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哪哪都是麻烦
两个小太监解开箱子上的红绸,将箱子打开。陈帆捏了捏手指,这架势怎么有种看聘礼看嫁妆的赶脚。
这十箱赏赐要说十抬赏赐?
第一抬是各种器皿,瓷器玉器都有。第二抬是字画,一个个卷轴摞得整整齐齐。第三抬是文房四宝。一抬干货食材一抬药材,分得很清楚。两抬绫罗绸缎。
她现在有品级在身,家里人都可以穿绸着锦了。
嫔妃们的三抬赏赐都是些珠宝首饰和布匹,很默契地没赏笔墨纸砚。
陈帆看了一眼官员们的表情,都是很怪异的,无法形容。就连一向超凡脱俗的中书令,神色也很深沉。
萧公公开口:“陈家人多,这些赏赐就不用再转赠他人了。”
陈帆低头称是,这般明晃晃的提醒,还真是少见。
小太监又捧来一个盒子。萧公公说:“这是乡君服饰。因相距甚远,未能亲眼打量,礼服若不合身,就辛苦府上绣娘改一改。”
陈帆应下,心里有点打鼓,她全家人的身形长像怕是都已经被人写了画了上报了吧。
她想起来了,中书令他们初到又一渡的时候,站在院子里赏花看树聊了好一会儿,是故意做给某些眼睛看的吗?可是那些看的人是隐身在哪里?
红枫他们赶来了,行过礼,就留下两抬布匹首饰,将其它赏赐抬到了东边院子,放进正厅北面的库房。服饰盒子和赏金留在了厅堂,要带去七家渡。
众人都进屋坐下。中书令打开册子,看了一会儿,就把它递给了唐超营。官员们轮流阅读了一遍。
唐超营看向萧公公:“这份册子本官还需誊抄一份,待本官将各项记录清楚,再还于陈姑娘。”
章辞对萧公公说:“我们今天就去七家渡,请公公与我们一同前往。”
萧公公点头,将那两位小太监和两位车夫介绍给众人:“二喜,三福,长进,长喜。”
小安快马加鞭赶回城,见到了柳大老爷。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陈姑娘被封为昌平乡君了!”
柳大老爷愣了一会儿,才说:“被封为乡君?”
“是的,萧公公辰时到达归云居,宣了圣旨。新设了昌平乡,将七家渡开运村和四个伪装村一带的村子田地山林河道都划归昌平乡,府邸就设在又一渡。”
“这乡是何种设置?”柳大老爷转不过弯来,但还是面露喜色,“我先去见老太太。”
老太太也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是有官身的人了?”
“不是官身,是封号。乡君县君县主都只是封号,不插手衙门的事务。”柳大老爷解释。
“不是还划了个昌平乡吗?昌平乡的事儿归谁管?”老太太有疑问。
柳大老爷呆住了。刚才只是觉得转不过弯来,谁知竟这么复杂?
“对哦,十几个村呢,跨了升平广运永昌三县,还牵涉熙平两州,一大摊子事归谁管呢?朝廷也没说设个衙门什么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这是看中陈丫头种地开河厉害,想多收些粮食多整治整治河道?那三县可都是穷县,那些地不是贫瘠之地,就是清溪河泛滥之地,那四个伪装村人去村空,谁去种地?”
这么一说,哪哪都是麻烦。
柳大老爷压低声音:“人估计会有的。每年冬天都会有大批难民流亡到京城附近的几个州县。会不会把那些难民送过来?”
老太太一下子坐正了:“哎哟,这可不得了。那么多难民吃喝都是巨大开支。”
“或许是我多想了。那么远呢,走过来可能死在半路上了。除非都是用船送过来。”
老太太摇头:“不不不,往往都是怕什么来什么。”
还真是。萧公公此时已经在和陈帆他们说难民的事情了。
陈帆看了一眼官员们,他们的神情更怪异了。
“多少人?可有登记户籍身份?”章辞问道。
“男女老少,共五千人,足够种地的人手。”萧公公说。
五,五千人?一个月要消耗多少粮食?还说足够种地的人手,名头找得真好啊,也不知健康的有多少。
“户籍就由这边登记,他们现在都是昌平乡的人了。”
陈帆差点没把牙根咬碎。五千人的户籍登记,多么繁重的工作。谁知道那五千人里有没有恶贯满盈的,有没有隐藏身份的。
封个乡君,摊上了这么多事。
“船会在今天傍晚到达七家渡。”萧公公继续补刀。
“船什么时候回程?”陈帆问道。
萧公公干笑一声:“这两艘船也是赏赐给乡君的,以后税粮进京也方便。”
呵,这算是直辖了吗?
唐超营把册子交给陈帆:“姑娘还是先看看,我再誊抄。”
陈帆打开册子。最前面就是讲土地范围,后面是讲各项事务处理办法。
她把册子递回去:“唐大人先誊抄吧,这上面的内容我还要细细阅读。”
陈帆叫来楚笙:“你跟陈月去拿十五贯钱,找王里正,向村民们买糙米,你们负责运送过去。”
楚笙跟着陈月出了门。
王家墩沸腾了,家家户户都想卖粮。王里正一碗水端平,只要是扬得干净的份量足够的,每家都买上一点。
陈帆他们收拾收拾,就出发前往七家渡。
柳家这边的绣娘帮工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大群人向七家渡出发。
女眷们都挤在老太太的院子里闲聊。
“这乡君是几品啊?”胡姨娘问道。
“我朝乡君是正四品。”大太太说。
“哎哟,那不是比县令还高?”好多人惊叹。
“这陈姑娘真是好福气。种了几个月的田,就被朝廷封为乡君了,以后也能穿绫罗绸缎,戴上好的珠宝首饰了。”胡姨娘满脸羡慕。
“你知道什么?”老太太没好气地说道,“那些地那些人都还是要交税的。目前还不清楚享食邑多少户。”
“还有一大摊子事呢,也没说设个衙门管管。”大太太说。
“那不就是有实权的吗?多好的事啊。”赵姨娘说。
“你又懂了?”老太太更没好气了,“她是有权抓人进大牢,还是有权给人派官?”
满屋子的人都不吭声了。
第228章 划归昌平乡
马车行驶得有点快,中午时分到了七家渡。
萧公公看着两岸大片大片的土地,问陈帆:“这些真是被淹之地?”
陈帆回答:“两边都是。现在都已成为中等田。”
就算之前有淤泥荒草有些肥力,这几个月又追了些肥,陈帆还是不想将它们称为良田。
“乡君谦虚了。能得这么高的产量,自然是可以被称为良田的。”萧公公并不买帐。
进了院子,萧公公夸赞道:“这院子盖得不错。”
“多谢公公夸赞。”陈帆随口谢了一句。
午饭荤素汤饭都有,萧公公直夸好吃。陈帆又去看官员们的表情,还是一副怪异的神情。
官员们都去午休,章辞将萧公公安置在另外一间客院。
华书吏忙着誊抄那册子上的内容。唐超营看着中书令:“那萧公公真是沉得住气,一副不认识章公子的模样。”
“他确实不认识章辞。”中书令说。
唐超营笑了笑:“就算这名字不是他的,人总是他吧?上面这是默认了?”
吏部员外郎武中肃神情凝重:“将陈姑娘封为乡君,是想折辱公子吗?”
中书令没有说话。
武中肃说:“后天我们就要启程回京。今天圣旨才到,一大摊子事情都交给一群娃娃?”
“这昌平乡也没说是封地,还说要交税交粮,这赋税很重啊。陈姑娘若是怜悯百姓少收税,就得多掏些自己的钱粮。若是想多赚点,百姓的负担就重。”唐超营的语气很无奈。
“反正崔刺史在这里的,就让他负责接待。我们现在就去转转?估计那帮孩子也没睡下。”
陈帆他们确实没睡下,只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七家渡的马足够多,一群人骑着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走了半个时辰,路过四个村子,陈帆看着沿途的景象都很萧条。很多树已落光了叶子,田野中也没多少绿色。
“萝卜青菜这些一年四季都可以种的,为何村边地头很少见到?麦苗也没见多少。”陈帆觉得很奇怪。
官员们之前巡查过,对情况比较熟悉。唐超营说:“这边的麦苗都长得不太好。升平县和永昌县旱过几个月,水稻歉收,有些地到现在都还未种上麦子。”
“为何不种?多少能收一点。”陈帆不明白。
“收不到多少。勤快的会种一点,懒散的就不种了。”唐超营说。
又走了一会儿,到了陈帆他们上次行动的青山村。村子里空无一人,野草已经长得很高,枯了一大片,只有少数是青绿的。
众人没进村,绕过村子向着昌河边上走。
“看出昌河流向哪儿了吗?”章辞问陈帆。
陈帆看向他:“当初某人说和我一起坐小船顺流而下,看昌河通往何处。我现在却发现昌河就在眼前汇入了清溪河。”
章辞耳根红了。官员们抿了抿唇,在憋笑。孩子们可不管,哈哈哈哈笑得很疯。
唐超营说:“这位置就是永昌县范围了。永昌县的一个尖尖角。”
“我好像知道那四个伪装村为何在这些位置了。”陈忠檩说。
大家都看向他。陈忠檩有一丝紧张,很快就镇定了:“这些地好像跨了四个县。七家渡和开运村隔岸而居,这段清溪河是往西北方向的,要么还是广运县境内,要么就是另外一个县的边角部分。”
官员们都笑了。“分析得不错。”唐超营夸赞道:“那边确实属于另外一个县,熙州的永安县。”
“河田村在开运村北面二十里,再往北只有两个小村子,那两个小村子的人估计也是被他们控制住了吧?这块地好像都是在他们的控制范围之内?”陈忠檩继续分析。
“不错。”唐超营继续夸赞,“这条昌河不长,从余州那边流过来的,也就跨了五个县。从这里往余州方向可进入淮水,沿清溪可以进入邗沟,进入长江,水运很方便。”
“这种四县交界之地,官府一般都不怎么管,也管不好。他们选的位置很巧妙。”武中肃说。
“一路走过来,好像没什么山林。”陈帆说。
唐超营指着远处的山:“那片山划归昌平乡了。”
“还没东头山和西头山高呢。”陈帆看向唐超营,“这边树也没多少了。”
“别看山不高,范围可是很广的,和东头山西头山一样,说不定还有老虎呢。”唐超营笑了笑。
“所以那些势力更安全了?”陈忠檩猜测。
“有道理。山那边的其他百姓不敢往这个方向来。”唐超营露出了笑容。
“我们上山看看吧。”中书令带头往山上走去,大家一起跟上。
这边的山坡比较秃,倒是方便了爬坡。大家很快就爬了上去,又向另外一处更高的山头走了走。
武中肃指了指山脚下的另外一个村子:“那个也是伪装村,叫吉祥村。”
孩子们的表情一言难尽。武中肃笑了:“你们这是什么反应?”
“这么喜庆的名字,偏生被一群匪徒占了村。”陈忠梁皱着眉头说。
唐超营用手指了指:“说是尖尖角,那边距离也有十几里路呢。”
这十几里路长的山岭,几乎成了隔断,护住了这块势力范围。不论这里属于升平县还是永昌县,都会成为县衙懒得伸手落脚之地。
“永安县那块尖尖角也归昌平乡吗?”陈帆问道。
唐超营点头:“也归昌平乡。那边没什么人住,都是树林。”
陈帆看向远处那片枯黄,嘴角抽了抽。山林山林,还真是山和林,都是些荒杂之地。
“有兴趣来打猎吗?”陈帆看向各位官员。
“借刀杀虎?”张九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中书令看了他一眼,他立即改口:“好主意。明天让那些官员们也一起过来,人多热闹。”
第229章 刺史送羊,县令送鸭
“这段的昌河与清溪河都没有桥。”陈帆说。
唐超营笑了:“这边没桥也无大碍,反正对面几乎没有人家,要过河可以坐船。”
众人开始下山。
“我们那里有地图,等回了七家渡我给你一张。”唐超营说。
陈帆说了声谢谢。那本册子上画的范围她还没细细琢磨,官员们有图,正好现在就可以看。
那些地图,他们都要画了往上汇报的吧?
七家渡到青山村这段路有四个村子,分别是何家边、刘家圩、红豆岗和钱家堤。何林挨个儿去找那四个村的里正。
其他人去了广运县的那两个小村子。
还真是小村子,清西村二十户人家,松林村二十一户人家。这边的河段也没桥,大家还得走到河田村那边,再往回走。陈帆看着那大片大片光秃秃的地,和那些低矮的砖房,心里有点沉重。
唐超营直接往清西村北面的一户人家走,那家主人姓石,是两村的里正。
唐超营没跟他多聊,只是通知他明天上午到又一渡那边去,有事商量。
路过河田里村,大家骑着马绕了一圈。
这是一个大村庄,有两百多户人家。同样是荒草丛生,村周围的麦田勉强有些长势,地里没什么菜。或许曾经有过菜,后来被周围的百姓拔了。
陈帆叹了口气。
回到又一渡时,很多官员已经到了,围在田边看牛羊吃草看药材蔬菜,就是没进院子。
见到中书令他们回来了,那些官员立刻围了过来。崔刺史为他们一一介绍,官员们行礼问好。
然后官员们开始自我介绍,中书令他们回礼,慌得那些地方官员的腰弯得更低了。
中书令示意陈帆上前,说:“这位是陈帆,新封的昌平乡君。”
地方官员的脸上都有意外的神情,但都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陈帆也向他们回礼问好。
大家也没说什么客套话,行过礼打过招呼就都静静地看着中书令。
中书令微笑,陈帆发现,那些官员的神情都好像恍惚了一下。
“诸位同僚舟车劳顿,还是快些进屋吧。”中书令微笑着说。
官员们满脸欣喜,跟着中书令他们往院子里走。青笈他们负责上茶侍候。
孩子们回主院。章辞看了眼崔云朗,崔云朗便走了过来。
“这次应邀前来的官员有十一个州的刺史,和五十六个县的县令。”崔云朗说。
孩子们一副吓呆的样子。这么多大官要来?
崔云朗笑了:“你们可真是荣幸呢,寻常官员都不能同时见到这么多呢。”
孩子们还是呆呆地,不点头也不摇头。
崔云朗看着陈帆:“庆州景州云州宣州崇州,你一定听说过,算是比较富庶,都是在夏国的东南面。淮州余州熙州平州你肯定也听说过,都是不算好的。就是淳州和祥州,你可能没怎么听到过。祥州在西边,属于边境地区。淳州就在临崖县和琅山县一带,南面靠江,也是边境。”
陈帆点头:“平时不怎么听人提那两州。庆州南面也靠长江?”
“是的。以长江为界,南面就是南江国了。”崔云朗说。
陈帆有点惆怅,她的故乡在长江南面。
章辞看着她,她这是想家了?
崔云朗没有察觉,继续说道:“听说中书令和严将军在这里,这些刺史和县令都是亲自来的。”
就算没有中书令和严将军,单是户部刑部吏部的那几个官员,也足够吸引他们前来。
崔云朗突然笑了:“十一个刺史,五十六个县令,招待得过来吗?”
陈帆笑了:“若是招待不过来,就让元丰县城的几家大酒楼停业一天,过来招待各位大人。他们应该会乐意的吧?”
崔云朗愣了愣,笑了:“乐意,当然乐意,他们要是真的来了,够他们吹一辈子的。他们会在酒楼挂上牌子,写上他们的招待故事。”
章辞也笑了:“或许真是应该这么做。”
招待是肯定招待得过来的。京官司地方官顶多排个十桌,每桌也不用太挤。柳家那样的大户,烧个十桌的饭菜,还是游刃有余的。
“你猜那些官员们都是带的什么礼物?”崔云朗神秘地笑着。
陈帆看了眼孩子们。孩子们开始思索。
“首先会排除珠宝玉器吧?”陈月说。
“为何?”崔云朗笑问。
“你神色如此神秘,可见不是寻常思路?再说那么多官员,若是都送珠宝玉器,我们这样的农户人家拿不出什么贵重物品还礼,两边都会让人诟病。”陈月说。
“有意思,继续说。”崔云朗笑了,“不过你们现在不是农户人家了,是有品级的。”
陈月不说了。陈忠檩接着说:“笔墨纸砚?”这礼物是万能的。
“确实有笔墨纸砚,但是还有更稀奇的。”崔云朗晃了晃身子。
孩子们冥思苦想。
“会有牛羊吗?”陈秀问道。
崔云朗一脸惊讶:“你居然会想到这个?”
陈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羊是贵族们才吃得起的,送头羊算得上是贵重礼物。”
崔云朗大笑:“还真是这样,刺史们送的都是羊。猜猜县令们送来了什么?”
陈帆不想猜,站了起来:“去后院看看就知道了。”
大家还没到后院,就听到了嘎嘎嘎嘎此起彼伏的鸭叫声。
“鸭子?”陈家人都惊呆了。
“对啊,每位县令送十只鸭子。稀奇不稀奇?”崔云朗抚掌笑道。
“统一的?”陈帆看着他。
“目前都是统一的。”崔云朗笑道:“估计后面来的也是统一的。刺史送羊,县令送鸭。”
陈帆看了看章辞。她跟他说过想养鸭,他是跟哪位官员提过吗?
或许,那些人在送信的时候就暗示了:“珠宝玉器不要送,太贵重也不实用,人家拿什么给你们回礼?文房四宝可以,家里孩子多,用得着。羊不容易得,挺好,大家都可以吃。鸭也可以。”
“今天宰羊了吗?”陈帆看向崔云朗。
“宰了啊,有新羊补充,家里的羊宰几只还是能接受的。我爹和柳家大少爷二少爷一起决定的。”
第231章 新礼服,门牌号
陈帆微笑:“正是,请教两位大人如何称呼?”
“不敢当,我们品级还不如乡君高呢。”那高个子嘴上说着不敢当,神情却仍然是傲慢的。
其他官员都忙着登记户籍,这两人倒好,不知躲哪儿去了,既不帮着登记,也不帮着维持秩序。那二十名护卫还知道站在人群周围看着呢。
“本官是丰州长史萧玉良。”那个矮胖官员说道。
才长史啊?一个长史就这么傲慢?
“本官英山县令陆如山。”高个子说。
这更小了,才县令。
这两人见到中书令他们是何等表现,陈帆没见到。眼下他们这副嘴脸,是没见得对其他地方官员有多尊重。至少那些刺史县令表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
“本官真是为章公子感到委屈。明明你种了两千亩地,种出的高产稻谷更多,怎么功劳都算在陈姑娘头上,让她得了个乡君的封号?”高个子明晃晃地挑拨。
章辞面无表情:“种子是陈姑娘提供的。”
陆如山嗤笑:“种子是仙种不成?不都是从其它地方买来的么。都是苍天庇佑皇恩浩荡,才让你们有了这么高的收成。要算功劳也是章公子功劳大啊。”
章辞仍然面无表情:“你对圣上的决定有意见?”
陆如山的脸涨得通红,瞪着章辞:“你别不识好歹,我是为你抱不平呢。”
章辞冷笑:“你去圣上面前为我说话,我会感激涕零。”
陆如山斜了陈帆一眼:“你这是什么狐媚本事?把这么好看的公子迷得神魂颠倒的。”他又看向章辞,“你瞧瞧你,给人入赘,还一心屈服,真给我们男子丢脸。”
唐超营一脸同情地看着陆如山,张九炎捻了捻手指。
晚餐很丰盛,除了萧玉良和陆如山,其他地方官都是赞不绝口。
中书令和文管事捧着两个盒子来到章辞的房间。章辞很诧异:“父亲这是?”
中书令看他一眼:“你没去找陈丫头?”
“过会儿去,听父亲说要来,就在这里等候。”
青笈过来上了茶,便退了出去。
“这是你娘为你准备的衣裳,你试一试。”
章辞动容:“娘为我准备的?”
他迫不及待打开一个盒子,捧出里面的一件衣服:“娘准备很久了?”
中书令的声音有点悠长:“准备了两个月,从里到外的都有。她想着你会长高一点,却不知何时才能穿上,就尽量往大了做。”
文管事又开始抹眼泪:“真好啊,公子这么快就能穿上这些衣裳了。要是再过些时日,公子又长高了些,这衣裳也不合身了。”
“这都是托陈帆的福。”中书令说。
文管事抹了把泪:“公子也帮了她许多。没公子照应着,她哪儿能成这么这事呢。”
中书令看着儿子:“你既选择了这个方式,就不要被外面那些杂音影响。能做些事情,就是好的。”
章辞穿上那件外裳,文管事激动得语无伦次:“真好看,真是太好看了。”
衣服并没有大多少。章辞的肩比她母亲想象的更宽,衣服的肩背部分正好;腰部有些宽松,收一收就好。衣摆有点长,或许把他的个子想象得高了点。
中书令满意地点点头,指着盒子里的其它衣服说道:“我给她报过尺寸,但这样式贸然改短了不好看,就这么拿过来了。说不定你很快又长高了。里衣是最近新做的,应该比较合适。”
章辞深深行了一礼:“请父亲代我向母亲问好,替我谢谢母亲。”
“你在这边照顾好自己,有空多写点信给你母亲,她就能宽心了。”
章辞起身,正色道:“那两位官员怕是给流民灌输了很多不好的想法。”
中书令淡笑道:“无所谓,到了你们这里就是归你们管。有不服气的,就让他们好好种田追求上进。只顾着牙尖嘴利挑事的,你们也无需手软。今天的秩序就很好,墨笺的鞭子不是空摆样子的。”
文管事的眼泪已经擦干,这会儿笑了:“老爷现在越发像是跟孩子说话了,以前是半句都显得多。”
中书令轻笑:“你也越发胆大了,编排起我来了。”
“哎哟,”文管事一激灵,“老奴高兴得忘形了。”
中书令起身:“你们把要做的事情计划周详,我现在去找那些官员拉拉家常。”
第二天一大早,官员们就开始誊写户籍,在小木牌上写村庄名字和门牌号。
小木牌是陈帆请柳家准备的。买了木料,按尺寸锯成一块块小的,再稍稍打磨一下边框棱角。
“我要是去村上找一个人,按着门牌号就方便了,号码不对就再换一家。看看号码也能知道一个村子有多少户人家。”一位县令说道。
另一位认同:“这数字确实比甲乙丙丁好数好记。我回去也这样试试,先把县城里的门牌号给理清了,顺便摸查一下人口情况。”
有些县令也说着回去要做的事,也有人提出疑问:“这数字是谁想出来的?我昨天抄了那么多数字,倒是非常熟练了。”
“字都有人想出来,数字肯定也会有人想出来的。”有人觉得好用就行,管它是谁想出来的呢。
“等这些事情忙好了,就请他们教教算术。”有的人脑子很灵活。大家一致赞同。
八点钟,乡君府牌匾正式挂上墙。孩子们都穿上了新衣服,越发俊俏可爱。章辞穿上礼服,吸引了全体官员的目光,虽然黑了点,可人是真好看啊。
有人不由得把他和中书令朝廷比较。这气度这风姿,还有点像呢。
萧公公在场,萧玉良和陆如山表现得非常安静。
陈帆觉得,几十位着官服的朝廷命官见证了这个挂牌仪式,祥瑞之气实在是旺得很。
流民中选出了四十人负责做饭。田里的蔬菜很多,久不见青的流民们眼里都放着光。
中书令变戏法似的让人拿出了二十把新锯子,几十把新斧头,几十把新镰刀。
“这些都是伐木队的。”武中肃笑着说。
这些又是刺史县令们的礼物?
四个村子查抄出来的工具,官员们都统一放置在仓库里,并记好了数量。现在正好发给流民们干活。
每个流民都参与到劳动中去。女人们把村上河堤上道路上的杂草割掉,由小孩子捧到指定的地去晒干。青壮年男子负责锄地,把土敲碎,土块里的草根也被小孩子们清理干净。
第232章 狩猎(加更,感谢江月满庭打赏)
严守陆领着军队过了桥。刚完成巢匪任务的士兵身上还带着杀气,官员们的神情立刻变得肃穆,浑身都绷得紧紧的。
“怎么这时候回来?”中书令有点奇怪。
“昨天出发得晚,就在半路上扎营了。今天早晨再出发,正好可以见到大人。”严守陆说。
地方官齐齐行礼,有些人的声音还在抖。
“你来得正好,我们准备去永山狩猎。”中书令说。
“全猎光的那种。”武中肃补充。
严守陆挑了挑眉:“这么狠心?”
“那地方必须清理一遍。没动物也不影响长树。”武中肃说。
“正好,我们现在有力气。那就出发吧。”
士兵们还没歇,就往永山的方向出发了。
萧公公拜见严守陆。严守陆回礼:“萧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萧公公呵呵笑道:“是圣上命我来的,给昌平乡君宣旨。”
严守陆一脸惊讶:“昌平乡君?”
“圣上封陈帆姑娘为昌平乡君,这一带都划归昌平乡。那永山也是。”
严守陆恍然大悟:“正好打点野味尝尝。琅山的野物几乎都被那帮山匪打光了,我们连野兔都没吃上两口。”
官员们都坐着船到了青山村。望着那些矮矮的山,很多人露出怀疑的神色。
严守陆笑道:“可别小看了这矮山坡,野兔野猪可不少哪。狼也有,听说虎也有。”
这个时代的虎还是叫虎,不用避讳。
士兵们给每个官员发了一把弓,和一个箭囊,里面装满了箭,还体贴地给每人发了一把大刀。
严守陆做了几下手势,士兵开始绕山行进。
中书令带头爬山,官员们连忙跟着往上爬。
才翻了两个山头,就见野兔在草丛里乱窜。官员们兴奋起来,即使有些箭在半路上落了地,他们还是哈哈哈地大笑着。
看别人的箭射不中,也是一种快乐。
有士兵跟着补箭。几位县令捧着野兔,乐得嘴角都咧到耳根了:“哈哈哈哈,我竟然亲手捧着这么一只野兔子。”
越往林子深处走,野物便越多。官员们也豪迈起来,挥着大刀直砍,砍不到也没关系,过程很爽。跑是不敢跑的,地上杂草丛生,跑起来并不方便。
陈帆带着几个文弱的官员拔野菜。
蒲公英是到处可见的,冬天时长出了嫩绿的新叶,正是好吃的时候。水边湿地上有野芹菜,长得很旺盛。车前草也是山坡上田埂边常见的。苦菜也找了很多。
乐呵了两个小时,每个官员手中都有野物,野鸡野兔獐子狍子都有,还有鹿和野猪。
“狩猎这么容易?”有些县令像是做梦一样。
“那是士兵们狩猎容易,我们就不容易了。”有的人很清醒。
“也不知那边有没有猎到虎。”他们只转了一个小范围。
大家找了处有泉水的空地。士兵们架锅的架锅,洗野菜的洗野菜的,捡树枝的捡树枝,宰杀的宰杀,忙得满面笑容。
火头军也跟过来的好处,就是锅碗瓢盆足够多。官员们不忍看刀子插进去,却能激动地看着鹿血流进盆中。
士兵们抱过来一摞碗,用泉水冲洗一番,每碗舀上一点,递到官员们面前。有些人连连摇手,有些人接过了碗,却面面相觑。
“就这样喝?”
“就这样可以喝,也可以和着酒喝。”说话的士兵添了添嘴唇,大有你不喝我就马上喝掉的架势。
那些人不再犹豫,仰头一干而尽,都闭紧了眼,抿紧了唇,整着脸都皱了起来。
“烈!”有人率先缓过来,夸了一句。
“有股气在周身运转。”要不要这么夸张?
也有反应强烈的,在那儿一个劲地做着吞咽动作,强忍着不适的感觉。
“把野猪胃给我,可以治胃病的。”陈帆对一个士兵说。
士兵爽快地答应了。
“野猪肉有腥骚味吗?”
“有啊,特别重,但是肉好吃啊。”士兵们又嫌弃又向往。
“我有个办法。先切成小块用水揉搓浸泡,洗去杂质和血水,再涂抹一层白酒,放入姜片和葱,静置两刻钟,就可以去掉些腥骚味。烧的时候放些八角和花椒煸一煸,再煮到烂熟。”
“这么麻烦?”
“还好的吧?我还没说腌制一个时辰呢,还没说用小火煮一会儿再揉搓洗净呢。”那样太费时间了,大家等不及。
“陈姑娘经常做?”
陈帆摇头:“我不吃野味,但是我对做菜熟悉,知道一些处理方法。”
陈帆用盐把野猪肚搓洗干净,塞入生姜片和胡椒粒,用针线缝合开口处。找了口锅加水煮汤。
野菜在开水中焯一焯,或凉拌,或煮汤。
有些官员们围着看士兵烤野鸡野兔,站着蹲着坐着的都有,全然没有往日的派头。
士兵们舍得放调料,野鸡野兔烤得油光闪亮,香味十足,咬一口,又鲜又嫩,吃的人眼睛都眯起来了。
鹿肉是放在薄石板上烤的,很干净,嗞嗞地冒着油花。陈帆和严守陆都准备了酒,男人们一口鹿肉一口酒,好爽。
陈帆取出猪肚内的姜片和胡椒,将猪肚切片。有几位官员挟了几片肉,舀了一碗汤。他们刚才已经听说了野猪肚可治疗胃疾。
烤肉吃得差不多了,野猪肉也煮得烂熟了,清香扑鼻,全无腥骚气味。士兵大口大口地吃着肉,喝汤喝呼噜呼噜响。
吃多了肉,再吃点野菜,喝点野菜汤,都觉得清爽无比。
“这样不容易上火?”唐超营现在也很懂了。
陈帆笑着点了点头。
吃饱喝足,大家开始返程。小睡了一会儿,就去交接稻谷。
看着一袋袋的稻谷搬出了屋,倒进他们各自准备的麻袋,官员们激动得直搓手。
一袋刚倒好,大家就急忙抓了一把稻子端详着,还捻了几粒看稻米的样子,神情更激动了。
“果然都是良种啊,颗颗饱满,比平常所见的谷子大多了。”
装好一袋就过秤,秤好就封袋,场上忙碌而有序。
严守陆他们回来了,还是敲锣打鼓回来的,从船上抬下了两个大家伙。
第233章 离别(加更,感谢蓝玉396打赏)
那是两只庞大的虎!官员们像孩子似的跑了上去,有些人还叫出了声。
陈帆的目光搜寻着队伍中的熟人。两个孩子飞奔过来:“大姐!姐夫!”
陈忠檐最先冲到章辞跟前,扑进他的怀里。陈忠柱没好意思抱陈帆,就去抱陈忠檩和陈忠楣,抱着傻笑着。
“你们受伤了吗?”陈帆问道。章辞那边已经开始上手检查。
“没有没有,”陈忠柱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们只是跟着看看,没遇到危险。”
“动手了吗?”陈帆又问。
陈忠柱压低声音:“最后一天动手的,就是前天。我们抱着自己抱了好一会儿呢。”
“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
陈忠柱开始和各位姐妹弟弟打招呼,陈雅眼里含着泪水:“哥哥你害怕吗?”
陈忠柱弯下腰,说:“哥哥不害怕。你看一看,哥哥是不是更潇洒更威武了?”
陈雅含泪点了点头。
陈忠檐也和兄弟们抱了抱。萧公公走过来行礼:“见过两位陈公子,恭喜两位陈公子,你们现在是昌平乡君的弟弟了。”
陈忠柱一脸懵:“昌平乡君?”
萧公公笑呵呵地解释了一遍。陈忠柱依然懵,但他还是和陈忠檐一起行礼:“谢圣上恩典!”
陈帆他们去看虎。
即便是死后趴在那儿,虎身上的每一寸颜色也都散发着王者之气。陈帆蹲下身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又去抚摸着虎头上的毛。
“两只虎皮都献给圣上,并一副虎骨。其它的大家看需要的分一分。”中书令对严守陆说。
严守陆点头:“虎血也都装着带回来了。今天吃可能太补,过犹不及,明天再吃吧。今天把虎肉分一分,少吃一点,明天再多吃一点。”
严守陆是个杀虎的好手,两张虎皮剥得很完整。虎骨被切成一块一块的,小心地盛在碗里,每个官员都分到一碗,只是虎骨的部位不同。
“多切一些肉,和虎骨虎血一起给柳家带回去。”中书令又吩咐道。
柳大柳二赶紧道谢。
“几位里正也带点虎肉回家,再每人一只野兔。”
几位里正激动得跪了下来,千恩万谢地拿着东西离开了。
“他们这回有口福了,不用再往乡君这儿孝敬。”有人在悄悄地咬耳朵。
严守陆很大方,给柳家的虎肉足有半只。
“现在天冷,过一晚上不妨碍,明天不吃的话就要处理一下了。”他照应道。柳大柳二又是连声道谢。
晚饭后,孩子们在正厅叙旧,章辞在中书令房中,依恋地看着父亲。
中书令慈祥地看着儿子:“能相处这么长一段时间,已经是苍天垂怜。我们各自珍重,希望下次再见面时,彼此都能更好。”
章辞红着眼点头。
“那箱钱我就留在这里,你们正是用钱的时候,黄金不方便零用,先好生保管着,以备不时之需。”
章辞的眼圈更红了。
中书令轻笑:“到底还是个孩子。等你正式成了亲,有了孩子,你哪里还会顾得上想爹娘?”
章辞的神情很委屈,中书令笑得更开心了。
章辞回到房中,陈帆在等她。
“大人们都收拾好了?”
章辞点了点头。
“时间真快啊,半个多月竟然一晃就过去了。”陈帆感慨。
章辞把她抱紧了。陈帆察觉到他的情绪,也抱紧他。
“以后你想家了就来我这里,我可以抱着你。”章辞拍了拍他的背。陈帆有点奇怪。
她想了想,说:“有些人,有些物,当你见不到指望不到的时候,似乎就不怎么会想;一旦能见到了在身边了却需要克制的时候,就会觉得难舍难分。”
“所以你是更苦的,连思念都是虚无飘渺。我有时太孩子气了。”章辞的语气闷闷的。
陈帆笑了:“十六岁确实还是个孩子啊。你能力很强,才华出众,但是想家的情绪是每个孩子都有的。只要爹娘还在,八十岁的还是孩子。”
章辞笑了一声,带着点哭意,把她抱得更紧了。
九月二十七,官员们都要启程离开。陈雅抱着中书令哭得眼泪汪汪的:“我会想伯伯的。”
陈忠檐嫌弃地看着她,却又孺慕地望着中书令。
中书令带着笑,把陈雅往旁边搂了搂,将陈忠檐抱在怀中。
陈忠檐耳根通红。
远来的刺史县令们都满怀喜悦。文官们狩猎的经历或许一生就只有那么一两次,他们能吃到鹿肉喝到虎血,还能带回虎骨,值得回味一辈子了。
他们还见到了传说中的中书令大人,见到了传说中的少年骠骑将军,足够他们在官场上骄傲了。
陈姑娘给他们每人送了两百斤高产稻谷,是大礼。陈姑娘家里的花是没见过的品种,开得特别好看,会客的时候很有面子。
总之,这一趟来得超值。
严守陆来的时候带了一千人,走的时候带了两千人,还有一千人留在琅山值守,等待朝廷的安排。
一艘大船驶来,萧公公通知大家离开。中书令他们将马和马车都牵上了船。抢粮的人留下了许多马,陈帆选了几匹,其它的都献给了朝廷。
船越行越远,直到看不见了,大家还站在河边,定定地看着。
两位侍女在身后行礼:“公子,姑娘,河边风大,还请早些回府歇息。”
这是中书令赐给陈帆的。
“你现在是正四品乡君,身边没有侍女,不合体统。”
陈帆婉拒:“我有楚笙和秦筝她们。”
“她们经常要出门,并不能时时伴你左右。有她们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些。”
看陈帆一副不知如何安排的样子,中书令笑道:“以后楚笙秦筝她们会更忙,你出门的时候也会更多,带着她们,总是可以帮你跑跑腿,照应一下。家中来了客人,她们也能帮你招待周全。”
这已近乎哄孩子的语气了,陈帆也只好欣然接受了。
“请姑娘为我们赐名。”两位侍女并没有下跪,只是行了一礼。
一定要改名字吗?
既然章辞的侍卫侍女都是竹字头,那她也取竹字头的吧。
她看着那个子高的:“你叫齐筠。”又看向另外一个娇小一点的,“你叫燕筇。”
第234章 开河筑堤,晚来天欲雪
史县令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师爷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我能感觉到你在看着本官。”史县令开口说道。
师爷这才开口:“这次原本可以作为主人的身份来招待的,现在却只是客人,也一直未能多说上那么一两句话。”
史县令轻哼一声:“那中书令一碗水端得极平,本官没少说上两句已是得了大面子。”
“可下官看着,那些大人对孩子们都是极和蔼的。”
“你也说他们是孩子了,我们跟一群孩子较劲?那个六岁的陈雅,九岁的陈忠檐,还能抱着中书令大人呢,我也去抱着他?”
师爷讪讪地笑了笑:“没曾想,那个陈姑娘这么快就得了封赏。女子想要有品级,也是极容易的。”
“你又糊涂了。”史县令睁开了眼:“你叫婉儿也去种田得封赏?多少人种了一辈子田,也就混个肚饱,那陈姑娘和他们是一样的吗?还有那身份证号,门牌号,对那些流民的安排,你真以为她只是种个田运气好?”
师父不吭声了。
史县令又闭上眼:“你忍了两天了,现在忍不住了?跟个后宅女子似的叨叨。”
师爷的脸涨得通红,却不敢再吭声。
“霄儿和婉儿上次与他们相处得还算愉快,以后让他们多走动走动就是。”
柳家沸腾了,大家都欣喜地围着那堆虎肉,说着虎肉会是什么味道。
两位柳老爷赶了回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那副虎骨。
“这两块是脊骨呢。”柳二自豪地说道。
“真的?”柳二老爷两眼放光,“那泡酒的效果是极好的,我们得琢磨琢磨,仔细点弄,可不能马虎。”
“这虎肉怎么安排?”老太太看着两个儿子。
“家里吃一部分,再邀几人来办个宴会。”柳大老爷说。
“那你得快一点,虎肉到明天就不新鲜了。”老太太说。
“是是是,我吃过饭就去请。”柳大老爷连声应道。
谢姨娘看着柳定康叔侄俩:“陈家两个孩子剿匪回来了,你们也可以去读书了吧?”
老太太瞅了她一眼:“你不担心他俩拉下进度了?”
“哎哟老太太,”谢姨娘轻拍了下自己的脸,“学堂那进度能一样吗?背再多却不懂又有何用?以前是我狭獈了。”
“你哪里狭獈了?你是两头都想要啊。”
“是是是,是我的错,是我认识不清。”谢姨娘好声好气地,老太太也不多话,就此搁下了。
陈帆这边安排人手将门牌都钉在了大门上。
“那边的大宅子空着给谁住呢?”有人不服气,惦记那些大户们的房子。
墨笺看了他们一眼,强大的气势压迫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第三天,流民继续割草、翻土、伐木。那些草白天晒晚上收,像菜一样伺候着,已经晒得很干很脆。
陈帆安排人手将草分到各处规划的田地,一把火都烧了。冷却之后,把地再犁一遍,草木灰就被埋在了地下。
交界处的河段久无人至。现在除了草,路况就很清楚了。
砍下的树枝基本上都晒干了,陈帆分派了炒土的活。
“把土像炒菜一样炒吗?”陈忠梁很好奇。
陈帆看了眼陈忠檐。陈忠檐分析:“用火把土炒一遍,土就成了熟土,就不会长虫长草。”
“还能这样?”孩子们都很惊喜。
“确实是这样。秦始皇的直道就是这样修建的。”陈帆说。
“那官道也是这样修建的?”孩子们很会联系。
“或许是的。”章辞半肯定。有些官道就是把土压实了而已,一段时间不走路不维护,照样长草。
炒土的活儿女人就能做,男子们还是负责耕地挖土,孩子们负责拔草运草。
“我好像没看到六岁以下的小孩子。”陈秀发现了一个现象。
“也没有很老的老人。”陈英也有发现。
陈忠柱神色凝重:“老的或许饿死了,太小的或许被……”
流民中有几个懂烧砖的,陈帆就让他们负责搭建砖窑,寻找粘土。
章辞懂一点烧砖的知识,砖窑的事就由他负责。
广运县那边划过来的范围很广,足足有三十里宽,四十里长。章辞带人在西边找到了一片粘土地,开始挖粘土。
河道是要挖的,冬天枯水期不整治,难道等春天丰水期再整治?
挖出来的河泥与河沙是能派上用场的。
河道挖了四天,挖出来很多泥沙,专门找一处地方堆放着,淤泥另外堆放在一处。加宽加固河堤的土就挖那些荒地上的,没什么肥力,那些荒地也正好可以捯饬捯饬。
流民们干活可以管饭,七家渡等村民也有想干活的,只要管饭,不要工钱。陈帆没意见,多些人手干活总归是好的。
几个村子,提供了七八个大石碾子,用牛拖着,将河堤一层一层碾平,压实。
“这大堤都修成官道了,是我们修的呢。”村民们看着焕然一新的河,,充满自豪。
十月初二是小雪。很应景,傍晚时像是要飘雪。
陈帆取出了酿好的米酒,倒在碗中,上面竟然真的浮着一层细细的泡沫。
她写了一首诗给章辞:“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章辞反复读了两遍,笑道:“通俗好懂,这意境却是极妙。这种天气,能有个小火炉,与你赏着雪景喝着酒,真是惬意。”
章辞不让孩子们围过来,叫他们自己去弄个小火炉,孩子们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陈帆笑着看他:“如此美景良辰,章公子赋诗一首?”
第235章 送鹿
章辞笑道:“美酒正温,新诗懒赋。”意思是他懒得赋诗。
陈帆笑了:“我曾经读过一首诗,说到冻笔新诗懒写,寒炉美酒时温。你这随口一说,倒是与这两句很像。”
“是吗?来,尝一口。”
陈帆抿了一口米酒:“下雪天气,会有很多赏雪宴吧?”
“这雪还没怎么下呢,到大雪时节,三九四九,那时候的雪景才好看呢。”
齐筠跟着楚笙到了柳家,见到了老太太。
“奴婢齐筠(楚笙),见过柳老太太。”
老太太笑道:“楚笙姑娘我听说过,这位齐筠姑娘?”
“我和燕筇都是中书令大人赐给昌平乡君的,乡君为我们新取了名字。”
“中书令大人真好!留下两个这么俊俏利落的姑娘。”
齐筠笑了笑:“乡君和公子猎到几头鹿,命我们送两只来。”
“替我谢谢乡君。”老太太道过谢,又叫人给她俩送来了礼品。楚笙她们也不客套,收下了。
齐筠说:“乡君惦记着家里人,无奈事务繁忙,抽不得空来城里看望。和柳四姑娘柳五姑娘也许久未聚,待她有空再来找妹妹玩。苏园那边的雪景或许不错,老太太若是有兴趣,可以和家人前去赏赏景,住一住,园子里菊花和蜡梅花开得正好。”
老太太点了点头,说:“两位姑娘就留在这儿吃晚饭吧,陪陪我这老婆子。”
齐筠轻轻摇头:“谢老太太盛情,我们还有事在身,就不叨扰老太太了。”
两人离开柳家,又去了田家,送去了一只鹿,说有空再和田姑娘聚一聚。
田瑞祥夫妇喜不自胜。大儿媳叶氏撇了撇嘴:“瞧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也没见她亲自过来送点什么,没邀请谁去做做客。”
田老太太气道:“你别这么拎不清。本就是乡君对我田家有恩,过后还记得和我们来往,又来送鹿,是对我们有义。你不去上门拜谢,还在这儿言语不敬?”
叶氏不以为然:“我上门去巴结她?她种了几个月田,就被封为乡君了,还真是好命。”
“她种几个月田就种出了亩产八石的稻谷,你管生意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把生意扩大几倍。你再看看人家的书斋和馄饨铺子,你想有那个命可你有那个脑子吗?”田老太太更气了。
叶氏仍在撇嘴。
“你既对她有意见,这鹿肉你也别吃了。”田老太太发话了。叶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气咻咻地走了。
齐筠和楚笙去两间铺子转了转。书斋已经正式开业,中书令亲题的那块匾稳稳地挂在门头。两人看匾看了好一会儿。
馄饨铺的生意非常火爆。下雪天气,很多人都想来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感受感受热闹的气氛。店铺里的菊花也是一大亮点。
“老爷的铺子也快开业了吧?”两人进了宅子,见到了管家冯安。
“就这两天了,铺子里都已经准备好了。”冯安说道。
“老爷真是沉得住气,一个铺子等了这么长时间。要不是公子已经安定下来,等个京城来人还不知等到何时呢。”楚笙的声音又生气又委屈。
“你可真是越发胆大了,敢在背后非议老爷了。”冯安拍了下掌,“公子身边几时断过人?一路上的安排都被你忘了?”
楚笙立马端茶:“哎呀冯管家消消气消消气,我就是想着那个明面上的店铺早点运作嘛。”
冯安指了指她:“离了京就变蠢了,你这阵子的日子是不是太好过了脑子不要用了?”
齐筠笑道:“是冯管家太慈爱了。”
“她就是变蠢了,到这个时候了还惦记当初安排的那个铺子,当初的形势跟现在的形势一样吗?”
齐筠点头:“是不一样了,老爷都亲自来了。这铺子里有公子熟悉的人过来吗?”
“文管事都来过了,还需要谁来?放些生面孔就好。那个铺子怎么做生意跟我也没关系。”
齐筠笑道:“懂了,冯管家辛苦了。”说着就和楚笙回了房。
陈帆和孩子们一起烤鹿肉。
“我们那天净忙着捉狼打虎了,都没看到鹿。听说你们那天烤鹿肉吃着很开心?”陈忠柱有点遗憾。
“我们就只吃了两小块,大姐说小孩子脾胃弱,吃几口就好。”陈忠梁说。
陈帆点头:“确实,吃太多难消化。鹿肉大温大热,体质热的不能多吃,体质寒的吃多了受不住。我们年纪小,隔两天吃一次比较合适。”
待鹿肉烤好,陈帆先挟两块给陈忠檐和陈忠柱:“你们先尝。”
陈忠柱吃了一口,就大呼好吃。陈忠檐皱眉看了看他,文雅地夸了一句。
陈雅笑嘻嘻道:“还是三哥这样可爱,显得肉也好吃。七哥你太斯文了。”
陈忠柱憨厚一笑:“七弟这样好,一看就是大家公子。大姐现在是乡君了,我们也要有公子小姐的风范了。姐夫就是不论什么时候都那么优雅从容。”
正在吃鹿肉的章辞:“……”
他咽下肉,说:“小孩子怎么闹腾都是可爱的,七弟可以再活跃一点。在家中可以随性一点,外人面前还是要注重仪态。”
陈忠柱点了点头。
青笈和缃简回来了,向陈帆汇报:“三个县衙的鹿都送过去了。他们都说谢谢乡君,让我们带了些笔墨纸砚回来。”
陈帆把一盘鹿肉递给他们:“辛苦了。”两人道过谢,在一旁坐了下来。
“杨培母子俩在家不太安生,一直都埋怨着呢。”青笈说。
陈月抬头:“那杨云呢?”
“杨云经常被那家人骂。他们被警告过,不敢动手,就常常动动嘴皮子。”
缃简补充:“之前齐家说要提前将杨云接过去,后来没再提,但是也没退婚。”
“那他们还敢骂杨云?亲家是有官身的,杨云不是应该被他们宠着吗?”陈英不明白。
“大概是齐家没送什么好处过来吧。”青笈随口说了一句,陈帆听着却不开心了。
“那两个孩子有去看过柳怀珍吗?写过信吗?”她问缃简。
“杨云写过,杨宏没写过。”
第236章 烧砖,计划铺路
陈帆放下刚搛起的肉:“齐家门风如何?那齐家公子人品怎样?”
她以前没具体了解过。
“还好。”缃简说得很简单,陈帆没再问。能说上一句还好,应该不是什么过分人家。
流民们现在已经不能叫流民了,他们住进了村子,该叫村民了,是昌平乡的乡民了。陈帆给他们发了几天量的粮食和柴火,他们这两天可以自己在家里做饭吃。
不会让他们饿着,也不会让他们吃太饱。干活的可以多领一份粮食,惹来很多羡慕的目光。
挖黄土的工场搭了棚子,黄土都没淋到雪。河泥河沙也都有棚子遮挡着。
踩泥的活在继续。冬天让百姓踩泥太冷了,效率也低。章辞就决定用牛来代替人力。在工场旁边挖了几个圆坑,坑底铺上平整的石块。黄泥加水拌好倒入坑中,牵来几头牛,蒙上眼睛,让人牵绳引着牛一直转一直走,不断地踩着搅拌着。
木匠们做好了几百个模子,各种尺寸都有,厚度只有平常砖块的一半。
边长一尺的规格是是陈帆提的,章辞提出过疑问:“面积大了会不会容易碎?碎了怎么补?平常盖房的砖小一点,换起来也方便。其它地方可以买到,不用担心材料不够。”
“京城里铺在地上的砖是怎样的?”
“京城里确实有这么大的,但是京城那边的工艺要求高,烧制时间长,烧出来的砖质量好。这边可能比较粗糙。”
陈帆看着他:“我就是想试试。”试试这种方方的地砖。
“要不尺寸小一点,用半尺见方的也可以。”她也不了解砖对马车的承受力。
章辞笑了笑:“几种都试试吧。”
河沙趁着天晴的时候不停地翻晒,基本上干了,用筛子筛出细腻的。石灰也从远处运来了。章辞按照他所知道的比例,让村民将黄土、黄沙和石灰进行充分搅拌。几百个村民将泥浆放入模子塑型,刮平,再脱模。
冬天的泥坯不容易晾干。工匠们就搭了几个灶,将砖块放进去用热气稍微烘干成型,再拿出来。
小雪飘了两天,天气就晴了,地上也没有积雪。很多窝在家里的村民都跑出来活动了,他们很想看看压过的地面状况如何。
还好,路上只是湿湿的,并不是烂烂的。他们试着走了走,粘脚,但还不至于踩成一个个泥坑。
大家都欢呼起来,以各种速度向工场赶去,去看那里做砖的情况。
两个砖窑已在这几天搭好,烧火烘过,像两座可爱的小房子。
工场的地上架子上摆着两万块泥坯砖,整整齐齐的,煞是壮观。
“怎么有薄的有厚的?”
“这么薄能砌墙吗?”
“这不像是砌墙的砖块吧?”
“听说是要铺在地上的。”有人消息比较灵通。
“铺在地上,那下雨天就不用深一脚浅一脚了?”
工人们开始往窑中放砖。
由于砖块的尺寸不同,章辞还和窑工们商量了一些摆放的方法和间距问题。他和陈帆全程看着工人们摆放砖块,看着砖与砖之间的距离是否始终都能保持规格。
为了保证烧窑的温度,章辞派人买来了一批煤炭,和木柴搭配使用。墨笺和缃简负责记录烧火的温度和时间,以及烧制期间还做了哪些操作。
两人带着孩子们到各处转了转。看百姓们翻地,除草,清理田中的石块杂物,看各村的路况,让孩子们记录,画图,分析修路和种植养殖计划。
等了三天,到了开窑的日子了。窑工们从窑顶慢慢地窑内注水。
孩子们不懂这个操作,自然要问为什么。
“如果现在就开窑把砖块拿出来,行得通吗?”陈帆先问了一个问题。
孩子们直摇头。
“里面的温度非常高,要晾好几天才能凉下来。要是现在就去拿,手指会烫得断掉的。”陈雅说。
“就是这个理。浇水是缩短砖块的冷却时间。水要慢慢地浇,慢慢地渗下去,在窑内遇上高温变成水蒸气,吸收窑内的热量,让里面慢慢地冷却。这过程还能使红砖变成青砖。”陈帆一点一点地解释。
开窑不是一时半会的事。陈帆他们看了一会儿就先回去了。
太阳渐渐偏西,砖窑边的百姓越聚越多。
窑门开了,陈帆很激动,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证烧砖的过程。章辞有点忐忑,他不知结果如何。
砖头被一块块地搬出来,传递到指定的场地上。围观人群的议论声沸腾起来。
或许是位置不同受热不均匀的缘故,砖块的情况有点差别。有些受温高的形成了一点釉面,像瓷砖。
女孩子们很喜欢这种砖,说这样的漂亮。陈帆就吩咐这样的砖另外摆放一处。
那边还在往外拿砖,陈帆和章辞已经开始测试了。
他们把砖平铺在地上,站了上去,也让孩子们站上去,或者踩一脚。
其他孩子的地砖都没事。陈忠柱死命跺了一脚,地砖出现了几条裂缝。他慌了,看着章辞:“怎么办?”
“没事的,”章辞笑了笑:“敲碎了还可以继续派用场的。”
他把那块地砖往地上一摔,地砖摔成了几片。他拿起一片看了看,又在地上敲了敲,对陈帆说:“这硬度可以了,铺在地上走走路足够了。马车也能走。”
“这么说成功了?”
“成功了。”章辞很开心。
回家的马车上,章辞不由自主地一直笑。陈帆也一直看着他笑。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他终于能控制自己的嘴唇了。
“我看到了一个傻子,就好奇地多看了一会儿。”陈帆笑着说。
章辞没恼,将她抱住:“傻子会烧地砖了。明天就安排人手铺路。”
陈帆微微点头,拍了拍他的背:“地砖铺一部分,熟土铺一部分,土砖铺一部分,这样昌平乡的每个村子都能有条好路可走。”
“土砖就是那种烘干的?”
“是的,这种烘干的土砖相当于炒熟了,铺路也方便,用在地势比较高的地方。河里和田里挖出来的小石子混点泥浆,也能铺路。”
初八,几千乡民以村为单位,分批到了指定的铺路地点。那些不愿意干活领粮的就围着看热闹,说风凉话。
“你们还真是傻,干活起码一天十文钱呢,现在几口粮食就把你们打发了。”
“没办法哦,不干活就没得领粮食,没粮食就得饿死哦。”
有人不服气:“百姓不都是要服徭役的吗?昌平乡也要服徭役的吧?这又不是乡君家里的私活,这是为全乡人做的事。”
围观的人继续嘲笑:“乡君可没说这是徭役。再说劳役哪有愿意服就服,不愿意服就不服的?”
墨笺他们也不插话,只是冷眼记着那些人的脸和身份。
第237章 有人来谈生意
远处一个石山村的里正过来谈生意。那边有座石灰石山,村民们就将大石块加工成青石板。
方里正给陈帆和章辞每人递了一块青石板,又往他们面前放了些碎料。
“请乡君和公子放心,我们村的青石板质地都是上乘的,紧密结实,经久耐用。乡君要为乡里修路,是百姓之福。这青石板是铺路的上好选择。”
两人没说话,只是端详着手中的板。
方里正犹豫了一下,说:“价钱方面请两位放心,绝对优惠,比我们寻常卖出的还便宜些。山上除了那些石头,都不长什么树和草,地头的收成也不高。村民们过得太苦,就靠这青石板挣点辛苦钱。”
章辞看了他一眼:“这青石板的收益村民能得多少?”
方里正深吸了口气:“生意主要是我负责的,除去给村民的工钱,想稍微赚点。平头百姓用不起这青石板,以前那些乡绅又强取豪夺,不按价付款,我有时付掉工钱就所剩无几了,甚至还要贴钱给村民付工钱。我挣得连村民那点苦力钱都不如,可这活要是停下来,村民又要骂我。”
“你一直如数付工钱?”陈帆问他。
“我一直都付。乡君和公子可以去村上查问的。我若是压榨村民,我倒是能过上好日子,可是我没那般做啊。”
“你把地址告诉我,我会派人去查。如果需要你们的青石板,我也会派人去找你。”
方里正惶恐地离开了。
“升平县还有这样的山?”陈帆觉得升平县的山远比元丰县的多。
章辞告诉她:“元丰县的西边也有一座大山,出产石英石,是做玻璃的材料。”
“我还没往西边去过呢。等忙完这阵子,我要在元丰县转一转。”
章辞笑了笑:“我们还可以走远一点,再往南就是长江了。”
“沿长江顺流而下?”
章辞讪讪一笑,喝了口茶。
广运县也有一位里正来推销青石板。章辞用同样的理由打发了。
“就让齐筠和燕筇去查吧,她们俩闲得都快把几千乡民都认熟了。”
最先修建的是南北方向的道路。炒熟的黄土混着敲碎筛过的煤渣搅拌,铺在河堤上,用石碾子压实。河堤下面铺石子路,材料就是河里挖上来的石块,以及各处荒地上清理过来的石块,锻烧敲碎,用泥浆搅拌,铺好,再压实。
“石子倒是很少用来铺路,你这思路不错。”章辞摸了摸陈帆的头。
“石头能砌成墙,自然也能铺成路。我家乡有很多石子路,这边也有小范围应用,我把范围扩大一点也很正常啊。”陈帆朝他手上掐了一下。
“河堤上能走路,为何还要在河堤下修一条路?”
“收庄稼运肥料方便一点啊。七家渡和刘家边也多条路走走。”
这两个村都是沿河而居,村民却都不往河堤那边走,没在那边踩出一条路,年年月月看荒草。
齐筠和燕筇查得很快。石山村的方里正是真心为民,却被盘剥多年。广运县那个说的是假的,里正自己就是个豪横的。
陈帆气笑了:“这广运县的风气还真是上下统一啊。”
“价钱我也问了,给得比较实惠。算下来比铺地砖省事,地砖还要我们自己拌土烧制,青石板叫人送过来就好。但是数量庞大的话,花的钱就太多了。”齐筠说。
章辞看着陈帆:“我们的地砖成本是不是有点高?”
“要烧制啊,煤炭贵啊。这还是在没计入工钱的情况下呢。”
“平时砌墙的砖没这么细腻坚实,成本没这么高。”燕筇说。
章辞点头:“窑工说过,有些砖窑烧两天,有些砖窑只烧一天,甚至小窑烧半天的都有。”
想想也是,卖给普通百姓的砖,有多少人舍得用煤炭去烧呢?都是砍点木柴,还想省点木柴,材料处理也各不相同。章辞试验的是三合土配方,硬度更高。
“你去找方里正,让他们明天送一千块青石板过来。文的武的都跟他们说清楚。钱可以酌情多赏一点给里正。”章辞吩咐,齐筠应下出去了。
他笑着看向陈帆:“青石板和地砖,你准备如何分配呢?”
“这可是个费脑子的事情呢。”那么大的面积,需要的数量也是很庞大的。
陈帆想了想:“我们院子前面是铺的青石板,要不这边都铺青石板?这样风格比较一致。”
“好一点的县城,街道上都是青石板,比如元丰县。差一点的,像升平县广运县,还有很多黄土路,或许还没炒过。”
陈帆笑了笑:“乡君府所在地,应该像城里一样。”
很多景区和古镇都有青石板路。古朴的灰青色砖面,周围的青山,屋顶飘出的炊烟,是很多人喜欢的风格。
人多力量大。几千人一天时间就把两边的河堤都铺好了,石子路也铺了一半,待这一半干了,再铺另外一半。
“怪不得要砍树呢。要烧柴,还要搭在路上。”
“不用木板围着,那些泥浆不就跑得到处都是?”
“还有木匠在大宅子那边忙呢,砍的树运到那宅子里去了,不知道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做些好看的桌子柜子,人一当官不都是大兴土木吗?”
“那宅子已经够好了,还要怎么整呢?”
他们说的是河田村的那座大宅子,在村子的最西面,不和其他百姓挨一块儿。
“平时用的很多砖就是这样的。”一个姓贺的窑工说道。
陈帆摔了一块砖:“质地虽不如之前那批青砖,也是有一定硬度的。”
“铺在地上足够好了,平平整整,防水防滑的。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哪个村子有青砖路呢。”贺窑工觉得这已经是上等村路了。
章辞点头:“村上用的砖就这样烧,那个窑还是烧三天。你们安排好上工和休息的时间。”
两人骑马来到了桥上村。
“这边没河也没桥啊。”陈帆看了看四周,又是一个名不符实的村子。
非常感谢书友们的支持,感谢初心,书友20221201010316488,感谢江月满庭,蓝玉396,感谢底,远诗,风筝无归期。昨天想多更一点,可是琢磨烧砖就费了好多时间。网上的数据各不相同,我还非得决定一个时间,记好书中的时间线。哪条路铺什么砖也纠结,还拿笔计算,多少面积,要多少砖,就像是我真的在装修铺路似的。有时候几个句子几个词调调改改也要好多时间。很费神,码字进度也不快。
第238章 昌平书院
各村的百姓都在修整村上的路基:拔草,铲淤泥,丈量,做标记,用木板围框子。等这批砖运到各村的时候,他们已经把准备工作做好了。
泥瓦工负责铺砖,其他人负责浸泡,递砖,拌沙浆,分工明确,秩序井然。
方里正带着人送来了一批青石板,马匹和车辆是乡君府借给他们的。方里正感激涕零,还带来了一队石匠和泥瓦工。
章辞微笑道:“方里正想得真周到,这些工匠正是我们需要的。这边都是领粮食干活,也不好给各位付铜钱,就还是给大家分点粮食。”
“谢谢乡君,谢谢公子,有粮食已是大恩。”工匠们忙不迭地感谢着。
这个时节已经没什么土建活可做,他们都闲在家中,能过来干活领些粮食,也能缓解一下家中粮食紧缺的压力。
墨笺把工匠们带到各处补充人手。
村上的路都是直接铺满,要走路的地方会搭好小木桥供人通行。
忙了两天,各村的主要道路都铺上了砖,另外一半石子路也浇好了。村民们开心得像过年一样。
接下来的六天时间,铺的是东西向的两条大道。
开运村和又一村之间的那条道铺的是地砖,延伸二十里,连接西边的桥上村。这条大道通往广运县城,铺好一点也是面子工程。
七家渡前面铺的是青石板,一路通往东边的十里岗。北面的何家边、刘家圩、红豆岗、钱家堤、青山村和吉祥村也用青石板路相连。村民都觉得很荣幸,河田村和松林村只是用石子路相连呢。他们干活也特别卖力。
这样,昌平乡十三个村子,都实现了村村通公路,村上有砖路。
成本也很重,青石板用了几千块,地砖要以万计。
陈帆心疼地抱着章辞:“那个桥上村不给我多好啊,我少铺几十里路呢。”
章辞拍了拍她的背:“那西边的黄粘土也不属于你了。”
陈帆捶了他一拳:“怎么就正好在那边上呢?那边也真是怪,连个村子都没有。十里岗也是,走十里才走到那么一个村子,周围十里又没人了。”
“所以这里荒凉啊。但是乡君不会继续让他们荒凉的。”
陈帆又捶了他一拳。
十月十六是大雪节气,但是没下雪,天气还很晴朗。河田村那座最大的宅子面前围满了人。
那是之前一个匪首的宅子,端的是高墙大院,宽敞豪华。其他乡民忙着烧砖铺路的时候,木匠们就在这里忙活。乡君府也受了好几天议论。
大门开了,墨笺甩了甩鞭子,声音传遍了全场:“现在都可以进去参观,注意秩序,不可随意触摸。”
乡民们规规矩矩地走了进去,只敢用眼睛看,不敢用手摸,更不敢乱走乱撞。
正厅有三间,摆着好多靠背椅和矮几,看着是个喝茶待客的屋子。正院是一个超级大的院子,还有个影壁,上面写的字他们也不认识。正房是三正两耳的,东西厢房也是三正两耳的。人们惊讶地发现,每间屋子里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桌子凳子,还散发着桐油的清香。
“这是要做学堂吗?”
“这么多书桌凳子,能坐好多学子吧?”
“起码能坐几百人。”
“那又怎样,我们又供不起孩子读书。”
东边那进的屋子里也是桌子,每张桌上还有一个小架子,挂着毛笔。
“快看快看,毛笔欸,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毛笔。”
“也不知道我孩子能不能用上这毛笔。”
西边那进的桌子比较宽大,椅子是有靠背的,看着像是给夫子们用的。
转了一圈,大家都好奇又忐忑地出来了。
戚里正开始喊道:“吉时到!”
大家正纳闷着呢,爆竹响起来了,很多人惊得捂住了耳朵。
戚里正说了一串吉祥话,乡民们就听清楚了最后两个字:“挂——匾——”
一块大匾被抬了过来,盖着红绸,扎着红花。
几个小伙稳稳地将匾抬上,挂好,揭开红绸,露出四个大字!
“昌平书院!”戚里正带头念到。
书院?这还真是个书院。
“我家娃能在这里念书吗?”有人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束脩贵吗?”有人直奔重点。
墨笺的声音传来过来,全场瞬间安静。
“昌平书院是为昌平乡的孩子们开设的,读书免费,笔黑纸砚自备。”
大家有点懞。读书免费是好事儿,可是笔墨纸砚还是要自备啊。
“我们没钱啊。”很多人纷纷说了起来。
“有钱没钱是你们的事。”墨笺冷冷地看着他们,“昌平乡君把这带最好的房子做了书院,是昌平百姓的福气。免费让孩子们读书,也是你们的福气,要珍惜这份福气。”
他停了一会儿,看了看大家的表情,接着说道:“这些天我可是听了不少非议,非议乡君府。”
很多人缩了缩脖子。
“昌平乡君的大义,岂是尔等能懂?今后记得老老实实做事,挣钱,让你们的孩子吃得饱饭,买得起笔墨纸砚。”
全场鸦雀无声。
“想读书的,不论年纪,昌平书院都欢迎。进了书院进得尊师守规,认真读书。有捣乱纪律者,成绩不合格者,一律清退。”
百姓们在消化着这番话。
“想读书的,今天就去各村里正那里报名,登记。明天可以正式过来上学。书院上学为半天制,时间是未时到申时四刻,共一个半时辰。夏天会延长时间。”
“有不懂的现在可以问。”
还问什么呢?想来就可以来,饭也不用在这里吃。
百姓们沉默着,思索着,静静地散了。
回去的路上,陈秀问了一个问题:“会有女孩子来读书吗?”
陈英说:“或许会有女孩子想读书,但是大多数人家会不允许。有开明的可能会同意。”
“今天都没有人问一问,女孩子能不能读书。”陈秀说。
“后面有个院子是给女孩子准备的,从侧门进入。明天看看情况吧。今天的匾已经挂上了,哪怕有一个女孩来,我们也要把女子院进行下去。”
正门口挂匾的时候,侧门处的一个院子也挂上了匾,只是站在外面看不到。要进了门,才会发现,那里有个昌平女子书院。
第239章 李管事成了李管家
京城收到了消息。冯夫人看着信件又是哭又是笑。
“母亲如今大可安心了,怎么还是哭得这般厉害?”大儿媳林浮玉抚着她的背,轻声说道。
冯夫人用帕子拭了拭眼泪:“我是又欣慰又心酸,我好好的儿子,要以那样的方式才能做点事。”
“能有他施展的地方总还是好的,昌平乡虽小,毕竟是有地有自主权的。以小见大,他日有机会也能做到更好。”
“这些你爹都跟我讲过,可我心里就是过不去这道坎。早知道不中那劳什子的探花。”
林浮玉笑道:“母亲又说浑话,幺弟即使考最后一名上榜,他的风采也是藏不住的。”
冯夫人停止了哭泣:“许是我年纪大了,心胸越发小了,几个月了还在念叨,年经时断不会这般难抒解。这阵子倒是忽略你们了。”
“哪有,母亲这阵子生怕看顾我们少了,一直格外上心呢。我们可比往日受宠多了。”
“这是抱怨上我了?”
“真不是,”林浮玉仍然抚着她的背,“不在身边的总是会多记挂些的。京城的百姓至今还为探花叹息呢。”
“我倒不是担心他的安危,死人永远比活人更让人记住。你们拘在京城的,都是些繁琐差事,受的夹缝气也多。我还是那句话,我就是想到那点就心里不顺畅。”
“母亲若是心疼我们啊,可得多为我们张罗张罗。”
冯夫人拍了拍她的肩:“母亲心里有数。”
齐筠跑了趟柳家,见到了老太太,带去一些茶叶干货。
“这可如何使得,御赐之物哪能随便转赠他人?”老太太心里清楚。
齐筠笑道:“这也不是转赠。姑娘和公子本就想请宴请各位,只是一直忙顾不上。怕放久了不新鲜,拿过来请你们辛苦一点自己烹制。”
老太太不由得笑了。
“今天来是有件事请示老太太。如今乡君府上事务繁忙,留在那里帮忙的人是否可以继续留在府上,把他们的身契转过去?”
“当然可以,那可是他们的造化。乡君府的下人,哪是农商之家的下人能比的。你们有要求尽管提,我们尽全力满足。”
“谢谢老太太,老太太最疼我们姑娘了。只是这边又要费心调教新人了。”
“有人出有人进是好事情啊,多少人巴望着有位子空出来,他们好升管事升管家升副掌柜掌柜呢。有新人进来他们也要打起精神,可不能被新人给比下去了。”
齐筠笑了:“人就跟水一样,活起来才好,柳家的生意也像这水一样,源源而来,日益充盈。”
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京城来的就是嘴甜,借你吉言,柳家定会蒸蒸日上。”
“那李管事一直负责王家墩和这边的往来事务,可否请李管事也一起过来?”
“行,他本就喜欢往那边跑,姑娘还给了他半亩宅子呢。这下子名正言顺了,他就更有劲了。”
李管事从街上赶了回来,在外院见到了齐筠,赶紧行礼。
“小人李胜,见过姑娘。”
“免礼。李胜,现任命你为昌平乡君归云居和苏园的外事管家,你可愿意?”
李胜激动地行了一礼:“荣幸之至!小人定当忠心耿耿,为乡君效劳。”
远远围观着的几个仆从也都激动又羡慕地看着。乡君府的一宅管家啊,身份一下子上升几个层次了啊。
“你家有哪几口人?”
“回姑娘,小人家中有一婆娘,姓卫,懂些针线厨艺。儿子十四岁,女儿十岁,都在柳家做事。”
齐筠点头:“你儿子和女儿可到乡君府做事。”
李胜喜得跪下道谢,齐筠也不拦着他。
“归云居需要两个洒扫跑腿养马驾车的小厮,一个懂花木的妇人。苏园两个懂花木的男仆,可带家眷兼顾打扫。你请示一下柳老爷,尽快将人员定下来。”
李胜连忙应下。
等齐筠去了内院,李管家边上立即围了许多人,争着报名自荐。
李管家只能负责推荐,作主的是柳大老爷。点了两家老仆去照料苏园,点去归云居的是小七和小安。
柳家将卖身契都给了齐筠。
李管家他们回院收拾东西。
“这么短的时间也收拾不好啊,这么多东西呢。”李卫氏一边忙着手上的,一边还不忘嘴上的。
李管家三下五除二就扎好了一个包袱:“能有多少东西?桌椅床柜都是柳家的,杂七杂八的不要也罢。值钱的东西带好,许久用不上的就送人,也拉一波人情。”
“这旧的送人会被人嫌弃的。除了衣服也没啥东西能送人,我连个匣子都想带走。”
“那就把新一点的外裳送人,我们带两身旧的去,里衣都带着。乡君府也会有衣服发的。”
小七和小安都是单身小伙,几样东西一收包袱一卷,就妥了。
边上几个小厮围着他们说些请求提携照顾之类的话,两人笑眯眯地听着应着。
众人很快就集合了,柳家派两辆马车把他们送过去。
“几位怎么称呼?”齐筠问道。
一位身材魁梧点的先开口:“奴婢闵丽,今年四十,拙夫叫柳良,今年四十五,在柳家做了二十五年了。我们这些做粗活的不用改名字。儿子儿媳一家还留在柳家,女儿还小,才十三岁,就跟着我们过来了。”
齐筠看向那个女孩,女孩有点害羞:“奴婢柳絮,在厨房做事。”
另外一个女人高高瘦瘦的:“奴婢钱珍,今年也四十,拙夫叫袁锁林。大儿子一家也是留在柳府,小儿子袁志福尚未成亲,跟我们一起过来的,在那辆马车上。”
人员都集中在归云居。齐筠宣布了相关任命事项和各自的职责,开始发放身份牌子。
红枫明确升为侍卫队长。但这侍卫队一直做的都是割草喂马之事。他接牌子的时候还笑着甩了甩头。
李管家激动地接过牌子,还抚摸了几下。采买的事也是由他负责,帐本由他记录,但是财务权在白菊手中。白菊住到归云居,总管内院之责,兼顾打扫内院,修剪花木。白菊也是笑着接过牌子。
年经一辈都被带去了乡君府,强师傅也跟过去了。
第240章 巡航,办公地点
陈帆带着孩子们在布置办公室。
“这是不是算一个小小的衙门了?”陈忠檩兴奋地问。
“差不多吧。”陈忠檐老神在在地说了一句。
陈忠檩坐在官帽椅上:“这感觉真不错。”
陈忠檐呵呵笑了:“四哥想得很美,忙起来要你哭。你这年纪写很多字会累得手疼。”
老四没被吓到:“写作业也会写得手累。”
陈忠柱也坐下了:“我们现在也要上值了吗?”
陈帆颔首:“是的,你们读书教书办公的地点都在这儿,早晨过来,傍晚回家,中午在这里吃饭,休息吃饭的地方在另外一个院子。”
几个男孩子有点蔫:“好忙噢。”
章辞笑了:“小麻雀开始当鸡用了?”
“你们那儿也这么说吗?我们说的是麻雀雀当鸡用。小孩子要挑大梁。”
“那我们还要下地吗?”陈忠梁问。
“看情况吧。”陈帆笑了笑。
回程的时候,墨笺把船开了过来。小家伙们兴奋得直嚷嚷。
“这船好大噢!有两层!”陈忠柱第一个喊出声,收到了亲妹妹的嫌弃:“一点也不优雅”。
“你那天还说我率直可爱,说七弟太斯文呢,怎么今天又变了?”陈忠柱不服气。
“我那天看你吃得香很开心。”
“今天看我不开心吗?”
“今天你这么嚷嚷显得你没见过世面似的,要淡定一点。”
“我确实没见过世面啊,我第一次上这么大的船。”陈大憨憨理直气壮。大家都看着他俩笑。
陈忠柱想拉一个盟友:“我们都很新鲜的好吧,九弟已经看傻了。”
陈忠梁头也没抬:“我这叫陶醉了。”
陈忠柱闹了个大红脸。
“哪天我们一起乘船出行吧?”陈秀很期待。
“完全可以啊,游半天一天还是可以的。”陈帆笑着说。
“就是河不够宽,还有河岸的风景不够好。”陈忠檐的语气有点遗憾。
“我觉得这么宽可以了,离太远了会害怕。岸边有些树,也还好吧。”陈英觉得很满足。
船往北开去,开到了伐木的地方。沿堤的一些树砍掉了,很长一段河堤清晰地呈现在他们面前。
“这沿岸的树都要砍掉吗?”陈雅提了个问题。
陈月回答:“都要砍掉的。有些树横在堤上,人不能行走。离堤岸太近的树也要砍掉,方便修整河堤。”
船慢慢地行驶着,楚笙和燕筇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这么久了,好像也没看到什么人。”孩子们嘀咕着。
“这两边都属于昌平乡吗?”陈忠梁问。
“地图上是的,到山林结束的地方就是边界了。”陈帆说。她今天就是想看看,这边的地盘究竟有多大。
渐渐地,两岸已分辨不出河堤在哪儿,只见得高高低低都是树。好在河面很宽,即使有树横架于河面上,船也有路可行。
行驶了五六里,周围越发寂静,丝毫虫鸣鸟叫都没有,静得让人心里慌慌的。
“那边是昌河,只是不知昌河与清溪河之间到底有多少地方。”章辞指了个方向。
陈帆冷笑:“这些面积都是要摊税的吧?”
“当然,按面积和人口算算上交多少税粮。元丰县地好人多,地税只要每亩两斗。这边几个县都是地广人稀,每亩要四斗粮。”
“这些还都不是耕地呢。”陈帆叹气,“那些林子进去危险吗?站树顶上可以看出林子里的情况吗?”
“站树顶上没关系,但是看不细致。真要是有个茅屋藏在里面,方向位置也不容易辨认。”
“广运县那边直线延伸了三十里,我觉得船也可以行二三十里的。”陈帆笑着说。
“这边又有山了!”孩子们的声音响了起来。陈帆转过头,真的,广运这边又出现了几座山峰,但是也不高,顶多一百米。
由于视线的关系,站在七家渡那边并不能看到这些山。
船行了二十多里,眼前豁然开朗,大片大片的荒地,远处才有田地纵横交错,才能看到村庄。
“这些不属于我们了吧?是永安县的?”陈帆看向章辞。
章辞点头又摇头:“这荒地也有一部分是我们的。我们还要来做点标记。”
“呵呵,”陈帆气笑了,“这很远的荒地派谁过来种植打理?派谁过来安家?”真是好算计啊,没人要的都扔给她了,那么重的赋税额压给她了。
“这边暂时不用管,反正也没人来侵犯领地。我们先把那边的地管好。”章辞笑了笑。
众人下了船,马车也牵下了船,沿着树林荒地行驶。
“这边也不知能不能绕回河田村。”陈帆心怀奢望。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车夫说没法走了,只能回头。于是众人又回头,乘船返航。
“这两边的林子倒是没砍光啊。”陈帆调侃。
“实在远,不方便。”陈忠柱跟了一句。
回到乡君府已经是大中午了,齐筠也带着人回来了。
“这么快?”你们还要说说话收拾收拾东西呢。
“马车稍微快一点就赶得上了。”齐筠笑了笑。
所以,柳怀荣那天带她慢悠悠地走了半天,一直保持着耗时最长记录?最快的大概是柳怀珍,一路狂奔回柳家的。
吃过了午饭,所以仆从护院都集中起来开会。
周婆婆是厨房管事,手下带一个厨娘,一个择菜洗菜的,两个洗碗打扫的。以往孩子们都会进厨房帮忙,现在孩子们没空了,她也需要添置人手了。
打扫的跑腿的端茶倒水的也作了安排。
齐筠和燕筇负责女院事务,女孩子们出行的时候她们跟随照顾。洗衣服的端茶倒水的也作了安排。缃简负责男孩子的生活。墨笺和秦筝总管大宅,跟着章辞。青笈专心负责造纸作坊和城里两家店铺。楚笙负责各处田庄,庄头和护院队长也作明确安排。
外院的小厮和丫环都分管了相应事务。强师傅和绣娘专心负责手艺。
陈帆看着院子里站着的那些人,有点恍惚。以往就是章辞那五个侍卫在忙,周婆婆他们帮着照顾照顾,怎么突然之间,她也要正儿八经的给一群仆役定额定岗了?
有些跑腿的活就要开始安排小厮们担任了。陈帆派了几个小厮,驾着马车去各村收书院的报名表,交待一些事务。
第241章 接送车,砖少了几块
去开运村的是李管家的儿子李哲鸿。他找了里正,说了报名表的事情。
里正将纸递给他,上面写着十个名字。
“都是男孩?”李哲鸿问他。
“当然是男孩,会有女孩子读书吗?”里正想当然地回答。
“你们村挺大的,只有十个孩子读书?”
“十个挺多了,以前村上都没什么人念书,这一下子突然多了十个呢。”里正还挺自豪的。
李哲鸿没说什么,又驾着马车去西边老远的桥上村。
桥上村都是流民安置的,有一百多户人家。上面写了整整三十个名字。
“这么多人想读书?”李哲鸿有点惊讶,两边差距有点大啊。
“我们都是流民,房子是借助的,田地还没分,不知道以后的生活怎么样。眼下有免费读书的机会,就先跟着读。哪怕买不起笔墨纸砚,识几个字也是好的,将来可以做做伙计帐户先生,多个活路。”代里正姜承达说得很诚恳。
“里正有远见。”李哲鸿夸了一句。
“乡君说这辆马车归你们保管,作为孩子们上学散学的接送车。”
“接送车?”姜里正惊呆了。
“是的,这辆马车负责接送孩子,车夫从你们村上选。将孩子们送到书院后可让马儿在那里吃草料,乡君会安排他们干活,到时候再把孩子们接回来。”
“听起来是好,可是三十个孩子马车上也坐不下啊。”姜里正疑惑。
“人多会派两辆马车过来,回头我会向乡君汇报。马车留在里正家,有什么事情可以骑马向乡君府汇报。”
“那你今天怎么回去呢?”
“今天有人和我一起过来的。”青笈还未出门,和他一起过来的。
“顺便问一下,这三十人里有女孩子吗?”
“有五个女孩子。”
李哲鸿挑了挑眉,竟然真有女孩子来读书?
陈帆看着各处送来的名单,觉得很好笑。
“这十个孩子好像有五个是原先租田的几家。”章辞记性很好。
陈月在旁边笑了:“开运村的风气还真是一如既往啊,勤奋的勤劳的都是要在夹缝中生存的。”
“还真有女孩子来读书呢。”陈英很开心,“我可以做女先生了吗?”
“我们都姓陈,称呼上怎么区别呢?”陈月问陈帆。
“可以喊名字啊,月老师,英老师,秀老师。”陈英开心说道。
陈月摇头:“我觉得怪怪的。”
“这个晚一步说吧。”陈帆也没想好。
“青山村的女孩子报了七个呢,那边人也不多啊。吉祥村的没有女孩子报名。”陈秀对比着村上的人数。
“原住民好像都没有女孩子报名。报名的三个村子都是新住进来的。”陈雅发现了重点。
大家心知肚明,都叹了口气。
晚上,林浮玉和丈夫冯昤说起了昌平乡的事。
“母亲今天又欣慰又心酸,以后幺弟做的事情越来越多,她是不是还要一直这样,或者更心酸?”
冯昤摇头:“不会,母亲知道越远空间越大,她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母亲每次想到幺弟,都会对我们好一点,生怕我们不开心。她是顾着眼前人了,可我又觉得是多享了幺弟的福。他在外面受苦,我们在这里得补偿。”
冯昤搂住妻子:“那我们就想办法去看看他吧,也看看弟妹。她对幺弟是真好。”
“走得了吗?别前脚走后脚就被人知道了。”林浮玉有点担忧。
“这倒是真的,来回起码半个月呢,装病也不是好理由。”
“先送些钱过去吧,他们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这次修路可是花了血本了。”
“就是,一棵苗的收益都没有,先花钱做了件这么大的事。”林浮玉压低声音:“你说那位会怎么想?”
冯昤摇摇头:“不好说。”
中书令也在和冯夫人说昌平乡的事。
“那边有消息来说,砖少了几块。”
“几千几万块砖还数清楚?我觉得我够细心,也不会去把砖一块块记清楚。”冯夫人觉得不可思议。
中书令笑道:“烧出来多少块,各村各处用多少块,都有记录。”
“确实要记细一点。这种大工程千头万绪,不记细致一点就是一团乱麻。只是那砖去哪儿了?”冯夫人嘴上在问,手却往上指了指。
“许是带过来看看吧。”
皇帝正端详着那几块砖。
“乡村道路,居然也铺上了地砖。”皇帝轻哼一声,太监于成临也不说话。
“还用了几千块青石板?多少百姓家中都没能用上青石板呢。她还真是舍得。”
于成临开口了:“陈姑娘对盖房子修路好像特别感兴趣。当初在王家墩就是立个户种个田,她愣是盖了个荷园,造了个苏园。她竟然还能把复廊造得如此巧妙。奴婢每次在御花园那条复廊转着,都不舍得离开。”
皇帝沉了脸:“御花园造的复廊居然是跟着一个民女学的。”
于成临也不描补,只是尬笑。
“这种砖烧得还挺好。”皇帝敲着那块烧了三天的砖。于成临又不接话了。
“你说她接下来会不会造桥?昌河清溪河那里造一座桥。”
“奴婢觉得会,估计还会叫人挖几条水沟,这是她喜欢做的,最初还被人称作挖沟姑娘。”
皇帝哼笑一声:“野草都割了,草木灰有了,地都差不多翻了,河道修了,工部户部那些人平时都干嘛去了。”
于成临缩成了鹌鹑。
太子也在看昌平乡的消息,手里也有几块砖。太傅坐在一旁。
“冯晙真是好造化,遁身出行,居然还能遇到那样一个姑娘,靠种田种出这番成绩。现如今跟着昌平乡君就跟宰辅似的。”
“太子慎言。顶多是个幕僚。”太傅沉声说道。
太子自顾自说着:“本宫的妹妹走得可真不值啊。”
“太子清楚怎么回事。京城百姓的惦记你都忘了吗?”
太子噎了噎:“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
太傅面无表情:“开河修路开荒种田造桥养羊,不论他们做什么,都是为大襄朝百姓做的,为天家做的。”
第242章 承包到户,分种子
中书令看着两个儿子:“晙儿需要葡萄籽,或者葡萄枝,你们怎么看?”
长子冯昤说:“葡萄的种植好像有点复杂,幺弟他们可能不熟悉,要不要把种植的农户也送几个过去?这要请示一下母亲。”
老二冯昶看了他一眼:“让农户也去见见幺弟?”
冯昤像是突然明白什么,面色一郝。
“你们外祖家种了很多葡萄,也酿葡萄酒。几根枝几颗籽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们会把事情做多大。太州王氏的葡萄产业如此兴盛,能让淮水以南的葡萄种植发展起来吗?”中书令说。
冯昤将信将疑:“他们能不能种成还不好说,哪里就能形成产业了?京城也有人种葡萄酿葡萄酒,不影响太州的生意。”
冯昶摇头道:“他俩一旦把葡萄种活了,把酒酿出来了,肯定会做大的。”
冯昤面色凝重:“到时候又要引起注意。”
“那还不能做事了?”冯昶不痛快了。
“还有几样种子你们分头找一找:防风,知母,甘草,核桃,西瓜。”中书令把纸递给他们。
“这些都是要种在什么地方的?”冯昶好奇地问道。
“沙壤地,荒着几百亩呢。”中书令说。
“沙壤地适合种这些?”冯昤觉得很稀奇。
“时间紧吗?”冯昶问道。
“不急,冬天也不太适合种,开春可以种。但也不要拖太久,早点送过去,他们安排起来比较宽裕。”中书令说。
清晨,各村里正都在召集村民。在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章辞安排人手对各村人口检查核对了一遍,每人发一块小木牌,写着村名和姓名,出门都应该挂在身上。
昌平乡所有土地都登记了一遍,插上了记号牌。有主的无主的,分成两种颜色。每户人家都分到了半分田自留地,用来种种菜,无需交税。
河田村是个大村,聚了一千多人。代里正叫徐阳,块头大,嗓门也大。他还找了块石头站在上面,海拔更高了。
“乡亲们,现在每家都有了自留地,过会儿还会给每家分田承包。男人女人男孩女孩都有!”
全场炸锅了。女的也能分到田?
“什么叫承包啊?”有人在问。
“跟租佃差不多意思。地不属于你,承包给你,但是交税之后的产量都归你。”徐里正大声答复。
“交税之后都是我们的吗?”很多人想再确认一遍。
“都是你们自己的,种得多留得多。”徐里正给予肯定。
人群又议论了一番。不用花钱就能有地,想想也是挺好的。
徐里正指着几张桌上的牌子说:“每块田都插了记号牌,你们抽到哪块牌子,相应的那块地就是你们的。暂时按每人一亩分配。家里人多的人少的各自排好队。”
村民们嗡嗡嗡地排着队。
“看清楚了,这边是一亩的,这边是两亩的,这边是三亩的。要抽几亩想清楚,地是不是挨到一块儿看你们自己的运气。”
“抽到了可以相互换吗?”有人问。
“这事你们自己商量,登记之前商量好,过后别后悔别吵架。”里正回答得很干脆。
每家都有代表来抽牌子,说清楚家里有几口人,要抽哪几种地。里正核对一下人数,就让他们摸牌子。
村民们对地的位置和号码都是有点印象的,抽到牌子就相互看看,商量商量。也有商量不成在那儿吵架的。
“这里有萝卜和白菜的种子,都是冬天可以种的。大家领回去就可以种,每样各一两。”
大家再次排队过来领种子,顺便把田地号码登记一下。
有性子急的,领了种子就去拿工具,往自留地上跑。
有人不想种,倚在墙上看别人忙碌。
“萝卜白菜有什么吃头?”有的人嫌弃。
“有萝卜白菜吃就不错了,你一个冬天都不要吃菜吗?”
“现在每天都有菜发下来呢。”
“那就发一辈子吗?过段时间就不会再发了。”
“这乡君府也是假仁假义的,这些天发粮发菜充好人,到时候就啥也没有。”这话引起了几句附和。
有些人四处看了看,惹来几声嘲笑。
“这么胆小?还怕被人听去吗?他们总共才几个人啊,哪能到处听人讲话?”
“不是怕,是人要自己靠自己。”有人这样说道。
墨笺远远地走了过来,那几个闲站的立即跑得没影了。
跑也没用,墨笺看有些地是无人在忙的,就问人去哪儿了。然后就到家里去找那些人。
“不想种菜?”他看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
“我不用吃菜。”小伙很有理。
“张二牛是吧?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光吃饭不吃菜?”
张二牛下意识地看了看腰间挂的牌子,有字那面贴着衣服,墨笺看到的是背面,他是怎么喊出自己名字的?
“我要是连人都记不住认不清,我还怎么在主子面前混?”墨笺淡淡地看着他。
张二牛哼哧哼哧说不出话。
“你吃也得种,不吃也得种。明天我再来检查。”墨笺说完就走了,张二牛在那儿颤抖了一会儿,扛把锄头下地了。
原住民也分到了每人一亩地,都喜出望外。
“这块地现在可以种些什么呢?”有人琢磨开了。
“种油菜吧,以前舍不得把地用来种油菜,现在多出了一亩地,这个时节正好可以种。我想多种点打油吃。”
这个美好的想法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
“种一亩油菜会不会太多了?”
“可以卖油啊,油价老贵了,我家平时都舍不得买油吃油。”
乡君府的人正好过来了。听得他们的想法,就告诉他们种油菜的好处:“种过油菜的地,土壤又松又肥,有利于后季水稻的种植,也是一种养地的方式。需要种子可以到乡君府来买。”
“还要买啊?不能发吗?”
“萝卜白菜种子不是发的吗?”
“刚住下的流民需要种蔬菜吃,就给大家发了点种子。对你们也是一视同仁也发给你们种子。但油菜不是每家必须种的,想种的就买,不想种的可以不买,你们也可以到别处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