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四章 人形培养皿
龙王熬夜很喜欢新入手的这一材料。
他一直沉心于深挖灵草，经过一代代改良和不断尝试，才得出了“逆鳞叶”，又历经几百年坚持的不断摸索，才迎来了爆发式收获，并且得出了“龙草”以及最新的“龙刍”。
这三种灵草各有作用和需求。
“逆鳞叶”需要幽冥之气，龙宫有几位幽王留下的库存。
“龙草”是中间过渡性灵草，对龙族有着很大的吸引力。
“龙刍”应用广泛，需要大量灵气作为生长环境。
若要再进一步，就需要更多的时间，因为培育灵草这事，越是往后，越是数量繁多和交杂复杂。
但有一个较为容易的办法，那就是采取嫁接的方式来加快进度。
可嫁接这一技术，应用在“逆鳞叶”、“龙刍”这两种高度异化的灵草上，对嫁接砧木要求就极高，不易寻取。
嫁接用的砧木，要选择生育健壮，根系发达，适应当地环境条件，具有一定抗性，与接穗具有较强亲和力。
熬夜对狩猎三相幽王极其积极，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获得夜郎古竹这先天灵宝的使用权。
夜郎古竹具有极强的适应性，强壮且繁殖力惊人，作为至人道祀，又与天道亲和，简直是最理想的嫁接砧木。
接下来三个月里，熬夜以三相幽王的夜郎古竹之躯作为砧木，接连嫁接了“逆鳞叶”、“龙草”、“龙刍”三类龙宫特产灵草，进行了一系列的测试和培育。
然后他兴奋地找到吴奇。
“尊者，果然是有用的，有用的呀！”
谈及本职工作的培育灵草，熬夜又恢复成了那个能忍受寂寞又为任何一点进展而兴奋的灵培师。
这位在外无比威严，高高在上的南海龙王，此时却高兴得合不拢嘴，手舞足蹈如同孩童。
“尊者，请随我来看！您一定要来看看！”
吴奇跟着他来到了主殿内里。
能进入这一方区域的，只有龙王熬夜与吴奇。
两名偏神，万岁山和敖姝，也都无法进入。
这里过去只存放了一个东西。
那就是天魔“奎师那”。
牛头人身的奎师那皮肤漆黑，身缠腰布，头戴孔雀羽毛王冠，其双目紧闭，盘坐在地，犹如一尊古老黑石雕塑。
然而他却是遍在者毗纽笯九种化身之一，以天魔之身行走，昔日更是牧众多天魔，只是如今重伤沉睡，变成了一个随机的自动投币机。
献祭给他一个东西，奎师那会从众妙之门里取出另一个东西作为交换，但通常价值会低一些。
不过考虑到不同世界之间的发展树差异，物以稀为贵，倒也有抽奖的可能性。
这“奎师那”是承诺给黑白君的筹码，不过也要等到她重获自由之后。
所以吴奇目前可以多多开发利用一番，这尊天魔运用得当，将会有很大作用。
只是他还没想好，到底以数量取胜换取理论上的概率，还是以质量取胜，用好东西去砸。
所以暂时没动“奎师那”。
不过眼下，天魔的对面，则是多了一株古怪的巨竹，这巨竹直抵宫銮顶部，十个人手拉手才围得起来，更像是一根绿色的擎天柱。
夜郎古竹仿佛也能感应到对面天魔的不好惹，和“奎师那”保持着安全距离，彼此一副楚河汉界，互不侵犯的模样。
吴奇看着这巨竹，竹子底部，还能看见盘坐在地的三相幽王。
他此时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竹子里，仿佛是竹内的浮雕。
事实上这竹子却是从他身上长出，他变成了这一根夜郎古竹重生的根须。
然而与正常竹子不同的是，夜郎古竹上却并没有枝条，而是被种上了密密麻麻的草，看起来就像是一层厚密的苔藓，长势茂盛，而且不同高度，长出的灵草形态也略有不同。
“尊者请看，这里是“逆鳞叶”。”
熬夜指着底部的灵草，一脸高兴：“如今的“逆鳞叶”得到了一部分夜郎古竹的养分和神异，蜕变出了一个全新品种，我叫它“夜郎叶”。”
“它们变得更加小而坚硬，柔韧性增强了许多，更重要是，对幽冥之气的吸附能力大大增强，不仅能用于洗涤破碎冥地的幽冥之气，其炮制出的“夜郎香”对幽王的吸引力也大大增强！只要持续吸入，他们就无法抗拒瘾头！”
“这彻底变成了针对幽鬼的特效药。”
“为了测试其强度，我用三相做了实验。”
他指了指犹如被压在五指山下猴子一样的三相幽王。
吴奇发现，三相幽王此时已经有些浑浑噩噩，从竹子上浮现出的三张脸都显出一种呆滞，仿佛傻了一样。
“他没事吧？”
“没事，只是上瘾之后，又没法得到补给，幽王会采取一种切除式的方式，停止神念的思考和欲望，就变得仿佛死了一样。”
熬夜笑着从袖里摸出一根细细的长香：“但只要点燃这个，他就无法抵挡。”
龙王将长香点燃，凑到了三相幽王面前。
随着线香飘荡出一缕细烟。
三相幽王猛地活了过来，贪婪地吮吸着眼前的香气，三张脸都表现出一种亢奋的舒爽，无比满足。
他忽然脸色一变：“你们，你们这群该死的邪魔！你们用这么卑鄙的方法，想要让我替你们做事！你们才是该被放逐到时轮之海中……”
一边破口大骂，他一边拼命吸气。
痛苦和崩溃同时显现在他身上。
吴奇却没有一丝怜悯。
弱者姿态总是会让人心生恻隐，但眼前这位，如果放出去，那可是会导致成千上万人死于非命，整个婆娑世界都会陷入动荡的祸害之源。
对付敌人，不必讲什么规矩。
偷袭，毒，背刺，蛊惑，离间……有用就行。
“你们到底做出了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三相幽王声音都在颤抖，他用力吮吸着“夜郎香”，眼里第一次显现出一种绝望和无助：“你们要毁了幽冥么……”
“不要想太多，只是一个实验罢了。”
吴奇露齿一笑：“而且，这“夜郎香”可是多亏了三相幽王你的帮助，否则不可能诞生这种奇物。我们对你充满了感激。”
三相幽王看着眼前修士，眼里透出一股惧意。
在对方身上，他第一次看到了婆娑世界修士从未有过的东西，那是百无禁忌，就像是占据人类躯体的幽祖。
不讲规则，就没有任何规则能约束。
“所以不用担心，作为谢礼，“夜郎香”管够，尽情享受吧，这精神上的欢愉，来的如此轻易。”
吴奇的声音就像是催眠曲：“不需要再去厮杀斗法，不用再去送死，神枢里和平安详，跟着我，不比跟着幽祖好太多么？”
三相幽王彻底绝望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给我香，给我香……”他嘴角流着涎水。
吴奇授意，熬夜又点燃了一根香。
三相幽王狼吞虎咽般擤鼻，不想浪费任何一点香。
吴奇这才说：“虚幽王在哪？他是否就是虚空藏菩萨？”
三相幽王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这才说：“不知道，我们这一群幽王，谁也不知道虚幽王在哪。他在幽冥将我们召集，让我们潜伏和准备，他会发布命令。这一劫，由虚幽王为首，太岁、我、冶龙、夜宫、百世……总计六位。”
“进入婆娑世界后，我们就只与他失联了……太岁最强，因此变成了临时首领，不过并不是所有幽王都听她，大抵还是各做各的。”
“至于虚空藏菩萨？他也配？”
三相幽王不屑道：“不过是皈依幽冥，变成了虚幽王的躯魄，成为幽祖的一部分而已。”
三百七十五章 荼毒幽冥
人生有了第一道裂纹，就有第二道，第三道。
最初人们总是想要弥合它，但经过时间努力后才发现，它一旦有了裂痕，就永远留下了痕迹，变成了不一样的形状。
一个正直的人，总是因为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小诱惑跌入虚伪的深渊。
一座城堡的坍塌，也总是在内部的破裂和不均上埋入祸根。
一个瘾君子，更是无法抗拒那直接而让人欲罢不能的欲望，它就像是一个长在体外的开关。
咔哒一下打开，就必须为了它冲锋陷阵，粉身碎骨。
至于原因？
那已经不重要。
也不会有人在意。
既然跌入了泥潭，那就再脏一些。
三相幽王心里有一种莫名快意。
这种快意，是背叛之后的罪恶愉悦，也是对自己昔日种种压抑克制的宣泄，还有几分悲怆。
幽冥对婆娑世界的优势是后者没有根本上的反制能力，幽王总会卷土重来，永远处于单方面的攻势，可“夜郎香”的出现，让这一绝对强点开始摇摇欲坠。
死亡不是终点，只是一次重启。
但失去对死亡的控制权，才是让幽王恐惧的事。
三相幽王已经管不了那么多，躯魄的夜郎古竹在释放出疯狂的欲望，更多，更多，它需要更多的灵气，自己也需要更多的“夜郎香”来巩固愉悦，忘却痛楚。
既然无法逃脱，那大家都一起跌入地狱吧！
他贪婪地吮吸着细细的长香散发出的特殊气味：“如果你想要捕猎其他幽王……就必须将他们引到南海上来，只有在这里，才有机会。”
“不过这不容易。”
三相幽王眯起眼：“虚幽王不必提，作为幽祖，哪怕他现身南海，龙王也未必赢得了。在其他仙人眼里，幽祖与至人已相差无几。”
“妄周跟随上一代解幽王，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他最知道怎么保全自己。实力不强，但一点不好对付。”
“夜宫实力尚可，但他也非常谨慎，除非是让他心动的女人，否则他不会现身。”
“冶龙很强，仙人陶安公皈依幽冥后，冶龙有了地仙之躯，更加强悍，昔日生死斗，实力与太岁相差最小。”
“至于太岁，她如今以不死道君的肉身行走，头脑、魄力、筹谋、手腕无一不强……在我眼里，她与幽祖相差无几。行动力方面，更是超出大多数幽祖，有些像是昔日的迷幽王，行动大胆无忌。”
吴奇一凛。
没想三相幽王对太岁幽王评价如此之高。
颇有太岁幽王独一档的架势。
“如果说，其他幽王的目标，是夺取仙人、真人乃至先天灵宝之躯，更像是掠夺，但太岁却有远大志向。”
饶是磕香上瘾的三相幽王，谈及这一点时也脸色显出一抹清醒，眼神泛光：“她要从内而外，将婆娑世界变成幽冥的下一个移居之地。”
“她用各种手段，就是为了让幽族融入这一方世界各种生灵，你们找到了一些被融入幽族的生灵，没找到的才是大多数。”
三相幽王咧嘴一笑：“我佩服的同类不多，太岁是其中之一。”
“若每一个都如她一般，幽冥何愁大事不成！”
吴奇倒是脸色平静。
太岁幽王带来的压力毋庸置疑。
光是她出现在浮云观那次，就真正让吴奇意识到，她不拘小节，图谋甚大，四处招揽人才，对自己和戴奕伸出橄榄枝。胡小刀那样的狂信者，想来并不是少数。
“她要怎么做？”
吴奇捏着手里香。
三相幽王吸了吸鼻子，眼睛牢牢盯着吴奇手指间：“我不知道……但目前看来无非两个办法，从神祇入手，或从朝廷入手。”
“说到底，这婆娑世界，真正的内在掌控者是神祇，外在掌控者是各大王朝，国运源头也是天道，这两者距离天道之力最近。”
吴奇却觉得，似乎不止如此。
太岁幽王的确先后尝试进攻阴曹地府、珉水龙宫，但在民间的布局一点没落下。
信息量太少。
“这一点，倒是有一个传说。”
三相幽王舔了舔嘴唇，吸了吸鼻子，浑身一阵哆嗦：“她耗费了数以百万计的幽族部曲，换取了不死道君的躯体……她似乎和不死道君是相识的。”
“不止相识，两者之间似乎关系还不一般。”
“幽王本不应该有这种超出族群界限的情绪……但她当初换取不死道君尸体，几乎是威逼利诱，不仅付出了巨大代价，还警告一切想要夺得道具的幽王，包括幽祖……若是与她相争，那就是她的敌人。”
三相幽王打了个寒颤：“她是一个无法理解的幽王……”
吴奇默默记下。
他直接进入无常图，黄天此时正在祭坛休息。
听了之后，黄天有些惊愕：“太岁幽王与不死道君相识？这一点我却不知道……不过以前不死道君的确和其他世界有一些交集，他曾经在时轮之海漂流，不过很快就回来了。”
这却是断了线索。
吴奇也不急于一时，而是扭头问：““夜郎香”产量如何？”
“与此前“逆鳞叶”相仿，多亏了这与三相幽王融合的夜郎古竹，只要有大量灵气供应，幽冥之气注入，就能将其催化。”
龙王熬夜继续说：“龙宫灵气充裕，幽冥之气也不缺乏，还有胎藏幽王的冥府可以提供幽冥之气，条件基础毫无问题。”
““龙草”倒是有了一个变化。”
他指着最高处，那里灵草稀稀落落，每一簇都显得孤单而尖锐，就像是箭矢。
“经过夜郎古竹嫁接的“龙草”，功效略有提升，就是产量大幅度下降，就与龙族本身特征一样。”
龙族内部，越是血脉纯正越是难以孕育，因此纯血龙族一向生育率极低，而且通常会对母体产生不可逆的重大损伤。
李宓就是一个例子。
“与“夜郎香”的基础条件不同，“龙草”本身依赖于弥天青龙大阵，量却很少，而且过于坚硬，难以研磨。其实算是失败了。”
吴奇突然想到：“嫁接到灵茶上如何？”
“尊者好主意！”
熬夜眼睛一亮：“我再去找找看，有没有灵茶能够承接“龙草”。”
龙王又指向中部区域：“这里是“龙刍”。”
吴奇看到，“龙刍”的草尖长出了一串小穗，有些像是小一点的粟米。
““龙刍”虽然没有什么根本性变化，但生长速度变得快了两倍，杰出了更多优秀的种子。”
熬夜脸上难掩喜色，他手指摸着草穗：“这些草籽，只要在龙宫就能生长，我想要增大种植面积，将“龙刍”产量进一步提升上去，这样以后哪怕南海的所有生灵都能受益。”
吴奇也笑道：“这可是大好消息。”
熬夜突然想起一件事：“尊者，差点忘了。西海龙宫派来了一名使者。”
“哦？”
吴奇问：“怎么说？”
“西海龙王，也想要派人入驻南海神市做生意……西海龙王也想要购买我们的“龙刍”。”
吴奇微微一笑。
上钩了。
三百七十六章 西海往事
很多年前，熬夜在西海生活。
老实说，那边不错。
西海海域狭窄而汹涌，罕有人迹，妖族鬼魅斗殴凶狠，龙王严苛，处理争端的办法，通常是肇事双方都一起收拾。
这虽然不公平，但在西海这地方，有效。
大家都知道，西海龙王不讲道理，所以大家都得悠着点。
哪怕有争端也要私下解决，不能闹大了，闹大了，那就大家都不好过。
这样的环境下，容易诞生两类群体，一类是完全放弃斗争，沉心于自己的兴趣，另一类是加倍搞事，拼的就是一个斗狠不要命。
熬夜属于前者。
他是纯正龙族，祖上也曾在四海龙宫辗转，最后兜兜绕绕定居在了西海。
大多数时间里，熬夜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在西海靠近世界尽头地方找了一个小岛，在岛上种植各种灵草，再将它们混杂在一起，用各种灵材进行培育，看着不断有新的品种，新的特征显化出来，他就有一种丰收的喜悦。
种草的龙，变成了一个西海笑话。
龙本就该翱翔于九天之上，怎么变成了一个农夫，一个每天蹲在泥土上，盯着花花草草的怪胎。
熬夜因此而日渐孤僻。
但他并不寂寞，因为他有灵草的世界。那个世界看似渺小，却能孕育出伟大的结果。
偶然的机会，熬夜捕猎了几只幽鬼，他将它们的幽冥之气封入土壤里，本着试一试的心情，看灵草会发生什么变化。
然后，他得到了一种出现淡淡黑色纹路的草叶，能致人上瘾，蕴含幽冥之气，让幽鬼们很是喜欢。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发现！
虽然暂时没想到有什么用途。
熬夜叫它“逆鳞叶”，龙有逆鳞，这就是自己的逆鳞。
可惜，最怕什么来什么。
西海龙王嫡子骨擢妖王不知从哪得知了逆鳞叶，为了与人争强斗狠，强行问熬夜要了灵草吃下，可过量服食导致他脑子时灵时不灵。
理所当然，熬夜被关入龙宫大牢。
他有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替西海执行秘密任务。
熬夜以罪龙逃逸的方式派到南海秘境中去，替西海作为前哨，密切观察里面的一举一动。
龙王的理由是，熬夜这西海笑话不容易引起怀疑。
进入秘境里，熬夜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在里面生存下去的办法。
他辛辛苦苦建立了一个小小的领地，继续种草，小心注意着安全的边际。
让他惊讶的是，“逆鳞叶”竟然在这里有奇效！也不知道西海龙王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在此基础上，熬夜又开发出了针对龙族的“龙草”。
然后遇到了改变他龙生轨迹之人，吴奇。
毫无征兆的，他成了南海龙王，掌控这广袤海域。
回归往昔千年经历，熬夜不免有一种如梦似幻之感。
很多年后，熬夜依旧会对后辈们说，天生我材必有用，深耕于一个领域，短时间里看不到成效，不要灰心丧气，因为很多事都需要酝酿发酵的时间。
就像是灵草，从平凡到神异，需要不断交错，排除，尝试，这需要大量积累。
当然，最重要的是，要看准大腿。
个人的努力占据一成，贵人帮忙占九成。
……
龙宫，一处偏殿里。
“西海龙宫，龙王属神柳珼前来拜见，见过南海龙王陛下。”
来者是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头插玉钗，白红相间开胸衫，慢束罗裙半显胸，她深深鞠了一躬，更是露出一抹锁骨下的沟壑风光。
看着来使，熬夜心情可以说五味陈杂。
这柳珼可不是什么寻常角色。
她除去是西海龙宫唯一偏神，还是西海龙王的道侣，本体为一头血脉纯正的应龙。
听闻柳珼长袖善舞，是西海龙宫与其他神枢交涉的重要纽带，又被称之为半个龙王。
西海多年，熬夜从没见过柳珼。
传说她姿容秀雅，光是说话时，都让人神魂颠倒，难以抗拒。
虽然略有夸张，但柳珼的确有着一种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魅力。
“龙王陛下。”柳珼恭敬又不乏得体道：“此番奉命而来，在下偷偷看了一下南海神市，真是如外界所说那般，阡陌纵横，车水马龙，船流如织。陛下雄才伟略，令人惊叹不已。”
熬夜不善辞令，只是微微点头。
这是敖姝教他的法子。
点头是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到涉及关键时刻，就沉默即可。到时敖姝和万岁山两尊偏神，就能来与对方对接。
柳珼笑道：“西海民风淳朴，也想来不太懂弯弯绕绕，这次妇人来，是因西海想要在南海神市也立一个牌子。”
“我西海也有些小特产可以买卖，西海龙王陛下亲口许下，西海夜叉军将对外雇佣，蜃海贝也将定期出售。”
熬夜只是缓缓点头。
柳珼心里忐忑。
这南海龙王一直不置可否，实在让人猜不透。
不过有求于人，她也不得不放低姿态。
“龙王陛下与西海有渊源，想必很清楚，西海夜叉是西海之中极其善战的一个族群，经过西海龙王陛下多年调教训练，已是西海维系秩序重要的臂膀，神兵神将里不少都出自西海夜叉。”
“如今婆娑世界不太平，西海夜叉军愿意接受雇佣，到外界担任护卫职责，雇佣价格也会是一个合理的空间。”
“蜃海贝，为我西海特产，蜃妖通常会将自身贝壳炼制为法宝，但也有一部分，愿意拿出来出售，换取一些丹药和天材地宝，西海调度了一番，也能匀出来一些。这宝贝是布下幻阵、补充洞天福地大阵的稀有资源。”
熬夜保持沉默。
柳珼有点头疼。
她想起出发前与西海龙王商量过的种种事宜……
这熬夜没有其他欲望，不好色，不贪财，对修行亦兴趣寥寥，简直油盐不进，唯一的爱好就是种灵草。
此前西海却与他有过恩怨，情分也不好讲。
旁边龙女敖姝开口道：“柳珼夫人，龙王乏了，此事还是我和螯龙神与夫人商议吧。最后再由龙王陛下来决断，如何？”
熬夜适时打了个哈欠。
“那便如此了。”
柳珼松了口气。
熬夜同样松了口气。
敖姝和万岁山也松了口气。
这对大家都是一场折磨。
……
“……最终商议结果是，西海龙宫在南海神市挂牌，以西海夜叉军雇佣权、蜃海贝为特产出售，换取一定的“龙刍”额度。”
敖姝认真地对吴奇汇报。
明面上的龙王是熬夜，但真正的龙王却是眼前这位。
“为什么那么迫切需要“龙刍”？”吴奇喝了一口茶。
“柳珼没有隐瞒，这事也瞒不住。西海小，环境艰难，不少妖鬼都在持续逃逸，一部分去了北海，一部分去了内陆，如今南海越来越富强，不少都逃往南海。”
“有了“龙刍”，西海就能培养出源源不断的新妖鬼，以补给损失。这样一来付出的资源最少，毕竟才化灵的妖鬼是最便宜的。”
龙女顿了顿，又说：“此外，柳珼也透露，西海想要联合南海，以应对接下来的幽劫。”
“她会全权负责西海和南海合作事宜。”
吴奇点点头：“西海还是很务实的。”
珉水龙王就说过，东海龙王最不容易变动，西海龙王敖厉却激进求变，反而最可能是南海的盟友。
到底是多年神祇经验的老前辈。
眼光还是毒辣。
三百七十七章 重拳出击（为野生读者加更1/2）
一间普普通通的宅子里。
房玄龄站在一张床边：“好好休息，朝廷一切无碍。”
躺在床上的病人咳嗽了两声，他面如金纸，勉力坐起：“你不用安慰……咳咳咳，我知道，如今外面局势混乱。”
杜如晦眼里都是疲倦，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太子出事，朝廷里有人又在蠢蠢欲动，打着应对幽鬼的幌子针对三教，这次是道门。他们却是不知，如此无异于自废一臂。”
“三教是维系妖鬼稳定的关键支柱，道门如今越加出世，各地妖鬼想来已经压不住了罢？”
“我管监幽卫多年，咳咳，咳咳，我清楚得很。”
“你说，你说。”
房玄龄沉默了片刻：“此事却是始料未及的。”
近两年，随着太子被废黜，政治倾向激进的少壮派一直在积极献言献策，要对幽鬼发起大规模清剿，以震慑宵小。
这群人大多年轻，或是军伍中人，想的是建功立业，却对政策方针转变后造成的大范围影响并不敏感。
然而他们如今却变成了朝廷命令的实施者。
诛幽令一下，更像是解开了他们握住刀戈的手，各地都发起了轰轰烈烈的剿幽，若有不进行者，反而会遭到质疑。
如此一来十道州府，大多被携裹进入了一条湍急河流。
“谋略我不如你。”杜如晦捂着嘴：“但分析断言，这方面我也算小有心得。”
“我实在不知，如此一件可能动摇国本有损国运之事，竟然就这么仓促出台？为何？”
他双目牢牢盯着共事多年的老友：“此事商议者，唯有陛下，你，画圣与剑圣，到底你们要做什么？不惜以天下百姓为赌注？”
房玄龄只是轻声道：“历来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这是本可以避免的！”
杜如晦咳出一口来：“上行下效，朝廷只要点头，州府就能将这事做出花儿来！幽鬼只针对朝廷官员，完全不碰百姓，这就是对朝廷施压！”
“一下子激化矛盾，逼得妖鬼等护法辞去不少，监幽卫权力扩大，进一步夸大化广设关卡，到处抓人。你告诉我，这些人，真的都是幽鬼么？有没有三分之一是！”
房玄龄无言以对。
“我是病了，出不了这个门，但我有眼睛，有耳朵。”
杜如晦一脸痛心：“今年连番暴雨，洪灾跑不了，农民颗粒无收，各地为脱责必定谎报，利用朝廷给予的模糊权力压榨百姓！百姓只能逃难，告诉我，难民如今有多少？”
房玄龄缓缓道：“户部统计，约莫一百六十万。”
“一百六十万？”
杜如晦惨笑一声：“死了多少人？”
沉默了一会儿。
“因饥荒逃难、抓捕过程中致死、踩踏死亡、被盗匪所杀的百姓有二十余万。”
杜如晦一阵晕眩：“糊涂啊，糊涂啊，天子糊涂啊！”
他猛地一下子撑起身体：“我要见天子！”
房玄龄扶住他：“多多休息吧……”
“你们到底在忌惮什么！天子连这点话都听不进去了么！”杜如晦气得脸颊通红，对老友怒目而视：“前有蝗灾，后有幽祸，现又是洪灾，这大唐国运，你们要眼看着从鼎盛到破败吗！”
“前隋才亡去了多久！”
房玄龄叹了口气。
恰好相反。
就是因为天子听得进去，才不得不妥协。
若是那个秘密暴露，婆娑世界才会真正四分五裂，国破城亡……所以必须整合力量，让少壮派上台，肃清内部妥协派，全力应对三相幽王一行！
牺牲再多，也必须为此让路！
“你想过吗？那些百姓该怎么办？”
杜如晦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拿什么保护自己？没有粮食吃，还要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牢狱之灾，又要提防盗匪，妖鬼还可能随时对他们下手……他们呢？你想过么？只是让他们不发声就行了么？”
房玄龄无法回答，只能转身离开。
他是大唐左相，有些事必须承担。
……
南海海域上。
神市如今已变得极其繁荣热闹，不过开市一年，如今周围已经停泊了大大小小的船只，往来商船不断，港口工人们吆喝不止，一箱箱封装好的货物被骡车送往南面的市集。
来自各地的商人、农夫、难民来到这一片海上桃源，寻找机会，这里与内陆不同，一片安详，彼此间哪怕有摩擦，也会互相克制。
原因简单，谁也不想被南海龙宫的神兵神将逐出，再无踏足的机会。
这里是南海龙王的地盘。
与港口的杂乱喧哗不同，神市集市区却是秩序井然。人走旁边，中间是马车骡车走的马道，有纠纷，找神将神兵。
神将蛇妖大头带着一众神兵，在神市巡逻，所过之处，大多人都投来敬畏的目光。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不再是纯粹的害怕，还有尊重与羡慕。
大头警告一个商人：“你，骡车不要停在路中央挡道，看到旁边那个划线的地方了么？那里是停靠处。”
“是是是，小的这就过去，第一次来，不懂规矩。”
商人显然是才来这里，人生地不熟。
大头点点头：“新来也没什么，神市是一个讲规矩的地方，懂规矩，就好办。”
给对方叮嘱了两句，他大摇大摆往前走去。
路过浮云观的商铺，大头顿时换做笑脸：“吴道长，今天在这边铺子上呐？”
往常吴道长基本上在武当和浮云观之间来回。
吴奇也对他打了个招呼：“神将辛苦，进来喝杯茶？”
“不了不了，还有公务。”
大头离开。
吴奇转过脸，看向对面的王旸：“王师兄，你买的‘琅琊酒家’可是生意兴隆，是距离这里最近的酒家了吧？”
王旸笑呵呵道：“还不是看咱们吃得太艰苦，弄个酒家来换着口味。”
他心里也有几分得意。
光是靠这琅琊酒家一年的营收，就让他在家族里评价高了起来。
眼光和成绩，缺一不可。
不过自己最好的眼光，却是在没看走眼这眼前人，这才是自己这辈子可能最大的投入。
“各种灵材制作的灵宴，也有需求不是。”
王旸话锋一转：“不过我这都是小本生意，赚点辛苦钱，隔壁金子函和卞硫之，那才叫日进斗金呢。那‘南市船厂’，嘿，每天都在排队，订单都接不完。”
吴奇点点头。
南市船厂是由金子函和卞硫之牵头，以龙虎山和茅山合股方式兴建的一处船厂。
这船厂不做其他生意，只建造辅助船只类法器。
像是“突冒”那般的法宝船只，炼造起来极为不易，还需要大量时间祭炼和反复熔锻，不是速成品，神市人手也不够。
但换个思路，不做整船，只做提供船只配件类法器，譬如以灵气增快航速，增加灵活性，更高效利用风力，辨识风向和方位，乃至让船只面对风浪更加具有柔韧稳固……这些都是非常实用的东西。
这一类法器简直是海商们不可缺少的装备升级，顿时引来了大量船只停靠，里头不少都是其他海域过来的船舶，就是想要装配这航海法器配件。
南市船厂利润极高，换取了大量商人收藏的奇珍异宝，里面甚至出过两个法宝，收益不菲。
“不过其实我最想不到的，还是姬湛道友。”
王旸低声说：“听说他在南海秘境里，还是结丹初期对吧？也就是说，一年之内他就已经到了结丹后期……这简直是怪物，羡慕都羡慕不来。”
吴奇一笑：“姬道友本就是天赋异禀，否则也不会被青城山副掌门“圣灯居士”收为弟子了。”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速度。
这句话用在姬湛身上很合适。
自从季九珍那次断了他的男女之欲，姬湛就变得越来越冷冽，就像是一把人形剑器。从好的方面来说，他也距离所追求的剑道越来越近。
有点古典剑修的样子了。
倒是青城山在此的主事人，孟长歌，每天就吃吃喝喝，没事就去和以白婕为首的一干女修聊天，一副流连花丛的模样。
颇有些乐不思蜀。
吴奇有时候都在想，如果孟长歌和白婕真的结为道侣，会不会有一天，孟长歌也被白婕给处理了……如果这样就好了。
“……倒是大唐境内，过得很不好，这么多商人农民和难民过来，就是因为那边生意难做，到处都是土匪和作祟妖鬼。世道越来越乱，也不知道当今天子到底在做什么。”
王旸抱怨了一句：“倒是西海夜叉军的生意越来越好，到处担任护卫。”
吴奇呷了一口茶。
后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陈皋一脸兴奋：“师弟，师弟！”
他声音都在发抖：““剑丸葫芦”成了，成了！”
吴奇猛地站起来：“走！”
三百七十八章 斩仙葫芦（为“野生读者”加更2/2）
作为吴奇手里启动最早、最具有潜力的项目，“剑丸葫芦”一直都备受关注。
其参与者成员有郭琎、吕青青、重阳、笔千言、小张、小虎，包括后来加入的吴道继、陈皋、王旸，大家都为了这一全新的术法体系而绞尽脑汁，倾其所有。
吴奇也对其抱有极高期待。
难度也非常之大。
因此他一直都很耐心，做好了数十年，乃至几十年都没有成果的打算。
没想这回竟然真的破冰了！
吴奇急匆匆赶到后面，这里有一座独立宅邸，没有手牌无法进入，这也是龙王特殊设下的一个地方，专门给郭琎使用。
他推门而入，看到郭琎正抱着手里的一个葫芦，轻轻摩挲着。
祖父吴道继则是拿了一个酒壶，大口饮酒：“快哉！没想这般神物真能现世！”
吕青青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一把拉着吴奇过去：“师弟，来，试试这“剑丸葫芦”。”
郭琎这时候终于从陶醉中出来，脸上透出喜色：“师弟，这回终于做出来了，做出来了呀！师弟你快试试，快试试。”
他一把将葫芦塞给吴奇。
吴奇看着手里的法器。
这是一个普通的葫芦，被涂成黄色，恰好一手能握。
葫芦上刻了符咒，这些细小符咒蝌蚪一样连起来，构成一副仿佛锁链般的图腾。
吕青青提醒说：“师弟，往前看，你驭气入葫，口念咒语‘剑丸如意’便能发射。”
“或是用这枚剑丸符，贴在上面，一撕即可。”
吴奇接过手指长的剑丸符，往葫芦上一贴，顿时吸住。
他将葫芦对准前方，不远处是一面挂起来绷紧的兽皮。兽皮前后共有三层，都用特殊材料制作，被阵法保护。
吴奇撕开剑丸符，顿时手里一颤。
哒哒哒！
葫芦口喷出一道白光，上百枚剑丸直接将第一层兽皮洞穿，碎片陷入了第二层兽皮中。
吕青青示意道：“这是黄葫芦，相当于可以一次性射出二百四十八枚，也可以范围射击。全力喷射威力比黄阶上品攻击性法宝大多数都强，强在瞬间爆发，可以穿透一个目标，或是扭动机括，进行范围轰炸。”
“这功能性的差异，多亏了吴观主改良，才做出了第二种的攻击方式。”
吴道继喝着酒，摆摆手：“难的是葫芦本身和剑丸，老头子不过是给出了一个想法罢了。”
“这每一枚剑丸，经过特殊阵法加持，喷射时都等同于一枚上品法器的剑符。由于小虎以补气丸的丹魄手法制作丹丸，其丹丸成本并不高，可以一次性补上千枚丹丸，分次喷射。”
“一个“剑丸葫芦”成本大概与普通中品法器差不多，并不需要什么特别材料，但难度其实是其本身结构、符箓、阵法以及丹丸。”
“目前黄葫芦已经反复试验，安全可靠，可以大量制作了。”
吕青青笑着说。
吴奇看着手里葫芦，又看向一旁突然变得沉默的郭琎：“了不起啊，郭师兄，你改变了剑修，开辟出一个全新流派。”
郭琎眼里流出两行泪来，让他多年看起来永远睡眠不足、精神不振的脸，显得有几分可笑。
但没有人笑他。
在场人都知道，对“剑丸葫芦”给予再多溢美之词也不嫌多。
在场人也知晓，要做这样的东西需要背负多大的压力与信念。
不被理解，被冷嘲热讽，被认为是异想天开，被认为是离经叛道的疯子……
敢于说出自己的理想，并且沿着这条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孤身一人，也绝不彷徨。
在没有人相信你的时候，你选择了相信自己，并且获得胜利，这就是成为英雄的道路。
郭琎擦了擦眼泪：“是啊，我们一起做到了。”
吴奇用力抱住他：“师兄，你给剑修找到了另一个未来。不管多少年后，只要剑修这个词还在，每个人都会记得你的名字，记得你今日创造的崭新之剑。”
“从此之后，人人都是剑修，人人都可以是剑仙！”
郭琎只是傻笑。
吴道继啧啧道：“年轻真好啊……当年我们也是这样……”
庆祝的愉悦留在之后，吴奇和郭琎冷静下来，开始了一系列的繁复测试和讨论。
首先是定名。
一把好剑，一定要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不如就沿用“剑丸葫芦”？”郭琎没什么别的看法。
“不妥。”吕青青道：“这般强力的法器，甚至超过大多法宝，名头一定不能弱了。所谓胜负，从名字上也能左右人心。一个好名字，会让更多人信任它。”
吴奇对此表示赞同。
到底是商贾世家，吕青青对人心的拿捏，不是郭琎能比。
“我有一个想法。”吴奇思索片刻：“不如就叫“斩仙葫芦”，咒语也可以改一改。”
这名字一出，众人脸色各异。
郭琎一脸惶恐：“不行，太高调了，根本没法斩仙，仙人根本不怕这葫芦……师弟换一个吧。”
“不能换，就这个。”吕青青斩钉截铁道，她眼里散发出自信的光：“师弟这个取名既有威力又暗合人心，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王旸这时也附和：“的确是个好名字，斩仙葫芦，听着就有安全感，愿意买的。”
吴奇心道，这个世界看起来没有斩仙飞刀，就这么先用上再说。
他嘴上安抚郭琎：“郭师兄，这名字代表一个美好的想法，如今既然能做出黄阶的葫芦，已能对付结丹修士，甚至可能伤到元婴。那么下一个升级换代的，玄葫芦呢？地葫芦呢？天葫芦呢？”
“事物是不断变化的，逐步升级之后，未尝没有威胁仙人的能耐。”
吴道继也是抚须而笑：“这话不错，昔日谁会想到，阁皂山会有一日被除名五道呢？”
郭琎一想也是，剑修之路需要所向无前的勇气。
仙人又如何？
我当一剑斩之！
“价格呢，价格其实是最重要的。”吕青青认真道：“因剑丸、阵法、符箓都掌握在我们手中，笔千言先生所绘制的符阵有特殊标记，若尝试拆卸，符阵就会自毁。剑丸制作之法，更是小虎妹妹的独门术法。倒是不担心有人能模仿过去。”
吴奇沉吟片刻：“比最便宜的法宝再便宜一点，价格不宜高。”
吕青青一惊：“为何？这可是难得的宝贝，卖这么低也太可惜了。”
“师姐，“斩仙葫芦”包含郭琎师兄的多年心血，肯定不是贱卖。这是策略。”
吴奇对众人解释：““斩仙葫芦”便宜一点，让多一点人用得起，这样名气就能迅速打响。我们都知道，这葫芦杀敌的重点，是里面的剑丸，那可是一次性消耗品，这才是赚钱的活水。”
王旸眼睛一亮，比起一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吕青青也笑道：“的确是一个高明主意，师弟你若是走吕家这杂家一脉，想来也能成就朝廷大儒，说不定还能有成圣的机会。”
吴奇脸上笑笑。
他对儒家没兴趣，朝廷权力场，那就是生死绞肉机，不死不休，没有永恒的赢家，道门的勾心斗角和儒家比起来，简直是小儿科。
吕青青沉思了一会儿：“最便宜的法宝，约莫两百法钱。那“斩仙葫芦”就卖一百法钱如何？上品法器一般最多也就这个价。”
“可以。”
吴奇眼神坚定：“既然要薄利多销，那就索性一步到位，这个价格，哪怕最小的宗门，挤一挤也能买，用来代替法宝足够了。”
“剑丸价格那就不能太高。”吕青青琢磨：“不如整算，二百四十八枚剑丸，暂定五十法钱如何？”
她阐述说：“其中必须考虑一个问题，“斩仙葫芦”虽然威力强悍，但毕竟变化很少，攻击方式相对其他法宝单一。更重要的意义在于使用简单，爆发力和覆盖能力强，没有门槛，而且哪怕经过训练的普通人都能使用……”
吴奇点点头：“不过购买者需要登记，确保我们清楚，“斩仙葫芦”流出到了哪些人手里。目前先限量出售，不要着急大规模售出，试探一下市场反应。”
……
围绕着“斩仙葫芦”，众人进行了非常激烈的讨论，各自抒发己见。
基本谈妥后，吴奇已经口干舌燥。
吴道继递给他一个酒壶：“你是成年人了，应该试试这个。”
“大父，我还是喜欢茶。”
吴奇看向这位熟悉又陌生的老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正常孙子和祖父那边唠唠家常？
好像又不太合适。
吴道继倒是混不在意，手拎酒壶：“此前你说过，参考一下灵山金身的构造方式，我找释然法师聊了很多，倒是在“竹取小人”有了新的想法。”
“本来我觉得，大概没什么希望，不过看到郭琎那小子做出了“斩仙葫芦”，忽然觉得，哪怕做不出来，一辈子沿着这条路走，似乎也不错。”
老人看向远处，阳光下海面波光粼粼，他眯起眼，海风吹得老人胡须飘飘。
“你现在有本事……有机会的话，替你父亲报个仇吧，我却是做不到了，这么多年修行，的确天赋有限，再难精进。”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吴奇说：“冶龙幽王，我必杀之。”
三百七十九章 请宝贝转身
太阳初生。
一艘三桅五帆的鸟船出现在海平线上，这种船在南方已有两千多年历史，可海上捕鱼，横跨远洋，因船首形如鸟头，还有两撇被涂成绿色的长杆，又被叫做“绿眉毛”。
绿眉毛上，商人王成志看着那不断扩大的海岸，心里兴奋简直难以言表。
这次他掏光了家底，从南海神市买下珍贵商品。
买卖一事重在时机，低买高卖，物以稀为贵。神市已开一年，好东西还是层出不穷，王成志在神市上硬是等了半年，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海风习习，吹得王成志更加踌躇满志。
奇怪的是，船只兜兜绕绕，竟然没在港口下锚。
他看向旁边人：“船老大，怎么回事？”
船老大蒲建山手持一个罗盘，罗盘上却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不对头。”
蒲建山说：“这罗盘是南市船厂改造过的法器，对灵气异常有反应。这附近，可能有妖鬼。”
话才落下，船只一阵摇晃。
蒲建山脸色骤变：“有人抢船！”
近海竟然还有海盗！
船舷两侧，爬上来一些口衔弯刀的凶猛汉子，他们脑袋上绑了布，一个个目光凶戾，总计三十来人。
“这船是我们的了，都给我趴下，双手放在身后。”领头一名戴金耳环的汉子大笑。
一只强壮的手臂忽然扼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像是小鸡一样抓起。
海盗手里刀朝袭击者砍去，结果刀还没砍中，整个手臂突然齐肩而断，鲜血直流，让海盗头子痛苦嚎叫。
一头浑身鳞片的海夜叉冷冷抓着手里的海盗头子，就像只是捕捉了一头战利品。
又有两名海夜叉出动，以一敌十，纯粹速度和力量上碾压，杀得海盗们一地残肢，四散跳入水里逃命。
海盗头子则是急了，仰天大喊：“还不出手，大家都得死！”
空中传来一声叹息。
“留下船和财物，你们走吧。”
蒲建山脸色难看：“不好，修行者。”
罗盘上嗡嗡声犹如蝉鸣。
“心慈手软，难成大气，必须灭口。”另一个声音道。
两个修士脚踏水面，看着这艘船。
这两人皆戴木雕面具，左边是虎头面具，右边是马脸面具。
海夜叉捏碎海盗头子的脑袋，用艰涩的声音说：“一个筑基，一个结丹，逃。”
蒲建山和王成志脸色煞白。
逃？往哪里逃？
这附近本应该有官兵驻扎，戍卫港口的。可现在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哪怕弃船而逃，他们能游多远？结丹修士的追杀，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挡得住的。
言语之间，三名海夜叉已经冲了过去，丝毫没有畏惧。
只是双方实力相差甚远，海夜叉仅有筑基修为，能挡住那筑基修士，可拿那发声狠戾的结丹修士毫无办法。
这就是修行者之间等阶的差异。
结丹修士一把撕碎一头海夜叉，冷笑道：“小小妖怪，也敢当我去路。”
忽然，他感觉到一股莫大危机。
有其他修士？
不是。
那是……
他看向船上，那近在咫尺的地方，胆小的商人手里拿着一个葫芦，手指都在颤抖。
只听商人结结巴巴说：“请宝贝转身。”
结丹修士不由笑：“一介凡人，竟想要用法器，真是可笑……”
笑字才落，一道迅猛白光击中结丹修士。
他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
修士低头，看到自己胸口已经被彻底轰碎，打出了一个大洞，里面的脏器都被炸成了齑粉，金丹正在崩溃，迅速回归天地灵气之中。
面具也被击碎，露出一张略显老迈的面孔。
结丹修士脸上是一种古怪，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之事：“可……可……”
他缓缓往后倒下。
血染海岸。
另一名筑基修士眼看不妙，迅速逃走。
蒲建山难以置信地看向旁边人：“这就是“斩仙葫芦”……太可怕了。”
一种水手看得心潮澎湃，又死里逃生，纷纷高声欢呼。
王成志也吞了吞唾沫，看着手里还散发出余热的黄葫芦：“的确……就像武当修士说的一样……真是……太……”
他一时间竟然词穷。
“太猛了。”蒲建山摸了摸葫芦，大笑：“一个结丹，就这么被葫芦给斩了！不愧是斩仙葫芦！妈的，我也要多攒钱，也买一个！拿着这玩意儿，哪个修士还敢给老子使脸色抢船？”
王成志也露出笑容，手指握紧葫芦。
这就是自己此行买到的最好的宝贝！
它要改变整个婆娑世界！
“这个港口不能停了，显然是有勾结。”蒲建山说：“绕个远路，去泉州，那里安全一点。”
“海上听蒲老大的。”
船只缓缓转向。
就在船才离开，马脸修士去而复返，将死去修士身上搜刮一空，这才离去。
最后到的是监幽卫和戍卫兵，看到地上不成人形的修士，一个个吓得不敢靠近。
舍人检查了一番现场：“死者为结丹修士，看灵气残留，是被强力法宝所杀。。”
……
姬湛看着手里的黄葫芦，有几分恍惚。
修士辛辛苦苦数以百年的修行，不断磨练法术，锤炼道心，才能有机会进入结丹。
可结丹修士在这“斩仙葫芦”面前，就像是一个毫无防备的瓷娃娃，一碰就碎。
若是不能时刻提防，或是有高品秩的防御类法宝，面对这法器，死亡率将极高。
眼前这平凡的怪物，让姬湛心里生出一种荒谬。
它在否定修行的意义。
“有了这东西，还会有修士愿意十年如一日的苦修么？”姬湛看向吴奇。
“当然。”
吴奇道：“是否道心坚韧，只看人，不看物。没有“斩仙葫芦”之前，坚持不了的人还会有其他理由，有了“斩仙葫芦”，在眼下关口，反而会提供更多的安全，让某些人投鼠忌器。”
“安全？”
姬湛皱眉：“一个普通人都能使用这东西，婆娑世界还会安全么？”
“我且问你，普通人的危险，除去世俗之外，是幽鬼还是修行者？”
“……”
“很不好回答，但目前局面下，修行者对普通人带来的实际威胁，远比幽鬼要大。在婆娑世界，幽鬼始终是外来者，是少数，真正的大多数是此界修行者。”
吴奇不急不缓说：“如今难民四起，盗匪横行，然而朝廷一味剿幽，却对盗匪剿之不绝。”
“盗匪里修行者已越来越多，和平时期，他们当然不会这么自降身份，但如今日益混乱，除去朝廷外，小宗门和散修朝不保夕，那么要从哪里得到补给最快最安全？那就是更弱者，商人，平民。”
姬湛把玩着手里的黄葫芦：““斩仙葫芦”真的能带来更好的世道么？”
“法宝法器都是工具，“斩仙葫芦”亦然，关键是看怎么使用。”
吴奇笑道：“一种价格低廉、强力又便于使用的法器，谁不喜欢？”
王旸这才小声附和：“吴师弟这一手，让普通人也有了修行者的力量，对那些大宗门影响不大，但对心怀歹意想要压迫勒索的修行者，却是一个重锤。”
吴奇忽然想到：“此番第一批次的三十枚“斩仙葫芦”，其中有一个似乎是你们王家的？”
“王成志，岭南道王氏分家。”王旸赶紧说：“登记在册的。”
“别紧张，本就是也要对普通人出售的。”
吴奇拍了拍他肩膀：“你可以用“斩仙葫芦”去家族好好运作一番，不就是机会么？”
王旸眼睛一亮。
这相当于是吴奇同意。
“我这就去和家族联络。”
三百八十章 仙葫
星夜。
一艘绿眉毛缓缓停靠岸边。
水手们将舢板支出，一个个扛着大大小小木箱，将货物放到岸边，等待前来接送的骡车。
远处，一行盗匪躲在海边石头后，隔着老远旁观。
一名盗匪低声道：“头儿，咱们为啥还不动手？”
头领也压低嗓门：“招子放亮点，看清楚，那船老大，是蒲建山，也就说，雇主是王家的王成志。”
“这又是哪两个人物？”
“仙葫听过么？”
另一个盗匪插嘴：“我听过，头儿，就是说，现在南海神市里出了仙葫，拿到仙葫的人，连神仙都能斩。现在好多人都有，修士都不敢随便欺负咱们了，遇到有仙葫，以比出葫芦，修士也得死。”
“不错，仙葫的名字，叫做“斩仙葫芦”。那可是一个好宝贝。”
头领指了指远处：“那仙葫，最初的传言之一，就是蒲建山和王成志。”
“他们两之前遇到了虎道人和马道人师徒。”
“这我知道。”最初那盗匪不甘寂寞，赶紧展示了一番自己：“虎道人是结丹，马道人是筑基，他们控制了一伙儿海盗，数量有一百多号人，海上一霸，只是咱们是地上绿林，倒是没什么交集。”
头领点头：“虎道人要打劫神市的船，当场被王志成一葫芦给灭了，尸体都没留下个全尸，金丹都给打得稀烂，当场暴毙。”
两个小弟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那咱们还是不要动他们比较好……”
头领正要说话，忽然感觉到一阵强光。
他抬起头，看到两头海夜叉冷冷看着自己一行，夜叉旁边，是船老大蒲建山，以及王成志，他手里拿着一个黄葫芦。
仙葫！
“你们十几个人在这里做什么？”蒲建山手提灯笼，脸色不善。
头领灵机一动：“在下山东人高密，本来和兄弟们逃难来南方，为自保不得不结伙，听闻蒲老大和王大哥义薄云天，特来投奔，想要在海上讨个营生。”
两个小弟赶紧点头。
蒲建山多年海上经验，当然看得出，这就是一伙土匪。
不过他也不怕，有“斩仙葫芦”，有两名西海夜叉军，十几个人，不敢乱来。
蒲建山哈哈一笑：“来得正好。王老板正发愁，缺点人手，夜叉到内陆去总是不太方便，你们既然想要找个生计，就跟着我们吧。日后都是兄弟，守规矩，大家一同吃香喝辣。”
高密大喜：“那就太好了，多谢两位哥哥。”
他对自己的急智简直无比满意。
能抱上大腿，谁当土匪？
那不是下贱么。
……
黔中道，一座高峰上。
两个修士互相对峙。
其中一人高冠白衣，另一人黑衣浓眉。
“你不该来。”白衣道：“你剑术不如我，修为境界也低，不是我对手。萱儿跟着你，只会吃苦，美人只配强者拥有。认输吧，还能保得一条性命。”
黑衣说：“胜负与否还得打过才知。不要以为你加入了阴骱山，我就会怕你。”
“不知死活。”
白衣冷冷道：“今日一战，必要让你认清，筑基之间亦有差距。”
他手中宝剑一现，顿时化为无数银针，朝黑衣飞了过去。
“小心法宝！”
远处的萱儿一脸担忧，高声疾呼。
黑衣忽然掏出一个黄色葫芦，口中道：“请宝贝转身。”
一连串的哒哒哒声中，葫芦喷出一道银虹，击破银针，将白衣轰得浑身血窟窿。
空中银针再度凝为宝剑，回到白衣身边警戒。
白衣呕出一大口血，脸色难看到极点：“你……竟然借来了高阶法宝……谁，谁会借给你！该死！我不服，我不服啊！”
黑衣吹了一口葫芦上的白烟：“时代变了，你该多出门走走了，念你昔日是我师兄，今日留你一命。否则刚才那一下，你就是一滩烂肉了。”
他将葫芦在手指上转了一圈，插回腰间系带上。
黑衣一把揽住兴高采烈的萱儿，对倒地不起的师兄说：“你说，美人只配强者拥有，现在看来，到也不错。”
“师兄，等一下，等一下。”
萱儿跑到白衣身边，用手帕擦了擦他脸上的血：“师兄你又何苦呢……你打不过的呀，他有“斩仙葫芦”这件来自南海神市的宝贝，大多数法宝面对都没用。”
女人一脸惋惜，低声在白衣耳边说：“萱儿等你，师兄，萱儿的心始终属于你，请一定来找萱儿……”
她起身后一脸不舍，转身后又对黑衣笑脸相迎。
白衣捏紧了拳头。
该死！我恨，我恨啊！
萱儿，我一定会去救你回来！
“斩仙葫芦”到底是什么来头……
南海神市，我也要去看看！
……
长安，大明宫宣政殿外。
一名舍人后退了几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胸甲，甲胄上被砸出一连串坑坑洼洼，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受了内伤。
这可是黄阶上品法宝“谒金门”，防御一道极其精擅。
准备妥当的“谒金门”竟然都无法完全防住冲击，若是猝不及防之下，本人现在已经死无全尸了。
想到这一点，舍人额上冒出许多冷汗。
“回禀陛下。”他直言：“这“斩仙葫芦”的确有着黄阶上品攻击法宝的威能，若是没有针对性防御法宝、法术或神通……猝不及防下，哪怕元婴修士也要受伤。”
“如果能数个“斩仙葫芦”同时发射，元婴修士也只能暂避其锋芒。”
哪怕早就知道这一情况，旁观的朝廷百官还是脸色微变。
一件法器，足以威胁元婴大修士。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最关键是，这法器普通人也能用！
天子很久没有说话。
左相房玄龄拱手道：“臣请陛下下令，从南海神市大量购入此物，若大唐精锐军队能配置“斩仙葫芦”，对婆娑世界的掌控将会更上一层，应对幽劫也将有了仪仗。”
右相梁载言也附和说：““斩仙葫芦”，国之重器也，臣请陛下以此物授监幽卫格物局、兵部仿制，若能找到其奥秘，军伍人人佩戴，便是人人如龙。”
以往左右相几乎都是不对付，这还是罕有的两者合流。
天子一手托腮：“都准。”
工部侍郎陈宪出列：“禀告陛下，臣此前请教过茅山元符宫的几位炼器大师，他们看过“斩仙葫芦”，说其极其精巧，内部符箓阵法一碰即毁。”
“这还属其次，更重要是其剑丸，其强度和承受灵气的能力，茅山也做不出这样完美的剑丸。”
工部浇凉水，让所有人都很是不快。
右相梁载言冷冷道：“工部是觉得，无法将之复刻么？”
“不敢。”陈宪不卑不亢：“只是说，极其困难，要做好长期研究的准备，或许需要数年乃至数十年。”
“危言耸听！”御史大夫程芝大怒：“臣请治陈宪消极推诿之罪！”
天子只是摆摆手：“罢了，令梁王去南海商议“斩仙葫芦”购入事宜……”
“令专卖局许叔静从旁协助。”
众官道：“遵旨！”
……
一片血海之中。
“……“斩仙葫芦”的确有着不可思议之力，属下已经试过，相当不凡。朝廷与三教或许会尝试大量购入。”大幽“阴”呈上手中的黄葫芦。
坐在画舫上的紫衣女子蒙着双眼，她接过葫芦，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仿佛是在抚琴。
“不急。”
她嘴角含笑：““斩仙葫芦”斩的可不是幽，而是仙。说起来，和我们的目标倒是一致，只是如今大唐变成了最大的麻烦。”
“消息可以放给阴曹地府了，去吧。”
大幽“阴”愣了一下：“现在么？”
“对，泰山府君肯定还要查证一番，让祂慢慢去查，真相总是不怕查的。”
“是。”
三百八十一章 奎师那机制（为“野生读者”加更！感谢打赏。）
吴奇坐在主殿，远远观察着黑皮牛头人一样的“奎师那”。
作为遍在者毗纽笯化身，“奎师那”作为众妙之门的交易员，能将一个世界的东西交换另一个世界的资源。
“斩仙葫芦”出炉定下策略后，吴奇就开始将绝大多数精力投入到这里。
“奎师那”的这项能力需要逐步开发。
吴奇最终决定，还是以多次少量的方式，先看看里面到底能吞吐出什么东西。作为其他世界的低价值物，在婆娑世界未必不具有重大价值。
他将自己最初的三件法器，景震剑、含象镜、帝钟铃逐次丢给了“奎师那”。
奎师那吐出了两个交易物：一把拼图般的碎铁片，一根意义不明的骨头，一撮动物毛发。
吴奇摆弄了半天，最终能确定的是，这碎铁片是某个工具的零件，但本身不够完整，所以拼凑不起来。
后两者就是完全没有用途了。
或许在毛发和骨头能召唤的世界有用……
第一次失败告终。
吴奇又找了一堆常见法器，进行了大量实验。
换取了一大堆几乎毫无用途的东西：某种烟熏肉、鱼骨梳、石头串子、破损的螺丝钉、似是而非的类人头骨、金属线圈、废纸、指甲盖、灰尘、鼻屎……
这些东西来源驳杂，有的可能来自原始文明，石头和骨头就是重要货币，有的可能来自机械文明，有一些零碎零件，还有一些更是意味不明，一出现就消失不见，仿佛无法存在这个世界里。
他也尝试了多种丹药、本土灵草甚至龙骸，得到的却是极其低价值的残片，可见迷幽王之前已用过。
大量测试中，吴奇也得到了两个重要结论。
结论一，提供的交易物若是工具，换回的东西也通常是工具，祭祀般的宗教法器换回类似的法器，即交易物双方的性质大抵一致。
结论二，给“奎师那”的交易物，若是此前交易过的，此后价值会不断递减，而且越来越厉害。
可以说，越是婆娑世界的新事物，越是具有交易价值。
吴奇这次投入“逆鳞叶”。
“奎师那”吐出了一根树枝，枝头上有十来个小芽苞。
这东西……吴奇记得似曾相识，好像小时候看到过，但时间过于久远，实在记不住。
不过这也问题不好，他将这树枝交给熬夜，龙宫神枢有充沛的灵气，还有熬夜这灵草专家，可以在短时间里将其催长。
吴奇在泥土边，眼睁睁看着这树枝长出短节的茎，巨型手掌一样的长条叶，长出了球状的小果实。
来自外来世界的植物高逾一丈，就不再往上生长，然而其横向极大，朝着四面八方蔓延，根须极其粗壮。
熬夜截断了其一部分的根须，发现它根部粗壮如大腿，一条条仿佛大鱼，表面还有一条条古怪的紫色纹路。
吴奇终于想起来。
这是木薯，虽然大了很多，而且表面有紫色花纹。
“不能吃，有强烈毒素。”
熬夜却脸色严肃：“这东西……有自己的意识。”
大木薯一条条块根突然裂开，变成密麻麻们的长须，朝着吴奇和熬夜罩来。
熬夜手指一点，顿时木薯仿佛时间停止了一样，保持着触须舒张的姿态。
“尊者，这东西短时间里没法用，得经过一些年份的驯化才行。”
吴奇也有些无奈。
这古怪的木薯怪，却是一个鸡肋，连粮食都当不了。
“奎师那”这开盲盒，太看运气。
难怪迷幽王库存很少。
吴奇又将“龙草”丢给“奎师那”，这次却只是换回了一个更小的木薯根。
投喂“龙刍”。
好家伙，这次就只给了一个螺母。
吴奇郁闷之余，也琢磨着，应该是“奎师那”认为，这一系的灵草都属于“逆鳞叶”的亚种，所以往后价值不断滑坡。
有什么东西是婆娑世界独一无二，其他文明世界应该没有的，而且在本世界价值也不低……
吴奇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他翻遍了自己的三爪奁，终于找到了那个天选之物。
胡小刀的金丹。
吴奇将金丹以法力包裹，小心翼翼靠近“奎师那”。
结果才靠近了一点，那边陡然一股巨大吸力，将金丹一下子吸入牛头人嘴里。
“奎师那”吐出一枚银丹。
吴奇呆呆看着手里的银丹。
金丹换银丹……奸商大发了属于是。
银丹很重，哪怕吴奇这元婴修士手握，也能感觉到一股沉甸甸的压迫感，但也仅此而已，的确可能是一种稀有金属，或许以后“斩仙葫芦”到地阶能用，不过目前却是只能束之高阁了。
要从“奎师那”身上得到一点有用的东西着实不易。
吴奇突然眼睛一转，看到旁边竹人形态的三相幽王，计上心头。
“砍一截古竹下来试试。”
“是，尊者。”
龙王熬夜当即以神力化剑，开始在三相幽王头顶锯竹子。夜郎古竹就如传言一样坚硬无比，天道灌注的正神之力，也耗费了一会儿功夫才将其切下半人高的一大块竹子，痛得下面三相幽王嗷嗷直叫。
夜郎古竹，怎么说也算是本地特产，先天灵宝大都独一份。
吴奇心说你再糊弄我，那就说不过去了。
他以法力操控这一截古竹过去，“奎师那”一下子将其吸入体内。
破天荒的，黑色牛头人身体颤栗了一下，仿佛是在反复衡量其价值。
片刻，“奎师那”张口。
一只毛毛虫从它嘴里爬了出来，落在了正殿上。
这毛毛虫有大腿粗，三尺长，看起来毛茸茸的，身上长着绿黑相间的花纹。
吴奇抓了一把“龙刍”，试着去喂它。
毛毛虫很快就将这把灵草全部吃掉，朝着吴奇的方向跑来，还要吃草。
吴奇又给了一大把。
他呈虫子吃草时，小心翼翼将手放在虫子背上，虫子根本不理他。
“跟着我，有的吃。”
“跟着我，有的吃。”
吴奇一边喂食，一边以神念传音。
敕封地煞道兵！
咦？失效了。
一番测试后，吴奇发现一件诡异的事，这毛毛虫没有自我意识，只有本能。
它就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大号毛毛虫而已。
坑爹呢这是！
吴奇只想一剑斩了“奎师那”的牛头。
旁边的龙王熬夜突然说：“尊者，这虫子……似乎也是先天灵宝。只是还未化灵。”
吴奇脸黑：“你不用安慰我，这就是普通的毛毛虫，先天灵宝生来神异，它唯一的优点就是比较能吃。”
都吃了比自己身体更多的“龙刍”都毫无饱腹感，虫子依旧充满了摄食欲望。
“有的，尊者，你看这里。”
熬夜指着地上两枚指甲盖大小的正十二面体晶块，半透明状。
吴奇仔细一看，顿时察觉出奇怪来。
地上的小小晶体，竟然蕴含了极其精纯的灵气！
吴奇拿在手里一看。
包裹灵气的晶石性状稳定，表面达成一种奇妙的立场平衡，里面是固态灵气，
“这虫可是不得了的先天灵宝。”龙王熬夜一脸惊叹：“它可以吃掉灵物，将无法彻底消化的大多数灵气压缩凝练为晶石，尊者，这堪称婆娑世界独一无二的宝贝了。”
“如今婆娑世界的交易钱币，无非是法钱、鬼钱、金银铜三类，法钱与国运相伴，鬼钱与阴曹地府有关，都会不断波动，被朝廷和地府操控进而榨取大量利益。”
“可有了这灵晶石，南海神市就相当于创造了一种完全独立的货币！而且能够直接使用，不受其他任何影响！”
吴奇眼神古怪。
灵石虫……也不知道是哪个世界的产物。
三百八十二章 传说中的灵石
最初来到婆娑世界，吴奇就按照看过的小说，寻找灵石这种修行界通用货币。
结果他翻阅群书后发现，这一界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灵气是在婆娑世界均匀分布的，但也有一些特殊之地，能够凝聚超出平均的灵气，经年累月，就变成了一方修炼福地。
产生灵石的逻辑是要有地下矿脉，大量灵气沉积形成固态，或者依附于固态。期间需要没有被破坏，即是说没有妖鬼等修行者存在或发现。
然而婆娑世界里，妖鬼都会天然朝高灵气的地方靠拢，一旦有灵气较多的地方，很快就会被妖鬼和修士发现，就连普通动物都会为了灵草而互相斗殴厮杀。
哪怕在地下沉积了一小部分，也有地下妖类、兽类、虫子到处寻找。
简而言之，灵石矿不存在诞生的基础。
若有灵石存在，山神必然最清楚，可惜并不存在。
现在吴奇却看到了充满几何美学的正十二面晶体灵石。
与其他矿藏一样，灵石的存在，也需要加工。
“就叫它灵石吧。”吴奇透过灵石，看到光线在上面折射出五颜六色，仿佛看到了一种全新的未来。
他试着吸纳了一枚灵石，比较了一下补气丸。
一枚灵石里面可吸纳的灵气量，是小虎领衔丹房制作的同体积补气丸的一百五十倍左右，一块灵石约等同于两枚补气丸大小，即一枚灵石相当于三百枚补气丸。补气丸如今价格是三枚二钱，即是说，一枚灵石价格最少值二百枚法钱。
关键在于，补气丸能做的，灵石都能做。
然而灵石却能直接作用于法宝、法器、阵法，取代过去对修士体内灵力的人力式消耗。十二面体结构稳定，便于长期贮存，几乎没有杂质，简直是理想中的完美灵气能源单位。
接下来半个月，吴奇、熬夜、李宓三人天天盯着灵石虫。
三人轮番给灵石虫喂食各种灵材和丹药。
这虫子也不挑食，什么都吃，它对灵气的需求不大，但对各种材质却更加热衷，绝大多数灵气身体消化不了，于是就被排泄成了灵石。然而那些更加物质层面的食物，不论金银铜铁还是骨头、草类，都让它躯体不断扩张庞大。
仅仅半个月，这虫子就已经变得一丈长，浑身绒毛也变得更加坚硬浓密，看似肉乎乎的躯体强度也大大提升。表面有着一种介于油脂和金属之间的光亮。
灵石虫没有眼睛和触须，只有一张大嘴，嘴里也没有牙齿，似乎是依靠特殊的生理结构消化各种食物。
随着渐渐长大，灵石虫变得更加慵懒。
它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唯有食物凑到嘴巴，才会张嘴，就像是一个无情的干饭机器。
事实上，灵石虫也的确没有智力，只有本能和特殊习性。
吴奇甚至尝试过用南海神枢的灵土直接塞它嘴里。
灵石虫依旧来者不拒。
大量的灵石被它制造出来。
外界人士里，只有郭琎、吕青青、吴道继三人知晓。
郭琎第一次看到这亮晶晶的灵气结晶时，整个人简直欣喜若狂：“太好了，太好了！玄阶“斩仙葫芦”正发愁，就是缺少这个呀！太好了太好了！”
“斩仙葫芦”体系里，黄葫芦已经走入一个极限。依靠其符咒阵法之力，以及葫芦里续存的灵气，作为喷射剑丸的动力。
可再往上，想要更进一步，对灵气的需要就变得极高。
葫芦内已经无法支撑更多的灵气，而玄阶葫芦的瞬间爆发力，要足以击杀元婴修士，这已经不是扩大容量可以办到。
这里就只有两个办法，选择更昂贵、承受力更强的材料，将其炼制成为法宝。
可一旦成就法宝，“斩仙葫芦”最大的突破，让普通人能使用，也就彻底消失。
法宝必须祭炼，普通人做不到。
郭琎一直卡在这里，每天抓耳挠腮，和吴道继一少一老，每天愁眉不展。
“但现在有了灵石，就能直接装填到葫芦里！对精品补气丸一比三百的灵气比例，完美解决灵气的巨大消耗，普通人也能直接使用！”
郭琎眼里闪烁着狂热：“普通人只要手持玄葫芦，就能威胁到元婴修士！人人都可以是剑仙！哪怕有幽鬼也不怕！”
吴奇听得一愣。
他一直从货币角度出发，却忽略了灵石和“斩仙葫芦”原来还可以有这般联动。
“产量如何？”郭琎最关心这个问题。
吴奇道：“如果供应材料足够，每天灵石虫能产出一百块灵石，再多它就会陷入沉睡，或者显出不舒服，显然超过负荷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若是能让它继续成长，想来产量会不断提升，最初时，一天十块，就是极限了。”
“够了够了，一百块。”
郭琎喃喃道：““斩仙葫芦”的玄葫芦，看来真的有机会，有机会……”
他自顾自说着，一路朝外跑去。
显然是做葫芦去了。
吴奇和祖父吴道继都是相视一笑，两人都知道过瘾的习性，也不以为意。
“这些日子，倒是辛苦大父帮助郭琎师兄了。”
“不辛苦，倒是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吴道继眼里闪过一道光：“老夫的“竹取小人”最初制造扩大，最大难点就是灵气补给，现在看来是可以用灵石解决了。“竹取力士”看来可以开始炼制了……”
吴奇笑道：“那就期待大父的杰作了。”
“等着吧，我们吴家也不会差了去。”老人气势昂然地离开。
……
半个月后吴奇离开龙宫，将一切都交托给了龙王熬夜。
时隔一月，吴奇再次回到神市。
南海神市如今已经变得人山人海，最炙手可热的商铺变成了武当山的铺子，这里排起了长队，各路修士，妖鬼，商贩都想要买上一个“斩仙葫芦”。
神市风向变化远超其他。
最初是东海龙宫直营店，“龙刍”一度成为最抢手的商品，远销四海。
然后是西海龙宫的西海夜叉军、蜃海贝，异军突起，被各方青睐。
接着就是如今风头最盛的“斩仙葫芦”。
“斩仙葫芦”的热度更是远超以往，整条神市长街都被堵塞的盛况，这还是头一遭。
考虑到“斩仙葫芦”目前限购，产量不足，大多人都是来碰运气，哪怕先预约一个名字。
抢购风潮，在这个时代也有了雏形。
看到旁观的吴奇，谢白象几步跑来：“师叔，朝廷梁王来了，等你半月了。”
不同于沉溺法器的郭琎，谢白象还是很遵守武当山规矩。元婴即为师兄。
“朝廷想要购入“斩仙葫芦”，吕师姐说，需要你点头才行。”
吴奇淡淡一笑：“卖可以，你问我支不支持，那肯定是支持的，武当可是大唐护法宗门之一，一向维护朝廷秩序……不过数量控制一下。”
“还有一个是……”谢白象忍住笑：“殷师叔也来了，奉杜真人之命，宗门想要拿一些“斩仙葫芦”带回去。顾师叔正在接待，让你过去。”
三百八十三章 试着挡一挡
“殷师叔。”
吴奇拱手。
“你应该叫殷师兄。”
殷罗浮纠正道。
吴奇一笑：“倒是一时半刻改不过来。”
“得改，规矩不可废。”殷罗浮一句话带过，继而说：“听闻朝廷派梁王来洽谈购入新式法器事宜，你可有与其接洽？”
“并未，让吕青青去处理了。”
吴奇说：“卖肯定是要卖的，武当肯定是要支持大唐朝廷的……不过数量需要酌情考量，本来也很少。”
“那便好。”
殷罗浮目光稍缓：“你大概不知，如今大唐境内，“斩仙葫芦”引起了不少风波。”
“哦？”
“不久前在襄州，两个三流宗门就不知从哪借来“斩仙葫芦”，互相对轰山门，武当不得不介入，这才平息和谈了下来。”
“这还是一个缩影，各地都在想方设法搞到“斩仙葫芦”，这法器比法宝便宜许多，而且只要装填剑丸，汲取灵气充能就能用，小门小派乃至散修和凡人都能用。”
“此外，世俗家族也屡屡有持“斩仙葫芦”对抗结丹修士的事迹，修士伤残不少，冲突变得越演越烈。”
殷罗浮脸色沉重：““斩仙葫芦”对外继续售卖，或许会成为一场巨大灾祸。”
“殷师兄不必担心。”
吴奇微微一笑：“任何具有影响力的新事物刚开始，都会引起一场变革。只需要渐渐熟悉，便能建立新的秩序规则。”
““斩仙葫芦”最大的作用，就是缩小凡人和修士的差距，任何人都能用，任何人都可能持有，所以修行者需要更加谨慎……据我所知，由于朝廷激进策略，如今许多散修乃至小宗门，都为了获得资源，开始与各路盗匪协同。”
“为何朝廷管得如此之严格，反而各处盗匪肆虐不绝？”
吴奇道：“原因想来不就是两个。一些百姓过不下去了，落草为寇；以及各地少壮派军官故意纵容，养寇为患，以稳固军权。”
殷罗浮叹了口气：“此事武当却无法介入了。朝廷前后变化之大，实在匪夷所思。”
吴奇倒是觉得不奇怪。
大唐太子都被人搞了，未来天子都被废黜，这是颠覆政权的行为，任何统治层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发狂。
少壮派抓住机会扩大化，以获得更多的政治资源，官僚体系就是这样，一切以往上爬，获得更多的权力为核心。
至于底层到底如何？这些人距离百姓已经太远了。在许多官僚眼里，百姓也就是一个个数字和符号罢了。
“师兄。”
吴奇又稍微说了一句：““斩仙葫芦”虽然为郭琎师兄引领所造，但南海龙王也提供了巨大助力，因此应龙王要求，葫芦只能在神市公开售卖。不在其他地方对外出售，还请师兄对宗门说一说。”
“此事无妨。”
殷罗浮点点头：“此等杀人利器，的确应加以管制。”
作为剑修，最清楚生死时常一线之间。
“杜师叔代表宗门，要你为武当提供一些“斩仙葫芦”，否则外界都有，原产地的宗门却没有这法器，实在是说不过去。”
殷罗浮说起正事：““斩仙葫芦”似乎只能杀伤结丹？”
吴奇解释：“对付结丹修士，具有即死性。面对元婴修士，倒是能制造杀伤，不过需要打个出其不备才行，元婴修士感知敏锐，又有大道神通，与普通人差距还是太大。”
“原来如此。”
殷罗浮道：“那你拿五个给我，我好回去交差，也让宗门弟子们观摩学习一番。以后下山历练，也多了一个选择。”
吴奇说没问题。
他也看得出，殷罗浮和武当，对于“斩仙葫芦”似乎并不是特别在意。
更多是要获得新式法器，教授弟子们。
毕竟葫芦只能应对结丹，武当山上层的确有看不起的资格。
“老弟，吴老弟。”
隔着老远，侯莫陈魏就大嗓门喊了起来：“怎么也该轮到我们九幽山了吧？先给匀出来三个嘛，就三个，我都等了半个多月了，咱们这什么交情，一起同生共死啊……”
看到殷罗浮坐在里头，独眼老人脸色有几分尴尬：“原来殷道友也在。”
他还是厚着脸：“吴老弟，给匀三个，就三个。之前你不是和白婕都说好了么？男人不能食言的……”
吴奇给他堵得够呛：“好好说话，老魏，那是公开场合，又不只是我和白婕……就这两天吧，应该能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嘿嘿。”
侯莫陈魏搓了搓手：“其实啊，我们九幽山一向想要和武当山道友深度合作一下，武当有剑修，九幽山有诸多新式术法……说不定能走出一条新路子，就像是“斩仙葫芦”一样。”
殷罗浮只是淡淡道：“道友好意，此事我会禀告宗门。”
当然是一句客套话。
吴奇正要送客，外面谢白象突然疾步走来，脸上难掩激动：“师叔，玄葫芦出来了！”
“当真？”吴奇心神一震：“走去看看。”
殷罗浮跟着他一起，后面侯莫陈魏也偷偷跟着。
到了“斩仙葫芦”实验的宅子门口。
吴奇看向身后：“老魏，这里不方便，在外面等吧。”
“就进去看一眼，看一眼不行么？”侯莫陈魏一脸卑微，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我什么话都不说，就当我一块石头，可以吧？”
吴奇也不好再说别的。
现在是实验成品，真正机密倒也看不到。
推门而入。
吴奇就看到郭琎手持一个略大一点的葫芦，这葫芦被涂成了漆黑，看着有一股神秘稳重的质感，中部有一个铜箍，上面铭刻咒文。
郭琎根本没注意到外面有人，他只是双手一前一后手持玄葫芦，手将玄葫芦上的木塞一摘，口念：“请宝贝转身。”
刹那间，葫芦口喷出一道恍若雷劫的齑光！
巨大嗡嗡声中，这道雷光穿破了两层阵法皮靶子，第三层也被直接打烂！
室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烧焦气味。
射出去的剑丸要么粉碎，要么破裂，一地尘埃。
殷罗浮此时双眼睁大，瞳孔缩小，手指不由自主捏紧，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
侯莫陈魏则是一脸狂喜，脸上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狂热，咧嘴直笑：“太猛了太猛了！这玩意儿，元婴都挡不住，真人如果被偷袭，都会有麻烦！”
郭琎这才放下葫芦，吹了吹葫芦上袅袅青烟。
他转过脸，对吴奇道：“师弟，这就是玄葫芦，能一瞬间射出一千零二十四枚剑丸，元婴修士若是没有强力防御法宝，或是被正面击中，很难活下来。暂定同于玄阶上品法宝，爆发性杀伤其实已经到了地阶。”
“很难活下来……”殷罗浮的声音有几分沙哑，他一把死死抓住郭琎的手：“确定么？”
郭琎这才注意到：“殷师叔，这玄葫芦已经测试了不短时间，师叔可以自己试一试。”
殷罗浮接过玄葫芦，小心翼翼观察：“如此巨大的威能，到底是如何做到压缩和凝练……灵气如何供应补给……剑丸强度更是不可思议……”
他看向侯莫陈魏：“你来，试着挡一挡。”
侯莫陈魏咧嘴一笑：“那你可是找对人了，想要破开我的“辟罗衣”可没那么简单，那是玄阶上品的防御法宝，九幽山特殊手法祭炼。”
三百八十四章 辟罗衣，你怎么了！
殷罗浮手持“斩仙葫芦”，持攻势。
侯莫陈魏召出“辟罗衣”，呈守势。
相隔五丈。
两人精气神高度集中，除去没有使用神通，在场其他人都能感觉到，澎湃的法力在两件法宝之间流转。
吴奇几人在一旁当吃瓜群众。
““斩仙葫芦”能破开“辟罗衣”么？”吕青青一脸好奇。
郭琎这个创始人也不确定：“五五开吧……应该能伤到，不过不确定能否正面破开这等层面的防御法宝。”
吴奇要求也不高：“只要能破防就算成功。”
交战的主战场处。
侯莫陈魏面前，法宝“辟罗衣”已经舒张开来，长出一根根线状细枝，将他身体层层包裹起来，在体表形成一圈圈玉带纹藤甲。
藤甲缠裹手脚，老人只露出仅剩的右眼，状若魔怪。
他左手在前，掌心朝上，右手在后，掌心朝下。
老人自信道：“来罢，让我领教一下，最强的“斩仙葫芦”，到底能到什么程度。”
浑身法力流转，形成一幅仿佛毫无破绽的防御。
殷罗浮毫无花俏，握住“斩仙葫芦”，葫芦口对准前方目标，口中念咒：“请宝贝转身。”
嗡嗡声中，雷光乍现！
一道迅烈光柱正面轰在了侯莫陈魏身上，将他打得往后退了五六步。
侯莫陈魏却哈哈大笑，他身上虽然被轰出一个个密集的窟窿眼，犹如蜂窝，但上千枚剑丸没有突破“辟罗衣”所构建的防御层。
“我就说，“斩仙葫芦”虽然不错，但还不够……”
忽然，他身上的藤甲从中间裂开，分成左右两半，落在地上，两半藤甲在地上吃力地颤抖，仿佛忍受着莫大痛苦。
一时间鸦雀无声。
侯莫陈魏慌忙趴在地上，将两片藤甲想要合起来，可一碰，藤甲更是抖落一地碎片。
“不，不！”
老人一脸悲痛，仰天长吼：“辟罗衣，辟罗衣你怎么了！我的辟罗衣！”
另一边，殷罗浮却是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笑容，手指不断摩挲着葫芦，怎么看怎么满意，简直爱不释手。
只是一次轰炸，就毁了一件玄阶上品防御性法宝！
这东西……堪称恐怖。
吴奇走到侯莫陈魏身边，帮他捡起地上“辟罗衣”的碎片。
老人一脸伤感：““辟罗衣”陪了我数百年，很多次危险都靠它才化险为夷……没想到，没有在生死之战中殒命，却在这种情况下重伤，很可能救不回来了。器灵都已经完全沉寂，法宝躯魄受损到几乎难以复原……”
“老友，是我对不起你，为了斗气竟然害你丧命，我愚蠢，我可恨呐！”
他擦了擦脸上，竟然留下两行泪水。
面对老泪纵横的侯莫陈魏，吴奇也不由心软，安慰道：“老魏，等玄葫芦出来，送你一个补偿，对不起啊。”
“真的？”
“真的。”
侯莫陈魏顿时丧事喜办，光速变脸，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果然玄葫芦是好东西！有了这东西，除去地阶法宝，其他都是纸糊的！好啊，真好啊！”
吴奇脸皮抽了抽。
这老头，多半是装可怜。
“那“辟罗衣”怎么办？”
“已经坏了，那也没办法。”侯莫陈魏道：“找个地方埋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做人要往前看。修行界本就是这么残酷，生离死别，总是如影随形嘛。”
老人脸上毫无愧疚，一脸正气。
行吧。
吴奇走到殷罗浮那边，见这位久居武当山的授箓师君眼里只看得到葫芦，嘴里喃喃自语，只是声音太小，听不到。
“殷师叔这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到。”吕青青低声说。
谢白象也摇头：“刚才我和殷师叔也一样，这东西实在是……真的要打破婆娑世界的修行界准则了。”
“自古以来，都说‘法不如新，宝不如旧’，看来不论法还是宝，都是越新越强，法宝祭炼的传统老路……看来是有了新的答案了。”
好久之后，殷罗浮才看向郭琎和吴奇：“这东西，能持续发射么？”
郭琎点点头：“可以的，一次发射一千零二十四枚剑丸，装满有三轮，也就是三千零六十八枚剑丸，分次发射。不过不能一次性全部喷射，因为这已经是目前极限。还有是取缔了剑符，以桃木塞制成简易”
“好，好，好！”
殷罗浮眼里冒光：“太好了！这法宝面前，元婴修士已经不再安全，唯有元神真人才能从容应对。”
“郭琎，这法宝，不能对外售卖，这威力过于巨大，很容易造成外界力量失衡。”他严肃道：“这事吴奇要多多盯着，我这就回去找杜师叔和掌教复命，这个我拿走了。你们再做。”
他也不容反对，拿了玄葫芦，就一路御剑而出，飞向北方。
“怎么了怎么了？”
姗姗来迟的顾湘，进来看到众人一脸遗憾：“都过了？我还没看到呢，快，快给我再试一试。”
吴奇无奈道：“顾师叔，葫芦被殷师叔拿走回宗门了。”
“殷罗浮！真是不懂事！”顾湘柳眉倒竖：“我去追回来！”
吴奇赶紧安抚：“不急不急，还能做。是吧？”
他看向郭琎。
郭琎笑呵呵道：“我还有一个备用的葫芦胚胎，改一改就能做出来，三天时间就够了。”
“那你快去做啊，傻站着干嘛。”顾湘眉飞色舞道：“这可是足以留名青史的新式仙剑，我还等着收入一枚进入我的“封剑录事书”呢。”
“是。”
……
武当山，五龙宫的正殿。
杜慈心温声道：“……就是如此，这玄葫芦的确有着开辟古之未有的局面。此前我以“飞来峰”试过，的确玄阶“斩仙葫芦”能造成些许威胁，相当不凡。”
在他旁边是一个黑衣人，脑袋缠白带，只露左眼，是三大护法的另一位，镇守剑山的剑鬼贺七邡。
站在两名真人前面之人身披对襟紫色法衣，头戴黄冠，双手拢在袖子里，面白无须，双目清亮，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
正是少有涉足外界的武当山掌教，张维仁。
“这东西的确如巧夺天工。”张维仁看着手里的葫芦，赞道：“最难得是其普通人依旧能用。”
张维仁笑了笑：“看来郭琎是要成就一派宗师了。剑修从此之后，会有另一个流派。”
贺七邡微微不快：“剑修本是以身饲剑，郭琎却以剑傍身，却是少了勇猛精进之心。”
“世间大道千万，剑道亦不止一条。”
杜慈心道：“郭琎敢于突破剑修既有之观念，此份勇气与大志，足以青史留名。”
张维仁点点头：“我等都是延续既有之道，此前唯有袁师弟另辟蹊径，如今又多了一个郭琎，实乃宗门幸事。”
“倒是吴奇，却是一个有趣的人，他从最初就在不遗余力促成此事……”
杜慈心轻声道：“吴师侄没有任何问题，可信，只是奇思妙想众多，前途无量。”
“好。”张维仁点点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殷罗浮：“既然有了玄阶葫芦，那么，是否还有可以针对真人的地阶葫芦？”
殷罗浮屏气凝神：“回掌教，暂未听闻。玄葫芦的制作都极为不易，再往上必定会更加艰难。”
他没说。
吴奇曾经讲过，地阶之后还有天阶，“斩仙葫芦”要的就是一整个法器体系，能真正斩杀仙人。
那听起来……实在有些遥不可及。
三百八十五章 龙宫战略
南海神市上，一队商人千里迢迢赶来，结果发现今日神市重要商铺都闭门谢客。
南海龙宫直营店，西海龙宫铺，武当山，龙虎山，青城山，茅山，九幽山乃至浮云观，都关上了大门，门上写着大大两个字：今日息市。
商人们急了，赶紧找人打听。
一个掮客拿了一两银子，这才开口道：“诸位来得可不巧，前几日南海龙宫就宣布，今日息市。明日再开，你们找个落脚的地儿，等明天一早去排队扫货，准没错。”
“息市又是为何？”商人们不解。
“说是龙宫内部调整，咱们也不知道，也不敢问。”掮客将银子塞进兜里：“等等就是了。很多人都在等，还有个内幕，免费送，“斩仙葫芦”目前出了更强的玄葫芦，据说杀元婴修士如杀狗。”
“杀元婴大修士……如杀狗？”
“不信么？此前，有死士想要将这机密葫芦，偷到外头去，而且买通了不少人，要用妖兽送货。”掮客压低了嗓门：“元婴。”
商人们顿时打起精神。
“你们道怎样？”
其中有人又塞了一枚银子过去。
掮客接过银子，嘿嘿笑道：“被神将黄四郎追杀，黄神将拿了玄阶“斩仙葫芦”，当场轰杀成渣。”
商人们悚然。
“大伙儿都等着呢。大唐的梁王，龙虎山的邱明成长老，九幽山的侯莫陈魏执事，茅山副掌门孙望陆孙真人，青城山更是“圣灯居士”姜虞姜真人亲至！”
“你们来的不早不迟，正是时候。”
……
与此同时，龙宫神枢里。
一行人沉默地等待着。
梁王李澈有些微微紧张，他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到场都是各宗门代表，南海龙王却迟迟不出面，让他有些摸不准这位正神神祇的态度。
孙望陆则是把玩着手里的“斩仙葫芦”黄葫芦，仿佛怎么都玩不够。
姜虞螓首蛾眉，端坐于椅子上，目光不偏不倚。
侯莫陈魏则是朝对面人挤眉弄眼。
坐在他正对门的，却是右眼瞎了的邱明成。
两人是老仇人，此时却不得不同处一室，侯莫陈魏更是刻意恶心对方。
“此前有元婴修士偷“斩仙葫芦”，该不会就是你龙虎山做的吧？”
邱明成怒道：“血口喷人。”
侯莫陈魏哈哈大笑：“急了急了，不是你做的，你急什么呢？”
邱明成青筋暴起：“我警告你，侯莫陈魏，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侯莫陈魏也乐：“怎么着？出去练练？咱们也有一段时间没有交手了，看来你自信很足嘛。”
他摸了摸腰间玄葫芦。
邱明成脸色微变：“不过是靠着法宝之利，可笑。”
“笑死。”侯莫陈魏摆弄着玄葫芦：“财侣法地，种种资源本就是修行不可缺少的一环，你不是龙虎山修士，就你那谁都看不起的模样，信不信走到哪儿都被人教训？”
“你！”
姜虞瞥了这边一眼：“两位，这里是龙宫，还是收敛点。”
侯莫陈魏一看真人发话，当即不再开口，只是对着邱明成笑。
邱明成只能闭目养神，眼不见心不烦。
此时，一个老人从里面走出来。
“几位，龙王陛下最近感悟天道，将此事全权授予在下与各位协调。”
螯龙神万岁山笑道：“诸位请稍安勿躁，“斩仙葫芦”本就是我南海神市标志性特产法器，郭琎修士将其炼造，自然也是为了惠及每一个人，只是由于工艺复杂，做不到大量炼造。”
“这等威力的法器，其中难度不言自明……”
“当然，咱们可以签订一个意向，到时给予最先的供应。”
万岁山与众人进入了新一轮的谈判。
……
与此同时，龙宫后的一座偏殿里。
龙宫总教头谢白象手持“斩仙葫芦”，正在纠正一干神兵神将的手法。神将神兵列队整齐，站姿笔挺，聆听教诲。
“注意，近距离使用葫芦时，记得动作一定要隐蔽，要快。”
“蛇神将，请出列。”
蛇神将，即昔日熬夜的跟班蛇妖大头。
大头此时面对谢白象，却非常老实：“是，教官！”
他和谢白象腰系“斩仙葫芦”，各自往后走了五步，而后回头，四目相对。
“十步之内，躯魄攻击快。”
“十步之外，“斩仙葫芦”快。”
谢白象淡淡道。
他和大头彼此凝视。
忽然两人手中葫芦同时一动。
大头手里葫芦被一道白光击落在地，咕噜咕噜滚动，他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谢白象吹了吹葫芦上的烟，手指一转，葫芦重新回到腰带上。
“大家请记住，出手时一定要快准狠，无须多想，“斩仙葫芦”是一件很纯粹的法器，速度与力量，穿破血肉非常轻松。”
大头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是，教官。”
他小心翼翼捡起葫芦，发现黄葫芦没有问题，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教官只是用了一枚剑丸，否则葫芦都该被瞬间击破了。
二百四十八枚剑丸，只控制一枚剑丸射出，这是何等的熟练度和掌控力！
不愧是前武当剑修。
“教官的剑术真是举世无双。”另一名神将玄九先是拍了个马匹，继而又问：“我有一事不明，龙王陛下一直让教官训练咱们使用“斩仙葫芦”，可在这南海，有天道襄助，咱们根本用不上。难道说是要远征……”
谢白象正要答话。
忽然有人接过话头：“想知道？”
偏神龙女敖姝显出身形，她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众人顿时不敢对视。
“此事很简单，龙王陛下认为，幽劫将至，婆娑世界的安全稳定需要得到确保，这既是天道核心要求，也是南海神市对外部的需要。”
敖姝冷冷道：“因此你们需要准备，处理任何不稳定局面。”
“而你们——连同谢教官在内，玄九神将，蛇神将，獾神将，四位神将，都是老人。”
獾神将即獾妖阿杰，曾接待吴奇等人进入西岭。
“以及一百九十三名神兵的诸位。”
“你们所有人，将被配备“斩仙葫芦”，以应对敌人。”
神兵们顿时人人喜笑颜开。
他们都知道，“斩仙葫芦”这东西一出现，结丹修士就是岌岌可危了。过去种种术法都变成了笑话，在“斩仙葫芦”极简暴力摧毁面前，任何变化都是苍白无效的。
二百多枚剑丸一瞬间摧毁结丹防线！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不止如此。”敖姝强调：“玄阶“斩仙葫芦”目前已开始逐步炼制，四位神将都将配备。”
这一句让神兵们彻底沸腾了。
就连此前较为淡定的四个神将，这时候也脸色狂喜！
玄葫芦的战力，他们多少是知道的。
那东西堪比地阶法宝，而且没有任何施展要求，与黄葫芦一样，开盖就轰！一千零二十四枚剑丸瞬间喷吐，听说黄阶上品防御法宝都被正面轰个稀烂……
“所以。”
龙女等他们欢呼一阵，这才拿捏节奏：“我南海龙宫杀敌方式也与以往不同，无须摆明车马，只需要将“斩仙葫芦”对准同一目标，轰杀即可。”
“手段简单直接，但需要令行禁止，必须保持绝对纪律，整齐划一才能发挥出最大力量，因此还请谢教官多多教导，让他们学会齐射、梯队纵横射击、范围式打击、精准狙击等技术动作。”
谢白象张了张嘴。
他想说，我也不会啊这些。
龙女传音给他：“此事尊者已写了一个梗概，也请了擅长军阵的将军进行校正，只需按照弓手弩手的操练之法便行。”
谢白象恍然。
原来是当做弓箭手训练各种战术，这还好。
他犹豫了一下，也传音问：“南海真的要动手了么？第一个敌人是谁？”
“敌人总是不缺的。”龙女道：“我们只需要确定哪些是朋友。”
用吴奇的话讲，不是朋友，那就算是敌人。
三百八十六章 朝廷能管的我们管，朝廷不能管的我们也管
吴奇和熬夜在主殿，一边喂灵石虫，一边聊着天。
“尊者，西海龙王敖厉以道侣应龙神柳珼表示，愿意与南海达成攻守同盟，一同应对接下来的幽劫与诸多挑战。柳珼已带了三百人编制的西海夜叉军精锐入驻，都在神市海下，随时可以出动。”
“此事还是多亏了珉水龙王前辈，多番斡旋，两次游说。”
熬夜不由笑道：“万万没想到，四海龙王中，反而是西海第一个跟随南海脚步。”
“利益驱使罢了。”
吴奇将一把灵掖草塞进灵石虫嘴里，这种草是补气丸的核心，在龙宫和南海岛屿上已大规模种植，用以炼制补气丸。如今它也变成了灵石虫的重要草料。
“敖厉此人一直在寻找西海对外的途径，如今绑定了神市，当然想要更进一步，将影响力渗透到内陆。”
“毕竟，你们神祇之间也有激烈的香火争夺。”
这一点是吴奇后来才知晓的。
神祇的任期按天道规则，惩罚居多，奖励极少。
但有一点却是实打实的，那就是香火。
神祇的香火与道君并无区别，或者说，道君本就是神祇体系的一个延展，更加灵活多变，用以遏制幽鬼。
大量香火不仅能让神祇转化成修为，还能用作抵扣天道惩戒的赎罪券。
香火又与供奉神祇的生灵数量有关，若非真心实意，是无法产生香火。
对神祇来说，最好的办法自然是风调雨顺，这样百姓和妖鬼们都会感激，可天道无常，却总是隔三差五降下灾祸，实施者又是神祇们，因此神祇想要得大范围的香火，属实是看运气。
运气不好，自己得动手降灾，那这一甲子就别想了。
运气不错，才能赚上一笔香火。
……
吴奇继续说：“过去，神祇其实与大多数农夫一样，也是看天吃饭，只不过换成了天道。作为掌握了巨大力量的神祇，实在缺乏主动性，现在，南海将要抓住重要机遇。”
修行这一绝对统治力的存在，提供了许多便利，但又压制了各种思想和进步生产，让婆娑世界变成了“万般皆下品，唯有修行高”的局面。
因此修行者力量虽强，认知方式却并未提升许多。
毕竟一剑就能解决问题，我费什么功夫？
“走出去，就是南海如今的大策略。”吴奇道：“确保南海海域稳定的前提下，在南海区域的近海岸，港口，码头，山峦，城市，处理作祟妖鬼与盗匪。”
“这种百利无一害的办法，西海自然也不想要放过。”
熬夜也点头：“只要没与幽王正面冲突，神兵神将都是够处理局面了。百姓和一部分妖鬼也能感恩戴德，提供香火。”
“尊者，如今龙宫已有三千香火，都来自于南海贸易的修行者和普通人，随时可以转入尊者无常图之中。”
“不着急，你先留着。此事以你的名义去做。”
吴奇对香火的探求和思考没有停止。
为此走过弯路，吃过闷亏，也闷头一个个去完成香客祈愿，不过回头想想这些也是必要的。
从最初的单人接任务模式，到后来主动出击猎杀幽鬼，再到后面消除蝗灾，吴奇很清楚，最后一种才是最高效的香火收集方式。
而如今更是处理蝗灾手法的进一步延展，将整个龙宫作为获取香火的手臂，通过对整个南海海岸线的辐射，以获取愿力。
海岸线一带，也属南海辖区。
朝廷能管的我们管，朝廷不能管的我们也管。先斩后奏，天道特许！这就是南海龙宫。
……
岭南道，一处毫不起眼的渔村。
星夜，一伙儿黑衣人操刀入村，他们分别控制了村长和几个长老的房屋，接着开始逐家逐户地搜刮财物。
两个贼人推开踹开一间屋子，却只有一个正抱着孩子的女人。
女人吓得想要去拿旁边的鱼叉，被一个贼人用刀压在小孩脑袋上，顿时她就不敢动了。
另一个贼人到处翻找，弄得一地狼藉。
气得他一脚踹翻旁边的椅子：“他妈的，这里穷得就剩几枚铜钱，你们平时怎么活？”
女人努力保持冷静：“男人死了，我出海打鱼，没有鱼的时候，到其他人家里借点吃饭。”
两个恶人忽然眼睛一转。
“既然没有钱，咱们也不能白来一趟，你把咱们兄弟服侍好，这小娃儿性命就留下了。”
女人咬着牙，看着两个狞笑的男人靠近。
她坚持着最后的尊严：“孩子，让孩子出去。”
其中一个贼人一把将孩子丢了出去，就开始迫不及待脱了衣服。另一个贼人则是开始扒女人的裤子。
女人用力闭上眼，眼睛留下两道眼泪。
忽然，一道雷光从天而降！
两个贼人脑袋直接炸裂，女人一脸都是血。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门口。
那里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唯一的特征就是他头戴笠帽，笠帽上写了“南海”二字。
“南海龙宫，来此剿匪。没事了。”
他压了压帽檐，将小孩推进来：“不要出门，一会儿就好。”
然后轻轻带上门。
女人抱着孩子，孩子这才敢嚎啕大哭。
“没事了，没事了，龙宫来人了，龙宫神兵神将来了。”女人安抚着吓坏的孩子。
外面传来阵阵惨叫。
好一会儿，女人才敢咬牙出门看看。
外面，贼人已经横七竖八躺着，没有一具完好尸体。
贼人首领带着五六名手下，被四个头戴笠帽的神兵逼入绝境。
“你们要不要这么赶尽杀绝！”
首领大吼：“不过是过来打个牙祭！神祇怎么能对凡人出手！”
回答他的，是四名神兵抬起手的“斩仙葫芦”。
只是对准的却是首领身后。
四人齐声：“请宝贝转身。”
首领身后一人腾空而起，顷刻远遁，结果空中就被“斩仙葫芦”轰成碎片。
首领跪在地上：“饶命，饶命……”
回应他的，是又一声：“请宝贝转身。”
神兵来得快走得及，迅速飞入海中。
只留下渔村的百姓一个个跪地磕头。
……
“兄弟，你们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一点？”山神神将有些不忿：“这里是山神地界，龙王虽强，但那是海上，你们在这里抓人……不符合规矩。”
獾神将阿杰笑道：“我们做属下的，当然是听上头神祇大人的命令，其他的也管不着对吧？这家伙杀人数百口，专门偷袭海边渔村，不死不行。”
他轻声道：“不要让山神不好做，就地处理。”
后面六名神兵整齐划一抬起“斩仙葫芦”：“请宝贝转身。”
重伤的结丹后期狼妖顿时被炸成了一地碎屑。
山神神将眼皮跳了跳。
南海龙宫，真如传言一般强势……
他突然眼睛一转，笑着讨好道：“杰哥，那个，其实这狼妖，背后还有一头妖王后期的熊妖撑腰，那熊妖在山上盘踞多年，造下不少祸害，证据便是它洞穴里的众多人骨。山神大人也不好直接处理它，怕被天道惩戒，不如大哥顺路一道处理了？”
“既然来都来了……请带路。”
“这边走。”
神将顿时兴奋了起来。
有个强势的邻居，也是有好处的啊！
不久。
神将看着地上脑袋都被炸没、还在冒烟的熊妖，心里感叹，不听神祇的话，老天也救不了你啊。警告多次，它就是不听，认为神祇不敢对它动手。这下遇到狠茬子了吧。
他看向獾神将腰间葫芦。
这“斩仙葫芦”的确离谱，迎面一下，熊妖吼都没吼出来就暴毙了。
换成自己，结果估计也好不了多少。
山神神将不由心里有点酸。
个人不论怎么奋斗，终究还是不如跟个强老大好啊……
三百八十七章 愤怒的肃王
几日后。
三艘挂有大唐水师旗的船只驶入南海神市的港口。本地百姓和修士对此都习以为常，大唐朝廷嘛，肯定又过来买东西了。
神市东西好着呢，梁王不都还在，拿不到订单么？又来一批人，不奇怪。
南海神市，南海龙宫直营店的后面大堂里。
“龙王如此作为，不觉得有失妥当么？”
一名剑眉男子有几分激动：“一村一落，皆是王土，既然是大唐境内，自然由我大唐州府官兵来处理。为何龙王贸然派出神兵神将，干涉世俗之事？此事还请给我大唐一个交代！”
男子身后站着一位大儒。
大儒却是微微颔首，王爷有我大唐之武风，的确大有可为。
来者正是岭南道肃王李隽，因南海龙宫正式插足海边事务，其中以岭南道最为直接，神兵神将频繁出没，让当地官兵和监幽卫极为尴尬。警告，对方根本不搭理，动手，打不过。
“如果我没听错，肃王是觉得龙宫伸手太长了，对么？”
龙女敖姝喝着一杯茶。
“瞎子山的妖王熊怪，肆虐村落的狼妖，到处杀戮的元仔湖水鬼，横行沿海八股水匪、山贼，以及逃兵与官兵装作盗匪的劫掠团，还有修士参加……这些既然岭南道管不了，那我龙宫来管。”
“更远内陆，龙宫管不着，但毗邻南海，为了南海海域的稳定，神市的繁荣，谁敢扰乱秩序，谁死。”
龙女冷冷道：“我龙宫做事，何须对大唐交代。”
“你！”
李隽何曾听过这么不客气的尖锐话，他也见过其他神祇，但基本都会卖给大唐面子。
“大唐要谈，你还不够资格，让左相房玄龄来谈。”敖姝懒得和他废话：“连剿匪的做不好，你有什么资格来和我谈？”
李隽脸涨得通红。
后面大儒道：“偏神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此番肃王来，也是考虑到大唐与四海龙王历来交好，为了避免冲突。”
“不必如此，我南海一向务实。”
龙女道：“若肃王能维系岭南道稳定安全，龙宫自然不会出手。可如今匪患不断，南海神市的生意也受影响，大量难民逃往神市。”
“偏偏龙王陛下宅心仁厚，又不忍拒绝，如今光是岭南道一地，逃到南海神市和诸多岛屿生活的，就达四千多人。”
李隽冷静下来：“如今幽王威胁在侧，大唐是为后世之福祉，行必要之事。百姓不读诗书，并不了解其中大义。”
“应对幽王上，大唐与各路神祇都是同一态度，必须将其遏制击杀，让这来自天外的毒物彻底消失。”
他渐渐回到自己熟悉的领域：“因此必要的压力是必须的，盗匪妖鬼，不过小事，唯有幽鬼才是最大隐患。”
龙女面无表情。
就像情报说的一样，这李隽眼里并不在意百姓，他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于应对幽鬼，到处设防关卡，抽查摸底，也查出了一部分幽鬼，然而对暗处的幽冥来说根本无伤大雅。
“在下郑重请求，南海龙宫请不要干涉大唐乃至岭南道内政，匪患与妖鬼，当地州府自然能处理，百姓也会慢慢习惯。”
李隽肃然：“反而是神兵神将频繁入世，让百姓产生不切实际的遐想。”
“大唐朝廷的威严，远比一时百姓的安稳重要！”
龙女摆摆手：“请回，还是那句话，要谈，让左相来。你还不行。”
李隽终于出离愤怒了：“不知这是龙女的意思，还是龙王的意思？”
龙女双目白光一闪。
大儒赶紧一把抓住李隽：“我们这就告辞，打扰了。”
李隽拂袖而出，在外面，他却看到了梁王李澈，正和螯龙神万岁山谈得笑容满面，两人仿佛交谈甚欢。
李隽和李澈两人对视了一眼。
“好啊，原来是你。”李隽道。他看破了一切。
李澈莫名其妙：“王兄这话何意？臣弟来此，只是谈交易合作事宜。”
“交易合作事宜……”
李隽冷笑一声，迈步而出。
对于皇家恩怨，龙女毫无兴趣，只是将这事如实禀告了吴奇。
与此同时。
吴奇再次祭出《玄元一炁混沌矫灵篇》，开始培养第二名后天鬼神，这次他选择的目标，是小虎。
原因倒也简单，目前当务之急是扩大“斩仙葫芦”的产量，并且将剑丸产能进一步提升，以满足接下来全覆盖南海龙宫的需要。
需要献祭一件亲和丹药的法宝或灵物，以及两千香火。
法宝如今倒是不缺，反正品秩没有要求。
香火从龙宫提取。
剩下就是三个步骤：以道君符颂鬼神密文；获鬼神真言；献祭法宝与香火，获得鬼神神念芥子。
走完这一套流程，小虎相当顺利地蜕变为了鬼神之身，修为也水涨船高变成了妖帅后期，提升了一个大境界。她更是掌握了一门神术，名为“捣宫”，能以捣药孕育丹气。
丹气是丹灵特有的化灵现象，丹气在，灵不散，对丹灵启蒙神志是最好的补给！据说这也是先天鬼神月兔能操控诸多丹灵的核心所在。
小虎也变成了白发红眼的玉兔模样。
大大咧咧的性格倒是没变，这是最让吴奇放心的事。
如此一来，小虎就能继续点灵，并且更加快速高效地引领绿豆为首的虫妖，制作剑丸，并不断壮大“浮屠灵圃”里的丹灵流水线。
正当他检查小虎的能力时，李宓匆匆赶来。
“尊者，出大事了。”
龙裔少女脸色凝重：“外界传言，大唐天子早就被虚幽王控制，如今大唐混乱，就是因虚幽王作祟。”
吴奇一愣：“这也有人信？”
之前就说太子与幽王有染，现在更离谱，直接拉满，当朝天子就是虚幽王！
这戏码的剧本是否有点……
“肯定有。”
李宓正色：“因为给出这条消息的，是阴曹地府的泰山府君。”
吴奇脸上一变。
阴曹地府怎么也搅进浑水了？到底是……
“阴曹地府的泰山府君，进行反复验证，鉴于神祇职责，宣布大唐天子之魂在地府已入聻，因此天子早在三十年前死去，地面上的天子系伪君。”
李宓继续道：“其他几大幽王均有出没，唯有虚幽王不在，而大唐国运凝聚于天子身上，要夺天子躯魄，唯有虚幽王能做到。”
“此事一出，目前三教和各方神祇虽然没有表态，但想来绝不会是一件小事。”
吴奇揉了揉眉心。
这事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
泰山府君不像是信口雌黄，而如果是真，那即是说，虚幽王不仅背叛了幽冥，还选择了一条幽王们未曾想过的道路……成为大唐天子，就相当于掌控了大半个婆娑世界。
吴奇敏锐感觉到，背后似乎有某种推手。
不过南海目前倒是不受影响。
他当即道：“进一步加强训练，随时准备应对幽鬼攻势。”
三百八十八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肃王李隽和梁王李澈风风火火赶回京城复命，当朝向天子讲述了两人眼里不同的南海神市。
如今却已没人在意。
左相房玄龄开口道：“泰山地府，妖言惑众，诋毁皇权，以谶纬之说乱世，臣请陛下，征讨地府。”
右相梁载言亦附和：“臣赞同左相所言，泰山地府不服王教，多年放任鬼魅乱流，阴间之事纲常败坏，有失天道，大唐奉天承运，当代天巡狩，剿灭此等鬼神败类。”
朝堂百官一看这风向，顿时一个个出言献策。
此事看似只是泰山府君对外的谣言妄断，实则却是对大唐朝廷如今的一次正面公开挑衅。
事实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唐天朝威仪不容置疑！
若是不能对此进行最彻底、最凶狠的反击，其他神祇也会觉得大唐朝廷好欺负，这个让上贡，那个要供奉，朝廷将彻底丧失主导权和凝聚力。
天子也缓缓道：“大唐休养生息百年，看来许多鬼神妖道都忘了，我大唐以武建国。”
“宣泰山府君入京城觐见，限时三日，澄清原委，若其来了，便再另说。”
“若不来，此番便征讨地府！”
“画圣吴先生，请携天子剑，承大唐国运，镇压阴曹地府百年，令其不得出世，以儆效尤！”
吴道子颔首领命。
“孔颖达、虞世南、诸遂良，三位大儒，带翰林、进士等儒生三千人，调“十二黄巾力士”，随画圣一同出征！”
“监幽卫、兵部、户部协调配合。”
“后勤全权由右相统筹。”
“三日后，我要泰山之巅，再无任何声音传出，再无鬼魅出没！”天子发狠。
“尊天子令！”
天子这才看向两位王子。
“肃王为州府发声，替朝廷交涉，维护尊严，朕心甚慰。”
李隽拱手：“此乃臣子本分，犯我大唐，虽远必诛！”
“着肃王，统龙武军，清剿泰山周遭妖鬼幽贼，驱逐所有鬼类！维持秩序。”
“是。”
天子又将目光投向另一个儿子：“梁王，妥协于南海龙宫，沉稳有余，进取不足，随右相一同，协调此战后勤。”
李澈也拱手领命。
庞大的帝国机器开始飞速运转，一切都为了战争目标而轰鸣。
……
三日后，泰山府君毫无回应。
谁也不会想到，本是大唐朝廷与幽王之间的幽劫之战，没想到双方对垒之时，反而是大唐王朝先与最强神祇的正面对上。
一个敢说，一个敢打。
河南道，泰山一带，如今已是一片肃然，飞鸟不见，人迹消失，来此地的唯有各路修行者。
泰山向来是被称之为封禅之地，自秦始皇祭祀之后，就具有了不一样的地位，有“直通帝座”之说法，在各朝代眼里都是神圣之地。
然而就是这么一处圣地，如今却变成了一方战场。
吴奇在一里之外的一座山头远远围观。他旁边是重阳、李宓与黄天。
围观众数量极多，五道七寺的修士尽数到场。
姬湛和孟长歌就在隔壁山头，龙虎山的邱明成却在更近一点的地方，茅山众则是搭建了一处地堡，安全地观看者……
各路僧人更加直接，他们衣着鲜明地站在前方，目光看向远处，口中低低诵念着佛经，也在等待这一场旷世之战的开启。
另有妖鬼之属，也偷偷旁看。
毫无疑问，幽鬼也在暗中窥探着，巴不得两方两败俱伤。
“来了。”李宓低声道。
前方平原上，出现了一个个身着白衣的儒士，他们头顶悬浮着整齐文光，口中齐声念诵：“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声音由近及远，渐渐越来越洪亮。
三千声入云霄，引来天地异光流彩，天上云朵变为一片片锦绣，在空中映照出一篇巨大的文章，烁烁生辉！
磅礴的天地之力笼罩在整个泰山。
领头的三位大儒，孔颖达、虞世南、诸遂良则是各自领读。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儒士之念，文光如柱，空中也浮现出一道道影子，俱是手捧诗书的儒士之魂，他们也随着地上的念诵，发出回应。
这一刻，周围一切灵气都被这浩大的儒士方阵吸纳，融入空中那一卷竹简文书，却没有让它变得清晰，反而更加缥缈如露。
黄天低声道：“那空中所凝塑的，似是《论语》化神，其为圣人孔子化身，威力不容小觑。”
吴奇点点头，他能感觉到，云中竹简其实已与大道相融，构成了一种物非物，道非道的模糊状态，而这般不可视的状态，恰好达到某种均衡，可以继续不断吸纳文光，变得更加宏伟。
《论语》云之下。
孔颖达等三位大儒突然大喝：“岂曰无衣？”
三千儒士齐声应和：“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地面一阵颤栗。
大儒们又道：“岂曰无衣？”
三千儒士齐喝：“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天穹中雷鸣阵阵，恍若有雷劫降世。
大儒们声嘶力竭：“岂曰无衣？”
儒士众高喊：“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空气中仿佛有着万千海浪，哗哗直响，地上的隆隆声仿佛万马奔腾，一道道虹光从地上升起，直贯天顶。
虹光里，走出一个个浑身仿佛被金子铸造的二十丈巨人，它们每一个都手持方形大盾和长戈，身上甲胄与五官被雕刻得栩栩如生。
金人们将长戈往盾牌上一撞，锃锃作响。
““十二黄巾力士”。”黄天眼里闪过一丝战意：“每一尊都是真人层面的战力，由国运和文光驱驰，虽然只会肉搏，但暗合大道之一的“霸道”，化神相都难以奈何它们。这是国运之宝的巅峰之一，另一个巅峰是“大秦军势”，却是只有秦国国运才能驱动了，却是可惜。”
吴奇心说难怪。
“十二黄巾力士”这实力，就相当于十二个真人，的确具有极强统治力。
黄巾力士持戈待战，空中响起一阵悠远的嘶吼。
“风！风！风！”
“风！风！风！”
霎时间，十二名黄巾力士掷出手里长戈，十二支长戈化作十二道金光在空中撕开了一道裂缝，打开了一方世界之门，里面顿时弥漫出森森鬼气，里面漆黑一片。
一道道黑色勾魂链从里面飞出来，缠向外面十二个黄巾力士，勾爪刺入躯魄之中。与此同时，一名名鬼差在空中凭空现身，各自手持朱签，将其贴在黄巾力士身体各部位上。
勾魂链上仿佛携带着一股天道之力，将十二名力士往地府里拖去。
黄巾力士努力抓住勾魂链，但依旧无法抗拒那股力量。
忽然，力士们手里大盾掷出，在地府入口凝作一面金色大门，空中文光锦绣顿时朝大门涌来，将这一扇大门牢牢封在了地府口上。
黄金门扉忽然一下子被里面打破，一只手臂从里面钻出，显出一个难辨容貌的人形之物。
它一进入外界，就显出全新的模样，变得长髯蚕目，面容敦厚。
黄天脸色大变：“十殿阎王之一的秦广王，这是地府三大正神之一！”
吴奇也感觉到了，秦广王身上那股威势，与南海龙王熬夜都相差不大。
不愧是神祇顶层。
秦广王手里浮起一面古铜宝镜，这镜子缓缓转动，顿时将十二黄巾力士照得身体缩小，变得巴掌大，形如玩具。
“这是仙器“孽镜台”。”黄天提醒：“若是被镜子照中，就能两级反转，男女互变，高大力者变为低矮弱者，世之王者也要被照成乞丐难民……”
吴奇心里一凛。
没想到第一次看到仙器本体，就是这种世纪之战的场面。
十二黄巾力士渐渐难以动弹，三千儒士的文光也不再支持其抗衡半个身体在地府之中的秦广王。
吴奇问：“秦广王是必须在地府维系力量么？出神枢后，祂就会弱许多吧？”
“便是如此。”黄天点头：“最强的神祇，就是在神枢之中的神祇。若是离开神枢，哪怕在辖地，实力至少跌落一重。离得越远，越弱。”
倏然，一股紫气从东而来，灌入十二黄巾力士体内。
顿时，这些巴掌大小的金人一下子打了鸡血，一个个变得力大无穷，拽着同样变小的勾魂链，一步步，竟然将秦广王往外拖出来了一截，将他后半截身体也从黑雾中拉扯出一半。
秦广王脑后忽然伸出一根白色的长笏，这长笏在这偏神面前凝出一个缓缓转动的象牙飞轮，末端却还在地府，飞轮将紫气剥离开来，变为万千细丝，融入天地之中。
一时间十二黄巾力士再显颓势。
“这是仙器“十方轮转”，为十殿阎罗中另一位正神，轮转王的法宝。”黄天沉声：“此物能核定善恶寿夭，富贵功名，拆卸气运。”
“拆卸气运？”吴奇一惊：“国运也能拆么？”
“不知。”
黄天摇头：“但毕竟是仙器，必定能损伤国运便是。”
僵持之时，空中现出一副笔墨人像，那人像活了过来，正是画圣吴道子。
他手捧一柄入鞘宝剑，上面紫光流转。
吴道子面沉如水：“奉天子命，以大唐国运，镇压阴曹地府，百年不得出世，以儆效尤。”
他手里剑轻轻一扬，顿时漫天气流几乎将天穹涂成紫色，来自四面八方的大唐国运注入宝剑，一下子插入金色门扉中。
只听一声惨叫。
秦广王断了一只手臂，在地上随即化作众多鬼魅，逃往四周。
“十方轮转”也被打回了地府之中。
但听门内传来一声怒吼：“你们妄图蒙蔽天数！以大唐国运，承载幽冥意志，必将遭天道反噬！”
“我乃泰山府君，秉承天道，幽祖换天子，你们这是为延续大唐国运，强行助纣为虐，罔顾伦常……”
声音彻底消失无踪。
原地只留下一扇金色的门扉，以及插入门中的天子剑，紫光流转。
十二黄巾力士散开，围住中间那封印地府之门，它们渐渐体型缩小，变成了十二尊石像，仅留下头部露出地面，一个个目光都凝望那门扉。
画圣吴道子朗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众多儒生顿时群情激动，随之呼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