许还要过些天才能到。”
“不急。”章辞淡淡地说。
他拿起墨条,开始磨墨写字。青笈只好在一旁站着。
“你觉得像吗?”章辞突然问道。青笈一激灵,看了看两边的字:“像是有点像,气势不一样。”
章辞端详了一会儿:“气势很难有一样的。你说她真的只有十二岁吗?她不像是还没长开的样子。”
“这个让秦筝和楚笙看比较好。”青笈有点难以言说。
章辞轻笑:“睡吧,明天去田地那边看看。”
田地那边已经成了一个景点。三百多米长的走道,打造成了鲜花的长廊。不用等到第二年春天,这条花廊现在就已经展现了它的迷人。
每隔开三丈(九米),就有七尺高的竹筒面对面地钉在两边土地上,长长的竹条插在竹筒里,在空中弯成了一座桥。三百多米长的路,三十座桥,每座桥上都攀爬着花藤,藤上缀满了鲜花。很多人在桥下来来回回地走着,似是怎么也走不够。
农历六月,正是许多藤本植物盛放的时节。每座桥上的花颜色都不一样,泼辣的红,热烈的红,粉嫩的红,羞涩的红……单是红色,章辞就看到了深浅不同情态各异的十几种;再加上娇艳的黄,深沉的紫,梦幻的蓝,清新的绿……这条花廊鲜明而热烈地在他面前演绎出姹紫嫣红,风情万种。
游人很多,却没什么尖利嘈杂的声音,每个人似乎都沉浸在花海中,睁大着眼,贪婪地看着这些摇曳多姿的花朵,手小心翼翼地抚着花瓣,想尽情地抚摸,又生怕把它们揉碎。有那些粗暴的,也收获许多指责的眼神,便也有所收敛了。
章辞他们还只是傻傻地看着,秦筝已经在那里跺脚了。
“她怎么想到的?她怎么想到的?”她轻声地惊叹着。她是女孩子,她抵不住花廊的诱惑。
花桥都很高,足够人们在花桥下行走,可很多人就是伸长了手,将那些垂下的花枝触碰一下,再触碰一下。
陈帆痴痴地看着这条鲜花的长廊,这是她梦想中的花廊啊,她终于可以在自己的田地上看到这样一条迷人的花廊。
空中有花瓣在飞舞,吸引了无数的目光追随。有花瓣落在身上的,便十分欣喜。
她看着这些喜笑颜开的人,心里也非常开心。
章辞看到她了,看到她脸上的眼里的笑意,胸腔里像是擂鼓一般,剧烈地跳动着。
第78章 都照应好了
陈帆一回头,看到了章辞,迎上了他的目光。
她怔怔地看着,他正好是在看她吗?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站在热闹的人群后。热闹此时变得缥缈。
她垂下眼,定了定神。再抬头时,章辞已到她跟前。
“花廊很㺯。”他微微笑着。
“这是我一直向往的景象,鲜花爬满了墙,压弯了枝头,在花架上垂下。”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花开在架子上,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过来看的。”
“能让这么多人看到美丽的花,我也很开心。”
“那些房子是做什么用的?”
“我们过去看看吧。”她带着章辞走到鸭舍那边,“这些可以养羊,也可以养鸭。我想多养一点。”
“养鸭有其它妙用吗?”章辞看着鸭舍的那些窗户,都用瓦片拼出了漂亮的图案。
“冬天的时候,百姓缺少御寒的衣物,也没什么动物毛皮可以穿。有的是做纸衣纸被,有的是在衣服里塞芦苇和鸟类的羽毛。我想用鸭身上的细绒毛填充在衣服里,这样很保暖,也很轻软。”
“我还没有见过纸衣。”章辞说。
“我也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听说过,就是用褚树的树皮做的。这种树皮的纤维很丰富,而且极其强韧,能够任意弯曲而不折坏,穿在身上就像穿了一层铠甲。”
妈妈是很喜欢买被子的,家中各种材质的冬被夏被春秋被都有,她也曾调侃被子太舒服,太想睡懒觉。如今来到了这里,她也要开始操心天冷的时候盖什么被子穿什么衣服了。
“鹅的绒毛可以吗?”
“也可以啊,鸭绒鹅绒都可以,鸡好像不行。鸭和鹅我都养一点吧。鸭蛋也很好吃的。”
“我那块地也可以种些草,养些鸡鸭鹅羊牛。”章辞说。
陈帆指了指地上:“紫花苜蓿的种子已经撒下去了。”
“是吗?”章辞微微有点惊讶,“那我要抓紧时间了。”
陈帆没话说了,便开始往园子那边走,章辞跟在她身后半步。
“那两幅字我很喜欢,读了之后心境更开阔了。”章辞突然说。
嗯?哦,字啊。
“你喜欢就好。我就是突然想起写了几句。”
“你的字也很好,我很佩服。”
“谢谢。你给我也写幅字吧,你的字应该也很好看的。”
“好。你喜欢什么样的?”
“随意吧。我那天也是随意写的。”
植树撒种的地方都被李管事安排围上了篱笆,以防大家踩踏。陈帆他们能做的就只有绕着盖房子的地方转转。
陈帆突然觉得,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走走也挺好的,就没再说话。章辞也沉默了,只是在她身后半步慢慢地走着。青笈和秦筝跟在身后。
走了一会儿,章辞走到前面去了。陈帆看着他的背影,慢下了脚步,又慢下了,逐渐拉开了三五步的距离。
章辞也不回头,踱着蚂蚁步,等着距离越来越近,耳尖越来越红。
然后,他突然转过了身。
陈帆急急刹住了脚,身子仍然微微向前倾了倾。
半步,堪堪只差半步。
“我突然想和你说,”章辞看着她,“我可以写一些风土人情,你想看吗?”
“喜欢,想看一些美食,节日习俗,各地有什么特产。”
“那我慢慢想一想,有哪些好玩的好吃的。”
“我还有些牧草种子,如果这里撒完还有得剩,就送给你去播种。”陈帆说。章辞说了声谢谢。
见到了李管事,陈帆就把他带到了马车边,从马车上拖下了三个大麻袋。
这些是她在空间里找到的,在小溪尽头,二号地和三号的交汇处。
“这些种子还是挖一条沟播下去,覆上薄薄一层土。”陈帆说。
李管事叫人把种子搬到了田地边上,那里也用篱笆围上了。
“十亩池塘挖出来的土不够多,没能把这块地填到和周边一样高。我就还是叫人去挖了些河泥塘泥过来,算下来还是这样最省事,土地也肥一点。要是施肥养地,找那么多肥料不容易,还要等好长一段时间土质才能变肥。挖塘泥只要付一天工钱,都解决了。另外买了些稻草烧成草木灰,填土之前撒了一层。”李管事一一向她汇报。
“做得非常好。”陈帆夸奖道,“这样正好可以早点种牧草。这些都是一年生的,现在种下去,还能做半年的饲料。”
然后,陈帆找到了王大梁,把图纸给了他,说了说第二亩宅基地的想法。她又去找了张小楼,把双层床的图纸给了他。
“这床有意思,给我家孩子也打一张。可以吗?”张小楼很喜欢。
“可以啊。”陈帆同意。只要是稍微聪明一点的木匠,这些图纸都是看过就会的,她说不可以也没用啊。
“我过两天就要去升平县了。柳家买了些地,有两处是给我的,我要去看看。”陈帆告诉章辞。
“哦?是在什么地方呢?”
“一个叫七家渡,我猜是在河边,原有七户人家。还有一个叫野马山,有荒山。”
“那片沙壤地买了吗?”
“买了,几个人分的,我有四十亩地。”
“四十亩地可以了,西瓜难伺候的。”
田地那边都照应好了,陈帆回了城就忙着做葱油饼,准备行囊。厨娘已经帮她做了些面饼,用油炸过。
“还没完全晒好,下雨的时候收进屋子里的,等雨停了才又拿出去的。”
“晒这么干可以了,今天的太阳火辣辣的,吃个两三天应该没问题的。”
到晚饭的时候,柳大和柳二就回来了,把地契挨个儿分发给众人。
“这么快就办好了?”如慧很惊讶。
“已经两天时间了,地都是量过的,图都是画过的,那边就等着我们带钱过去呢。我们跟着里正一起去县衙的,办好了地契就直接回来了。”
陈帆、怀珊和如慧把纸放在一起看,三人的地果然是挨在一块儿的。
晚饭后有点忙碌,两位太太安排人一样一样地给她往马车上装东西。炉子一个,煤炭木片干草一筐,小铁锅两个,火折子三个,碗筷几副,小水桶两个,脸盆三个,衣服十几套,薄被一床,凉席一张,蚊帐一顶,雨伞两把,雨鞋一双……
陈帆呆呆地看着,这能在野外露宿半月了吧?
第79章 到了升平县
马车就那么点大,那些人收纳的本事超强,塞得妥妥贴贴。这还没完,柴刀菜刀锄头钉耙铁锤也给她备上了。
陈帆觉得,她完全可以扛着钉耙站在三岔路口,喊上一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第二天一大早,陈帆就出发了,柳大送她过去。
升平县和元丰县的位置有点像“石”,元丰县就是那个口,升平县就是那一横一撇,半包着元丰县。柳大给她画了张地图,去野马滩的话可以先在元丰县走一段路,再穿过几个升平县的村子,就到了。
马车一路往西再往南,走了近一个时辰,就走到了一条河边上。这是清溪河,横贯升平县和元丰县。元丰县这边河道堤岸都宽阔,升平县那边的河道就很窄,堤岸也是坑坑洼洼的。
“没有人把淤泥清理一下吗?”陈帆看着河水像瀑布一样,从升平县落到元丰县的河段。
“多少年都没人管过了,只要下几天暴雨,水就能漫过河堤。你看看这水,梅雨才几天哪,水都快满上来了。”
“百姓也可以自发组织一下啊。”
柳大笑了:“谁组织呢?谁去干活呢?”
陈帆没话说了。
“野马山离河不远,你先去野马山,再往北就可以到七家渡。”
这边的官道也不太平整,还有点泥泞,陈帆赶车赶得有点累。
“他们每年的徭役都去做什么了?”陈帆嘀咕着。逃荒那两天是大晴天,步行,没觉得路有多差。现在每天下点雨,路的差别就显现出来了。陈帆已经开始想念元丰县了。
“不好说,你自己想想就好。”柳大卖了个关子。
陈帆没再问,省点力气赶车。
走了近两个时辰,终于到了升平县野马山。这时已经大中午了。
两人下了马,搬下炉子,烧水煮面,就着酱菜和葱油饼,解决了午饭问题。
望着那座光秃秃的山,陈帆问柳大:“你们看中这山什么了?”
“土质疏松,夜里不潮,透气透水性好,外围没多少大石块,适合种植。只是这里的人砍树砍得太绝,又光砍不种,才荒这么厉害。”
“现在种树,够他们砍吗?”
“看你怎么调教。”柳大不以为然。他上了马,朝陈帆挥挥手,潇洒离开了。
陈帆把锅碗洗好,安置回原位,重新上了马,开始绕着山转圈圈。
这山有六百亩,陈帆转了一圈,脑海中大致画了个方块,长600米,宽540米。估计他们量山的时候也是把边边角角都量进去了,再凑个整数。
她找了个缺口,赶着马车往里走去。沿途都是黄土层,无数树桩杵在那儿。地上冒出了些草芽,纤弱地摇晃着。
山路上的小石子有很多,反倒让山路不那么泥泞难走。
走了一段路,眼前豁然开朗,中间是空旷的,近乎平地!
山中有个水塘,前方还有道飞瀑。有水,这里原来有水!
有水居然还让山荒成这副样子!陈帆心痛得想捶地。
山中还有几座茅草屋,陈帆走进一座看了看,荒废了;再走进一座,也荒废了。
这是有多混不下去啊。
她将马车停在瀑布下,让马儿喝水,瞅瞅周围似乎没人,便往山上爬去,时不时地看一眼,有没有人接近马车。
山不难爬,陈帆很快就爬到了山顶。顶端是个大湖,目测有五六十亩。湖边一棵大树都没有,只有一圈高高低低的石头,总算还长着些青草和灌木。
也只有这些青草和灌木,和水中一些水草。陈帆心痛得又想捶地。
放眼望去,周围散落着四个村庄,都是稀稀拉拉十几户人家。和王家墩那整整齐齐的一百多户高墙大院相比,这些村庄简直可以用凋零来形容。
陈帆在山顶慢慢地走着,两三里路,一点儿也不累。这山可以说是由几座山岭围成的,山顶的地势都很平坦,有几处怪石嶙峋,可以当成风景。
陡峭的山壁只有一处,就是有湖有飞瀑的那座山,其余山坡都很平缓,坡面很广。坡上都是砍过的树桩,触目惊心。
还有一处水塘,在东北方向山脚下。面积看起来不到十亩,周围也是光秃秃的。塘中的水有点浑浊。
走了这么久,她都没看到一个村民出来劳作。田里没活儿要干吗?也不出来看看热闹吗?
陈帆到了马车旁,看着那些山坡。她暂时不想去找那些村民。
她闭上眼,静静地想着那些红薯藤,想着三号地的那些树,想像着它们落在山中的空地上。
她等了几分钟,听到了持续不断的噗通噗通的声音。
空间没让她失望,睁开眼时,她看到了小山似的树苗,草垛似的红薯藤,和小土坡似的红薯。
小树苗都躺在那儿,需要人去种一下。有几棵粗壮的树倒是撞出了一个个大坑,立在那儿。
陈帆拿出一把铁锹,给这些树培土。闭上眼,给这些树浇了浇水。
还是去找村民干活吧。她进了马车车厢,到空间里找了几个麻袋,把那些红薯都装进了麻袋。
她赶着马车来到一户人家,喊了两声:“有人在家吗?”
一个老太太走了出来,看了看她:“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大娘,我有些东西想煮一下,可以借用一下你家的厨房吗?”
老太太点了点头,打开了篱笆门。陈帆把马车牵了进去,从车上搬下那袋红薯。
屋子里又走出两个年轻的妇人,和五个孩子。
她挑了五个大红薯,说:“这是送给你们家的,可以吃饱肚子的,你先收好。我现在煮一些小的,熟起来比较快。”
她拿了些小一点的,和老太太她们一起清洗干净,放进锅加了些水,就开始烧火。
闲聊中,陈帆得知这个村叫上马村,山北面那个村叫下马村,东边那个叫拴马村,西边那个叫回马村。
山名有马,村名有马,四个村子的人却都不姓马,姓杜,姓袁,姓夏,姓姜。
老太太姓骆,娘家离这儿二十多里路。
骆老太太有两个儿子,都去城里找活儿干了,儿媳和孙子孙女在家。
红薯的甜香味儿散发出来了,五个孩子都站在锅台前,眼巴巴地看着。
第80章 分红薯
“我刚才绕着山走了两圈,在山顶上走了两圈,都没看到外面有人走动。”陈帆说。
“有些流民会抢东西。没什么活干的时候,大家就不出门。”老太太说。
那你还敢给人开门?陈帆看了老太太一眼。
“前几天有人来转过了,说要买山买地。昨天里正带着人去县衙办地契了,那人说到时候会有一个姑娘过来。我猜着你应该就是那个姑娘。”老太太说。
其他人应该也会这么猜的吧?怎么就没出来看看呢?还是说躲在院子里看的?
“你可以帮我把里正请过来吗?”陈帆拿了两个大红薯,请老太太带给里正家。
骆老太把红薯装进篮子,走出了门。
陈帆掀开锅盖,大儿媳潘氏拿出一捧碗,每个碗里搛了一根红薯,分给各人。
“先吹一吹,当心烫。”陈帆提醒了一句,用筷子拨去一点皮,搛起一筷红薯,吹了吹放进口中。
大家有样学样,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有个孩子心急了一点,被烫了一下,在那儿张嘴吐舌头。
最小那个女孩才四岁,吃了大半根就放下了碗,说吃饱了。一个男孩把碗端了过去,说他还想吃。
潘氏放下碗,说:“这红薯真甜,还软软的,吃了一根就觉得饱了。”
这一根可不小,捣成薯泥差不多有一小碗呢。
里正进来了,潘氏用碗盛了红薯给他。他刚吃了一口,就直夸好吃。呼哧呼哧一会儿工夫就把一根红薯吃完了。
“这红薯好像很容易饱腹,我吃了一根就感觉饱了。要是再吃一点应该也吃得下,不吃也没关系。”里正说。
“这红薯能让大家吃饱,而且生长力很强,亩产量很高。现在种还来得及,冬天的时候大家就有粮食了。”
“现在可以种吗?”里正的眼里闪着希望。
“我们用马车运来了几车红薯藤,就在山里。这个时候应该还在,你带人去看一下,运过来。我教你们种。”
“就我们几个去吧,要是多的话,再来通知大家。”潘氏说。
里正和骆老太带着三个孩子去了山里,潘氏把碗都洗了,一边和陈帆聊天,一边把红薯切成了一段一段的。
没多久,里正就跑了回来,去村上喊人。随着通通通的一阵脚步声,很多人跑到山里去了。
过了四十多分钟的样子,人群回来了,陈帆走出了门。
红薯藤都堆在院外的空地上,一群人稀奇地围着。
潘氏把红薯端了出来,村民们都用手捏起一段红薯,吃了起来。然后,大家都说好吃,就是没吃够。
里正清了清嗓子:“这是红薯,亩产量很高,很容易吃饱。大家现在把红薯藤种下去,冬天就有粮食了。”
众人开始议论,无非就是怎么种,能收多少之类的。
陈帆拿了把剪刀,剪了一截藤,举了起来。
场上安静了,陈帆用手比划着说:“看好这根藤条,看好每根茎叶长的方向,都是往上的。数八九张叶子剪一段,八九张叶子,靠着叶柄剪。上面这部分藤是长的。”
她对着一些藤条咔嚓咔嚓剪下去,说:“每家拉一根藤条开始剪,每家先剪一百根。”
有人回去拿剪刀,有人留下来扯藤条。小孩子觉得好玩极了,拉着藤条跑出去老远,还比谁的藤条更长。
上马村只有十九户人家,大家都站在空地上,一边干活一边拉家常。一百根红薯藤没费多少工夫就剪好了。
“你们村的地肥吗?”陈帆问里正。
里正摇摇头:“都比较贫瘠,粮食收得不多。之前旱过几个月,很多庄稼都歉收了。这批稻秧也不太好。”
陈帆叫潘氏拿了把锄头,快手快脚刨了刨,把红薯藤横着放坑里,指着叶子说:“大家看好了,一定要这样横着放,放五六截就可以了。栽的时候先撒一把草木灰,盖上土就好。现在是阴天,地上有点湿,正好可以种。不要种在低洼容易积水的地方,地高一点比较好。”
“还剩下好多红薯藤呢。”有人惦记着。
“把其他三个村的人也叫过来吧,不然他们会抢你们种的红薯。”陈帆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我们再剪一些吧,三个村用不了这么多的。”有一个小伙说。
“那每家再剪五十根。”陈帆同意了。大家欢欢喜喜地忙碌起来,剪好了就散开了。
其它三个村就没这么好商量了,来到空地上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全然不顾集合的目的是什么。
红薯剩得不多了,只分给几个里正和老人尝了尝。上马村的杜里正把红薯的好处跟大家介绍了一遍,又指着红薯藤说现在种还来得及。
那三个里正还是很响应的,毕竟能让村民们填饱肚子。有几个人却开始嚷嚷:“我们从来没见过这东西,谁知道会长出什么来呢。”
陈帆从马车上拖下红薯袋,对杜里正说:“四个村分一分吧。你过一下秤,看怎么分。分不开的可以切碎了分。”
杜里正叫人拿来了秤,抬着麻袋秤到了九十二斤,给每个村分了二十三斤。
杜里正没说那二十三斤怎么分,那三个村已经吵开了,各说各的理。
陈帆任他们吵,轻声问杜里正怎么分。
“每家一斤,多出来的四斤,分给村里年纪最大的八个老人,每人半斤。”
陈帆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这办法真好。
“正好八个老人吗?还有没有其他差不多年纪的?”
“五十岁以上的有八个,五十岁以下的也不算老人吧?”
“这红薯润肠通便,保护心血管,对老年人是很有益的。”陈帆说。
“真的吗?”里正很欣喜,“那老年人就好消化了,也可以更好地活着了。”
拴马村的已经商量好了,另外两个村还在吵,陈帆算是看出来了,那两个里正没什么震慑力。
“你们村几户人家?”陈帆问下马村的姜里正。
“我们村十五户人家。”姜里正说。
“每户分一斤,剩下八斤分给五十岁以上的老人,每人半斤。”陈帆用上了杜里正的办法。
“我们家没老人,那不是吃亏了吗?”一个小伙子嚷了起来。
年纪轻轻,嚷得这么凶?
“你们村有多少五十岁以上的老人?”陈帆问姜里正。
姜里正掰着指头开始一家一家地数。
陈帆抚额,才十五户人家,里正连人口都没盘清楚?
第81章 翻地种红薯
姜里正数好了人数:“五十岁以上的老人有九个。我是刚当上里正的,前任里正生病死了。”
“行了,我再给你添一斤,九个老人每人多分一斤。”陈帆对姜里正说。她从马车上拿出一些小红薯,让杜里正给他们秤了一斤。
陈帆又去问回马村的袁里正,他们村有十六户人家,五十岁以上的老人正好七个,每人多分一斤。
她给拴马村和上马村的红薯也补了一些,让每个老人都能分到一斤红薯。
“你们回去就可以煮着吃。这红薯藤今天赶紧种下去,还能长四个月,到霜降之前挖红薯。”
陈帆把方法又讲了一遍,让他们每家剪一百根红薯藤。这三个村剪的时候又闹腾开了,有的人多剪了几根,被人数出来了,在那儿吵。
上马村的刚才就没吵,要么,他们都是老老实实地按数剪;要么,他们都是很默契地多剪了几根,谁也别说谁。
三个村的红薯藤剪完了,还剩下好多。
“这些都是我的,我也要种的。”陈帆说。众人没吭声,捧着红薯藤离开了。
陈帆问杜里正:“升平县有谁会建造梯田吗?我打算把山改成梯田。”
杜里正摇了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县衙里的人可能知道。我们升平县不怎么会打理山地。”
你们会砍树啊。陈帆在心里跟了一句,没说出来。
“明后天县衙的人可能会来的,可以问一问他们。”
来检查工作吗?
晚饭是在骆老太家里吃的,她两个儿子天黑透了才回来。
八点多钟才吃晚饭,如果不是下午吃过一点红薯,杜家人都要饿晕的。马都吃得比他们早。
老太太相互介绍了一下,陈帆得知他俩一个叫大壮,一个叫二壮。两人把十六个铜板放到桌上,说是他们今天的工钱。
一天才八文钱?
骆老太欢欢喜喜地把钱收了过去,丝毫没觉得钱少。
“你们明天帮我干活吧,就在山那边种地。十文钱一天。”陈帆说。
兄弟俩又惊又喜:“真的有十文钱?”
陈帆郑重点头:“十文钱!不包饭。”
“不用包饭不用包饭,就几步路,我们回家吃就好。”大壮激动得语无伦次。
升平县对人工的压榨真是让她开眼了。
骆老太给她收拾了一个房间,陈帆用的是自己带的凉席和枕头薄被。
陈帆进空间看了看,红薯藤还是铺满地。这小气的空间,怎么不多掉点出来呢?
她在心里反复默念着:“红薯藤全部落下,全部落下。”
鸡叫三遍,卯时起床。大壮打开门,惊讶地呼喊:“娘你快来看。”
大家都出了门,看到门前的空地上堆着一大片小山样高的红薯藤。
“我叫人赶早送过来的,昨天都已经安排好了。”陈帆瞎扯了一句。
“运这么多东西过来,我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大壮挠了挠头。
“我也没听到啊。”潘氏也很疑惑。
“这是什么东西啊?”二壮奇怪地问。
“这是红薯藤,可以结红薯的。等会儿吃早饭你就知道了。”
早饭是甜甜的红薯粥,还有两张陈帆拿出来的葱油饼。孩子们喝粥喝得一声接着一声,吃饼吃得小嘴小手都是油乎乎的。
“我今天吃饱了,感觉浑身都有力气。”大壮说。
“我觉得几天都会有力气。”二壮说。
等他们吃好早饭,院门外陆陆续续来了好多人。昨天陈帆已经和四个里正商量过,今天找人把山周围的地翻一下。
陈帆叫大壮把工钱跟大家说一说。大壮激动地清了清嗓子,喊道:“我和二壮昨天进城的工钱是八文钱,到天黑透了才赶到家。今天我们在家门口把地翻一下,陈姑娘给我们每人十文钱!”
很多人欢呼起来,有些人不以为然,一人直接喊出了声:“你们元丰县不是每天二十文工钱吗?怎么今天才付十文钱?”
“对啊,”有人附和,“跑来欺负我们升平县的人。”
陈帆看着他们:“你们可以去元丰县干活啊。升平县的活儿就照升平县的工钱付。想做的做,今天翻一亩地十文钱,种红薯藤再付两文钱。要是只有五十个人干活,就让他们做两天,拿两天的工钱。”
“我要是半天就把活干完呢?”有人问。
“那你半天就可以拿到工钱回家。”陈帆说。
很多人蠢蠢欲动。四个里正开始点人。
四个村,凑到了一百个男的,山周围有一百多亩地。
“翻地的要求是把地锄好,把土块敲碎。另外再找几个女人或者大孩子,把田里的小石子捡掉,把草拔掉。每人五文钱。今天干活包午饭,烧饭的人也有五文工钱。”
包午饭是额外福利,大家听了更开心了。
陈帆估摸着四村几乎要全出动了,就送个午饭福利吧。毕竟,这边的工钱是真给得少。
定好了翻地的事,大家就散开去划范围准备干活了。
一百个女人孩子负责捡石子拔草,他们可以晚一个时辰再下地。
骆老太和另外六个女人负责做饭,陈帆从马车上搬下了一袋大米,一筐筐的青菜和豆角,搬下了一个大冬瓜,看得几个女人瞪大了眼,直往马车上瞟。
“筐子是叠起来的。”陈帆淡淡地说了一句。她昨晚上摘菜摘了好一会儿呢。还好地里长得够多,能应付今天一餐饭。
肉是要买的,陈帆给了骆老太一贯钱,让她全部买肉和调料。骆老太捧着钱一脸激动:“每人能吃二两肉!”
陈帆不掌勺,饭菜花色和口味她不想操心。她在田地四处转转,倒是没有人偷奸耍滑,毕竟活是定量的。
中午,空地上摆开了一溜儿一溜儿的桌子,都是从各家端来的。两百多人有了吃席的感觉。
菜烧得很香,猪油烧的豆角和冬瓜汤鲜美无比,青菜碧绿碧绿的,看着就心生欢喜。红烧的肉块闪着诱人的光泽。
村民们都很激动,白米饭,大块的肉,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了。
陈帆看他们大口大口地吃着,心里也很欣慰。这顿饭超出了每人五文钱的补贴标准,但是给他们六文钱,远没有一顿饭这么让人难忘。
没有人是提前结帐离开,翻地快的或许还要帮一帮翻地慢的家人,剪红薯藤和种红薯藤也是相互帮忙的。
今天天公作美,到了傍晚大家收工了,才开始下雨。村民们喜笑颜开,都说这是好兆头。
睡到半夜,马儿惊叫起来。
第82章 官吏来了
陈帆出了门,看到院子里翻进来五个人。
陈帆几下就把他们制服了,叫大壮他们把人绑了起来。
火把点起来了,上马村的很多人也过来了。
被绑的不是周围四个村的人,陈帆松了口气。如果白天领了她的工钱晚上再来偷钱,她会很生气很痛心的。
是远处村子的几个二流子,看到今天很多人干活,来瞧过热闹。
工钱是现付的,众人拿钱的场面被他们看到了,惦记上了陈帆的钱。
有村民说要报官,杜里正劝阻了。
“报官的人都是要先挨几下板子,才断案的。姑娘为他们挨板子不值当的。这些人送到县衙也会搅得牢里不安稳,家里人也没什么钱孝敬衙役,所以县衙都不怎么抓人的。”杜里正说。
“等天亮了送到他们村上去游村吧。”陈帆说。
官吏是上午来的,一大帮,几套班子都有。来了估计是要孝敬孝敬的吧。
陈帆那时正在山里看大家种树。她把六百多棵树承包给四村的村民,每家十棵,每棵树二十文,村民负责种植、看管。五年之内如果树死了或者被人砍了,他们要补种同样的树,或向陈帆赔偿双倍的钱。
她写了一份协议,里正读给大家听,给大家解释清楚。协议后面附着一份名单,每家的家主摁了手印。
要是让她一家一家地签合同,她写合同都要写得手抽筋的。
每家都得了两百文钱,都很欢喜,都在积极地种树。
一帮官吏在山上转悠着,陈帆也不主动上前,直到他们转到她面前。
四个里正自然是早就迎上去了,陪同他们来找陈帆。
县令没来,县丞和县尉来了,还有管户籍的管农业的管各种事务的。陈帆算是第一次正式全面地认识了一下县衙组织。
“去大壮家里坐坐吧,我马车停在他家的。”陈帆说。
骆老太诚惶诚恐地招待了她此生见过的最多官吏。陈帆拿出了一包茶叶,让骆老太烧好了水,她亲自给官吏们泡茶。
“姑娘这茶真不错。”张县丞夸奖。
“我姑母给我准备的,马车上还有几小包,各位官爷每人带二两回去。量不多,还望官爷们多多包涵。”
“柳家真是客气,请姑娘代我们向柳老爷问好。”谭师爷笑呵呵地说。
大太太她们是料到会有这番场景吗?陈帆笑了笑。
“张大人,我想把山改造成梯田,请问县里有谁可以负责指导一下吗?”陈帆问张县丞。
张县丞摸了摸胡子,一脸为难:“升平县没有建造梯田的经验。”
她又看向负责农业的小吏:“娄大人有没有可推荐的人才?”
小吏也是一脸为难。
陈帆走到马车上,搬下一个小木匣子和一个包袱。她把匣子放在身边,把包袱打开,每人送了一包茶叶。
陈帆直截了当地说:“我就是想打造一个梯田。这梯田要是造好了,远远近近的人看了,都会夸升平县治田有方呢。”
谭师爷摸了摸了胡子:“有一个人或许可以试一试。他是县里的姚主薄,同进士及第,他曾经建议县衙在山上造梯田,只是升平县人力财力都不足,这事一直也没办成。”
同进士及第,才做一个主簿,连县丞县尉都没捞到?
“那就请姚主簿来负责吧。需要多少人手请县衙帮忙出面。我应该出多少工钱一天?”
“升平县的工钱是十文钱一天,包两文钱的午饭。姑娘就付十二文工钱吧,让他们自己带午饭。管事的可以给到十五文钱。”
“那就请官爷们多费心了,这两天到山上勘察一下,我先去趟七家渡,看看那边的地。各位官爷还要再去七家渡看一看吗?”
“七家渡我们就不去了。”县丞说。
陈帆打开匣子,交到师爷手上:“一点薄礼,不成敬意。陈帆年幼,经验不足,还请各位官爷照拂指点。”
一匣子的珠宝玉器,官吏们看直了眼。师爷通常是县令的心腹,分钱这种事就让他去操心吧,陈帆懒得管他们那些弯弯绕绕。他们是和睦还是矛盾是他们的事。
这些珠宝玉器可都是好品质哪,这礼可一点都不轻。
师爷说:“我们现在就回去向县令大人汇报梯田的事。先勘察两三天,姑娘把七家渡的事务安排好了,回来就可以开工。”
“陈帆先谢过各位官爷了。”她行了一个礼。
官吏们都走了,陈帆也准备出发了。
从野马山到七家渡要走半个时辰,陈帆赶到时又是大中午。
她没生火,吃了两张葱油饼,就着水囊喝了几口水。
这七家渡就是河边的一个荒滩,没山,远处才有像样的农田。人家远不止七户,有几十户,沿河而居。
中午火辣辣的太阳底下,陈帆站在这千亩荒滩上,觉得心里凉凉的。
她看了看河道,水已经在堤坝上荡漾了。只要再下一场大雨,水就会漫过堤坝,冲向荒滩。
村庄那边的地势看起来比较高,河坝也高。
她驾着马车沿河道来回走了三趟,又绕着荒滩走了两圈,心里有数了。
和野马山那边一样,她都来来回回走这么久了,也没个村民出来看看热闹。大中午不适合在外干活,都是躲在门后看她吗?
门后能看清楚什么?荒滩离他们三四里路呢。
地契上写着这块地有1100亩,沿河道长1800米,宽330米。柳家以每亩120文价格买下的,很便宜。
这块地也不是沙壤地,有很多的淤泥,肥力还是有的。升平县这么多年都不安排人整治一下,难怪一直穷。
河的西岸也是荒地,属于另外一个穷县了。
她驾车上了村,立刻有几个小孩子从家里跑了出来,围上她的马车。
她拿出一包麦芽糖,给每个小孩子分了一块,问他们里正家住在哪里。
里正家在最东边,很好找。
戚里正有五十多岁了,是个精瘦的老头,个子小小的。陈帆向她介绍了自己,说明了来意。
第83章 心有灵犀
戚里正直夸柳家:“元丰县的柳家远近闻名,这次又是大手笔,买下这千亩荒滩。这块地终于又可以产粮了。”
陈帆笑了笑:“野马山也买下了,准备造梯田。”
戚里正睁圆了眼:“梯田?姑娘会造梯田?”
“不是我,是县衙的姚主簿。他负责勘察、设计,带人修筑。”陈帆说。
“姚主簿啊,”里正恍然大悟,“他可是个进士呢。他是宣州人,宣和县的。宣和县出的进士也很多的,不比你们元丰县的少。”
“听说庆州宣州崇州景州的进士都挺多的。”
“可不是嘛,升平县的人要是想考得好,还得去那几个州的书院。平州的书院不怎么来事。”
“七家渡读书的人多吗?”
里正直摇头:“不多,有几人念了一年学堂识了些字,就回来了,读不下去。这地方穷啊,在升平县的边边儿上,官府也不怎么搭理。田地不是旱就是涝,今年还没缓过气儿来呢?”
“那边的河堤修不好吗?”陈帆委婉了点。
“修不好,很多土都慢慢地渗到河里去了,河里的淤泥越来越多。”
“我准备在荒滩那里挖条河,请大人帮我找些人吧?越多越好。”
里正惊讶地看着她,却也没问为什么,只问工钱付多少。
“照升平县的工钱,每人每天十二文钱,包括饭钱在内。一百个壮劳力的话,需要挖五天。两百人就只要两天半,饭钱照付。”
“一两百人的话,我可以帮你找。工钱每天现付吗?”
“每天现付。河开好了,就不用担心水涝灾害了,还可以储水。”
“以前都是加固河堤,你为什么要开河?”
陈帆笑了笑:“做事的方式不一样。”这河段有地势高低,宽窄变化,河水很容易冲出堤岸,对堤岸的冲刷力也很大。挖河引流除了解决水患问题,也是为了方便灌溉。
她走到马车上,拿下一匹绢给里正:“请里正多费心了。懂造桥的人也请帮我找一找。”
里正蠕了蠕嘴唇,没推辞,收下了。
“另外请里正帮我多找点小树枝,生石灰,画线做标记要用的。”
“好,我帮你找。明天要看看吉时吗?”
“要的,尽量早一点。”开河可是大工程。
里正去找材料,陈帆走出院子打量着周边的景象。
远处河堤那边是谁?怎么看着像章辞?
陈帆跳上马车,扬鞭拉缰绳,向着河堤驶去。
是他!他怎么来了?旁边有个侍卫没见过,是那个墨笺?
“公子公子,陈姑娘来了。”墨笺小声提醒着。章辞回过头,看她驾着马车越来越近,捏了捏手指。
陈帆停下马车,还没下车,墨笺就喊了起来:“陈姑娘,我是墨笺。”秦筝和青笈也和她打了声招呼:“见过姑娘。”
陈帆走下车回礼,章辞已经走到她面前。
“真巧,你们也来看河?”陈帆看着墨笺手里的纸和炭笔。
章辞微笑:“水文情况还是要看看的。”
看个河要出动四个人?
墨笺把纸递到她面前,她接了过来,上面画着好多图样。还是那条清溪河,从元丰县一直到了这里,只不过,她之前走的那段是东西向的,这段已经转到南北向了。
“你的地就是这块?水涝不少吧?”章辞轻轻地问。
“这一大片都是,有1100亩呢。宽倒是不怎么宽,就一百多丈。水患应该也不厉害,没冲出多远。”
“这么一段河淹一千多亩地,不算小呢。”墨笺嘴快。
章辞没看他,问陈帆:“你打算怎么整治?”
“要不我们都画一下吧?”她想看看章辞的思路,有没有什么启发。
“好啊。”章辞伸出手,墨笺把纸笔递给了他,秦筝也从腰袋里拿出了纸笔,递给陈帆。
两人很快就画好了,将纸并在一起看着。思路是一致的,都是再开一条河引流。
“不谋而合。”章辞微微一笑。
“心有灵犀。”这是墨笺说的。
陈帆垂下眼,当没听见。章辞看向她,见她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有丝失落。
“你这弧线画得比我合理,就照你这个弧度吧。”陈帆说。
“我和你一起丈量画线吧。”
“好啊,里正那边应该已经准备好材料了。”
章辞翻身上马,陈帆骑了那匹寻风,两人到了里正家。
里正已经把材料都准备好,看到章辞,他愣住了。
“见过大人。”章辞向他行礼问好。
“见过公子。”里正深深地弯下了腰。陈帆看着有点纳闷。
“公子气度不凡,令戚某蓬荜生辉。有什么事公子和姑娘尽管吩咐,我们七家渡就仰做仗两位多多提携了。”里正直起了腰,却仍然保持着前倾低头的姿势。
“大人客气了,这是柳家的产业,跟柳家做事是完全可以放心的。七家渡有大人这样一心为大家着想的,是村民们的福气。大家跟着陈姑娘好好做,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
“公子说的是。大家一定会好好做的。这丈量的事——”
“我们人手够的,请大人把人员安排好就行。”
里正连声应下了。
两人骑着马走到某处河堤旁,墨笺他们也赶了过来。
“你休息一会儿,这边我和墨笺青笈负责就好。”他们沿着河堤走上走下,定好了河堤河面的位置,小棒麻绳石灰线,标得清清楚楚。
河堤弯了几十米,慢慢就拉直了,横贯荒滩。
后面直线部分就简单了,用小棒标记一下就好,陈帆接过了墨笺的活,和章辞他们一起拉绳,插小棒。
“我们去河对面看看吧,那边看着也是个荒滩。”章辞说。
秦筝和墨笺跟他们一起过去,青笈留了下来。
四人驶出老远,才找到一座桥。
“这边属于熙州的广运县。等你那条引流渠开好了,这边的水患也解决了。如果价钱划算,我准备买下来,两边正好同时整治。”
“广运县?柳家大女儿柳怀珍的夫君好像是广运县的县令。”陈帆想起来了。
“是吗?哪天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去广运县城看看。”
第84章 章辞买地
过了桥走半里路,他们来到了一个大村子。村里跑出了几个孩子,看着马车。秦筝也是拿出几颗麦芽糖分给他们,问他们里正家在哪里。
小孩子在前面哒哒地跑着,墨笺驾着车慢慢地跟在后面,询问孩子们这个村叫什么村,里正姓什么。
这村子的名字蛮好听的,叫开运村。房子看起来都不怎么好,很多围墙也是篱笆围的。
村上人大多数姓奚,少数几家是外来户。奚里正恰好去村上处理分家的事情了,章辞说他们可以等了一会儿。
奚里正的妻子姓程,长得五大三粗的。她给大家倒了水,就时不时地看向章辞。然后,又进屋把一个小姑娘喊了出来,叫那小姑娘陪着客人,她去喊奚里正回来。
小姑娘一出来就呆呆地看着章辞,墨笺脸一沉,小姑娘颤抖了下身子,低下了头。
等了快半个小时,里正夫妻俩才急匆匆地回来了。小姑娘赶紧跑进了里屋。章辞率先起身,向里正行礼问好,陈帆他们随后行礼。
里正拱了拱手,说:“这位公子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墨笺说:“我家公子想问问那边荒滩的事,那可是归你们村上管?”
里正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是是是,是我们村上管。原来那边还有两个村子,后来都并掉了。公子想买地?”
章辞微微点了下头。
“这荒滩面积可是很大的,两千亩地呢。两百文一亩。”
“对面七家渡的荒滩才卖一百二十文。这边是否可以便宜点?”墨笺说。
里正看向章辞,章辞没抬眼。里正只好又看向墨笺:“这边的地比较肥,价钱应该高一点。再说,我们是熙州的广运县,地价岂是升平县能比的?”
“广运县很富吗?和升平县差不多吧?这次广运县没闹旱灾,也没见地里庄稼长多好。”墨笺反问。
奚里正讪笑两下:“这么大片地,两百文真的不贵,毕竟两千亩地能收很多粮食呢,你们种一季就能能赚很多的。”
“那怎么荒这多年呢?还有村民住不下并到其它村子了?”
陈帆想笑,忍住了。他带黑笺出来就是为了怼人的吗?
“这这,这天灾有时候不是没办法的嘛。”里正争辩道。
“人可以治理啊,你看元丰县的水利做得多好。广运县这么多年没把河道整治整治?”
“怎么会没整治过?河堤加宽加高了,过段时间又沉下去了,那段河诡异得很,怎么填土都没用!”里正激动了,声音高了。
“诡异还不趁机卖了多点收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墨笺紧追不放。里正傻眼了。
“你们看着也是大户人家的,怎么说话也跟村妇粗汉骂街似的?”好一会儿,里正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说话就是这样的。你要听文雅的,让我家秦筝来跟你说。”墨笺指了指秦筝。
里正看了看秦筝,深吸了口气:“这姑娘的嘴皮子估计是更厉害的。你们再加一点,毕竟两千亩地呢。”
“和升平县一样,就一百二十文。这地要是稍微有点出息早就很多人想买了,哪会轮得到我们?这种灾地早处理早好,我们买了还要雇人干活,村民不是多了收入?以后租给村民种地,大家也能多收点粮食吃饱饭。”
里正叹了口气:“行吧,就一百二十文。今天去县衙办地契来不及了,明天再过去吧。我们今天把地丈量一下。公子家住哪里?”
“元丰县。”墨笺回答。
里正噎了噎:“我和你家公子说话呢,怎么都是你在说话?”
“我代表我家公子说话。”墨笺毫不相让。
“你们元丰县的地价那么高,怎么跑广运县来还这么低的价?”里正还不甘心。
“元丰县那块盐碱地只卖了五十文。你们这块荒滩要不要再便宜点收个六十文?”
里正又噎住了。
“你们谁跟着我去把地量一下?”里正也不找章辞,直接对着墨笺问。
“当然是我和秦筝跟你去。”墨笺说着站了起来,秦筝也站了起来。
里正进屋找工具,秦筝去马车上拿下了一匹绢,两贯钱。
她对里正说:“还请大人多费心照应了。”
奚里正睁圆了眼,说了句多谢公子,就收下了。
大家一起出了院子,墨笺赶车,请里正坐上了前室,秦筝一跃身就向前飞了出去,惊得里正身子一歪,两手抓住了墨笺,才没摔下来。
路上几个看热闹的人发出了尖叫声。
陈帆也惊呆了,为啥要这么炫一下?
墨笺一甩鞭,马车向前驶去,剩下章辞和陈帆站在原地。
“走吧。”章辞轻轻说了一声,就往前走。陈帆看了看路旁的村民,也抬脚往前走。
两人就这么顶着越来越多探究的目光,走到了村外,走到那片荒滩上。身后远远地跟着一大群人。
现在田里都不用除虫除杂草吗?
里正和墨笺他们忙着丈量,围观的人忙着议论。
“你这边打算种什么?”陈帆问。
“村民若是勤快的话,就多种些药材。如果不勤快,就种些粮食吧。划一块地种些牧草,供他们随便养些什么动物。”
“东头山那边有安排种药材吗?”
“那边地少,没安排。那边种些简单的。如果两岸都需要另外找人,我可以帮忙去找。现在还有很多流民没着落的。”
“好的,谢谢。”
“不用客气。”
三个小丫头突然跑到章辞跟前,一人手里捧着几个杏子:“公子,请你吃杏子。树上刚摘下来的。”
一人捧着几个李子:“公子,请你吃李子。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还有一人捧着两个小桃子:“公子,请你吃桃子。很新鲜的桃子。”
章辞退后半步,露出一抹微笑:“多谢几位姑娘好意,我不吃这些东西。”
几人跟上半步,手都快戳到下巴了:“这些都是很新鲜的,很解渴的。”
章辞冷脸,浑身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气息,三个小丫头齐齐打了个冷战,缩回了手。
冷气消散,章辞又说:“快回家去吧。”三个小丫头缩了缩脖子,噔噔噔跑远了。
第85章 一起看星星
墨笺最快跑过来:“公子,量好了,2085亩。就买2000亩也可以,那边85亩可以不买。”他用手指了指某处。
“都买下吧。”章辞说。
“好的。”墨笺应下了。
两千多亩地,折合银子也就250两多一点。
里正气喘吁吁地走过来了,秦筝这次没飞,陪着里正走过来的。
章辞微微挥了下手,墨笺从马车上取出一个小箱子,和里正一起回去了。
秦筝向他汇报具体数字:“南北方向四百丈(1200米),东西方向三百丈(900米)。另外就是那85亩。”
章辞点了点头。
墨着右手臂夹着箱子回来了,说:“公子,钱都已经付了,他明天去县衙办理地契。什么时候安排人干活?”
“不急,等姑娘那边都安排好了。”
几人坐着马车往回走。
晚饭是在戚里正家吃的,秦筝拿出了肉干、米和盐,陈帆拿出了红薯和一筐青菜豆角黄瓜。陈帆叫他们把大的留着,小红薯可以煮一锅,再放几个灶膛里煨着吃。
里正的家人都很热情,他家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媳,一个十四岁的女儿,七个孙子孙女。
里正说:“前段时间真是多亏了元丰县的人接济,我们才没饿死。我们靠着河还算好,总算能有点秧苗种上。”
章辞说:“这边河道的水量应该还好的吧?麦子应该收上来一点。”
“河水几乎见底了,也就我们这边种的地少,不然都不够浇地。”
章辞看向陈帆:“这河从淮州那边过来的。淮州的地势比较高,那边的水势比较急,水容易冲破堤坝。”
陈帆点了一下头表示回应,想起了李管事说过的事,前年淮州斩过一个刺史,因为决堤,灾情很严重。
“我们来的那条路上,旱得一点水都没有。那边还需要赈灾吗?”
“需要的,平州余州淮州熙州都还在赈灾的。升平县不怎么均衡,有水没水有差别很大。野马山应该是有水的,不然柳家不会看中。但是山上估计是砍光了。”
陈帆笑了:“是的。”他们连这些情况都知道?脑海中好像有地图。
戚里正接过了话茬:“升平县的山都不容易保住,粮食种得少,就砍树烧,野菜挖得也太狠。荒地多,税收重,很多人都逃掉了。我们这些剩下来的,交的税就更重了。”
“这边每亩地交税多少?”陈帆问。
“每亩地四斗稻谷,是你们元丰县的两倍呢,可田里收的粮食又没元丰县的多,吃不饱就挖野菜,吃树叶树皮,水土不好粮食更种不好。”里正叹息。
这是恶性循环啊。
“对面广运县呢?”秦筝问。
“广运县也一样,收四斗。广运县的县令是你们柳家的大姑爷呢。他很清正,不贪百姓的钱。那边的地公子去看过了?”
“看过了,两千亩地,已经买下了。”
“那你们交税就要交很多的,希望这些地尽快产出粮食吧。”
戚家大儿媳把锅里的红薯端上了桌。
“这是什么?”里正问。
“是红薯,亩产能有两三千斤。”陈帆说了个保守的数字。
“两三千斤?那就不用饿肚子了。”里正很欣喜。
“我马车上有一些红薯藤,不太多,你们可以种几棵试试。到明年春天可以早点种。”
陈帆剥了下红薯皮:“可以剥了皮吃,也可以切开了挖肉吃。”
大家吃了一口,纷纷夸赞起来。
里正的妻子用火钳把红薯一个一个地夹出来了,浓郁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堂屋。
“这个更香。”孩子们吃得不亦乐乎。
陈帆走上马车,抱着一捧红薯藤扔到地上,又抱出一捧,还有一捧,一捧又一捧,地上越堆越高。
“这马车上能堆这么多?”小儿媳张圆了嘴。
“马车上压得实。”陈帆说。
空间现在和她越来越默契了,安静又乖巧地往马车厢里落了好多。
陈帆叫他们拿了把剪刀,剪了段红薯,讲解了一遍怎么剪,怎么种。
里正一家齐动手,一会儿就剪了一百根红薯藤。
“这能剪几千上万根的吧?”里正估摸了一下,叫大儿子去叫人集合。
里正的妻子也姓王,带着陈帆他们去了后面一户人家,说他家有个院子空着,房间比较宽敞,他们可以住。
秦筝给了他家五十文钱,一家人欢欢喜喜地把地扫干净,把桌椅床凳都擦了两遍,连窗框也擦了,又给他们烧好了热水。
秦筝要帮陈帆拎热水,陈帆谢绝了。她怎么好意思麻烦人家的侍女呢。
洗过了澡,陈帆把衣服洗了。青笈洗他和墨笺的衣服,秦筝洗她和章辞的衣服。
屋檐下的晾衣绳上挂了好多衣服。
天还没完全黑,陈帆站在院子里看星星,章辞站到了她身边,也望着星空。
其实天上没星星。吃晚饭的时候下了一场雨,现在天上地下还湿漉漉的。
秦筝端来了两张椅子,放到两人身后,退回了屋子。青笈在门外,墨笺在……屋顶上。
陈帆看了看屋顶。
“他在另外一边的,看不到我们。我们也看不到他。”章辞说。
“他睡觉也睡在屋顶上?”她看向章辞。
章辞笑了:“睡屋里,睡床上。他就是现在观察一下周围环境。”
“你也能飞到屋顶上吗?”
“我能。带你上屋顶看看?”章辞看向她。
她摇了摇头。
章辞讲了二十八星宿的知识,讲了陆地上几个地方对应的哪几个星宿。
“章公子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陈帆由衷赞叹。
“这是我们必须掌握的常识。”
好凡尔赛。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黑暗,安静,陈帆的嗅觉和触觉似乎格外灵敏,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竹叶清香。她能感受到,他就在身边,他身上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向她这边传过来。甚至隐隐地,有一丝淡淡的牵引力,在引着她靠过去一点,再靠过去一点。
“早点歇息吧,告辞。”说着她就转过了身。
“陈帆!”章辞轻声急呼。她止住了脚步。
他走到她面前,望着她。
第86章 我很想你
陈帆没看他的脸,半低着头,望着眼前那团黑糊糊的身影,越发强烈地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气息。
章辞的呼吸有点粗重,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有点艰难。
陈帆好像耳鸣了,心跳声都在耳边噗通噗通响着。心里仿佛窜进了一头小野兽,伸出小爪爪轻轻地挠,挠,挠。她也想扬起她的小爪子,向着章辞伸过去。
“我们前天去了宝元县,”章辞终于说话了,声音有点涩,“想走几个倒看看。”
陈帆微微点了点头,脖子好像有点僵。
“可是我在外边有点心神不宁,就回了元丰县。”
陈帆没点头,她感觉已经点不动了。
章辞缓缓地说着:“昨天,还不到卯时,我就醒了。我想到了第一次见你的情形,就那么突然在前方落下。我站在那里,看着你落下的方向,看了好久。马车路过的时候,你正坐在路边,不经意地看了眼马车,我当时……心好像漏跳了一拍。我还记着,你那时姿态。”
陈帆觉得呼吸凝滞了,后背上麻酥酥的。
“我想到了开工那天,你的身影;想着在杂货铺见到你时,周围都好像安静了,身边的世界都模糊了,只有你,是清晰的。”
“别再往下说了,有点站不稳了。”陈帆在心里喊着。
“今天清晨,我又早早地醒了,又想到了你。我明白了,我……我想你,很想你。”章辞重重地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他听到陈帆粗重而又稍显急促的呼吸声,隐隐感觉到她在强装镇定,一丝喜悦在心里生起,又冲出了胸腔,爬上了他的嘴角。
他想忍,没忍住,嘴角直往两旁咧,终于,他轻笑出声。
“我起床练功,可我一边练功一边想着往外跑,想骑马赶过来,想快点见到你。”他急促地说道。
“你没去野马山吗?”陈帆的声音有点抖。
“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应该会在这里,然后,然后我看到你了,看到你在荒滩上,看到你上了村子。”
陈帆惊讶地仰起头:“你又是在哪里看到我了?我没注意到你们的马车。”
他正望着她,她看到了,他在望着她。她怔怔地看着他的眼,忘了要低下头,要避开他的目光。
章辞的呼吸更急促了。陈帆突然回过了神,低下了头。
“你们在看河,还在画图。”陈帆的声音像是咬着牙根挤出来的。
章辞轻笑:“那是他们在看河在画图,我的注意力都在你那边。”
“哦,早点回去休息吧。”说着陈帆就重重地往旁边跨了一步。
她使出了很大的力气,才驱使得动她的腿。
章辞移了一步,站在她身前。
“走开啊,不走开我就要动手啦!”陈帆心里在叫嚣着。
“我想你,你……你想我吗?”章辞急急地说。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又往旁边跨了一步,而章辞也跟着跨了一步。她换了个方向,他跟着挪动了步子。
她强忍住了,没扑上去,轻轻点了下头。
章辞笑了,站在那儿笑了好一会儿,笑得陈帆想揍他。
她真的威胁了:“再笑我揍你了。”
他收住笑。
“我们有奇缘。”他突然说。
她想到了楚笙和她说过的话:“我们和姑娘是有奇缘的。”
“楚笙说过,我还想着,是不是要挖肉取血献祭。”她嘟囔着。
章辞又笑了:“就是有奇缘……姻缘。”
陈帆跑了,使出浑身的力气跑了。章辞没拦,静静地站在院中,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屋内,又站了好一会儿。
第87章 开工大吉
陈帆急匆匆地跑回卧室,冲上床,拉好蚊帐,盖上薄被,还觉得心儿噗通噗通跑得厉害。
怎么就突然有个人跟她说,在想她?
她想他吗?应该有点的吧?杂货铺再遇见到他的时候,有点小欣喜;荒滩上见到他的时候,立即就驾车赶过去了,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当时还是有点小激动的吧。
许是一见钟情,第一眼,她心里就印下他了。也曾有几次,她短暂地想起过他。如果他不说,或许她要过很久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是他现在说了,她就该面对了。
姻缘?他知道她的来历,守着她的秘密,比其他人安全。长相出众,气质超然,知识渊博,漂泊在外还带着管家侍女侍卫,能买宅买田,寻常人家有他这样的吗?他若不是被迫离京,能轮得到她吗?不能。
就他吧。她决定了。
鸡叫三遍,陈帆起床了。章辞和墨笺他们已经在院子里练功,陈帆看得眼花缭乱。
“我和姑娘练一会儿?”秦筝说。
呃,要不要答应呢?她这样能飞有内力的,等会儿打起来会怎样?
“就比招式。”秦筝说。
好吧。做好了准备活动,两人就开打了。陈帆明显感觉自己怯场了。她在和一个古代的高手比试啊。
秦筝的动作灵活而凌厉,速度快得超乎想象。陈帆用上了现代格斗的招式,加上一身力气,直奔目的,只求制敌。
待秦筝说了声“收”,陈帆往后一跃,收住了势。
墨笺和青笈很捧场地鼓起了掌,陈帆有点难为情,向他们四人行了一礼。
“姑娘的招式很合适军队的训练。”章辞说。
“我表哥是当兵的,他教我的。”陈帆说。
“可愿意教我们?”
“可以。”
早饭是泡面,陈帆把面饼拿出来了,早吃完比较放心。加了几棵青菜,还每人煎了个蛋。墨笺说她的青菜很好吃,大家一致认同。
陈帆他们到了里正家,里正领着他们走到了河堤上。昨天一场暴雨,有一长段河堤已经被水淹没了,荒滩上汪了一个大水塘。
“你去把位置标记一下。”章辞吩咐道。
墨笺应下了,去淹水地段察看。
村民们都来了,两百人是干活的,其他人是看热闹的。
青笈没到场,留在村上巡察照应。
这次的供品有点隆重,整鸡整鱼好几样,还有一个大猪头,香烛等物也有很多。陈帆昨天给了里正两贯钱去准备的。
吉时有点早,七点钟仪式就开始了。陈帆跟随里正敬天敬土地,敬河神,敬财神,敬各路大神,磕头还磕了好几个。
她很怀疑,以前河道修不好,是不是他们没认真祭拜一下。
里正先挖了一锹土,他算是一方父母官;章辞挖了第二锹土,里正说需要一位高贵之人动土,不知道他是按什么标准和依据判断的,章辞居然没推辞;陈帆挖了第三锹土,她是东家。
里正说这样祭拜过后,正式开河堤那天就不用再祭拜了。
众人开始干活了。章辞和墨笺负责巡察,她反倒是清闲了。
这位戚里正的威望还是挺高的,七家渡七十几户人家,他能喊到两百个劳力。王家墩也是出了两百人,不过那村上有很多人是在外面做事的,不可能放下饭碗来帮她挖土。
村民们对里正也很恭敬,没有人耍滑闹事,也没有女孩子往章辞面前凑。
往章辞面前凑的,又是河对岸开运村的。那么远跑过来看热闹,还有老太太跑到跟前,问章辞年方几何,家住哪里,可曾婚配;帮别人做媒的,推销自家姑娘的,甘愿当小妾做丫环的,各色表演都有。
章辞冷若冰霜,和她们保持着两步距离,任她们在两步之外喳喳喳喳。喳得差不多了,黑笺双掌一推,她们就瑟瑟发抖,一个一个瘫软在地。
七家渡的村民看着那些瘫坐在地上的,再和同村的对视交流一眼,摇了摇头,继续干活,干得还更卖力了。
陈帆无语望天,那是个什么奇葩村子?
“你对岸若是需要挖沟开闸的话,就还是让七家渡的人去做吧。我都祭拜过了,你那边也不用再拜一次了。你今天也挖了一锹土的,正好你也是东家。”里正那套吉利话应该是祝福的整个河段工程,而不只是谁的工程。
“好啊,那就托你的福,沾沾你的光。工钱我出。”章辞噙着笑,看她。她别过了头,看向远方。
造桥的也来了,他们和章辞一起勘察,设计,商议好了造桥的方案。两座桥一共三十贯钱,包括材料和人工。陈帆和章辞各付了十五贯钱。陈帆需要在新开的河道上建一座桥,章辞要在原河道上建一座桥到对岸去。两座桥相距很近。
这一忙,就忙到了中午。
吃过午饭,章辞说去广运县城看看,秦筝和他们一起过去。
驾谁的马车去呢?陈帆不想让马车离开她的视线,可车上东西又很多。总不能三人乘两辆马车吧?
“坐你的马车去吧。”章辞说。
“我车上有点挤,你不要嫌弃噢。”
“没关系的。”章辞说着就上了车,陈帆只好跟了上去。
车上何止是有点挤,简直是坐的地方都快腾不出了。两位太太准备的东西堆了好多,陈帆拿出来的筐子有好几个。
章辞笑了笑,没说什么,在她对面坐下了。陈帆感觉有点不自在,就闭上眼打瞌睡。
睡不着。陈帆始终惦记着对面有个人坐在那儿,或许还看着她。她睁开眼,迎上了章辞的目光。
那头小兽又窜进来了,在她心里挠,挠,挠。车厢里似乎很闷热,胸口有点憋闷,呼吸不太流畅。可是为什么,嘴角总是不由自主地往上跑?她往下拉了好几次,都没能控制住。看起来像不像在抽筋?
章辞闭上了眼。陈帆看了好一会儿,见他没睁眼,松了口气,继续打瞌睡。
一个时辰的路程,两人都没说话。陈帆也晃啊晃地睡着了。
广运县城有城墙,城四周都是农田和村庄。
进城没多久就看到了一家客栈,秦筝停下了马车,一个伙计热情地迎了出来:“客官好,要住店吗?”
“住店,两间上房。”秦筝说。
这是要在广运县城住宿?
“今晚带你去探一探县令住宅。”章辞说。
第88章 很好奇
“为何要夜探县令府?”陈帆很疑惑。
“带你认识一下,后宅是什么样的。”章辞说。
她看了一眼马车,不太放心。要是留在七家渡就好了,墨笺他们比客栈的人靠谱。
章辞察看着车厢内的东西:“锅碗瓢盆不会有人偷的,吃的应该也没事……座位和箱子也坚固,锁也牢靠。放马车上可以锁起来,放客栈房间里也能锁起来。”
陈帆想了想,抱着一个小箱子进了房间。其实马车上没多少钱财,有些她放在空间里了。可她就是记挂着马车上那些东西啊。
“没事的。我们先去街上转转。”章辞带她们出了门。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刚才那些被他一样一样打量过了?啊!捂脸!幸亏衣物都包在包袱里的。
西城门这边的主街还算宽敞,这时段还有点热,街上的人不太多。
“这条街没多长吧?”陈帆望着东城门的方向。
“就两里路,南北方向也是两里路左右,小县城。”
难怪,有些古人可以打个赌从东城门爬到西城门,可以驾着马车东西南北四城门来回跑,后面的人可以满城追。
“元丰县城比较大,南北六里路,东西四里路。”章辞补充。
“我才逛过两趟街,还不太清楚。”陈帆很茫然。准确说她只逛过两段街,在马车上经过多少地方她也不清楚。
“我们先往东门走。”章辞说。
三人边走边看,走了两里路,走到了东城门,中间路过了两个路口。
“我们现在来说一说,刚才路边有哪些店。”章辞看向她。
陈帆傻眼了。这还是有任务的?
她在脑海中搜索着记忆,报出了一些店铺名。
“那家杂货铺旁边还有家小店面,做汤饼的。”章辞补充了一个。
陈帆想了想,是有这么一家店。
“好运来酒楼旁边那家,是什么店?”章辞又问。
陈帆:“……”
“也是饭店啊。”秦筝补充。
“有两家茶楼,记得是在哪里吗?”章辞还在问。
她只记得一家了。
然后,章辞报了一边的店铺名,秦筝报了另一边的店铺名。
陈帆:“我想静静。”
章辞:“好。我们找家茶楼。清香茶楼近一点。”他没问静静是谁。
清香茶楼大概有十二米宽,九米深,楼下是大堂,楼上是包间。他们选了间临窗的,秦筝坐在她旁边。
陈帆问了个问题:“房子开工那天,李管事、楚笙和我在王里正家吃的午饭,饭后在村上转了一圈。楚笙是不是把她见到的人都记下了?”
“记下了,她还写在纸上了。等你搬新家的时候把纸给你。”
“你们对见过的人和事都能记清楚吗?”
“想记的都能记清楚。那些不想去关注的就不会在意,但是依稀会有点印象。”
她看向秦筝:“你能不能隐身藏在这间屋子里,让我看不到?”
“不能。”秦筝回答得很干脆。
“那藏在窗外呢?”
“晚上有可能,白天不可以。”
“我在街上走的时候,你是不是可以在屋顶上走,随时跳下来出现在我身边?”
“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你们经常藏在树上吗?”陈帆对暗卫一直很好奇。
“有些侍卫经常在树上察探情况。但是如果有其他人也去那棵树,双方都会被发现。屋顶上也是这样,不会发生一拔人先到,一拔人跟踪的情况。”
陈帆两手搭了个屋顶的样子:“一人一边呢?不在同一个屋顶呢?”
“除非双方都是本事差的,但凡有一个内力强一点的,都会察觉到周围的情况。”
她没再问,看向窗外。
“今晚带你去转一圈,你就会知道藏在树上屋顶上是什么感觉。”章辞说。
“我会把瓦片踩碎的。”她小时候爬到屋顶上看烟花,就听到了瓦片碎裂的声音。
章辞和秦筝都笑了。
“县令府会有人在树上屋顶上守卫吗?”
秦筝笑了:“一个小县令养得起那样的侍卫?”
陈帆无言以对。
章辞身边她知道的侍女侍卫就有八个,他爹娘会有多少个?他家里会有多少个?
“我身边的人手是加倍的,父亲担心我,多安排了几个。我在家里只有两个侍卫和两个侍女。”章辞说。
陈帆哦了一声,轻轻点了下头以示回应。
三人出了门,秦筝就在路口拐向了东边,溜达到了一家珠宝首饰店。
“这或许是数一数二的了。看看吧。”章辞进了店,她俩跟在后面。
店铺里的人很多,没有伙计来招呼他们。陈帆看了看三人身上的细葛布短打,又看了看店里其他人的穿着,安安静静走到一处角落,看展柜上的首饰。
眼前的首饰很华丽,但是不够精致。
“夫人您来啦?赶紧楼上请,我们店里刚到了好货。”一道热情的声音响了起来。
陈帆循声望去,是一位美貌的少妇,穿着华丽,带着一个丫环。
那少妇二十五度角仰望半空,跟着掌柜的往二楼上走。
“这位夫人好漂亮。”陈帆找旁边一人女人轻声搭讪。
那女人撇了撇嘴:“她哪是什么夫人?县令的小妾,不过很得宠,也很受县令他娘的喜欢。”
陈帆竖起了耳朵。
“她身上衣服好漂亮。”
那女人又撇了撇嘴:“那么受宠,好东西能不多吗?好料子好首饰还不都是县令夫人挣来的?他倒好,拿着夫人的钱宠小妾。”
“他有几房小妾?”
“四房呢,数量算不上多,但是钱花得多啊。他夫人是元丰县柳家的嫡女,嫁妆丰厚,店铺田地收益可观。老太婆还拎不清,总想在儿媳面前抖威风,显示他家对儿媳妇的恩泽。”那女人好像一肚子意见。
“就是,”旁边一人接过话,“我要是有这么个有钱的儿媳妇,我天天乐得合不拢嘴,哪里会给儿媳妇找不痛快。”
陈帆摸了摸下巴。
“县令大人很清正廉洁,是个好官。”陈帆说。
那女人还是撇嘴:“柳家家风多正啊,会允许他贪钱?再说柳家用那么多钱养着他家,他还用得着贪钱?保住官身性命是最重要的。也就是柳家人不肯下毒手,他几房小妾都生了孩子,换个人试试?整不死她们的。”
“做生意也是要靠官家的人罩着的。”
那女人仍旧撇嘴:“他的政绩他的打点还是靠柳家支撑的呢。柳家各地那么多产业,需要他罩着?”
第89章 怎么解决
柳家的产业具体有多少,陈帆不清楚。她目前知道的就是布料成衣店,药铺,还有制糖和酿酒两个高利润产业。田地有多少她也不清楚。
她想上楼去看看,一个伙计眼明脚快跑过来了:“姑娘你不能上去,楼上的都是贵客。”
刚才不见人,这会儿跑这么快?
秦筝一把抓住他衣领,把他提了起来:“你们店里有张贴告示,说哪些人不能上楼吗?”
伙计吓得结结巴巴:“这不都是约定俗成的吗?”
“谁告诉你这是约定俗成的?我没见过其他店像你们这样狗眼看人低。”
伙计色厉内茬:“你赶紧把我放下来!不然我们不客气!”
秦筝手一抡,伙计在空中转了一圈。
“我们现在能上楼吗?”秦筝问。
楼上冲下来两个伙计,伸手就去抓秦筝,秦筝一人一脚,把他们踢远了,手上那个伙计还举着。
下一瞬,她把伙计放下了,没把他摔下去。但是伙计没站稳,瘫坐在地上,衣服上现出一滩水渍。
店里的人纷纷捂住了鼻子。眼神又想躲,又想往那儿瞟。
那个小妾下来了,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谁在这里放肆!”
秦筝淡淡地回答:“这个伙计不准我们上楼。”
“知道这家店的东西多贵重吗?几个布衣还想上二楼?”小妾站那么高,脸也是二十五度向上仰着。
“你一个小妾,谁给你的脸在这里趾高气扬?”秦筝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却让小妾气得涨红了脸。
“我夫君是县令!”
“你有资格说夫君吗?他夫人才能说夫君。”
“怎么说我也是县令府的人,把他们抓起来!”她一声厉喝,门外闯进来三个人。
“家丁还是衙役?”陈帆问章辞。
“家丁。他不敢用衙役。”章辞说。
撇嘴女人看向章辞,眼睛亮了。
“谁在这里闹事?”带头的一个胖家丁嚷嚷着。
章辞和秦筝都没说话。
小妾的声音尖利地响了起来:“他们三个!抓起来!”店里的人纷纷往墙边闪了闪。
三个人冲了过来,秦筝一人就把他们打退了。
两个衙役进来了:“谁在这里闹事?”
胖家丁手一指:“他们欺负太太。”
高个子衙役看了小妾一眼:“他们怎么欺负的?”
“他们打店里的伙计,还踢了我家的家丁。”
“是什么原因?”
“他们往楼上闯。”一个伙计大声说。
“他们不能上楼吗?”
“布衣上什么二楼?楼上是招待贵人的。”伙计理直气壮。
“楼上现在有什么贵人?”
“县令太太在楼上。”
“一个小妾也敢说贵人?小妾是可以赏赐赠送买卖的。”衙役这话又把小妾气得涨红了脸。
另一个小个子衙役反唇相讥:“他可是县令的女人。她给这家店送来多少生意,不是贵人是什么?”
“都是花柳家的钱,还真把她当根葱?”
“你当心惹恼了大人。”小个子警告他。
“大人爱民如子,岂会空忍仗势欺人之事?”
呃。这高帽子不好反驳啊。小个子衙役摸了摸头。
“不能说花柳家的钱。”小个子找准了切入点。大个子切了一声,不说话了。
章辞往门外走,一个嚷了起来:“打了人就想走吗?”
“你想怎样?”秦筝看向他。
“打了人不赔钱吗?衙役都还在这里,打人有理吗?”
“可以赔。”章辞点点头。
秦筝从腰袋里摸出两块扁圆的金锭子:“打死你们再给你们家人赔钱,够吗?”
围观的人盯着那两个金锭子直了眼。
“踢了你们一脚,你们需要赔偿多少?”秦筝又问了一遍。
几个伙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吭声。
秦筝又摸出一块玉佩:“你们店里有这种成色的翡翠?”
围观的人又直了眼。
秦筝看向那小妾:“你说我们不能上楼?”
小妾急促地喘着气,不说话。
“你们谁帮忙请个大夫来?”秦筝扫了一眼全场。
“我我我!”门边一个看热闹的小伙子大声说。
没多久,他就带着一个老大夫来了。
秦筝向大夫行了一礼:“请这位大夫帮他们诊治一下,他们受伤状况如何,需要休息几天,药费膳食费误工费需要赔偿多少?”
大夫一个一个给他们把脉,又撩起衣裳检查身体。众人都静静地看着他把脉,看他撩衣裳就别过了脸,或是叉开手指捂着眼。
老大夫诊治完毕,说:“这些人都没有受伤,不耽误干活。要说赔偿,姑娘酌情补偿就可。”
“他们一天的工钱多少?我赔三天工钱,三天膳食费,和受了惊吓安慰费。大家觉得补偿多少比较好?”秦筝问围观众人。
“伙计一天二十文撑破天了吧。”有人说。
“杨府家丁顶多一天三十文。”
“吃饭的钱一天五文足够了,吃好一点十文钱,再吃好一点二十文钱。”
“他们又没受伤要吃什么好的?他们平时一天能吃到二十文钱?”有人反驳。
“每人一百五十文钱。你们同意吗?”秦筝问那几个家丁伙计。
围观人群异口同声:“哇——”
“就踢了一脚赔到了一百五十文钱!我也愿意让她踢我一脚。”好几个人这样说。
“赚了好几天工钱呢。”有人说。
胖家丁不服气:“我们被人打了!我们是受害的!”
“不是赔钱了吗?不吃药不用停工就一百五十文钱,多划算哪。”众人纷纷顶了回去。
秦筝给老大夫付了三十文钱出诊费,喜得老大夫连声感谢。
她又给被打的家丁伙计各数了一百五十文钱,一份一份放到他们面前。
“打你们的事算解决了吗?”秦筝问。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围观的人,收下了钱。有意见他们也怼不过围观众人啊。
“我打你们的事解决了。你们瞧不起我们穿布衣的,拦着我家姑娘不让她上楼的事,怎么解决?”
那几人呆住了。
“布衣也是大襄朝的百姓。大襄律法有写着布衣可以被你们看不起吗?可以被你们拦着吗?要不要去县衙问问?”秦筝一连三问。
没有人回答。
第90章 地头蛇
秦筝注视着杨府的三个家丁:“你们先冲上来的,我把你们踢开是正当防卫,总不能站在那里任你们踢。大家说是不是?”
“是!”店里店外一片响亮的回答。
“杨府的人冲上来打人,这样做对吗?”
“不对!”又是一声齐吼。
陈帆捏了捏手指,止住了摸头摸鼻子的想法。这帮人看热闹看得越来越不嫌事大了。
“向我们道歉!”秦筝声音不响,语气很坚定。
“你想都别想!我们可是县令家的人!”胖家丁也是态度坚决。
“哦——县令家的家丁打人,还不道歉。大家都听到了。”
围观人群刚才喊得起劲,这会儿也没敢趁热骂几句,只是很多人都在点头认同的。
秦筝一秒变成小委屈:“我们平头百姓,被人冲上来打,也得不到一句道歉。”
胖家丁洋洋得意:“打了你们又怎样?”众人面面相觑。
秦筝没理会他,看向了那个拦住陈帆的伙计:“你向我们道歉。”
那伙计脖子一梗,没张嘴。
秦筝也不强求,走到店门口,对着一众看热闹的人群,说:“这家店的伙计狗眼看人低,还仗势欺负人。”
刚才没围过来的那些人此时也围过来了。秦筝又说了一遍。
秦筝又摸出那块玉佩:“他家的玉还没我这块好。”她又拿出个长长窄窄的盒子,拿出盒子里的一根钗子:“你们要不要去看看,有没有比这钗更精致的?”
真有人跑到货柜前去看那些饰品,再看看秦筝的钗,目光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好多遍,发现店里那些东西都没那支钗华贵精致。
女客们看着那支钗,有点眼馋,有点心痛。
“我花了那么多钱,买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家东西卖那么贵,都是些什么货色?”
“我以后再也不来了,我宁愿跑远一点。”
“我嫂子买首饰就是去的元丰县庆安县,她连熙州城的店都不去的。”
“广运县还是差了点,没什么好首饰铺,庆州景州崇州那些县,哪个县不是有几家精美的首饰铺子?”
有活跃一点的开口问秦筝:“姑娘这支钗是在哪里买的?”
“京城。”
场上一片吸气声。
“原来这是京城的首饰啊!”
“果然还是京城的首饰漂亮。”有个泼辣的指着店里的首饰评论起来,“这个式样太轻佻,这个贵气的又太笨重,这个线条太僵硬,这个……”
买过这家首饰的女客们更痛心疾首了。
秦筝收好那支钗,又拿出一支玉簪,场上又响起了一片吸气声。有人忙不迭地去看店里那些玉器,越看越嫌弃。
“二楼上的可能好一点。”有人弱弱地说。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那个小妾。
“她配不上那根玉簪。”撇嘴女直截了当。
小妾的丫环眼一瞪:“你放肆!竟敢这么说我家夫人!”
有人扑哧笑出了声:“还夫人?瞧她手上头上戴那么多,像个花蝴蝶花孔雀似的。”
“好东西还真是不用太复杂,那根簪子看着简简单单的,可就是看着贵气,贵重。”
“我现在相信千金难买、价值连城了。”
“还说人家不能上二楼,真是笑死人了。人家买下这家店都可以的吧。”
“他们穿的可是上好的细葛布,哪是什么普通布料。这长相这气度,伙计都看不到。”
很多女客都在看章辞,但她们没像开运村的人那样说什么,也没围上去,只是冒着星星眼。
“楼上可是招待贵——客的。”有人拖腔拖调。那小妾脸色更难看了。
“杨家夫人的穿戴可比她大气多了,整个人都透着端庄优雅。”
“夫人用的东西是这小妾能比的吗?”
“可是人家很得宠呢。很多人都想着做人小妾呢。我们广运的风气都被带坏了。”
门口围观的人让开了一条路,有人进来了。
“是沈掌柜。”很多人认出来了。
沈掌柜很胖,脸上的肉都横着,挤在一块儿。他看着章辞:“是你们在这里闹事?”
章辞微微一笑:“你要不要先问一下来龙去脉?”
“不需要问。我们店有我们店的规矩,招待谁不招待谁我们自己说了算。”
章辞抬脚往外走,掌柜的胖身子一挪,挡在了他面前。
“闹完事就想走?”
“不是我们闹事。”秦筝上前说。
“打了我家店里的伙计,还说不是闹事?”
“报信的人没跟你说吗?我们给了补偿。”
“每人一百五十文呢。赚大发了。”有人喊了出来。
“沈家的伙计只赔一百五十文?打沈家的伙计就是打沈家的脸,沈家的脸就值一百五十文?”沈掌柜直勾勾地盯着章辞。
“原来伙计就是沈家的脸面,那伙计刚才做什么事来着?”
“尿裤子了。”店外有人喊了一声,等大家都循看过去时,他已经跑远了。街上人群轰然大笑。
沈掌柜气得脸上的肉直抖,直盯着章辞:“你留下赔罪。她们两个可以走。”
围观众人齐齐抖了抖身子,抱住了胳膊,神色大变。
章辞往旁边跨了一步,沈掌柜伸手想抓他,秦筝一脚踹了过去。
门口的人早就让开了,沈掌柜被踹到了街上。
一群家丁拎着棍子围了过来,众人只见一道青色的影子在眼前晃来晃去,家丁们龇牙咧嘴地躺倒在地上。
惊呆了。
沈掌柜气急败坏了爬了起来,手指着秦筝:“我会让你们看看沈家的厉害!”
章辞走上街:“广运县沈家庄沈留福家确实厉害,强占农田,瞒报田产,偷税漏税,欺男霸女,打死佃户,草菅人命。”
鸦雀无声。
知道一点情况的,露出了沉痛愤懑的神情;不知道情况的,一脸惊恐。
沈掌柜面露凶光:“你找死!”
街道两对咚咚咚跑来两大堆家丁,手持大刀。
两个衙役赶紧上前劝阻:“冷静!冷静!不要在街上打架!”
“滚开!”沈掌柜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衙役压不住地头蛇。两个衙役犹豫了一下,往县衙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