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要去剿匪
陈帆正在章辞的书房里,和他一起写字。严守陆站门口喊了一声:“章公子,陈姑娘。”然后,就直接走进来了。
还没坐下,陈忠柱和陈忠檐就跟了进来,站到了书桌前。
章辞看了眼严守陆:“他俩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两小孩一脸茫然。
“那你们为何跟着他进来?”章辞问道。
“我就是觉得严将军会有事情跟你们商议,就想过来听一听。”陈忠檐回答。
“秘密的事情也听?”章辞看了他一眼。
“那也是一家人的秘密,我们可以听。”陈忠檐理直气壮。
“那也该把五个男孩子都叫起来。”章辞将笔搁在了笔架上。
陈忠檐摇摇头:“陈忠梁太小了,那两人又文弱,不麻烦他们了吧。”
严守陆哈哈大笑:“我要去告诉那两人,你说他们文弱。”
陈忠檐大大方方指向外面:“现在就可以去告诉他们。”严守陆不吭声了。
“都坐下吧,听严将军把事情说一说。”章辞称呼的是将军,两小孩子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了。
陈帆也搁了笔,看向严守陆:“您以前也常这样早有预谋,却临时通知?”
严守陆呵呵呵地笑了笑,随即收敛笑容,说:“我来跟你们说一下剿匪的事情。我今天出发,你们可愿意跟我去?”
如此直接!章辞瞪了他一眼。
陈忠柱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又眯起来了,一脸沉思状:“剿匪?今天去七家渡和士兵们会合吗?我们正面攻击,其他人员提前埋伏,伺机偷袭?”
严将军大吃一惊:“你居然也懂这些?”他看向陈忠檐,欲言又止。
“他聪明啊。”陈忠檐说。
这下严守陆越发确定了:“你们平时会谈一些作战的话题?”
两个男孩点了点头。
严守陆轻笑一声:“果然,在什么家庭,就做什么样的事情。你们俩决定跟我去?”
两小孩点了点头。
“这么冲动?不再考虑考虑?”
陈忠檐白了他一眼:“你到现在才说,不就是让我们仅凭一腔热血跟你走么。”
严守陆讪讪一笑。
“要准备哪些物品?”陈帆问。
“带好随身武器和几身换洗衣裳就行,别用好料子的。军中会准备水和干粮。”严守陆说得很随意。
“你们军中喝热水还是冷水?”陈帆问道。
“冷开水。能放心吗?”严守陆挑了挑眉,被章辞睨了一眼。
“下午帮你们做些肉饼?”
“不用。入了军中自是和士兵一视同仁。陈忠柱将来若是想从军,现在就要学着适应。”
“你在帐中就不另外吃些好的?”陈帆不相信。
“你别不信,我在军中和士兵们吃得一样,从不加餐。”严将军说得义正辞严。
“吃了肚子疼吗?”从锦衣玉食到粗粮糙饭,他是如何适应的?
严守陆笑了笑:“这两个娃娃总共才过了几个月好日子?这就吃不得苦了?”
陈帆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章辞说话了:“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吃过午饭走。明天清晨从七家渡拔营出发。”
陈帆看着两个男孩子,伸出了拳头。两人也伸出拳头,与陈帆的顶在一起,章辞握拳加入。
“注意安全。”陈帆和章辞齐声嘱咐。
“我们会的。”两个孩子郑重承诺。
午饭时,陈帆宣布了陈忠柱和陈忠檐要去参加剿匪的事情。一群娃娃都静静地看着他们。
陈雅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你们害怕吗?”
陈忠檐毫不犹豫地说:“不害怕。”
陈忠柱说:“有一点点害怕,但是再想一想,又不害怕了。”
“我的飞镖送给你吧,杀一个匪徒也算我立功了。”陈忠梁说。
孩子们都看向他:“你倒是会打算。”陈忠梁做了个鬼脸。
吃过饭,孩子们都去把飞镖和匕首拿了过来,放到两人面前。
“匕首不需要这么多吧?”陈忠柱不想带这么多啊。
“需要的,匕首会不小掉了,会被扔到匪徒身上,会被打到树上,会被借给同袍,多带几把才够用。”陈忠楣说。
陈忠柱无法反驳,就把飞镖和匕首都收下了。
章辞给他俩收拾了好多内衣内裤和毛巾。陈忠檐的表情一言难尽。
陈帆给了他们两贯钱:“说不定就会派上用场了。”
午觉是陈帆强迫两个孩子睡的,靠在椅背上打个盹。官员们也都来了,和陈家人一起送三人出行。
到了七家渡,士兵们见到两个孩子,竟然毫无惊讶的表情。
三人在主帐面前站了没多久,就有十一个人走了过来。众人进了主帐,里面已经坐着两个陌生人。
“他们两个是我的暗卫严一和严二,这次负责斥候的工作,已经探查了一些信息。”严守陆说。
“这是陈家的两个孩子,陈忠柱和陈忠檐。”严守陆先把孩子介绍给大家,又向两个孩子介绍千夫长和百夫长。
众人相互行礼。
严一摊开一卷布,上面画着山峦的图样,标着种种符号。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两个孩子,陈忠檐懂他的意思,就说:“我们知道这些符号代表什么,您说吧。”
严一便指着图开始讲解:“这是琅山,方圆百里,有很多匪寨,我们这次先端掉广运县这边的……”
他把几个匪寨的位置和规模都讲了,还讲了山间的地形。
晚上,两个孩子和严守陆住在一个营账。陈忠柱犹豫了几次,终于还是把问题问出来了:“匪寨有严一和严二这样的人吗?”
严守陆的表情很严肃:“或许会有,不可掉以轻心。”
陈忠柱了然,安心睡觉去了。第二天醒来时,严守陆正好从外面回来。
“两边都去巡逻了?”陈忠檐问他。
严守陆笑了笑:“去转了转,跟那些护院们聊了几句。几天过去了,他们都还在为那一贯赏钱开心呢。”
陈忠檐笑了笑没说话。
几位官员也要出去视察。陈帆和章辞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她看向章辞:“中书令那八个侍卫,估计跑过很多地方了,大人们这次出门的重点是什么呢?”
第212章 攻寨1
章辞笑着说:“察看村容村貌,了解各村的人口结构和收成收入。”
“会有虚报瞒报吗?”陈帆问。
章辞作势要弹她额头,她闪了一下。
“傻呀,这么大的官在面前,还有什么冤情苦情不能报的?”他继续伸手,摸了摸陈帆的头。
早餐时,陈雅的情绪比昨晚好了许多,饭量没减少。陈帆笑着称呼女孩子们是“四个小可爱”。
陈忠梁不乐意了:“我们也是小可爱。”
“说得对!九弟也是小可爱!”陈帆笑着说。
陈忠檩和陈忠楣不愿意认领“可爱”,表示已经长大了。陈雅立即说道:“那你们不可爱了。”
“不是不可爱,只是……”陈忠檩不知如何反驳了。陈月笑了:“连小妹都说不过,你还怎么在朝堂上和人辩呢?”
“这不是辩不过,这只是……”陈忠檩还是说不清楚。大家都笑了起来。
严守陆领着队伍向西出发,行军一天,到了一座琅山附近。陈忠柱和陈忠檐下了马,腿都站不稳了。
“腿疼吗?”严守陆问他们。
“疼!”两人龇牙咧嘴,大腿内侧像是被火烫着一样。
“整天骑马是这样的,以后适应了就好了。要不是怕你们体力跟不上,我还想让你们走半天骑半天的。”严守陆没把腿疼当回事。
两个小孩强撑着站了起来,挪着步子跟在火头兵身后,帮忙拿炊具,打下手。火头兵们也不愿让孩子多走路,都是尽量安排他们就近活动。
面是中午休息的时候就和的,到傍晚正好可以蒸馒头。士兵们在忙着揉面,切馒头,两个孩子就开始生火烧水。
火夫长姓雷,一边揉面一边打趣道:“你们这两个小娃娃,生火烧火倒是蛮像样的,怎么收养了你们还要干活吗?”
“乡下孩子会烧火很正常啊,我三岁就会了。”陈忠柱说。
“那你呢?你不像是个从小干粗活的。”雷火头看向陈忠檐。
陈忠檐很坦然:“小时候不会,后来就慢慢学会了。我还会切馒头包饺子呢。”
“真稀奇,男孩子还会做饭。”雷火头忘了自己也是在做饭的。
“会做饭不吃亏。”陈忠檐说。
火夫们开始切馒头,雷火头又开始絮叨:“你们那个大姐真有办法,发的馒头又大又好吃。我们倒是跟她学了一招。”
“大姐做饭很好吃的。”两小孩子不约而同夸了一句。
“那你们有口福了,天天都有好吃的。”火夫长挺愉快的。
严守陆走了过来:“你俩怎么自动加入火头军了?”
陈忠檐没抬头:“扎营没力气,恰好他们在这个地方做饭,我们就帮忙烧水了。”
“挺好,多少能发挥些用处。”严守陆甩下一句话,就走了。
刚吃过饭,天就漆黑漆黑的了。大山的黑影有种沉重的压迫感。初冬的风有了寒意,在黑夜中呼啸着。两小孩子在营帐内相互抹药。
“姐夫给的药真好,凉凉的很舒服,腿上没那么疼了。”陈忠柱开心地忽略了疼痛。
“姐夫的金疮药也很好,你想用吗?”
“不要不要。”陈忠柱直摇头。
躺了一会儿,陈忠柱没睡着,翻了几个身,还是忍不住问了陈忠檐:“会有人来偷袭吗?我们去偷袭吗?”
陈忠檐闭着眼:“偷袭也轮不到我们啊,领到任务的会去执行。有人来偷袭正好是落入圈套。我们营帐又不是主帐,不会成为主要目标。你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就开始战斗了。”
“你打过仗吗?”陈忠柱继续问。
“没有,以前一直呆在家里不怎么出门。”
“打过架吗?”
“经常打架,按规矩打。”
“那叫比试,不算打架。我经常在村上打架,外面谁欺负我妹妹我就打谁,可是家里人欺负我们,我们没办法。我一直想还手,可是我年纪太小,力气太小,打不过大人,只能一直忍一直忍。”陈忠柱又提到了以前的事,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一夜无事。
翌日清晨,除了留在营地的,其他人都分成两队出发了。
严守陆这队走的是正面,那条明显的山道。山路居然挺好走,走到半山腰,看到了一座寨门。
一个嗓门大的士兵开始喊话:“我等奉命剿匪,请放下武器,饶你们不死!”
没人理他们,将士们也不恼。这种小寨门就是最外围标志一下地盘的,高兴的时候安排两个人守着,懒得管理的时候就让它孤零零地树在那儿,没什么防御力。
一个士兵上前,挥起砍刀,三下五除二,就把寨门砍倒了。
一个笼子打开了,几只兔子飞快地窜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陈忠柱双眼圆睁,用兔子打头阵?
几支箭飞了出去,射中树干,或是擦过树枝,落向别处。
没有什么机关启动的声音。严守陆一挥手,队伍再次出发,沿着山路往上走。
山势变陡,马儿逐渐走得吃力。大家下了马,留下几人守着马匹,其他人继续登山。
走了小半个时辰,前方又出现了一道寨门。这道寨门明显高大气派多了,守寨门的人也有许多。
那个姓袁的大嗓门又把刚才的话喊了一遍。守寨的也不废话,直接一轮箭射了过来。
没射到。军队不在山匪的射程范围之内。
第二轮箭又射了过来,带着远超之前第一轮的气势,疾速袭来。士兵们早已退后几步,举起盾牌,将箭挡住了。有箭从缝隙中漏进来的,也是碰在盔甲上,或被刀挡住,没造成伤害。
落箭的声音刚停下,士兵们就迅速向两边散开,站到大树下。两旁不是悬崖,他们有足够的活动余地。
几块大大舌头滚落下来,士兵们却早已避开了。
几名弓箭手爬上了树,拔开了火折子,将箭头上的油布点燃,拈弓搭箭,箭矢带着猛烈的攻势飞向寨门,有人中箭了!寨门沾上火星了!
这几天是晴天,寨门遇火即燃,周围的枯草沾上火星,也迅速燃烧起来,守门的士兵乱成一团,不停地拍着身上的火,在地上打着滚。
第213章 攻寨2
上面的山匪似乎又来了一批,也射出了火箭,却没射中一个士兵,不是被粗壮的树干挡住了,就是早早落在了地上。那些山匪的力气,好像都不怎么大。
树皮上的火苗还没来得及蔓延,就被士兵们挥着厚布扑灭了。一些枯草被火星点着了,迅速燃烧起来,随即又射来一批箭,燃烧起来的草更多了。
士兵们不慌不忙,挥着布灭火。树顶上有弓箭手望哨,对方射箭时,他们就出声提醒,士兵们后退,然后弓箭手射箭,山匪那边又传来一阵惨叫声。
士兵们趁机灭火。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一批箭射过来,力道却更不如前了。
远处有厮杀声隐隐传来,是另一路军队在进攻,战况听起来比较激烈。
弓箭手又射出一批箭,射中了一些山匪。之后,对方就再没有箭矢射过来。
远处的呐喊声越发清晰,刀箭碰撞的声响充斥其间。士兵们扑灭了火,慢慢地向上移动着。
头顶响起一声唿哨,严守陆喊了声冲,士兵们就像潮水般冲向寨门,冲向守门的一群山匪,两人一组手起刀落,山匪接连倒在了地上。
陈忠柱和陈忠檐这回拿的是长刀,但是他们只跟在队伍后面,没参与厮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都不能动刀,这是严守陆给他俩定的规矩。
守寨门的山匪很快就被解决了,士兵们冲向第一幢房子,将其团团围住。两我士兵砍向大门,随即侧身,再继续砍门。大门洞开,两侧的弓箭手分别向着屋子里斜向射箭,屋子里有闷哼声,亦重物倒地的声音,也有一批箭从门洞里射了出来,同样没射到任何士兵。
两道身影突然出现,纵身跃进了屋子,伴着刀剑入皮肉的声音,是一声声痛苦沉闷的惨叫。
那两人又走了出来,一人拽一个弓箭手跃上了屋顶。严守陆挥了挥手,士兵们向另外一幢房子行进。
远处的厮杀声还在响着,严守陆这边已经解决了几处房子的山匪,向着厮杀的方向直冲过去。
前方有一群人在混战,严守陆他们加入了战斗。
山匪们没料到背后会有人袭击,瞬间倒了一片,前方的士兵武力大增,砍杀的动作突然变得凶狠利落,山匪们很快就处于下风。
又有士兵从另一个方向涌了过来,山匪们越发招架不住。
陈忠柱和陈忠檐背靠背地站在一棵树旁,盯着山寨的方向。一名弓箭手站在他们身旁,同样望着山寨的方向,随时准备射击。
一刻钟后,混战结束,场上的山匪全被歼灭。
陈忠柱两人只向那边看了一眼,就赶紧转过了头。
士兵们在检查处理伤口,严守陆边巡视边询问着:“伤口要紧吗?”听得士兵们说都是小伤口不要紧,他面上的神情缓和了。
“都坐下休息吧,注意警戒。”严守陆说着就坐了下来。
一个姓常的百夫长还有心情拿陈家两兄弟开玩笑:“这两个小家伙胆子挺大的,今天看这场面竟然没晕过去。”
严守陆嘻嘻一笑:“晕过去就拿水浇醒。”士兵们都愣了愣,你是当真的吗?
很快他们就笑了,将军也拿他们开玩笑呢。
两个小孩还保持着背靠背的姿势,士兵们也不叫他们过去一起坐。
陈忠柱小声问道:“他们坐这儿也是一项计划吗?”
陈忠檐想了想:“好像是的,大概有很多计划是我们不知道的。我们听到的只是一部分。”
“还有一些人在哪里?那些会飞的人在哪里?”陈忠柱又问道。
“你就直接说暗卫,他们肯定是藏在主院附近,那些士兵估计也是。”陈忠檐说。
士兵们休息两刻钟了,山寨里还是静悄悄的。那座主院里毫无动静。严守陆站起身,士兵们也纷纷站了起来,迅速列队,向主院的方向出发。两小孩子跟在队伍的中间。
士兵们没将主院包围起来,只围了东面和南面两道墙。陈忠柱一抬头,赫然发现院墙边的一棵大树上,坐着一个暗卫。
你为什么会坐得这么明显?
树上响了一声唿哨,弓箭手举起了弓箭,箭像雨点一般落进院中。又是一声唿哨,声调变了,弓箭手又射了一波箭,箭的气势比刚才更凌厉。
第三声唿哨,两道身影跃过墙,将大门打开了。陈忠柱看得两眼放光,他看了看陈忠檐,却发现他那个七弟面无表情。
士兵们冲进了院子,涌进了二门,跑向了后院,看到了院子里的一大群人。
有女人,有孩子,都被绑着,一个一个被山匪抓在手里,挡在身前。士兵们不约而同撇撇嘴。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的站在人群后面,对着严守陆说:“你就是那个骠骑将军?”
严将军点头,并不说话。
“大襄朝是没人了吗?让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做骠骑将军?”大块头嘲笑道,严将军面不改色,丝毫不予理会。
大块头觉得没劲,皱了皱眉,说道:“你们不都是喜欢玩声东击西吗?为何你们还是从正门打进来了?”
常百夫长笑道:“我们本来就是打算从正门进来的,毕竟是朝廷的军队,哪能从旁门左道上来呢?”
“那你们还在侧面安排这么多人?”大块头有点恼怒。
“肯定啊,毕竟你们安排了这么多人呢。”常百夫长笑呵呵道。
“放我们走,不然就让这些百姓死在你们的刀下。”大块头不耐烦聊天了,开始谈条件。
“你会轻功吗?你有内力吗?”严守陆开口问他。
“练那玩意儿干啥?天天钻树上偷看趴人家屋顶偷听吗?”大块头很不屑。
“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用内力发飞镖是什么样的。”严守陆话音刚落,几枚飞镖就向两个匪首飞了过去。两人中镖,倒在地上。人质还没反应过来尖叫,其他山匪还没来得及惊呆,又有更多的飞镖飞了进来,将那些山匪击倒在地。
人质这会儿开始尖叫了,很快又发现自己安全了,止住了叫声,开始痛哭流涕,庆幸自己劫后余生。
陈忠柱睁大了眼,望着这群人质不断变化的表现。
他们正哭着呢,又有一队士兵跑了过来。
第214章 你们下山去吧
领头的是钱百夫长,他向严守陆报告:“后面各处都查过了,没什么异常。”
“我们去看看粮仓,这边先收拾一下。”严守陆说着就带头走了出去。
后面的地势很不平坦,走起来一脚高一脚低。大家走了两刻钟,才走到一座高大的房子面前。大门敞开着,里面是堆得挨到屋顶的稻子和麦子。
严守陆在粮仓里转了一圈,就出了门,往后山各处巡视一番。
陈忠檐他们没去后山,就在主院里转了转。看着那个藏宝库,两人的眼睛都睁得跟铜铃似的。
“一个山寨就抢了这么多珠宝器物?他们劫杀了多少商队啊?”陈忠柱觉得不可思议。
陈忠檐想得更多:“被抢的这些商队,都是从哪些地方运来这些宝物,又是要将商品卖向哪些地方?那么多商人被杀了,又有多少是被地方官衙登记在案了?”
陈忠柱看了看他,开始思考其它问题。
很多地方都有尸首,士兵都在忙着将尸体拖出院外。
“这些人是那些暗卫来解决的吧?”陈忠柱猜测着。
“应该是的。”陈忠檐赞同。
“县衙派人来剿匪,肯定会很艰难。今天正式动手只有一个时辰,但是敌情探查和兵力布置都花费了相当多的心血。还有那些暗卫和弓箭手,根本不是一个县衙和州府能拥有的吧?”陈忠柱看向陈忠檐。
“分析得很好。没这些条件,就只能在山里面跟着山匪钻来钻去,被他们围着打。”陈忠檐说,“你要不要写篇文章?把整个作战过程都写下来,分析一下用了哪些计谋?”
陈大憨憨很开心地接受了这项作业。
几个士兵将厨房里的食物都端了过来,给那些被抓的百姓。大家看着这些食物,还有点将信将疑。
“赶紧吃吧,吃饱了休息一会儿,帮忙把寨子收拾一下。到时候给你们发点粮食,你们下山去吧。”常百夫长说道。
五六十个百姓感激地跪在地上磕头,连声地说着谢谢。
严守陆转了一个小时回来了,主院这边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这些你们没动手吧?”严守陆指着那间宝库。
梁百夫长笑了笑:“都在等将军回来呢。”
严守陆点头:“考虑一下留在营地上的同袍们,挑些小而精的。”他挥了挥手,就去找陈家兄弟俩。
两个小孩子正在马厩看马吃草。
“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马还没看够吗跑这里来看马?”
“我们上来的时候是弃马上山的,他们的马是从哪里走的呢?”陈忠檐问道。
“我们是人多,骑马不方便。一个人骑马还是可以的。其它也有可以骑马的地方,让马儿自己走走就知道了。”严守陆吹了声口哨,一个暗卫出现在他们面前。
“把这两匹马放出去,你跟着看一看,从哪边走的。”严守陆说着,就解开了两匹的缰绳,在马屁股上各拍了一下,马儿一声长嘶,冲出了马厩,暗卫也跟着冲了出去。
“你们把前面都看过了?”严守陆问两个孩子。
两人点头。陈忠柱说:“我还看到一些种菜的地方,看到他们养的猪牛羊。”
严守陆笑了:“你们家里就有这些,怎么跑这儿来了还看这些?就没找找草药?没找找稀奇的花草树?”
“就是因为家里有这些,看到才觉得亲切啊。每次看到这些,都会想着真好啊,有粮食,有鸡,可以吃饱饭,可以吃到鸡蛋。”陈忠柱说。
严守陆收敛了嘻笑的神色,说:“后面还有一大片田地呢,这山间有水,适合种庄稼的地方很多。毕竟那么多山匪要吃饭呢,总不能都靠抢吧?”
“山匪肯定不会自己去种田吧?那些种田的百姓呢?”陈忠柱问。
“被山匪杀了一些,幸存的还在后山,已经有人送饭过去了,会把他们安顿好的。”
三人回到了前院。火头军在厨房里做饭,严守陆写了一张信笺,卷好放进信筒,系在一只金雕的脚爪上。
陈家两小子看到金雕就两眼放光,一下子扑了过来,却都生生地止住了脚步,保持一定的距离,眼睛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金雕。
“喜欢吗?”严守陆问。
“喜欢喜欢喜欢。”两小子一个劲地点头。
这只雕大约两尺多长,身体粗壮,栗褐色的羽毛,背面有金色的光泽,黑色的爪子像铁钩一样锐利。它昂首站在桌上,优雅而又威严。
金雕转过身来,看着两小子,两人顿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向他们袭来,隐隐有腿软之势。
严守陆勾了勾唇,手指微动,金雕张开双翅,似有泰山压顶之势,又像是呼地一下就以把他俩扇出屋外。
两小子呼吸凝滞,极力保持着镇定,双脚牢牢地钉着地面上。严守陆露出了赞赏的神情。
“它叫和风,只是雌鸟。还有一只雄鸟,叫细雨。”严守陆说。
两小子的嘴角抽了抽,是谁起的名字?
严守陆抱着金雕走出了屋子,它飞了起来,盘旋两圈,发出一声嘹亮的号叫,向远处飞去。两小子依依不舍地盯着那不断远去的黑点,碧空中什么都看不到了,还在那儿盯着。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我终于知道那种感觉了,我现在想的就是金雕远影碧空尽,唯见浮云天际流。”陈忠柱喃喃自语。
这下子轮到严守陆嘴角抽了:“你们兄妹俩改诗的本事倒是不错。你那两句诗从哪儿学的?意境这么深远?”
“大姐教的。”
“你大姐若是在京城,我倒是想看看那些才女们是何等表情。”
陈忠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别想那些。”
严守陆眼梢微挑:“脾气不小。”然后强行转换话题,“它是我在十四岁的时候驯服的。”
两小子立刻就被带偏:“十四岁?怎么训服的?”
第215章 有的百姓不愿下山
严守陆笑了笑:“北胡的猎人都以驯鹰训雕为荣,能拥有一只自己的猎鹰或金雕,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
两小子端来了小板凳,毕躬毕正地坐着,一脸崇拜地望着他,静待下文。严守陆突然觉得,这比他当初训雕的时候还荣耀。
“那年,我带了很多粮食,跟着一位老猎户去了一处悬崖,在离悬崖不远的地方搭了个简陋的窝棚就住下了。雕和鹰都会在悬崖上筑窝育雏,我要在小雏鹰刚刚满月,翅膀还没太硬的时候去抓。”
“母鹰出去捕猎了,我们爬到了悬崖上,用一根结实的绳子垂下来。老猎户将绳子的一头拴在石头上,我抓着绳子的另一头从悬崖上降下来,一直降到鹰巢旁边。”
两个小孩子的呼吸变得粗重,紧张地望着他。
“你这么信任他?”陈忠檐看着严守陆,问题很尖锐。
严守陆笑道:“在搏命,是吧?只要他砍断绳子,我就会摔下悬崖。”
陈忠柱瞳孔微缩。
严守陆仍然笑着:“我信他,也不完全信他。可就算他不砍断绳子,我也有可能会摔下悬崖。所以,我确实是在搏命。”
“我运气不错,踩在鹰巢旁边一块稍微凸起的小石头上,抓住了巢中唯一的小鹰。”
两小孩松了口气,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刚满月的雏鸟能分清是鹰还是雕吗?”陈忠檐问。
“我分不清楚,老猎户也没跟我说如何分辨。等它长大一点了,我不用他们教,也能将鹰和雕分清楚了。”
“我听说过熬鹰。人要和鹰对视,陪着鹰不吃不喝不睡,熬过那几天就能驯服了。”陈忠檐说。
严守陆笑道:“你知道得很多。成年的鹰和雕确实要这样熬,和风就是我熬出来的。细雨是雏鸟,没那么煎熬,多陪陪就行了。”
两小子嘴角又抽了,什么叫多陪陪就行了?陪兔子吗?
“我每天跟细雨住在一起,除了给它喂食,还要对它进行训练。可是没过几天,局势就紧张了。我打仗也带着它,把它绑在营帐里,饥一顿饱一顿地养着它。”
“正好磨磨它的性子。”陈忠檐说。
陈忠柱不认同:“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那小鹰不发脾气吗?”
“它还真的跟我发脾气。可我跟它犟啊,它犟不过我啊。”严守陆得意地笑了笑。
陈忠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还说不煎熬,这不就熬上了?
“既然是训练,那一切活物都是可以当作猎物的,包括北胡的人。”严守陆笑了笑,两小孩却齐齐颤了颤身子。
梁百夫长过来通知开饭了,严守陆不再讲故事,两小孩意犹未尽,连吃饭都在想着驯鹰的事。
中书令收到了飞鸽传书,微笑着把纸条放到桌上。
“半天还不到,就在山寨里吃饭了?”华书吏有点惊讶。
武中肃很淡定:“前期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暗卫都能将他们一个一个都杀了。”
唐超营摇头轻笑:“也就你们这样的大家族,才养得起那么多暗卫。我们只能养点普通侍卫。”
张九炎丝毫不给他面子:“唐老爷子要跟你急眼了,他家竟然不是大家族?”
唐超营呵呵呵地笑了笑。
章辞把好消息说给孩子们听,大家都欢呼起来。
“哥哥们真厉害!”陈忠梁说。
陈月摸了摸陈雅的头:“弟弟们真厉害!”
严守陆看着桌上的一盘肉,问火夫长:“这是兔肉?”
“是的,从那些陷阱里抓回来的。”
“你们还有人去抓兔子了?汇报了吗?路上有危险吗?”严守陆一脸严肃。
副将展平回答:“他们跟我说过了,我让他们注意安全。他们一路上没遇到危险,留在山腰的几匹马也带上来了,士兵也都过来了。”
“那几只兔子什么情况?”
“有的是掉进陷阱的,有的是中了箭的。”展平回答。
“他们布的阵都太简单。”火夫长笑着说。严守陆看了他一眼,他马上敛住笑,说:“或许山上还有其它阵。”
“其它阵倒是没关系,不影响攻寨的都不用理会。这些兔肉每人都有吗?”
火夫长笑了笑:“就几只兔子,只是分装了几盘子,想吃的可以吃。有些士兵未必肯吃。”
“也是。”严守陆点了点头。
吃过了饭,梁百夫长过来汇报:“有些百姓不肯下山,说要留在山上种田。”
“胡闹!”严守陆当即沉下了脸。
陈忠檐看着梁百夫长:“他们无家可归吗?”
梁百夫长犹豫了一下,说:“只有几个是远方逃难来的,或是路过被抓的,其他都是附近三县的百姓。”
“那三县的百姓有不想走的吗?”陈忠檐问。
“有。他们被抓上来几年了,家破人亡的有很多,回去了也是孤苦一人,还要交赋税应徭役,还不如呆在山上种种地。即使被山匪杀害了,也跟饿死在逃荒路上没什么区别。现在山匪都灭了,他们在山上种地就安全了。”梁百夫长的语气有点低沉。
“这三县的赋税重吗?”
“赋税轻的只有庆州景州云州,其它地方都比那三州重。”
陈忠檐不吭声了。
陈忠柱看了看严守陆:“可以把他们安排到七家渡吗?”
严守陆看着他:“招收的,和安排的,是不一样的。”
陈忠柱也不吭声了。
“你们两个去跟那些百姓聊聊吧。”严将军下了任务。
两小孩找到那些百姓,他们已经换上了山匪的衣服。
“这些衣服都挺结实的。”陈忠柱说。
有些百姓点了点头,有些还带着别扭的神情。
“衣服只是衣服,你们穿上士兵的衣服也不会变成士兵。”陈忠檐说。那几个百姓的别扭情绪稍微淡了一点。
两小孩身上穿的是普通细麻布衣服,颜色也普通。但是精心养了这么几个月,脸上都是白里透红,甚是可爱。几个百姓没来由的,就产生了恨意。
“都是你们这些好人家,害苦了我们!”一个小伙突然吼了起来。
第216章 产量都提高了
陈忠柱莫名其妙:“你跟我发哪门子的火?我也是逃荒过来的,只不过是被好心人收养了。”
陈忠檐冷笑:“有些人受了苦就见不得人好,总想把气撒在其他人身上。”
小伙子红着眼吼道:“你们运气好被人收养,可我们运气不好,被人奴役,吃不好穿不好!”
陈忠檐冷冷说道:“现在给你们机会下山种田过日子,怎么还在说运气不好?把你们从山匪手中救下来,你没说一句感谢的话,倒是冲人发起脾气来了?”
小伙子继续吼:“我们留在山上也能种田!”
陈忠檐继续冷冷说道:“留在山上占山为王吗?等军队一走,又会有人上山来抢地盘,你们守得住吗?还是打赢了就做山匪?”
很多百姓惊讶地抬起了头:“还会有人来?”
“为什么没人来?明知道这里有人种好了田收好了稻子,只要抢到了就是他们的,他们为什么不来?”陈忠柱说。
那几个百姓不吭声了。
“可是我们上山几年了,山下的人我们也不熟悉了。今年很多地方都闹饥荒,我们留在山上还有口饭吃。”有人战战兢兢地说。
“留在山上会有人来抢。”问题又绕回来了。
“有人来抢就跟他们打!”小伙子恶狠狠地说道,一副被抢了地盘的架势。
陈忠檐一脚踹了过去,把他踹出几米远。百姓们都惊恐地睁圆了眼。
“你连我这个小孩子都打不过,还想斗那些力气大的?”
“我刚才是没防备。”小伙子爬了起来。
“是吗?那你现在过来打我。”陈忠檐冷冷地看着他。
小伙子冲了过来,又被陈忠檐一脚踹了出去。
“别说你是没吃饱饭,你再吃一年也打不过我,那时候我个子又长高了,力气更大了,武功也更好了。”陈忠檐的话更冷了,身上原本的气势也显露出来,百姓们都瑟缩了一下身子。
小伙子感到了一丝恐惧,却还在嘴硬:“你不就是有个好人家么。”
“再跟你说一遍,我们是被人收养的。”陈忠柱说。
“收养你们的不是好人家?”
“确实是好人家。但也是我们可爱,才被那家收养。你这样不可爱的,是不会被收养的。”陈忠檐说。
有些百姓忍不住笑了。
“军队明天就会离开这里,去灭另外一个山寨。你们考虑清楚了,自会有人送你们下山,为你们安顿好住的地方,给你们一块地种。若是还想留在这儿的,就等着做其它山寨的箭靶子。”陈忠檐说完,转身就走。
陈忠柱小声地对他们说:“你们赶紧做决定哦,他脾气不好的时候会杀人的。我先去劝劝他。”说完,他也转身走了,留下那些百姓们大眼瞪小眼。
两小孩子走出好一会儿了,才有人试探着说:“他们不会真动手吧?那个小孩子看起来很凶的。”
“不就是两个小孩子么,哪有那么可怕?他们要是真的动手,就是比山匪还坏。”小伙子不服。
“看到那个少年将军了吗?人家撑破头也就二十岁,北胡的战场都去过了。今天这个山寨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攻破了,你们还不清楚他们有多狠吗?”一个中年人说。
“他们不能杀百姓。”小伙子还在嘴硬。
中年人也开始冷笑:“只要把我们都杀了埋了,谁知道他们杀了百姓?”
全场寂静,小伙子也不吭声了。
严守陆看着两个小孩:“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陈忠檐没抬眼:“不需要。有些人习惯了被压迫,那就继续用压迫的方式。”
严守陆笑着看向陈忠柱:“你学到了吗?”
陈忠柱点头:“学到了。他们可以分成两批,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就安排到又一村和又一渡。需要压迫的就让姐夫安排到相应的地主。”
严守陆哈哈大笑。
陈忠檐没笑:“安排到又一村就可以了,那边有人管着。”
“为何?又一村那边佃户多,不怕他们带坏佃户吗?”陈忠柱不明白。
“佃户和佃户也不一样啊,正好可以相互警示,相互促进。”陈忠檐说。
陈忠柱还是没明白,但他没再问,准备以后继续思考。
睡过午觉,两小孩就开始写信写文章。家里的孩子们也在写信。
陈帆在看天空。
“孩子们只是短暂分别,就在写信。我也还能写封信给家人,你却是连封信都不能写。”章辞站到了她身边。
陈帆的眼睛有点酸涩。
“他们会梦见你平安吗?”他轻声问道。
“或许会的吧?”她叹了口气,“即使梦到了,他们也会跟自己说,那只是梦,会更伤心。”
章辞抱住她:“心中有牵挂,就更是要活着好好的。”
“其他人也不知道在哪里,会不会遇到。”陈帆又叹了口气。
“其他人?有很多人一起消失了吗?”章辞很敏锐。
“是啊,很多人坐在一辆马车上,马车摔坏了,我跌进了那个地方,又来到了这里。其他人也不知道在哪儿。”
“或许每个人都进了一小块地方。”章辞分析着,“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他们或许落在其他地方其他国家,或许还没落下来,或许早就落下来,已经活了几十年,甚至已经活了一世又去世了。”
陈帆笑了:“他们衣服肯定也不一样了,我见到了他们,也未必能认出来。”
她抬起头,看着章辞:“等我们拜堂的时候,能见到你的父母家人吗?”
章辞面色凝重:“会的,一定会的。”
中书令看向唐超营:“今年王家墩的水稻产量都比往年高。”
唐超营点头:“附近几个村的产量也提高了。远处各村的产量好像没什么大面积的提高。”
“和盐碱地的改造有关联吗?”何林问道。
“或许会有一点影响,王家墩的水质更好了?”华青立猜测道。
“水质会决定肥力吗?”唐超营不认同。
“那为何王家墩的水稻产量每亩高了三斗,附近几个村只高了一斗,其它地方几乎没有提高?”何林问道。
第217章 这是探花郎看过的书
一众官员都无法解释。
王家墩的村民们这段时间都很开心,每亩田多三斗,十亩田就是三石,田多的就更可观了。他们都觉得,是那盐碱地之后,让他们全村的水稻产量都提高了。现在官员们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大家,他们越发相信这种想法,见到陈家人也更亲切了。
一辆气派的马车来到了陈帆家门口,车上下来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很有礼貌地对着院子询问:“请问这儿可是陈姑娘家?我姓文,我家老爷让我送东西过来。”
秦筝很快出现在门口:“文管事?快请进来,我到后面园子去请老爷过来。”刚说完,就拍了下嘴,看了看四周。
门口没有其他人。强师傅在远处马厩里忙碌着,绣娘和青棠好像在内院,周婆婆等人在厨房。
章辞和陈帆听到楚笙的通报,来到了正厅。秦筝领着人走了进来,相互作了介绍。
文管事眼含热泪地看着章辞,激动地嘴唇直抖。秦筝轻轻一咳,他才回过神来,行礼:“见过陈姑娘,见过章公子。我是中书令大人府上的一名管事,接到了老爷的信,带了些东西过来。”他将手上的一个箱子放到了桌上。
陈帆说了番客套话,就说让他等一等,中书令大人马上就会过来。
秦筝过来上了茶,章辞和文管事开始聊京城的事情。
等了一刻钟,中书令来了。文管事赶忙站了起来:“老爷!”
中书令点头应了一声,坐了下来:“一路上可还顺利?”
“顺利顺利,老爷这些天一切可好?”
中书令点头:“都好,陈家和柳家甚是周到。”
文管事忙不迭地向陈帆和章辞表示感谢。
“夫人可好?”
“夫人安好,就是秋冬比较干燥,京城的风也比较燥,夫人常常觉得嗓子不怎么舒服。”文管事说。
“服药了吗?”
“不曾服药。”
“等你回去的时候,我给你带几张膳食方子回去,让家里人做了吃。”
文管事半信半疑地应下了。
“东西带来了吗?”中书令问道。
“带过来了,请老爷过目。”文管事把箱子打开,里面是一摞书。
中书令看向陈帆:“这是我儿看过的书,上面有些注释。听说陈姑娘想开间书店?”
陈帆起身回答:“是的,我和章辞说过一些想法。”
“这些书,如今就送给你吧。”中书令郑重说道。
陈帆震惊:“送给我?这些书……”
“书放在京城,也是闲置,若是能和更多的人分享,也是幸事。”
陈帆深深地行了一礼:“多谢大人!”
“不必客气。书店什么时候开始营业?我站门口给大家介绍一下。只有我亲自介绍,才能令人相信。”
陈帆再次行了一礼:“大人什么时候有空?”
“明日后日都可以。有什么要商量的都可以来找我。”
陈帆应下了。
中书令站起来:“我住在后面园子里,你和阿良随我过来吧。”
文管事向众人告辞,跟着中书令走出了屋子。
陈帆默默地看着箱子里的书。章辞也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从里面拿起一本书,轻轻地抚摩着。
陈帆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本书,翻开,没看到熟悉的字体。
她看了眼章辞,他还在抚摩那本书。
她低下头,开始看书,看得很投入。
不得不说,探花郎写的注释,真的引人入胜啊。
章辞也打开了书,却一直停在某一页。
文管事和车夫阿良在逛园子。两人时不时地看看中书令。
“想说什么?”中书令笑着看向他们。
“老爷的气色很好。”文管事说。
“公子长高了,更俊朗了。”阿良说。
中书令轻笑:“就这些?”
文管事犹豫了一下,说:“那陈姑娘好像有点黑?”
中书令笑道:“我儿也黑。”
“那不一样,公子是……”文管事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她知道了吗?”
“或许猜到了吧?”中书令的话模棱两可。
“她对公子好吗?”文管事小心地问道。
“你觉得呢?”
文管事不敢确定:“公子气色不错,她应该还好的吧?”
中书令笑了笑:“马车上还带了什么?”
文管事回答:“是夫人让老奴带来的,有给老爷和公子保养身子的,也有些衣裳料子和胭脂首饰。”
“什么时候给他们?”
“听老爷安排。”
崔云朗来了正厅,看到了那箱子书。
“这是探花的书?我可以看一看吗?”
陈帆看了眼章辞,正好章辞也看过来,两人便一齐点了点头。
崔云朗小心地拿起一本书,坐在旁边静静地看了起来。
文管事见到了其他官员,有点惊讶:“诸位大人气色都挺好啊,是南方的水土养人吗?”
唐超营笑了笑:“这里的水土确实养人。”
文管事在狮子嘴边拔毛:“到时候也这样面色红润地回京城?”
几头狮子都变了脸色。
“我们好像都瘦了点儿。”中书令说。
众官员齐齐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文管事打量了几眼,不太确定:“老爷确实瘦了点儿,诸位大人?”
大人们又变了脸色。
晚饭的时候,唐超营给文管事和车夫赏了一碗汤,说:“这汤滋阴润肺,嗓子也会舒服点。”
两人吃着饭菜,喝着汤,都觉得味道特别好。
“难怪大人们气色都那么好,天天这样光吃饭就很开心。这乡下厨子的手艺竟然这么好。”阿良说。
“喝个汤还说什么滋阴润肺,农家吃饭也这么多名堂了吗?”文管事长见识了。
中书令和崔云朗在正屋吃饭。中书令说:“家里带了些料子过来,正好你在这里,也选一匹吧。”
崔云朗很开心:“多谢伯父!我这几天真是神仙日子,有吃有喝有玩还有礼物。”
吃过饭,中书令让人把东西都抬了进来,给大家分了礼物。孩子们整整齐齐地行礼:“多谢大人!多谢夫人!”
四个小丫头在屋子里讨论着胭脂水粉。
“不愧是京城的胭脂水粉,连盒子和瓶子都这么好看!我要把盒子瓶子都留着。”陈英爱不释手。
“我也要留着,盒子里还能放些小玩意儿。”陈秀说。
章辞在陈帆房间里。
“这些锦锻,我不能穿吧?这是连送人的礼物都帮着准备了?”陈帆看着眼前精致的料子。
章辞笑了笑:“和官家女眷交往,送出去是他们的荣幸。”
这话说得有意思,陈帆送出了好料子,脸上光彩,收礼的人得知是京城中书令夫人准备的,也有面子。
陈帆看向章辞:“你要不要帮我挑一些东西,回头送给夫人?”
第218章 这次我想好好看看
章辞听了,不由得笑了:“好!”
陈帆抱着他,进了空间。
“我上次还没顾得上好好看看,今天可以多留一会儿吗?”
“可以啊。”陈帆很爽快。
章辞凝视着那道水柱,它不知从何处来,又流向何处。
“这水流进过盐碱地吗?”章辞问。
陈帆点了点头:“村周围的水渠和池塘里也有。”
章辞笑了:“这水估计有点效用的,王家墩的水稻亩产量都提高了三斗。”
他想到了北城门外的景象,估计也是陈帆落下的吧。让整个村的产量都提高,以后她的小麦若是也高产,应该不至于让人太意外吧?想着想着,章辞又笑了。
他走到那块二号地,看着那琳琅江满目的各种蔬菜,又看向后面那块足足一亩的地,那里种满了花。
“你这儿的花若是拿到京城去卖,定会让人抢破头出高价。”章辞蹲下身,抚着一棵红梅的花枝。
“那就拿些到京城去卖?每月一趟。”有钱不赚太傻,她可是很缺铜钱的。
“每天只卖一盆。”章辞跟了一句。陈帆忍不住笑了。
“那几位大人家里喜欢什么花呢?这次让文管事给每家送两盆。”
“好主意。我先去问一问,送给谁也是要想想的。”
“夫人喜欢什么花?家中其他人呢?”
“夫人小姐们都好攀比,自然是越稀奇越漂亮的就越受欢迎。”章辞一竿子把家人外人都打了。
陈帆笑了:“不怕她们生气?”
“她们听不见。”章辞随口说道。
陈帆有一丝心疼。章辞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的,我只是不在家而已。那些外出行商的,外放做官,边疆驻守的,多是长年不见亲人的。我还能安安稳稳在这乡间,已经很好了。”
那你的抱负呢?
章辞看了她一眼:“我那块地种出了高产水稻呢,慢慢写点文章,也是可以做点事情的。”
陈帆笑了,抱了他一下:“我们选花吧。”
“不急,我先转转,。”他走向那些堆得山一般高的袋子,一跃而上,把陈帆留在了原地。
“你不带我上去吗?”陈帆叉腰。
“不带,我一个人看。”章辞做了个鬼脸,开始解袋子。
“这是什么?”他一翻就翻到一袋土豆。
“土豆,很高产,像红薯一样每亩几千斤。但是不急,过两年种也没事,先让红薯普及一下。”
“这花生真漂亮。”章辞扎好袋子,又解开一袋。
“花生可以明年种。”
“明年屋后那块大田准备种什么?棉花?”
“棉花种到你那边去,你还有好多大田的吧?我那块地还是种水稻,争取产量再高一点。”
“再高不是什么好事,人家种不到你这么高产。其他盐碱地的百姓也会有很大压力的。”
“地和地是不一样的,水和水也是不一样的。沙漠里种水稻谁能保证成活呢?”陈帆不以为然。
“话是这么说,人总归会找借口。”
“那我就用普通种子吧,产量高也高不到哪儿去。毕竟是改造后的第一茬水稻。”明年又不赶时间。
“土豆现在可以吃吗?”章辞惦记上了新事物。
“不可以。”陈帆很坚决。
章辞也不坚持,继续解袋,扎袋,像极了开盲盒的小朋友。
“我觉得我可以解一晚上的袋子。”某小朋友不亦乐乎,解了几十个袋子,还将他们分类放置。
他跳了下来,沿着溪边走。
“这几块石头是做什么用的?”他很好奇。
“摆着玩的。”那是通向另一层空间的,陈帆暂时不想带他进去,万一有变数呢?
两人走到山林那边,那边已经没有果子了。
“这山林有多深?”
陈帆摇头:“没好好走过。”
章辞牵上她的手,走进了林子。
走出了几百步,还没看出林子的边缘在哪里。珍稀药材没有,动物也没有,就是挨挨挤挤地长着无数棵树。
两人往回走,也没迷路。
能看的都看了,就觉得没那么神秘了,章辞走到一号地,去看那些珠宝玉石。
“把他们搬到房间慢慢看吧。”陈帆抱着章辞,把他带了出去,那个箱子也出现在了地上。
“真好,不用花力气搬运。”章辞咧嘴笑了。
他坐了下来,开始挑玉石。
九月二十,有点小雨,天气明显冷了许多。官员们穿上了新棉衣。
“老爷这身冬衣甚是别致。”文管事的眼很尖,注意到了。
中书令微笑着说道:“这是陈姑娘她们做的。我们每人都有一件,这些天她们赶活辛苦了。”
这些棉衣做得比较薄,根据他们常服的款式适当做了些改动,不至于显得笨重。
“公子有吗?”文管事惦记着章辞。
“他那件老早就开始做了,比我们的更好看。”中书令笑着说。
文管事跟着笑了:“我还没见到公子穿呢。”
“过后你就会看到的,年轻人不怕冷,他还要过段时间再穿的。”
官员们坐着马车出去巡视,文管事和阿良也跟着中书令。
严将军守株待兔,击败了两个前来进攻的山寨。
“他们为什么要来进攻?守在山寨里不好吗?”陈忠柱想不通啊。
“先下手为强。他们对地形熟,想搞突袭。”陈忠檐说。
陈忠柱还是想不通。
“他们不想坐以待毙,想联合起来进攻,但是心口不一,配合得不好。”陈忠檐换了个说法,陈忠柱勉强接受了。
“那明天做什么呢?”
“出发,去攻另外一个山寨。”
“这几个山寨不太厉害。其它山寨呢?”
“难啃的骨头肯定在后面啊。这几寨都是弱的。”陈忠檐判断。
不巧,这场雨一下就是三天。士兵们在这个寨子里又窝了两天,倒是没人再来进攻。寨子里的那些百姓也暂时留了下来。严守陆却消失了两天,不知去哪儿了。
孩子们在家窝了三天,忙着印书。
傍晚时分,雨停了,天终于晴了。
官员们在天黑前回来了。中书令找到了陈帆:“明天我们去书店里看看?”
第220章 造纸作坊
文箫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位中书令大人,是今科探花郎的父亲。”
人群嗡嗡嗡地炸开了,有崇敬的,有惋惜的,有愤慨的,说了一阵,便渐渐平息,望着中书令。
“这次中书令大人来元丰县办差,感念元丰县人杰地灵,读书氛围浓厚,特地修书回京,着人从京城带来了探花郎读过的书,写过的文章。”
人群又嗡嗡嗡地炸开了,这波是欣喜激动的气氛比较浓。
等大家释放了一波情绪,文箫才继续往下说:“探花的一些文章已经编辑成册,店内有个专门设置的区域,大家可以到店内选购。”
众人又开始议论了。
文箫手一抬,众人不由得安静了。
“中书令大人愿意在百忙之中抽出一个时辰,和元丰县的六十位学子探讨文章。”
此话一出,现场又沸腾了,读书人的眼睛里都是发着光的。
“为何是六十名学子呢?”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文箫微笑着说道:“如果人数很多,提的问题很多,可能来不及探讨。故只选六十名。”
“哪些人可以参加呢?”
文箫指了指盒子:“这里有六十个盒子,里面是笔墨纸砚随机搭配,售价都是统一的。购买此盒者,明日辰时四刻前往澄明书院听课。”
“哇!”全场发出一样的声音。
“这盒子多少钱一个?”有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每盒十贯钱,购买的学子需要登记。”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每人只可以买一盒。”
学子们哗啦啦全过去排队了。率先拿到盒子的迫不及待拆开了箱子,将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给大家看,有笔有墨有宣纸,没砚台。
那位学子抚摸着宣纸细腻的纹理,乐得合不拢嘴。
“这些不止十贯钱了吧?”后面排队的学子露出羡慕的神情。
第二个拿到盒子的也拆开了箱子,是一叠桑皮纸,一支笔和一方上好砚台,众人再次投来羡慕的眼神。
每个盒子里的物品质量看起来都不止十贯钱,学子们个个兴奋,围观的百姓也议论这家店够实诚。
每拆一个盒子,大家都非常期待,猜测盒中内容也给大家增添了无穷的乐趣,街上气氛相当热烈。
六十个盒子很快就被抢购一空。中书令在桌子上挥毫泼墨,写下了“探花笔记”四个大字。围观群众暴发出震天动地的喝彩声。
陈帆和弟弟妹妹们一齐行礼:“谢大人题字!”
章辞始终未在店铺里露面,一直坐在后院的房间。陈帆走了过来,笑着说:“章公子造的纸很受欢迎,大家都赞不绝口。”
章辞淡笑:“是陈姑娘指点得好。”
陈帆轻轻地捶了他一拳。
当时商量开书店的时候,就谈到造纸的事情。这时代的纸种类繁多:黄麻纸、白麻纸、桑皮纸、桑根纸、松皮纸、竹纸、麦秸稻纸、宣纸……宣纸名贵,价高又不容易得,买了宣纸再卖出去,很难跑量;很多纸又比较粗糙,陈帆不太满意,就和章辞一起动手造纸。
章辞知道一点造纸的方法和流程,但是没有亲手试过。陈帆恰恰是动手体验过的。
他和陈帆一起泡料、煮料、洗料、晒白、打料、捞纸、榨干、焙纸……越做越有兴致,改进了沤泡措施,尝试了碱水蒸煮,成功地做出了几样高质量的纸。
然后,他又马不停蹄地找寻原料丰富的地方,建作坊,招工人,安置了大量流民,开始批量造纸。
陈帆在他脸上轻轻一吻,笑道:“若是没有夫君,我可怎么办噢。”
章辞面无表情:“这产业好像是我的。娘子不后悔?”
陈帆又捶了他一拳:“想分家想飞走了?还你的产业?”
章辞笑了,将他环在怀中:“落地生根,走不了喽。”
“好像挺无奈噢?”她嗔怪地掐了一下。
章辞看着她:“我现在有田有宅有店铺,还有造纸作坊,下一步再做点什么呢?”
“糕点铺子和小吃铺子还没开业,花还没卖到京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秦筝走到门口通报:“田姑娘来了。”
那田姑娘就是田瑞祥夫妇的女儿,今年十三岁,大眼睛,圆圆脸,又漂亮又可爱。陈帆和她有过几次往来。
田旭佳捧着一个礼盒从店里走到后院,将礼盒放在石桌上,说:“恭喜陈妹妹,书斋生意兴隆,热闹非凡,等正式开业了,定会门庭若市,长盛不衰。”
陈帆拉着她的手说:“承姐姐吉言,书斋会越来越好,也希望越来越多的人可以读书写字。伯父伯母身体可好?”
“他们身体都很好。店铺里的生意也比以前更好了。”
秦筝过来上茶,楚笙捧着一叠纸走了过来。
“这是我们店里的花笺纸,请姐姐笑纳。”
田旭佳面带欢喜,拿起一张胭脂色的纸,说:“这些颜色真好看,纸的质地也如此细腻,竟是有宣纸的感觉了。”
陈帆笑了:“姐姐评价这么高,我都开心得晕头转向了。”
田旭佳收好那张纸,又打开了一张缃色的:“那张明媚亮丽,这张淡雅清爽,单是看着就心生欢喜。等下次有聚会的时候,我定要当场用这花笺纸写字。”
陈帆笑了笑:“多谢姐姐为我展示宣传。”
田旭佳轻笑:“我可不是为了你作什么宣传,我就是觉得,在如此漂亮的纸上写字,会非常愉悦。”
她看了陈帆一眼,又说:“下次有聚会请你一起参加?和柳家四姑娘一起来。”
陈帆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提到了怀珊:“我这几个月还不曾听怀珊说过聚会的事。”
田旭佳点头:“柳四姑娘以前在乡下住的时间比较多,现在住城里的时间好像多了些。我们平时很少见到柳四姑娘,也是该找时间聚一聚了。不然等长大了,就更没时间聚了。”
陈帆想了想,问田旭佳:“下次聚会大概什么时候呢?”
第221章 唐主事问造纸的事
田旭佳想了想说:“差不多到小雪的时候吧。到时候你也来?”
陈帆笑了笑:“我出门的时候比较多,后面一段日子可能会长时间在外面。”
田旭佳有点意外:“还要经常在外面吗?后面没多少事情了吧?”
“升平县那边的田地还要去看看的,有座山我还没去过呢。”
“那边山不都是种树种竹子了吗?或许枫叶正是好看的时候呢。”田家对柳家买山买地的事情也很了解的。
“一起去看枫叶?”陈帆发出邀请。
田旭佳有点犹豫:“这个我要先跟爹娘讲一下的,我不能直接作主的。”
陈帆笑了笑,没说话。
田旭佳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唐超营和中书令回到了后院。
唐主事看着章辞:“章公子这是什么时候建的造纸作坊?你这几个月好像一直都在忙吧?”
章辞嘴角轻扬:“时间很赶,八月十六才做出了第一张纸,简单的。”
“你不会就拿那种纸来卖吧?”唐超营撇了撇嘴角。
“当然,后来做一批纸用了八天。”
“八天?你还要去收红薯,要去庆州城展示脱粒机模型,要去升平县收稻子,你什么时候忙的造纸这件事?”
“冯管家啊。”章辞淡淡一笑。
唐超营一点都不相信:“冯管家几乎没去过王家墩,他怎么学会造纸手艺的?”
章辞还是云淡风轻地说:“我三个侍卫两个侍女,都在学造纸。”
唐超营还是不相信:“几天就琢磨出来了?多少造纸作坊几年都改进不了造纸技艺,你别告诉我,你几天就琢磨清楚了。”
陈帆浅笑不语。几天确实练不出多精湛的工艺,可她学习的方法凝聚了千百年的智慧啊。
楚笙过来上了茶,唐超营喝了一口,问道:“你是怎么做的?”
“告诉唐大人也无妨。”章辞笑了笑:“我跟你说桑皮纸吧,王家墩的桑树到处都是,陈帆那块地就种了好几排呢。”
唐主事惊讶了:“你舍得说?不怕泄露了什么秘诀?”
“我说出来了,唐大人也未必会做啊。”章辞微笑着,唐超营觉得那是嘲笑。
章辞也喝了一口茶:“第一步,将桑树枝放在水中浸泡,然后剥去表面的深色表皮,取出里层白色的树皮。将其放入加满水的大铁锅中,边煮边搅,一直煮到树皮熟,软,烂,在场地里晒干。”
“直接泡还是晒干了泡?浸多长时间?煮多长时间?”唐超营职业习惯又发作了。
中书令嘴角带着丝笑,低头喝了口茶。
“晒干了再泡,用清水进行长时间的浸泡,至于一天两天三天的浸泡效果有何区别,还是需要唐大人亲自尝试。”
“煮多长时间?”
“十二个时辰。”
唐超营皱皱眉:“这要轮换的吧?但是轮换的话能保证每批工人的操作都可靠吗?”
章辞含笑不语。劳动力安排管理的事情户部不是很在行的吗?
唐主事也笑了,看了眼中书令,说:“单这第一步,章公子还有很多细节没说呢。桑树皮浸泡后就直接去煮吗?”
章辞笑了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唐大人,大人对造纸也很熟悉?”
唐超营喝了一口茶:“户部事情千头万绪,各方面都要了解一点。”他看向陈帆:“陈姑娘也参与造纸了吧?可以再说说这第一步吗?”
“当然可以。找一条小溪,将树皮放在水中,流水浸泡若干天,直到发软。再按一百斤桑树皮配三十斤石灰的比例放入石灰,在木桶中静置一夜。然后倒在铁锅里,用泥封严实,烧十二个时辰。”
怎么烧火总不需要她讲了吧?
唐超营沉默了一会儿,不满地看了眼中书令:“这章公子说话不坦诚。”
“他没不坦诚吧,只是说得比较笼统,陈姑娘说得比较细致。”
唐超营呵呵一笑:“真护短啊。浸泡三四天,静置一夜,烧十二个时辰,你若是出门了,这活怎么做呢?”
“王家墩到升平县又不远。”
唐超营没再说话,静静地喝着茶。
陈帆低头轻笑。她在新家第一个月就试着造纸做染料了。试了两个月,等章辞动手的时候,已经是按照成熟经验来操作了。
章辞和他的侍卫学习能力特别强,试了两次,就能把纸浆捣得又细又匀,把模具里的纸浆吸收平整。把各个程序练熟了,章辞就着手安排造纸作坊的事情,侍卫们直接拿着陈帆的方法去指导工人操作。
喝了两盏茶,唐超营又开口问事情了:“那些书上的字是怎么印刷的?别跟我说是雕版印刷,我不相信。”
“保密。”章辞淡笑。
陈帆看了看他的笑容,又看了看中书令。
“如果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还是要说出来的。”唐主事缓缓说道。
“那就到时候再说呗。”章辞毫不在意。
唐主事又沉默了,但是没再喝茶。
严守陆这天早晨回到了山寨,安排了任务,领着队伍突袭了三个匪寨。
陈忠柱看着那些来来回回忙碌的士兵,说:“我感觉分成五组也可以的,攻击五个匪寨。”
陈忠檐看了他一眼:“这么心急?”
“不是觉得心急,我是觉得这些山寨实力都不怎么强,有两百士兵应该也够了。”
陈忠檐摇头:“别说是相差一百多人,有时候就是相差十几人,战势优劣也会发生很大改变。两百士兵就不会这么轻松。要尽量避免伤亡,接下来那个黑虎寨是个厉害的。”
“是这带势力最大的,最心狠手辣的。”陈忠柱说了他知道的情况。
“那边山势也是最险峻的。”
第222章
陈忠柱的小脸上满是凝重的神情:“那个匪寨会不会很难攻破?”
陈忠檐不以为然:“险寨有险寨的攻破办法。严将军的侍卫可以派上大用场了。”
严将军在山间各处逛了一圈,就给大家分派任务。
陈帆去了一趟柳家,给柳老爷和柳太太各送了一卷桑皮纸,给怀珊和如慧各送了一卷花笺纸。
如慧拿着一张纸在阳光下照了照,稀奇地说:“这纸染得这么匀称?一点水印也没有。是像染布一样吗?”
陈帆笑了笑:“道理是一样的,都是用花草的汁水来浸染。”
如慧翻了一张,又翻了一张,说:“以后聚会的时候可以用来写字的吧?”
怀珊晃了晃手中的纸:“若是大家都有呢?”
“那也没关系啊,颜色总会有不一样的。就算颜色都一样,也正好大家都一样。没有的那个倒是显得格格不入了。”
怀珊拿出一个包包递给陈帆:“这是我最近刚绣的,正好可以给你用。”
陈帆欢喜地接了过来:“你绣的花更好看了,和以前的针法好像不一样了。”
怀珊点头说道:“最近来了几个西川国的绣娘,柳家绣坊在跟她们学蜀绣。”
“西川国?多远?”陈帆想着这边的蜀地是在什么地方,西川国是不是在四川重庆那一带。
楚笙当初给她看的那张地图没有明显的山脉图样,单看长江黄河并不能清楚地分出地域,毕竟地图上的地形和她记忆中的不太一样,海岸线就是明显不同的。
“西川国很远的,听说还要翻过很多大山才能走出来。”怀珊说。
“不同国家之间来往方便吗?”陈帆问她。
怀珊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和北胡之间来往不方便,那是外族,战争又没结束。和其它国家来往还是比较自由的,只要有相关文牒就好。”
“办文牒方便吗?”
“那肯定要费一番工夫啊。做生意的经常来往,他们办文牒就熟门熟路的,寻常百姓不怎么出远门,偶尔想办还未必办得成。”
如慧也来了兴致:“她们为什么要那么远的跑到元丰县来呢?西南方向那么多州县。”
“或许她们来了很多人呢?有些人早就在边境县落脚了,有的人就继续走。”怀珊猜测着。
陈帆接着往下说:“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一批人留下来,其他人就继续走。那么问题来了,是先留下来的本事大,还是继续走的本事大呢?”
柳家两姐妹都笑了:“这谁说得清呢?或许她们家乡也闹灾害或者动乱了吧?”
三人聊了一会儿,陈帆就回了书铺。中午,他们来到了章辞买的房子里。
这还是陈帆第一次来呢。她打量着这个小小的二进宅子,文人院落的风格。
主院里有一丛竹子,修长青翠。陈帆看向章辞:“你很喜欢竹子?”
章辞点头。
“又一村那边为何没有种些竹子呢?”那么大的一片地,种上百亩都是可以的。
“那边就是种种田的地方,不太想花心思。”
“又一渡的竹子好像种得太少了。”陈帆皱了皱眉,觉得有点遗憾。
章辞揉了揉她的头发:“竹子还是沿山种植比较好看,宅子里有一丛看看,就足够了。”
陈帆看着他:“等我下次有了山地,我把整座山都种上竹子。”
“用来造纸?”
陈帆捶了他一拳:“不解风情。为你种一片竹海,可好?”
“那得多少座山啊?太远的也不方便去看啊。升平县的那座山我们还没去看过呢,那里倒是有很多竹子。”章辞看着他。
陈帆笑了,没继续这个话题。
“我带你看看屋子吧。”章辞领着她往主屋走,“我的屋子安排在东边,你就住西边这一间吧。”
“在一个屋子?”不是要男女分开的吗?
“平时我这边没有其他女眷,我就住在内院的主屋。我们若是要分开住,就是我住在前院,你住在后院。”章辞解释。
“那成亲之后也分前院后院住吗?”陈帆刚说完就反应过来了,赶紧转身,转头,看向别处。
章辞把她转了过来,双手捧着她的脸:“我们自然是睡一处的。”
脸上有点热,陈帆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又觉得看哪处都不定心,慌乱地移着视线。
章辞捏了捏她的脸:“进屋吧。”
房间里的布置明显比陈帆自己的房间更雅致。床柱床栏都有雕花,桌椅的线条都很优美,床单被面也更精致。
陈帆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个房间,是什么时候布置的?”
“中秋过后吧,请人打造家具花了些时日,一直也没顾得上请你来看一看,住一住。”
“好像一直都在忙,升平县那边住了好些日子,上次进城也没能过来一趟。”
“陈月和陈忠檐可以当家了,他们在归云居应该可以过得很好。”
“嗯?”啥意思?
“我们可以经常来这边住住,就我们两人。”章辞深深地看着她。
脸上更热了,陈帆觉得呼吸也乱了。
章辞轻笑:“瞧你这点出息,到时候你得慌成什么样子哟。”
“到什么时候?”陈帆傻傻地问着。章辞没回答,只是看着她。
她反应过来了,脸上滚烫滚烫的,干脆把头埋进他怀里做鸵鸟。
第223章 小吃店开业
另一间屋子里,文管事一脸激动地抚摸着一张桑皮纸,问中书令:“这真是公子造出来的?”
中书令嘴角噙笑:“造纸作坊是在他名下的,事情是冯管家和青笈墨笺他们安排人手做的,造纸方子估计是陈姑娘的。”
文管事干笑一声,勉强说道:“那陈姑娘有这等本事?”
中书令看了他一眼:“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儿对于种田造纸这类事情并不精通。”
文管事不以为然:“这等事不精也罢,公子辞赋文章可是一等一的,那陈姑娘到哪儿去找公子这般文才出色的?”
中书令放下了茶杯,文管事立刻弯下了背:“老奴多嘴了。”
中书令没说话。
文管事的腰又弯下了一点:“公子在陈姑娘这里,也是可以过得顺心一点。”
“顺心吗?”中书令看着他。
文管事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话。
“她不会憋屈晙儿,但是晙儿要作出一番成绩,还需要一些时日。即便他在京城,也要在翰林院编几年书,也会有不顺心的时候。”
文管事叹了口气:“转眼就这么多天了,老爷也快启程了吧?”
中书令点头:“后天那些官员就来了,把稻种都领回去,我们差事也结束了。”
“等一等严将军吗?”
“他那边也快了。三支军队在那里呢。”中书令伸手去端茶杯,文管事赶紧先一步拿起来:“这茶怕是冷了,我给老爷换一杯。”
午饭后,陈帆他们去子小吃铺子。
孩子们看到一台新型机器,立即围过去研究起来。
“这摇了作什么用呢?”陈忠楣转动着手柄,看两个大铁柱转动着。
“这是面条机。”陈帆说。
“面条机?不用手擀面了吗?”陈忠梁很欢喜。
韩氏端着盆和好的面过来,将操作过程给孩子们演示了一遍,引来阵阵嗷嗷的叫声。
“这面粉像布一样从里面垂下来。”
“还会一层一层叠起来。”
“越来越簿了。”
韩氏将皮子叠好,陈月拿起菜刀,熟练地切成馄饨皮,再拿起一叠皮子一抖,那馄饨皮便像书页一样张开了。孩子们又哇地叫嚷起来。
“我们要卖馄饨吗?”小王云忽闪着眼睛问道。
陈帆笑了:“对啊,我们先卖馄饨。”
元丰县的人吃饺子和面条比较多,鲜少有人吃馄饨,而馄饨是她家乡最常吃的面食。
陈帆这次把青棠带了过来,让她在小吃店里做事。王大柱承担和面等力气活,韩氏和青棠发挥厨艺,王云帮着打打下手。财务方面,韩氏负责记帐,青棠负责管钱。柳家也送了一个张婆子过来,负责洗碗收桌子等活,和青棠住一个屋子。
陈帆看着韩氏:“就要做掌柜的了,有信心吗?”
韩氏脸一红,又挺直腰背说道:“多谢姑娘给我们一家机会。我们卖了这么多天的红薯,也练出胆子和嘴皮子了。请姑娘放心,我们一定会保证干净卫生,味道鲜美,服务周到,钱财清楚。”
陈帆笑了,嘴皮子确实是练出来了,说得一套一套的。
陈帆又问了采购和食材的事情,去看了看送过来的匾,巡视了店中各处的细节,便带着大家去了柳家布庄。
莹娘热情地迎了上来:“陈姑娘来啦,衣裳都做好了,你们试一下,有不合身的立马可以帮你们改。”
韩氏一家三口相互看了一眼:“做衣裳?”
莹娘笑道:“陈姑娘说你们的衣裳都是统一的,书店的伙计也会有统一的衣裳。”
韩氏还没反应过来,青棠先咧开嘴笑了。
莹娘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你们随我到里间来。”
大家到了里间,见那儿的架子上挂着几件相同款式的衣裳,便猜测着会不会是他们的。
果然,莹娘拿了一件衣裳递给韩氏,又拿了一件递给青棠,连王云也有件同款小号的。张婆子的衣裳颜色与他们不同。
众人穿上衣服,王云当即喜笑颜开:“真好看!胸前还绣着花呢。”衣裳前胸都统一绣着“陳”字,还绣了祥云纹样。
王大柱站在那儿一脸傻笑,韩氏略带羞涩地看着他,像是刚认识他似的。
衣裳没什么明显不合身的问题,无需改动,大家打包袱回到了店里。
九月二十四,小吃店开业。陈帆和孩子们扎了两个花篮摆在门口,路过的百姓都好奇地张望着。
大约九点五十八分,爆竹热热闹闹地响炸起来了,扎红绸盖红布的牌匾被抬上,挂好。李管事说了一番吉利话,陈帆和章辞一起掀开红布,露出“满口鲜”三个大字,中书令写的。
百姓们高声称赞着“好字!好字!”,便伸着头朝店里看,却都不进店。
五人穿着统一服饰站在店门口,吸引了一波关注。
“人家大酒楼的伙计穿一样的衣裳,这开个小铺子,也要穿一样的衣裳?”有路人嚷嚷起来,围观众人便议论一番。
大柱嗓门大:“诸位乡亲父老,今天鄙店开业,价钱八折,感谢乡亲们来捧场。”
有人便回应道:“你们红薯都卖完了吗?怎么开门营业了?”
王大柱拱手作揖,笑着说:“多亏了乡亲们赏脸,红薯剩下不多了,每天黄昏时分会有卖,其它时辰卖馄饨。”
“馄饨不是长江南面的人在吃吗?你们做的能好吃吗?”
那几人的嗓门也都挺大,跟托儿似的,和王大柱一喝一应,倒是让街上气氛热闹了不少。
王大柱笑眯眯说道:“客官来尝一碗就知道了。”
有些人便纷纷进了店,看到那玻璃橱窗又嚷嚷开来。
“玻璃啊!这么大块的玻璃啊!”
“烧钱啊!这么大块玻璃够我盖一座房子了啊!”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手放到玻璃上,贪婪地抚摸着,眼神比玻璃还亮。
终于,有人把自己从玻璃跟前拖出来了,对王大柱说:“来碗馄饨!”
第224章 馄饨生意
王大柱指着橱窗前的三样馄饨问道:“大馄饨,小馄饨,还是小饺?”
那人看了看,手一指:“大馄饨吧。”
大柱笑着应下,又问道:“葱和芫荽吃吗?”
那人点了点头,便找张桌子坐了下来。
韩氏在一个炉子上熬葱油,那香味直往在场所有人的鼻子里钻,街上的人也闻到了,纷纷朝店门口挤了挤。
“什么东西这么香?”人们七嘴八舌地问着,还忙着吸了吸鼻子。
“葱油。”大柱大声回答。人群便接二连三地往街上传递着答案。
锅中的水已经沸腾,青棠下了三碗馄饨。碗底放上几粒虾米,浇上滚热的清汤,将馄饨捞进碗中,撒上几丝碧绿鲜嫩的香菜,泼上一勺现熬的葱油,颜色香味皆诱人。
有人看着橱窗前还有两碗,便把那两碗也点了。
一人性急,刚吹了两口气便将整只馄饨吞进口中,咬了一口,烫得直呼气,却舍不得将馄饨吐出来。
一人慢悠悠地咬了一口,立马闭紧了眼,两个肩膀都耸起来了,惹得围观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猜着他是怎么了。
“好吃!”那人终于睁开了眼,蹦出一句夸赞。众人都睁圆了眼,这么好吃?
那个性急的已经把馄饨嚼了几口吞下,也开口夸了一句:“鲜!”
目光都投向了第三人,那人不紧不慢地舀起一只馄饨,轻轻咬上一口,嘴唇动了几下,文邹邹地说了个长句子:“香味醇厚,皮薄馅多,鲜美多汁。”说着又赶紧咬了一口。
那性急的三下五除二就将一碗馄饨吃下,喊道:“再来一碗小馄饨。”
此时青棠已经捞了五碗大馄饨上来,一字儿排开。有五人上前端过碗,坐下开吃。
没点单就下几碗馄饨,青棠也是胆大。但她是有思量的,这葱油香味强势地勾住了看客们的脚,三人有滋有味的吃相是极好的现场吃播,又将许多人勾得做起了吞咽动作。
青棠开始下小馄饨,也是一次五碗。那五人的陶醉神情已将众人的期待堆到了极致。待到小馄饨摆上窗台,便伸过来五只手,将碗端走。
小馄饨是全猪肉馅儿的,味道更是鲜美。那五人抿紧嘴唇,将那肉馅儿吮了又吮。
“大馄饨小馄饨都是十文钱一碗,小饺三文钱一碗。”王大柱的大嗓门开始报价。
“这么贵!”有人大叫。
“看着都是肉呢。”有人能接受。
“白面多贵啊,这馄饨皮看着就是用的好面粉。”有人专业分析。
嫌贵的没往前凑,不嫌贵的已经坐下了,三样馄饨都有人点单。
韩氏已经熬好了葱油,开始和青棠两人分锅煮馄饨。大柱那边负责收钱,顺带端碗。张婆子及时把碗筷收走,把桌子擦拭干净。孩子们和小王云在后院帮着洗碗,陈帆和陈月帮着包馄饨。
馄饨生意很火爆,大家有条不紊地忙碌着。逮着人少的空隙,韩氏和青棠还轮流瞅空去包馄饨。陈帆准备了午饭。
百姓一边吃馄饨一边讨论着。有些人喜欢大馄饨,个儿大,吃一碗就感觉饱了。有菜有肉,馄饨皮又柔软顺滑,吃着感觉很好。
有些人喜欢小馄饨,近乎透明的皮子裹着粉嘟嘟的肉馅,极具诱惑。
有些人喜欢小饺,喜欢咬皮子的感觉,有点肉就能尝到鲜美,价钱也便宜。想尝鲜又手头不太宽裕的,便首选小饺。
忙到一点钟的样子,客人没那么多了,韩氏等人轮流去吃了点饭。陈帆带着孩子们先走了。
下午两点,调好的馅儿都包了馄饨小饺,卖光了。韩氏几人也累极了,关上店门,就坐在凳子上不想起来了。
王大柱收钱的时候是分开收的,三个不同颜色的篮子里都堆着许多铜板。几人靠在桌沿上,目光像手电筒似的,照在那三篮子铜板上。
他们坐了一会儿,感觉恢复些力气了,眼睛看钱也看得有点满足了,便开始数铜板。
“大馄饨卖了一百零二碗,1020文钱。”韩氏报账。
“小馄饨卖了八十碗,800文钱。”青棠报帐。
“小饺卖了三百一十碗,930文钱。”王大柱刚一说完,众人哇了一声。
“小饺下起来最快了,水里滚一滚就好。”韩氏说。
“这个橱窗真好,大家都喜欢站在橱窗前看我们下馄饨,也是个招徕客人的好办法。”张婆子盯着橱窗感叹。
“这玻璃可是下血本了,也就是陈姑娘舍得,换我的话,即便钱够了,也不敢动那心思。”韩氏轻轻摇了摇头。
“要不怎么说陈姑娘足够有魅力,那百亩盐地都敢买,那么漂亮的园子想盖就盖。柳家也真是大方,不愧是大户。乡下人哪会在田里盖这么多房子的?谁知道园子盖好没多久,就来了批贵人呢。这园子真是派上用场了。”大柱接着感叹。
张婆子提出了疑问:“那园子后面不是还有很多房子吗?好像还空着的吧。”
大柱笑了:“很快就会住满了,这些天陆陆续续有人搬进去了。那些摆摊做生意的都租了那边的房子,要在那个荷园里做生意呢。”
“诶哟,”张婆子拍了一下手,“那不就是一个集市了嘛。”
“可不是嘛,”韩氏接话,“比集市还整洁方便呢。那些商人也不用跑来跑去的。当初以为是给佃户帮工的人住的。那章公子不知从哪儿招来了一批人,既能割草放牛,又能打架护院,连恶霸张家派去的人都敢打。后来那些房子零星住了几户进去。现在天冷了,想住进去的人就更多了。”
青棠把那些一百文一堆的铜板相继串起来,串满一千文就打结,放进钱箱。2750文钱串了两贯,带一串五百文的,两串一百文的,和五十文零散的。
韩氏拿过帐本,工工整整地把帐记上。
“姑娘用的这个符号真方便,不用写那么多字,还省地方。”韩氏记好了帐,又开始感叹。
张婆子很有兴致:“听说柳家也开始这样记帐了。还在纸上画了许多格子,把那些符号往格子里填,对得齐齐整整,跟排了队似的。”
“大家赶紧睡一会儿吧,到酉时我还要烤红薯呢。”王大柱说。
第225章 书院的热闹,剿匪结束
中书令和章辞那边的场面也很火爆。
元丰县城的书院都收到了帖子,派夫子们前去听课。应贤书院那间最大的教室里坐满了人。
柳怀瑾那个班的学子都参加了,他们是沾了主办方的光。崔云朗来了,史县令父子也来了。
史县令拜访官员们不方便,来书院听课是天经地义光明正大的。一方父母官关心一下学子们的读书情况,理直气壮啊。
还没开始讲课,众人先盯着主位几人的颜值痴迷了。三位公子玉树临风,自是不必多说。中书令的气度更是令所有夫子学子们折服。那史县令也是个英俊潇洒的,又顶着县官现管的身份,自带气场,颇有风范。
每个学子面前都发到了一张纸。学子们盯着试卷,表情各异。
江夫子说:“考试要考经贴,今天便先考考大家对《论语》的掌握情况。”
《论语》是这群学子都学过的,用来测试最合适了。
有些学子已经遗忘了很多,题目有很多空着;有些学子背诵很熟练,但是默写不熟练,有些学子看一句就得把整章从头到尾背一遍,答题速度就拖慢了。
总之,收上来的试卷,没多少既写满题又写字漂亮的。
史县令和应贤书院的几位夫子一张一张试卷翻看着,即时点评几句。这套流程花了些时间。
章辞说:“我家里的弟弟妹妹很多,他们晚上通常不看书的,都是几人在屋子里相互背诵,或者出题辩论。”
史县令笑着说道:“自己默默背诵,往往品不出状态如何。同窗之间相互背诵相互督促,可提高效率。”
学子们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史县令看向书院的范院长:“这些卷子上的字看着都是一模一样的,是雕版印刷的吗?刻雕版费了好多工夫的吧?”
范院长干笑道:“这些是探花笔记店铺里的。”
“探花笔记?”史县令看向中书令,“听说有令郎写的文章和注解?元丰的学子们有福了。”
中书令微笑不语。
接下来,中书令开始评点学子们的文章。
人多,挨个儿评点是不现实的,选谁的不选谁的又容易显得厚此薄彼。书院便采用了抓阄的方式,抽到谁的号,就评谁的文章。
第一个学子的水平不太高,文章勉强。中书令不说“内容不具体论证不充分”之类的评语,只是说了自己的论述,辅以生动翔实的事例,让大家充分感受到合格、良好和优秀的文章分别是怎样的,以及什么样的努力可以分别达到什么样的层次。夫子学子们听得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待中书令讲完,众人大气都不喘一下,只是一个劲地拍着手,拍得热烈又持久。
对于第二位学子的文章,中书令先请其他学子们发表论述,让大家在对比中感受一下,应该保持什么样的观点,该从哪些方面进行论证,如何更好地进行论述。
然后,中书令针对其中一点说了几句,再次展现了探花的策论水平。众人的掌声更热烈更持久了。
范院长激动地抹了一把热泪:“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学子们深深地鞠了一躬:“谢中书令大人!”
吃饭的时候,夫子学子们也都在热烈地讨论着。范院长奉茶杯的手都在颤抖,“醍醐灌顶”“振聋发聩”“高屋建瓴”之类的词说了一箩筐,都不足以表达他的敬佩之情。
史县令的致辞颇符合他的身份。他感激中书令提升了全县夫子的认知,今后夫子们教书讲课的内容会更充实,学子们的努力会更有方向,读书作文的水平会在有进步,在将来的科举考试中会取得更好的成绩,洋洋洒洒,情真意切。
中书令微微笑着,没说“过奖了”“客气了”之类的谦辞,只说“元丰县人杰地灵,史县令和诸位先生学富五车,元丰县的科举成绩向来出色,将来也会再创佳绩。”又把众人激动得直说感谢。
陈帆带着孩子们到了柳家。孩子们扎堆去玩,陈帆跟老太太说了书店和馄饨店的情况。
“书店那边人手够的,到正式开业的时候,忙得过来。馄饨店人手有点紧张。”
老太太很开心:“你的店竟然有中书令为你们题匾,真是无比荣耀呢。馄饨店里再拨两人给你,一人帮着包馄饨,一个帮着收桌子洗碗打杂。有三个人,也能顾得上给大家做做饭。”
“谢谢祖母!”陈帆亲亲热热地道了声谢。
柳家的动作很快。陈帆走的时候,便有两人跟他们一起走:一个姓胡的粗使婆子和一个姓叶的帮厨。
几辆马车慢慢驶回了王家墩。
荷园那边正热闹着。王里正在负责登记,租房的人忙着搬家落户,先入住的已经开门做生意了,买东西的看热闹的聚了很多。
中书令等人在荷园转了一圈,便回了苏园。唐超营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才说:“还好,喧闹声不至于传到这边来,不影响这里的清静。后面那排房子可能会受点影响。”
中书令看向陈帆:“明天我们去又一渡,各地的官员都在明天过去。”
陈帆点头:“柳家帮忙的都已经过去了,明天应该能顾得过来的。”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你们照应得很好,等回了京城,同僚会说我们不像是来办差的,倒像是来休养的。”
陈帆表示惶恐,说还可以再周到细致一点。
傍晚,几位官员都到齐了。陈帆给他们送礼物。
每人一段珍稀木头和几盆花。
唐超营笑着说:“这礼物看着不起眼,却是价值非凡呢。”
严守陆那边也结束了,顺利得有点不可思议。
陈忠柱看着手中滴血的剑,脸色苍白,呼吸紊乱。
陈忠檐的呼吸比他三哥正常一点,脸色却很难看。
“我以为你会面不改色呢。”陈忠柱勉力一笑,调侃七弟。
陈忠檐白了他一眼:“我才九岁。我们在七家渡都是拿的棍子,这些天也只是拿剑跟着,今天却是真见血了。”
“平常看你那么老到,还以为你见多了呢。”
陈忠檐再次白了他一眼:“我还是个孩子。”
“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吧?这座山怎么办呢?”陈忠柱喃喃说道。
“上面会安排的吧?”陈忠檐并不在意。
“我会想念严将军的,还有中书令大人,那些官员都很和蔼。”陈忠柱的脸色稍微好看一点了。
“他们来了很多天了,是时候回去了。筵席总会有散的时候。”陈忠檐倒了杯热水,递给他三哥。
“谢谢七弟。”陈忠柱喝了水,呼吸又平缓了一点。
严守陆来了,摸了摸他们的头:“好点了吗?”
两个孩子没点头,也不摇头。
严守陆笑了笑:“去洗个澡吧,明天我们要回去了。”
第226章 奇怪的封赏
两个孩子回了屋,面对面坐着,双臂交叉,闭上眼拍着自己的肩膀。
崔刺史到了归云居。他笑着对陈帆说:“你这里是主宅,来客要先到这里。可是大人们都在苏园,等会儿又要去苏园,倒是有点意思。”
章辞先笑了:“还是宅子太小了,若这两处都是在一个大宅子里,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崔刺史愣了愣,哈哈大笑。
他看向自己儿子:“你小子这几天倒是逍遥快活。”
崔云朗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向大人们请教学问了。”
“我怎么这般不相信呢。”崔刺史不给面子。
晚饭摆在苏园。崔刺史恭恭敬敬地拜见了各位大人,然后将一叠资料放到桌上,开始汇报庆州的各项情况。
二十五这天的天气挺舒服的,没什么风,太阳升起时感觉暖暖的。章辞看着一家人,郑重说道:“今天穿正式一点,归云居会有一位贵客到。”
贵客?什么样的贵客,要隆重对待?
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走了下来,站门口唱报一声:“圣旨到——”
青笈嗖地一下从后门跑出去了,是跑的,不是飞的。
一家人都快步走出了屋子,转到那位男子下方,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连着绣娘周婆婆婆和强师傅。
章辞带头称呼:“见过萧公公。”
众人也跟着齐声称呼。
萧公公打开圣旨,念了一大串:“元丰县女陈帆,恪勤恪谨,温良爱幼,精水利,善农事,开梯田,育良种,献优粮于朝廷,扶百姓之温饱。为嘉其功绩,擅其专长,今赐地陈帆昌平乡,封为昌平乡君,望尔感怀圣恩,勤勉恭信,创一方康裕。钦此!”
陈帆消化了一会儿,她被朝廷封为乡君了?还被赐了土地?
可为什么是乡君啊,还有昌平乡是什么意思啊。这时代有乡这个行政级别吗?她只听过村县州,连镇都没听到过。
就算古代有“五户一保,百户一里,五里一乡”的说法,可这元丰县升平县广运县都没“乡”这个设置啊。
章辞已经开口谢恩了:“谢圣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跟着说了一遍。萧公公喊了一声免礼,大家就站了起来。
陈帆毕恭毕敬地接过了圣旨,章辞把一个荷包递给了萧公公:“公公坐下喝杯茶。”
萧公公居然没说行程紧急,爽快地应下了。
周婆婆麻利地拎来了水壶,章辞拿出茶具,给萧公公沏茶。
萧公公调侃一句:“这水倒是正好。”
章辞笑了笑:“家里孩子多,这个时候通常都在烧水的。”
萧公公扫了一眼:“收养了这么多孩子?”
孩子们一溜儿排成队,作自我介绍。
萧公公呵呵笑了笑:“这些孩子都长这么好看,好福气哟。怎么少了两个?”
章辞回答:“三弟和七弟跟着严将军长见识去了。”
“这么小就让孩子去涉险?真舍得啊。”
“只是跟着去看看,开开眼界,壮壮胆量的。严将军布署严密,哪用得着他们上手?”
“不怕照顾不暇?”
“两个孩子都是懂事的,不会乱跑,不会添乱的。”
萧公公端起茶杯,吹了吹,说:“圣上还赐了许多赏赐,过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说完,喝了一口茶。
陈家人起身行礼:“谢圣上赏赐!”
官员们过来了,一个一个和萧公公行礼打招呼。
萧公公说正事:“这次咱家过来宣读圣旨,会叨扰两日,届时与诸位大人一同回京。”
中书令微笑着说:“荣幸之至。明日就给南方种植水稻的州县分发良种,还要辛苦萧公公代圣监督。”
“冯大人客气了,咱家不过是正巧这个时候来,和诸位赶上了。”
一位小太监进了屋,向诸位大人行了礼,将一本册子递给了萧公公。
萧公公又将册子给了中书令:“请冯大人过目。圣上将七家渡、开运村至四个伪装村一带的村庄、田地和山林河道尽赐于昌平乡君,设昌平乡。”
中书令没急着打开:“我朝虽有乡君这一封号,却并无乡这一级别设置。这昌平乡各项政务,百姓户籍以及田产租税等应当如何处理?”
萧公公嘴角抖了抖:“不愧是中书令啊,一想就想到这么多。这册子上都有。明后两日还可以实地察看一番。”
他站起身来:“我们一起来看看赏赐吧。”
两辆马车已经进了院子。村民们虽然好奇,却都只敢远远地围着,小声地议论着。
“今天又是来的什么人?那两辆马车比以前看到的都豪华。”
“这陈家怎么总是有贵客来?”
“你要是能做那么多事,能盖那么多房,你家也有贵客来。”
“今天好像是圣旨到?”
“好像是的,我刚好走到村西头,那一嗓子尖亮尖亮的,老远都听得到。”他压低了声音。
“我听说宫里……”他赶紧把嘴巴闭上了。
一辆马车的车厢很长。萧公公说:“这辆车上有块匾,圣上亲笔题写。今儿就不拿下来了,免得磕着碰着。明日直接上到又一渡。因时间仓促,来不及为昌平乡君另建府邸,就将又一渡赐作乡君府。还望昌平乡君见谅。”
陈帆哪敢不见谅,一群人齐齐行礼,感谢圣上赐匾赐字。
她并没有想过赐封的事。送粮是礼数,表表心意,也没送太多,十万斤对于朝廷来说是小意思。种出个高产水稻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没普通推广呢。
封个县主县君好像恩赏太过,可也不是非得赐封啊。还专门弄一个乡,显得她很另类。
萧公公指着一个箱子:“这里面是黄金百两,用于昌平乡前期运作。”
他又指了指另外十个红漆木箱说:“这是圣上和诸位娘娘的赏赐。”
娘娘?怎么又扯上娘娘了?她好像没有哪件事能跟宫里娘娘扯上关系的。
萧公公报了三个名号: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和娴妃娘娘。
没德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