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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冬天的柳叶     掌欢txt下载     掌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5章 求助

    这个微妙的时候皇上充盈后宫,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人看到了机会。

    倘若送族中女孩入宫,一旦诞下皇子就能搏一个滔天富贵。

    至于萧贵妃,独宠又如何,谁能保证她诞下的一定是皇子?就算诞下皇子,对于子嗣稀薄的皇上来说任何一个子嗣都是珍贵的,毕竟幼儿太容易夭折,顺利长大成人并非易事。

    只要进宫就是机会。用一个女孩来争取一个机会,很划算。

    而对另一些知足常乐疼爱女儿的家族来说,就开始发愁了。

    皇上都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送女儿进宫能诞下皇嗣的可能不大。就算生下皇子,有萧贵妃独宠在前,各家虎视眈眈在后,能不能护着孩子平安长大都难说。

    娇养大的女儿,嫁一个门当户对、品貌相当的少年郎才是正经。

    然而各家无论是欢喜还是忧愁,选妃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了:京城、燕城、北河三地,凡五品以上官员及勋贵之家,各家送一名女孩候选,贵女需年满十五,二十以下。

    曾经的太仆寺少卿王家,现在只能称为王家大院了。

    平南王府获罪,作为平南王府的姻亲,王家折损了一个女儿不说,王少卿也被夺了官职,成为白身。

    好在王家有些底子,勉强还能在京城立足。至于其中滋味究竟如何,就只有王家人自己知道了。

    皇上选妃的动静传入王大姑娘与王二姑娘耳中,姐妹二人皆一脸后怕。

    “姐姐,咱们家沦为寻常百姓,日子一下子难过,我本来还有些不好受,现在看来真是万幸。”

    她与姐姐都符合这次选妃的年龄要求,倘若祖父还在正四品太仆寺少卿的位置,逃不了要有一人进宫候选。

    想一想要成为一个五十多岁老皇上的嫔妃,与一众女子争斗不休,王二姑娘便不寒而栗。

    王大姑娘揽着妹妹,轻声道:“是啊,这便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吧。”

    听祖父透露出来的日子,等明年可能就举家搬离京城,回老家安顿下来后再为她们姐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想一想离开京城的天高地阔,朴素乡情,王大姑娘便觉一颗心踏实许多。

    大都督府中,四姑娘骆玥已是慌了。

    大姐退过亲,单凭此点就不符合条件。二姐腿脚不利落,也有名正言顺不参选的理由。

    三姐——三姐她养面首啊!

    算来算去,只有她年纪合适,条件相符。

    嘤嘤嘤,早知道她也学着三姐养面首了,这不是一直下不了决心嘛。

    现在再行动已经迟了。

    好比一些不愿送女儿进宫的人家,皇上选妃的旨意都下了,要是抢着这个时间定亲以逃避选妃,那可是死罪。

    身为锦麟卫指挥使的女儿,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

    骆玥捶着枕头越想越绝望,眼圈都红了。

    她不想进宫,她不想伺候一个糟老头子!

    她以前怎么就想不开呢,看看三姐的负雪,三姐的明烛,三姐的凌霄,三姐的飞阳……

    一连串肤白貌美的少年从脑海中掠过,四姑娘真的哭出了声。

    哭了一阵子,骆玥霍然起身。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去问问三姑娘在府中,还是去酒肆了。”骆玥打发丫鬟去闲云苑打探。

    不多时丫鬟跑回来回禀:“姑娘,闲云苑的姐姐说三姑娘已经出去了。”

    骆玥换上出门的衣裳,带着丫鬟走出了家门。

    消息传到骆大都督耳中,他立在窗前看着窗外被积雪覆盖的芭蕉,深深叹了口气。

    锦麟卫指挥使这个位子便如在刀尖上行走,稍有差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为了整个骆府,有些事不得不妥协。

    似乎是从贵妃有孕开始,这种不得已的感觉越来越多了。

    骆大都督眼神沉了沉,想到小女儿此刻的无措,只得逼着自己硬下心来。

    骆玥匆匆赶到有间酒肆,就见开阳王的那个小侍卫正在卖力扫雪。

    最近大雪下了停,停了下,就没有断过。

    因为出来匆忙没有带手炉,骆玥拢了拢冰凉的手,问道:“我三姐在吗?”

    石燚直起身来,客气道:“骆姑娘在。”

    “多谢。”骆玥随口道了谢,提着裙摆匆匆走进大堂,迎面就撞见了石焱。

    愣了一会儿,骆玥才反应过来:原来开阳王把孪生兄弟中的另一个也留下了。

    开阳王是想多留一个人保护三姐吧?

    闪过这个念头,骆玥抿了抿唇。

    三姐有那么多美貌如花的面首,还有开阳王的呵护,还不用进宫伺候糟老头子……

    不行,再想下去就嫉妒得扭曲了,她早该跟着三姐混的!

    后悔不迭的小姑娘扬声喊:“三姐——”

    骆笙听到动静从后边挑帘子进来,见是骆玥说不上意外。

    她在静观其变。

    选妃这件事,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她觉得入宫为妃是钻进囚笼,却不确定骆玥的想法。

    不错,选妃的风声一传出,她想到的只有骆玥。

    骆府四个姑娘,符合条件的只有骆玥一人。

    人各有志,骆玥若欣喜候选,她最多提醒几句,若是骆玥不愿而找她求助,她会尽力帮忙。

    看着闯进来的少女,骆笙扬唇笑了。

    好好的小姑娘去伺候糟老头子,还要与许多小姑娘争抢,到底是件令人惋惜的事儿。

    “四妹有事吗?”骆笙温声问。

    “三姐——”骆玥抓住骆笙手腕,感受到投来的数道好奇目光,灵光一闪,“我们去看看柿子树吧。”

    酒肆后院那棵柿子树结的柿果很甜,她还尝过的。

    关乎选妃这样的事,去那里谈话比这里人多口杂强多了。

    听了骆玥这话,骆笙神色有些古怪,却还是点了头。

    石焱望着微微晃动的棉门帘抹了一把脸,茫然侧头问正吃着烤红薯的红豆:“红豆大姐儿,那棵柿子树莫非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好处?”

    等主子回来,别说骆姑娘,该不会连柿子树都保不住了吧?

    红豆翻了个白眼:“柿子树又没成精,还能把好处藏起来啊?”

    石三火这么傻,随谁呢?

第466章 另辟蹊径

    柿子树银装素裹,静静展示着美貌。

    骆玥拢了拢手,真要开口时,反而有些踟躇。

    说起来,她与三姐其实没那么亲近……

    骆笙笑问:“四妹到底有什么事儿?

    骆玥心头一凛。

    不能再犹豫了,三姐脾气那么大,万一不耐烦了把她赶出去怎么办?

    “三姐——”骆玥张张嘴,迎着那双沉静的眸子心一横,“我不想进宫伺候糟老头子!”

    话说完,骆玥变了脸色,忙捂住了嘴。

    糟糕,一紧张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虽说她想表达这个意思,可叫皇上糟老头子一旦传出去就是大祸啊!

    骆玥眨眨眼,看着骆笙依然平静的样子稍稍放下心来,嗫嚅道:“三姐,我的意思是……不想参加选妃。”

    骆笙笑着颔首:“我听懂了。”

    骆玥绞了绞手,微微垂了眼:“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想问问三姐有没有好办法。”

    到现在有了几分冷静,她才诧异自己的举动。

    想要求助的那个瞬间她想到的不是父亲,也不是关系亲密的大姐、二姐,而是曾经在她眼里无法无天的三姐。

    也许就是三姐这样的性子,当对上皇权这样的高山时,才让她生出求助的勇气。

    “好办法么……”骆笙喃喃,加重了语气,“可以试试看,但到底能不能成,还须几分运气。”

    骆玥眼睛猛然亮了:“三姐有什么办法?”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当然知道什么事都没有绝对能成的,何况这样的难题。

    只要能试试,总比直接认命好。

    最坏的结果她考虑过,真要走到那一步,只能乖乖听从家里安排。

    她当了十多年的骆家姑娘,锦衣玉食,使奴唤婢,总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连累全家获罪。

    只不过到底不甘心,不想认命啊。

    看着眼神晶亮的少女,骆笙轻声道:“今日长乐公主会来……”

    骆玥认真听着,神色不断变幻。

    大堂中烤红薯的味道越发浓郁,甜蜜蜜惹人垂涎。

    酒肆门外响起拍门声。

    蔻儿快步上前把门打开,对着立在门外的长乐公主盈盈施礼。

    长乐公主目不斜视踏入大堂,轻吸了口气,问道:“阿笙,这是什么香味?”

    又做好吃的了?

    骆笙迎上来,笑道:“正在烤红薯。”

    长乐公主眼风一扫,果然就见大堂中的桌椅被归置在一旁,居中一个大大烤炉围着不少人,每个人手上都捧着热气腾腾的吃食。

    长乐公主嗅着空气中甜蜜的香味,生出好奇:“这个好吃么?”

    山珍海味她自是见惯了,反而是这被富贵人家视作鄙陋之物的红薯,却没吃过。

    “有些人喜欢,有些人会觉得不合口味,还是看个人。”

    长乐公主扬了扬眉:“那我尝尝。”

    骆笙笑道:“四妹,去给殿下取一个烤红薯。”

    “嗯。”骆玥乖巧应了,走向烤炉。

    长乐公主这才扫了骆玥一眼,带了几分审视:“阿笙,这是你妹妹啊?”

    骆笙莞尔一笑:“是啊,我四妹。殿下是不是不记得了?”

    骆姑娘与三个姐妹关系不睦,却与长乐公主十分投缘。于长乐公主来说,大都督府的姑娘只有骆姑娘一个,其他都是小猫小狗,自然没有留意过。

    长乐公主眯起狭长的凤眼,打量着捧着红薯走过来的少女漫不经心道:“是没什么印象了。”

    这时骆玥到了近前,微微屈膝:“殿下请用。”

    长乐公主看着被素白帕子垫着的烤红薯,微微蹙眉。

    这黑乎乎的东西,要剥开吃?

    略一思索,长乐公主淡淡喊了一声绿绮。

    名叫绿绮的美貌少年上前把烤红薯接过,忍着烫把烤得焦黄的外衣剥开,露出里面甜软的红薯肉。

    “殿下。”少年捧着剥好的红薯,奉到长乐公主面前。

    长乐公主伸手要拿,骆玥忽然出声:“殿下稍等。”

    长乐公主睨了她一眼。

    骆玥快步走到一处桌案,取了银勺过来:“殿下请用。”

    长乐公主接过银勺,望着骆玥的眼里有了几分笑意,淡淡道:“倒是个知情识趣的。”

    用勺子挖了红薯肉吃了两口,长乐公主满意点头:“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骆笙笑道:“殿下觉得好吃就多吃点,今日烤了不少。”

    “尝尝鲜就够了。”长乐公主随意扫了扫伴在身边的两名美貌少年,“你们两个也尝尝吧。”

    绿绮与独幽齐齐谢恩:“多谢殿下。”

    骆玥听了这话,忙去取了两个烤红薯来。

    长乐公主呵呵一笑:“阿笙,你妹妹真是勤快。”

    阿笙的妹妹亲自给她的面首送东西,说起来还是抬举他们两个了。

    “你们还不谢谢四姑娘。”

    “多谢四姑娘。”绿绮与独幽对着骆玥拱手。

    骆玥慌忙垂下眼帘,当绿绮接过烤红薯时,双颊突然就红了。

    长乐公主因对骆玥有了几分注意,便把这番变化尽收眼底,当即眉梢微挑。

    小姑娘这是被绿绮的美貌晃动了芳心?

    长乐公主对此并不反感,反而有些微妙的自得。

    公主府中这些美貌少年来来往往,于她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而她眼里的玩意儿却能令别的贵女怦然心动呢。

    骆笙微微扬唇。

    与长乐公主打了这段时间的交道,对其性情有了些了解,看来是赌对了。

    看着唇角微扬的姐姐,骆玥高悬的心放了下来。

    刚刚对着那个少年脸红,可憋死她了!

    还好成功了,不枉她悄悄练了很久。

    骆玥庆幸的同时,又有些担心。

    长乐公主真的会像三姐猜测的那样,把绿绮赏给她吗?

    不错,在骆笙看来,骆玥逃避进宫的机会就在长乐公主身上。

    身为锦麟卫指挥使的女儿,只要符合最基本的参选条件就定然会被选上。这时候闹出任何逃避选妃的动静,都会给大都督府带来祸端。

    山不来我,我便去就山。骆玥不能闹出动静来,长乐公主却可以。

    如果长乐公主主动赏骆四姑娘一个面首,那大都督府唯一符合条件的姑娘就失去资格了。

    皇上的嫔妃,怎么能有面首呢。

第467章 事成

    比起骆笙的淡定,骆玥就紧张多了。

    三姐说要让长乐公主发现她对绿绮的心思,可那是长乐公主啊,就算发现她的心思,难道就会把面首赏赐给她?

    长乐公主并不知道骆玥的忐忑,失去对烤红薯的新鲜劲儿后,拉着骆笙坐下来。

    “阿笙,我想吃南瓜糯米糕。”

    “殿下稍等。”骆笙对蔻儿点了点头。

    蔻儿去了后厨,不多时端着个托盘过来,把热气腾腾的南瓜糯米糕摆在二人面前。

    长乐公主拿起一块糕点,慢条斯理吃着。

    公主府的日子似乎越发无趣了。

    亲手把卫雯封进神像后,当她在静室中看着寿仙娘娘美丽的面庞,就满是兴奋与得意。也因此,之后寡淡的日子再难提起精神。

    现在大概只有苏曜能激起她一丝兴致了。

    吃着香软的南瓜糯米糕,长乐公主不由看了看对面的好友。

    好友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却也变了许多。

    比如对漂亮少年的冷淡,比如对美食的热忱……

    长乐公主发现,除了暂时没得手的苏曜,她对美貌少年似乎也没有太大兴趣了,反而是另一件事令她迷恋。

    骆笙与长乐公主言笑晏晏时,立在长乐公主身后的绿绮神色却越来越难看。

    独幽发现同伴的异样,以眼神询问。

    绿绮脸色发白,光洁的额头布满细密汗珠,身体微微扭动着。

    独幽终于忍不住张嘴,无声问他:怎么了?

    绿绮脸色更白了些,眼中浮现水雾。

    他快忍不住了!

    吃了烤红薯后,不知怎的就腹痛如绞,越来越难受。

    可当着殿下的面要是冲去净房——绿绮眼前发黑,完全不敢想象长乐公主的反应。

    可人有三急,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

    突然一声响打破了大堂内的和谐。

    大堂中一时针落可闻,众人茫然寻觅着声音来源。

    刚刚那个声音——不会吧!

    绿绮只觉血往上涌,陡然涨红了脸,强撑着往后退几步离长乐公主远了些,咬牙道:“殿,殿下……小奴想去净房……”

    长乐公主面沉似水,有种翻江倒胃的恶心,冷冷道:“去。”

    骆笙同情看了少年一眼,吩咐石焱:“领他去净房。”

    绿绮捂着肚子,随着石焱艰难往后边挪去。

    发生了这么尴尬的事儿,大堂里的人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吃喝闲聊的兴致。

    尤其长乐公主,更是寒着一张脸,忍怒不发。

    她带来的面首这般丢人,简直是给她难堪。倘若在公主府中发生这种事儿,人就直接拉下去处理了。

    长乐公主越想越恼,霍然起身。

    “殿下?”骆笙面露诧异。

    长乐公主紧紧抿了一下唇角,淡淡道:“阿笙,我先回府了。”

    “殿下不再坐坐么?”

    “不了。”

    骆笙起身相送,送到酒肆门口时突然想了起来:“殿下,绿绮还在后边——”

    长乐公主脚步微顿,冷冷道:“就让他留下吧。”

    这么恶心人的玩意儿,难道还要带回去不成?

    骆笙却有些意外:“留下?”

    长乐公主反应过来这样有些不合适,目光一扫落到骆玥身上,微抬着下颌道:“就送给四姑娘吧。”

    “送,送我?”骆玥震惊望着长乐公主,说话都结巴了。

    震惊是真震惊,用不着伪装。

    三姐料事如神啊!

    天哪,她有面首了,不用进宫伺候糟老头子了!

    看出骆玥的激动,长乐公主扬唇笑了:“本宫挺喜欢四姑娘,就把绿绮赏你了。”

    “我,我……”骆玥装出语无伦次的样子,完全不敢置信,“殿下,这,这不成——”

    长乐公主陡然沉了脸:“怎么,本宫赏的东西,四姑娘嫌弃?”

    骆玥白了脸,忙屈膝行礼:“多,多谢殿下赏赐……”

    微颤的声音,流露出几分委屈来。

    长乐公主弯唇讥笑。

    为何她只与阿笙合得来,就是因为这个。

    这些所谓的大家闺秀虚伪得很,明明喜欢的却不敢要,给了她还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纯粹得了便宜还卖乖。

    “谢就免了,只要四姑娘喜欢就好。”长乐公主轻飘飘说了一句,走出了酒肆。

    骆笙等人自然要送出门外。

    等长乐公主上了马车走了,骆玥抱着骆笙手臂嘤嘤哭起来。

    正是下午,街上行人不断,骆玥这一哭,登时引得许多人驻足。

    咦,拉着骆姑娘哭的姑娘是谁啊?

    有眼尖的忙给众人解惑:“是骆姑娘的妹子!”

    这时骆笙开了口,带着几分不耐烦:“哭什么?”

    骆玥抽泣着道:“三姐,公主殿下赏了我一个面首,要是带回去父亲会不会打死我?”

    什么,公主殿下赏了骆四姑娘一个面首?

    众人没想到还能目睹这样的八卦,纷纷竖起了耳朵。

    骆笙皱眉:“既然是殿下赏你的就欢喜收下。父亲怎么可能打死你,我有那么多面首不也没事么。”

    骆玥哭声一停,似乎被这话给安慰到了。

    “好了,这么点事儿还值当在大门口哭,没得让人笑话。进去吧。”骆笙忍着嫌弃安慰一声,转身进了大堂。

    红豆见骆玥还立着不动,学着主子宽慰道:“四姑娘您怕啥呀,万事开头难,以后就会觉得多多益善了。”

    直到酒肆的人都走进大堂,看热闹的人还舍不得散去。

    骆姑娘的妹妹也开始养面首了吗?他们想看看那面首长什么样!

    绿绮从净房出来,通红着脸回了大堂,登时傻了眼。

    殿下与独幽他们呢?

    骆笙淡淡开口:“是这样,殿下把你赏赐给我妹妹了,以后你就好好服侍她吧。”

    绿绮震惊望向骆玥。

    骆玥垂着眼帘,让人看不出情绪。

    沉默了好久,绿绮红着脸向骆玥拱手:“小奴见过姑娘。”

    骆玥没理会绿绮,可怜巴巴向骆笙求救:“三姐,我还是怕父亲骂我,要不你随我一起回府解释一下吧。”

    骆笙痛快应下:“走吧。”

    一行人出了门,舍不得散去的人们登时心满意足。

    看到了,看到了。

    而骆大都督听了下人的禀报,声音都变了调:“啥,四姑娘带回来一个面首?”

第468章 落定

    花厅里,骆大都督手搭着椅子扶手,看着两个女儿加一个少年神色复杂。

    是不是传错了?

    若说是笙儿带回家一个面首,他完全能做到面不改色,云淡风轻。

    可玥儿带回来一个面首——不,他不相信!

    “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骆大都督竭力想把语气放柔和些,却发现做不到。

    印象里小女儿明明挺乖巧,怎么会带面首回来呢。

    尤其赶在选妃的风口上,这可是要命的麻烦。

    骆笙平静道:“父亲,是这样的,今日长乐公主来酒肆找我玩,对四妹青眼有加,一高兴就赏了她一个面首……”

    听骆笙讲完来龙去脉,骆大都督既惊且喜,努力压抑着上扬的唇角:“竟然是这样?”

    如果是长乐公主主动赏的,那就没事了,皇上再怎么样都不会责备宝贝女儿。

    而玥儿背上养面首的名声,就失去了选妃资格——

    只要想到这个,骆大都督就想哼小曲儿。

    这不是人在家中愁,喜从天上来嘛。

    不行,内心的高兴可不能表现出来。长乐公主的面首还看着呢,一旦传出他这样的态度,皇上那里就没好果子吃了。

    再说,乖巧的小女儿养面首啊,多么令人痛心疾首!

    骆大都督咳嗽一声,严肃了表情:“尊者赐不可辞,既然人是长乐公主赏的,那就好好安置下。但玥儿你记住了,下不为例。”

    骆玥乖巧应下:“女儿知道了。”

    不管父亲怎么想,外面怎么看,反正她不用进宫伺候糟老头子了。

    离开花厅,打发丫鬟去安置绿绮,骆玥一把抱住了骆笙,激动道:“三姐,成了,真的成了!”

    看着抱着她又哭又笑的少女,骆笙莞尔一笑,提醒道:“不要喜形于色,免得惹出麻烦来。”

    骆玥忙放下手,小鸡啄米般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都听三姐的。”

    她说着,还是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角。

    余生漫漫,一边是森严宫墙,一边是天高地阔,她太庆幸找三姐求助了。

    骆笙轻轻拍了拍骆玥手臂,往闲云苑去了。

    骆大都督在两个女儿离开后想了想,直奔皇宫。

    这时候永安帝还没听说长乐公主送骆四姑娘面首的事,对于骆大都督的求见颇有些意外。

    骆大都督一进养心殿就扑通跪下了,双手往地上一放,高呼道:“臣有罪!”

    永安帝:“……”

    缓了一瞬,永安帝问:“何罪之有?”

    骆大都督满面羞惭:“臣刚刚听说长乐公主赏了臣的小女儿一个面首……臣惭愧啊,明明有四个女儿,却只有一个女儿符合选妃条件。如今连这个女儿都没了侍奉皇上的资格,都是臣管教无方……”

    永安帝静静听着,心中不快。

    后宫已经多年没进新人了,这次选妃虽说主要为了子嗣,却正好可以收拢制衡一些关系。

    骆驰的女儿自然在入选之列,不成想他唯一符合条件的女儿却出了这种事。再怎么样候选贵女都不能有养面首的名声,不然他这个皇上岂不颜面扫地。

    可偏偏还发不了火,人家女儿的面首是他女儿送的……

    永安帝越想越憋闷,眼见骆大都督告罪不断,没好气道:“只是小事,退下吧。”

    骆驰在管教女儿上确实管教无方!

    骆大都督一脸感恩:“谢皇上开恩。”

    等骆大都督退下,永安帝平静的面容变得深沉,起身走了几步,吩咐周山:“传长乐公主进宫。”

    长乐公主接到传唤时,正在公主府中欣赏歌舞。

    寒冬腊月的天,温暖如春的寝宫。鲜花违了时令怒放,美貌的少年踩着柔软雪白的毯子翩翩起舞。

    长乐公主懒懒起身,穿戴齐整随着来请的内侍进了宫。

    “父皇。”

    永安帝看了长乐公主一眼,皱眉道:“今日骆驰进宫请罪,说你送了他女儿一个面首,可有此事?”

    长乐公主一怔,不太明白这么点小事为何还专门把她召进宫中询问。

    “是有这么回事儿。”

    “送的是他哪个女儿?”

    “四姑娘,阿笙的妹妹。”

    永安帝眉毛微微抖了一下,有些无奈。

    还真是骆驰的小女儿。

    长乐这孩子,送面首就送面首吧,捡着骆驰一个女儿送还不行,怎么还见一个送一个。

    “好端端送人家女孩子面首干什么?”

    听出永安帝语气中的嗔怪,长乐公主抿了抿唇,不以为然道:“一个面首而已,女儿看着骆四姑娘顺眼就随手就送了。父皇不高兴么?”

    让她说她的面首在人家酒肆出虚恭,害她丢人现眼,她可开不了这个口。

    永安帝到底不忍心责怪爱女,最后叹口气:“罢了,以后不要乱送人礼物了。”

    长乐公主嫣然一笑:“父皇放心吧,女儿也不是见谁都送,能入女儿眼的人可不多。”

    永安帝暗松口气。

    还好不多,长乐要是再给几个候选贵女送面首,他这次选妃说不定就要黄了。

    “回去歇着吧。”

    “那女儿告退啦。”长乐公主微微屈膝,脚步轻盈走出了养心殿。

    殿外一片白茫茫,连天空都是苍白的。

    长乐公主收起嘴角的笑,往玉华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以往父皇可不会为了这点不值一提的小事把她传进宫来。

    是因为萧贵妃有孕,她很快就不是父皇唯一的孩子了么?

    晃过这个念头,长乐公主眼中闪过冷意。

    选妃之事紧锣密鼓,赶在小年前便完成了,共选了七七四十九名琦年玉貌的贵女入宫。

    这个结果令许多人大吃一惊。

    在人们想来,这次选妃能选十人就不少了,七七四十九名委实超出预计。

    闲云苑里,红豆呸了一声:“啥玩意儿啊,一个糟老头子让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女孩子伺候他,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行不行!”

    蔻儿抿了抿嘴:“这还用看吗,肯定不行的呀。”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骆笙望着窗外飞舞的雪花,制止了两个丫鬟对皇上的鄙夷。

    骆玥得到消息,一脸后怕。

    四十九个,糟老头子胃口可真大!还好她有三姐。

    小姑娘提着两只烧鸡,往闲云苑去了。

第469章 召唤

    后位一直空悬,萧贵妃就是后宫实际上的女主人,新选的七七四十九名贵女自是要去玉华宫拜见。

    看着这些花骨朵般的女孩子,萧贵妃神色冷淡,懒洋洋把人打发了下去。

    离开玉华宫的众贵女有松了口气的,也有心生不忿的。

    她们也是家中捧在手心长大的,可萧贵妃看着她们的眼神宛如看阿猫阿狗,怎会令人舒坦。

    这其中,被封为安嫔的李姓贵女最为不满。

    安嫔是后族李家的姑娘,病逝多年的李皇后是她族姐,也因此一入宫就得以封嫔。

    在她看来,萧贵妃纯粹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若是族姐尚在,哪有萧贵妃这般得意,看她们的眼神犹如看蝼蚁。

    想一想这些年后族的没落与萧贵妃的风光,安嫔就意难平。

    美貌她有,才情她有,出身她更有。

    比起萧贵妃,她所欠的不过是个机会罢了,如今进宫定要为李氏把风光讨回来。

    玉华宫里,萧贵妃侧卧在美人榻上,漫不经心问桃红:“那个安嫔,是不是后族李家的姑娘?”

    桃红忙道:“正是。”

    萧贵妃勾唇笑了笑:“瞧着是个精神人呢,倒有些像本宫刚进宫的时候。”

    桃红笑道:“一个小小的嫔,岂能与娘娘您相比。”

    萧贵妃收敛了笑,淡淡道:“你这话错了,本宫刚进宫时只是个小小选侍,离嫔还差得远呢。”

    桃红抿嘴笑:“可她的封号是安啊,皇上定是要她安安生生,别惹娘娘不痛快。”

    萧贵妃明显被这话取悦了,抚摸着隆起的腹部轻笑出声。

    皇上充盈后宫的目的无人不知,说起来这场选妃还是因为她。

    她有了身孕,才给了皇上希望,继而给了那些汲汲营营的家族希望。

    生气么?并没有。

    她以前就想得明白,再多的宠爱都是无根浮萍,男人为了利益随时都会变的。说到底,她腹中孩子才是最大的倚仗。

    而这些生出念头的人却不知道她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呢。

    想着这些,萧贵妃正了脸色,把玩着橙黄的贡柑淡淡道:“本宫想吃叫花鸡了,让窦嬷嬷去跟骆姑娘说一声,本宫有孕在身不便食用外面带进来的饮食,请她的厨娘进宫一趟。”

    窦嬷嬷领命而去。

    雪停了,青杏街路面被打扫出来,露出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两旁堆着高过膝头的积雪。

    今年冬日的雪似乎格外多。

    一顶青帘小轿停在不远处,窦嬷嬷走进了有间酒肆。

    女掌柜一见窦嬷嬷进来,忙迎上来:“您来了,快喝杯热茶暖一暖。”

    窦嬷嬷取下厚重的大衣裳递给跟来的小宫女,问道:“骆姑娘在么?”

    女掌柜递了杯枸杞红枣茶给窦嬷嬷,笑道:“眼下才是上午,东家还没来呢。“

    “那秀姑呢?”

    “秀姑也没来。”

    窦嬷嬷喝了口茶,微甜的茶水令她舒适吁了口气:“还请打发个人去骆府说一声,贵妃娘娘召秀姑进宫做菜。”

    “那您稍等。”女掌柜走到后边喊了壮汉去传信。

    “萧贵妃召秀姑进宫做菜?”接到消息后,骆笙眉头微蹙,生出不妙的预感。

    玉华宫每月派人来拿叫花鸡几乎成了惯例,只有一次主动召了秀月进宫,便是她以糕点暗示“早生贵子”的那次。

    萧贵妃这次召秀月进宫的时间刚好在选妃落幕之后,由不得她不多想。

    叫秀月进宫敲打一番是肯定的,怕就怕不只敲打这么简单……

    但愿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进宫后务必小心谨慎。”骆笙正色叮嘱秀月。

    秀月点点头:“姑娘放心,婢子晓得。”

    主仆二人赶到有间酒肆,窦嬷嬷的枸杞红枣茶已经喝到第三杯。

    “骆姑娘来了。”一见骆笙,窦嬷嬷便露出亲切笑容。

    每月一次出宫放风,在酒肆好吃好喝好招待,就是天生的冷脸也会有笑容,何况窦嬷嬷的冷脸不是天生的,那是宫中老嬷嬷的身份不得不端出来的。

    骆笙指着秀月道:“秀姑只会做事不会说话,进宫后还请窦嬷嬷多照应。”

    收了一锭金子的窦嬷嬷笑呵呵道:“骆姑娘放心吧,我们娘娘很喜欢秀姑的手艺。”

    目送秀月随着窦嬷嬷离去,骆笙想了想,钻进厨房忙碌起来。

    玉华宫中,正在假寐的萧贵妃听到禀报睁开了眼:“把人带进来。”

    不多时秀月来到萧贵妃面前,屈膝行礼。

    萧贵妃微微点头,语气温和:“不必多礼。桃红,带秀姑去膳房。”

    膳房中叫花鸡用到的食材都已准备好,加之秀月厨艺娴熟,没让萧贵妃等太久就把做好的叫花鸡呈了上去。

    宫婢把叫花鸡接过,敲开泥壳剥开荷叶,把鸡肉装盘奉给萧贵妃。

    桃红上前接过,试吃后把一双银筷递给萧贵妃。

    萧贵妃夹起烤得金黄的鸡肉吃了一口,鲜嫩酥烂,香味诱人。

    好吃是真好吃。

    可萧贵妃吃了几口却突然头一偏,一阵反胃。

    秀月牢记着骆笙的叮嘱,见萧贵妃如此心不由提了起来。

    她虽没有嫁过人,这点常识还是有的,萧贵妃的月份已经过了害喜的时候。

    萧贵妃如此,究竟是体质特殊,还是想引出别的来?

    才转过这个念头,就见桃红快步走至桌案处,取了个琉璃杯过来:“娘娘,喝几口梅子汁吧。”

    萧贵妃擦擦嘴角,捧着杯子抿了几口,脸色缓了过来,对着秀月道:“见笑了。”

    秀月忙称不敢。

    萧贵妃再啜了几口梅子汁,不紧不慢问道:“秀姑可会做梅子汁?”

    “极少做。”秀月斟酌着回道。

    萧贵妃笑笑:“这南边进贡的梅子汁倒是合本宫口味。桃红,赐秀姑一杯尝尝。”

    她望着秀月,笑意清浅:“秀姑尝一尝这进贡的梅子汁,看与你做的哪个口味更佳。”

    桃红端着浅红色的梅子汁一步步走到秀月面前,笑盈盈道:“秀姑今日有口福了。”

    白皙的手,清透的琉璃杯,荡漾的红色液体。

    秀月用力握拳再松开,伸手把盛着梅子汁的杯子接了过来。

第470章 饮下

    萧贵妃依然看着她,目光平和,透着浅淡笑意。

    秀月手一抖,琉璃杯中的梅子汁洒出来不少。

    “民妇笨手笨脚,请娘娘恕罪。”秀月忙拿帕子胡乱擦拭一通,屈膝请罪。

    萧贵妃嫣然一笑:“无妨。桃红,再给秀姑送一杯。”

    桃红又端来一杯梅子汁:“秀姑,这次可要拿好了。这梅子汁可是南边来的贡品呢。”

    秀月稳稳接过琉璃杯,一口一口把梅子汁喝了下去。

    萧贵妃看着杯中浅红色的液体一点点减少,露出满意的微笑:“秀姑觉得味道如何?”

    秀月垂眸道:“味道很好。”

    萧贵妃呵呵一笑:“秀姑手艺好,尝过了这梅子汁的滋味,定能做出味道更好的来。”

    秀月屈膝:“娘娘谬赞了。”

    萧贵妃定定看了她一瞬,淡淡道:“今日辛苦你了,等下个月说不准还要请你进宫来。”

    “民妇随时恭候娘娘传唤。”

    萧贵妃抚弄着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道:“桃红,送秀姑出去。”

    桃红领着秀月走出宫门,停下来:“奴婢就送到这里了。秀姑可不要忘了娘娘对你的赏识,说不定下个月咱们又会见了。”

    “那是民妇的荣幸。”

    桃红以审视的眼神扫了秀月一眼,转身进去了。

    秀月由一名小内侍带着离开皇宫,直接回了有间酒肆。

    等在酒肆的骆笙颇为不安。

    兔死狗烹、卸磨杀驴,对那些久居深宫的人来说或许已经成了常态。

    秀月掌握着的不仅是萧贵妃怀孕的秘密,还有其他嫔妃有孕的希望。在已经得到药膳方子的情况下,对萧贵妃来说除掉秀月才是最保险的。

    不过她相信只要萧贵妃不犯蠢,总不至于在宫中就害了秀月性命。

    难熬的等待中,酒肆的门终于被推开了,秀月匆匆走了进来。

    “去后边再说。”

    主仆二人进了后边屋中,骆笙立刻问道:“怎么样?你在玉华宫遇到什么反常的事么?”

    “萧贵妃让婢子喝了一杯梅子汁。”

    骆笙眼神一紧,变了脸色:“梅子汁?”

    听秀月仔细把在玉华宫中的遭遇讲完,骆笙神色越发难看。

    萧贵妃赐秀月梅子汁喝,实在有些明显了。

    秀月从袖中抽出一条帕子:“婢子记着您的吩咐,故意把梅子汁洒了些出来。”

    雪白的帕子上有着浅红色痕迹,脏污的地方还是湿的。

    “随我来。”骆笙立刻起身走出屋,吩咐正与蔻儿堆雪人的红豆,“去把厨房里炖着的砂锅肥肠装好拿给我。”

    红豆拍拍手,抖了抖衣裙上落下的雪沫,叮嘱蔻儿一句:“雪人的眼睛让我来装啊!”

    蔻儿没吭声,等红豆跑进厨房,不紧不慢把两粒黑玛瑙按了上去,本来空洞的雪人立刻变得灵动起来。

    没过多久,红豆提着食盒出来,笑嘻嘻问:“姑娘,您是去给神医送饭吗?”

    神医喜欢吃肥肠,都知道的。

    骆笙微微点头。

    “那婢子陪您去吧。”

    “不用了。”骆笙伸手把食盒接过,带着秀月往外走去。

    红豆撇了撇嘴。

    秀姑一把年纪又争宠了!

    一转头,就对上了雪人黑葡萄般的眼睛。

    红豆声音陡然拔高:”蔻儿,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蔻儿无辜眨眨眼:“我什么都没说呀。再说,你看这雪人配黑玛瑙的眼睛多好看呀。”

    “一点都不配。”红豆霸道十足把黑玛瑙抠下来丢到地上,按上去两颗西瓜子,随后满意点点头,“这样不是可爱多了。”

    蔻儿:“……”

    红豆这眼光,真的不行呀。

    骆笙带着秀月走到酒肆门口,还能听到两个小丫鬟的争执声。

    医馆就在酒肆对面,虽然敞着门,却不见有人进出。

    守门的少年茯苓正昏昏欲睡,一见骆笙过来忙跳了起来:“骆姑娘,今日怎么是您亲自来送饭?”

    每日给李神医送饭早就成了惯例,不过一般都是由壮汉负责。

    “好些日子没与神医他老人家聊天了,过来看看。”

    茯苓忙领着骆笙二人去了后边,喊道:“神医,骆姑娘来给您送饭了。”

    片刻后屋内传来李神医中气十足的声音:“进来。”

    骆笙带着秀月走了进去。

    李神医瞄一眼食盒,瞄一眼秀月,板着脸道:“说吧,什么事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骆笙也不尴尬,打开食盒端出盖得严丝合缝的砂锅:“今日做了砂锅肥肠,带来给您尝尝。”

    肥肠?

    李神医不由动了动嘴角。

    他最好这一口了,尤其是用砂锅炖得烂烂的肥肠,放了香菇、笋子和酸酸的泡红椒,那滋味——啧啧。

    “说吧,什么事。”同样的话,李神医这次说出来就和蔼多了。

    骆笙把沾了梅子汁的帕子递过去:“能不能请您看看,这上面沾染的汁液有无问题。”

    李神医把帕子接过来,放到鼻端嗅了嗅。

    骆笙没有催促,静静等着。

    “小丫头在这等等。”李神医带着帕子去了里边屋子,好一会儿才回返,目光越过骆笙落在秀月身上,“骆丫头,你带这条帕子来,是与你的厨娘有关吧?”

    一份砂锅肥肠还没那么重,用不着带个人过来,尤其是带厨娘。

    骆笙坦然承认:“您说得不错,今日秀姑服用了这种汁液,所以带来让您看看。”

    李神医面色微变:“喝下去了?”

    骆笙点了点头,试探问道:“这汁液有问题么?是不是……有毒?”

    李神医沉默一瞬,道:“准确来说不是毒,是一种虫……”

    骆笙脸色发白,一连三问:“这虫子有什么用途?人吃下去还能弄出来吗?秀姑不会有事吧?”

    最后一针见血:“秀姑要是出了事,酒肆可怎么办呀!”

    李神医:“……”

    怎么偏偏是厨娘,这不是逼着他绞尽脑汁想办法解决嘛。

    厨娘要是出了事,他就吃不到好吃的了。吃不到好吃的,就白把医馆搬到酒肆对面了。

    为了他长久的身心健康,这个麻烦只能接下了。

    这般想着,老头儿狠狠瞪了骆笙一眼,没好气道:“小丫头片子总给我找事做!”

第471章 同类

    虽然有点抱怨,被美食所迫,李神医还是耐心解释道:“这种虫很微小,进入人体内能与人共生,潜伏一段时间就会攻击人的五脏六腑,令人痛苦无比。掌握此虫的人一般会有能缓解疼痛的药,隔一段时间服用就能暂时安抚住这些虫子……”

    骆笙面罩寒冰,冷冷道:“也就是说,吃下虫子的人就成了被那人控制的傀儡?”

    萧贵妃可真是下得了手!

    “算是吧。”李神医扫了一眼秀月,见她依然面色平静,微微有些意外。

    “您有办法把秀姑吃下的虫子引出来吗?”骆笙有些忐忑问。

    她猜测着萧贵妃可能会给秀月下慢性毒药,有神医在不愁解决,却没想到竟然是虫。

    骆笙一想那些活生生的虫进入体内便不寒而栗,更恼怒萧贵妃险恶的手段。

    李神医沉吟片刻,道:“办法倒是有的——”

    骆笙眼睛一亮:“神医——”

    李神医一摆手:“具体的你不必了解,说了也不会懂。”

    骆笙盈盈施礼:“那就拜托您了。”

    李神医捋了捋雪白的胡须,慢条斯理道:“就是这一日三餐么——”

    骆笙立刻道:“一日三餐都让秀姑给您做好。”

    李神医点点头:“先把人带回去吧,老夫研究几日。”

    骆笙松了口气,带着秀月回了酒肆。

    红豆与蔻儿打起了雪仗,雪球乱飞,就连才堆好的雪人都没躲过,胡萝卜鼻子被打歪了。

    骆笙与秀月一前一后进了屋。

    “神医说虫子攻击人是有周期的,下一次萧贵妃传你进宫应该会对你挑明,以此胁迫你保守秘密。到时候你就表露出发作的样子,令萧贵妃以为尽在掌控,免得她再动别的心思……”

    秀月听着骆笙的叮嘱不断点头。

    骆笙握住秀月的手,轻声道:“让你受苦了。”

    秀月笑了:“您不要这样说,能为您分忧,婢子觉得再快活不过。”

    之前东躲西藏那些年,她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与郡主相遇后才重新活过来。

    若能努力地活,痛快地死,比当行尸走肉强多了。

    “去休息一下吧。”骆笙笑了笑。

    秀月默默退下。

    骆笙走到窗边,看院中红豆与蔻儿追逐丢雪球。

    两个小丫鬟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

    她轻轻叹了口气,想到萧贵妃,眸光沉了沉。

    萧贵妃此举令人齿冷,但要说报复回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生而为人,总该守某些底线,她还做不到对身怀有孕的人出手。

    好在可以釜底抽薪,干掉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对萧贵妃来说就是最大的惩罚了。

    骆笙轻轻转动着手腕上的金镶七宝镯,紧紧抿唇。

    镯子关系的东西,也该找机会取出来了。

    “姑娘,公主府来人送信说长乐公主等会儿会过来。”红豆跑进来禀报。

    因为打过雪仗,小丫鬟呼吸有些急促,脸蛋红红宛如春日里朝气蓬勃的野花。

    骆笙不由弯了弯唇角:“知道了。”

    出乎意料的是,在收到公主府的信后,骆笙迟迟没有等到长乐公主。

    “蔻儿,悄悄让人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儿。”

    蔻儿点点头,从酒肆后门出去,冲墙根一名小乞儿招招手。

    小乞儿麻利跑过来,小声问:“头儿,您有什么吩咐?”

    蔻儿抽了抽嘴角。

    说过多少次别叫她“头儿”,这些笨蛋就是不听,让红豆听到又该叫她丐帮帮主了。

    正事要紧。

    蔻儿自我安慰后,冷着脸道:“去打听一下公主府有什么动静。”

    “好嘞。”小乞儿飞快跑了。

    这些随处可见毫不起眼的小乞儿无疑是打听消息的好帮手,骆笙只等了两刻钟就等来了蔻儿的回禀。

    “姑娘,打听到了,长乐公主来咱们这里的路上遇到了苏曜,把苏曜抢回公主府了……”

    骆笙默默听着,神情微妙。

    长乐公主把苏曜抢回了公主府,她听了竟莫名有点高兴……

    蔻儿还在眉飞色舞说着,红豆冷不丁插了一句:“长乐公主不是来找咱们姑娘的么,怎么见到苏曜就只顾着抢人了,这不是重色轻友嘛。”

    蔻儿一琢磨没错,反正只有主仆三人在,附和道:“是呀,看来长乐公主与咱们姑娘的情谊不行的呀。”

    情谊如何,骆笙不予置评。

    那是长乐公主与骆姑娘的情谊,而她感受到的只有压力与审视。

    两个小丫鬟议论了一阵子,红豆突然问:“姑娘,这么说长乐公主不过来了吧?”

    骆笙略一思忖,点点头:“应当不来了。”

    苏曜可不是阿猫阿狗,长乐公主把人带回公主府,后头肯定还有别的热闹,酒肆应该是来不了了。

    听了骆笙的话,红豆眼睛一亮:“姑娘,既然长乐公主不来了,那您准备的糯米红枣糕……不如咱们吃了吧。”

    见两个丫鬟眼巴巴望着她,骆笙笑了:“去吃吧。”

    红豆与蔻儿欢呼着冲向厨房。

    比之有间酒肆的温馨,公主府中的气氛就紧绷多了。

    长乐公主伸出雪白的足,踩在苏曜脚面上,似笑非笑道:“苏修撰,苏状元,你还真以为本宫不能把你怎么样?呵,其实本宫的耐心没有那么多。”

    她说着,与苏曜靠得更近,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小郡主的下场,你该不会忘了吧?”

    苏曜一脸平静:“殿下这话微臣听不明白,莫非小郡主的失踪与殿下有关?”

    长乐公主与苏曜对视着,突然伸手一推,把他推到了椅子上。

    宽大的椅子把人显出几分单薄,正是长乐公主青睐的样子。

    苏曜淡淡道:“殿下莫非要强迫我?殿下莫要忘了,微臣好歹是天子门生。”

    “呵呵。”长乐公主轻笑出声,居高临下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单薄男子,好一会儿轻启朱唇,“苏曜,你也不必把本宫当傻瓜。说说你三番两次挑拨本宫与阿笙的关系,是为了什么吧。”

    苏曜眼神一缩,一直云淡风轻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长乐公主弯了弯唇,轻笑道:“苏曜啊,其实我们是一种人呢。”

第472章 嫉

    长乐公主盯着苏曜,眼神意味深长。

    苏曜与之对视,恢复了平静:“我不懂殿下的意思。”

    “呵呵。”长乐公主嗤笑出声,摇了摇头,“苏曜,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她说着,伸出纤长手指勾起苏曜的下颏,意有所指道:“对没意思的人,本宫可就没什么耐心了,比如我的堂妹。”

    那张艳若桃李的面上,笑容是冷的,目光也是冷的。

    苏曜眼神变了变,神情多了几分别的意味:“殿下究竟要如何呢?莫非真要把我留在公主府中,当你的面首?”

    长乐公主收回手,在一侧椅子坐下,斜睨着苏曜问:“那你先说说,与本宫是不是一类人?”

    苏曜沉默着。

    这一次,长乐公主没有催促,只是懒洋洋看着他。

    终于,苏曜微扬唇角,露出浅淡的微笑:“这就是殿下对微臣青睐有加的原因么?”

    这无疑是变相承认了。

    看着玉兰花般淡然干净的男子,长乐公主满意笑了。

    一尘不染的外表下,包裹着的是一颗有毒的心。

    她可真是发现了一个宝贝啊。

    长乐公主抚了抚修长白皙的手指,慢悠悠道:“留你在公主府倒是没必要,只是看不惯你装模作样,想与你坦诚相对罢了。”

    苏曜盯着长乐公主,忽然笑了:“那是臣的荣幸。”

    长乐公主扬了扬眉梢,欺身上前,与苏曜面面相对。

    一时间二人离得极近,近到彼此呼吸交缠。

    外面传来禀报声:“殿下,宫里来人了。”

    长乐公主攸地起身,绷着脸道:“进来。”

    一名婢女挑帘走进内室,目不斜视对着长乐公主屈膝:“殿下,宫里来人传口谕,皇上请您进宫一趟。”

    长乐公主听着,扫了一眼苏曜。

    苏曜亦站起身来,面上恢复了淡然。

    “先送苏修撰出去吧。”长乐公主淡淡吩咐道。

    婢女对着苏曜微微屈膝:“苏大人请随婢子来。”

    苏曜对长乐公主拱手:“殿下,那微臣先告退了。”

    长乐公主视线落在他面上,笑盈盈问:“苏大人,下次本宫找你,不必再抢人了吧?”

    苏曜微微一笑:“殿下说笑了。能得殿下垂青,是臣的荣幸。”

    长乐公主大笑。

    等苏曜随着婢女离去,长乐公主止住笑,换上衣裳出了公主府。

    永安帝正在养心殿等着长乐公主的时候,玉华宫来人相请。

    “皇上,娘娘请您过去。”

    在群臣面前大多面无表情的永安帝,微微变了脸色:“娘娘不舒服?”

    “娘娘说胸口有些闷。”

    永安帝匆匆赶了过去,就见萧贵妃歪在美人榻上,正喝着水。

    “爱妃觉得如何?”永安帝快步走过去,握住萧贵妃的手阻止她起身。

    萧贵妃笑笑:“就是刚刚胸口有些闷,不过见到皇上突然觉得好多了。”

    “没事就好,传御医来看看。”

    “已经打发人去叫了。”看着永安帝真切的关心,萧贵妃弯了弯唇。

    她还不至于利用肚子里的孩子来赢得皇上关心,但也该让那些小妖精们清醒一下了。

    看着皇上这些日子轮番临幸新人,就觉得她这个贵妃失宠了,人人都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爱妃要不要吃块点心?”

    “不了,太甜了。”

    一时间,玉华宫内其乐融融。

    永安帝留在了玉华宫,长乐公主进宫后自然扑了个空。

    “父皇在玉华宫?”立在空荡荡的殿中,长乐公主眼神微沉。

    周山服侍永安帝去了玉华宫,留下的是名叫小振子的内侍。

    小振子忙道:“请殿下稍等。”

    “父皇去了多久了?”

    “约莫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

    长乐公主眉头一皱。

    去了这么长时间不见回来,这是守着萧贵妃生孩子不成?

    “父皇不是传我进宫,为何会在玉华宫?”

    摄于长乐公主多年积威,小振子不敢不答:“贵妃娘娘有些不适,玉华宫来人相请,皇上就过去了。殿下您先喝茶……”

    长乐公主沉默喝了两盏茶,终于等不了了,吩咐小振子:“带本宫去玉华宫。”

    “这——”小振子犹豫了一下。

    长乐公主凤眼一扫,语气冰冷:“怎么?”

    小振子干笑着弯腰:“殿下请随奴婢来。”

    这个时候皇宫园中的花木皆被白雪覆盖,琼枝玉树,银装素裹,给萧索冬日添了几分靓丽。

    长乐公主款款前行,望着眼前的景致竟觉有些陌生。

    她不由停下脚步,心头生出几分异样。

    说起来,她已经许久没有在宫中行走了。

    玉华宫到了。

    听小振子说明缘由,玉华宫的内侍对长乐公主道:“请殿下稍后,奴婢进去通传。”

    长乐公主面色淡淡点点头,拢在袖中的手却越握越紧。

    养长的指甲刺痛了柔嫩的手心,那里有一道微硬的线,是曾经被卫雯用金簪划伤留下的。

    想到卫雯,她不由想到了美丽端庄的寿仙娘娘,一颗无聊空寂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永安帝听到内侍禀报,才想起来把女儿叫到了宫里。

    既然人已经到了玉华宫,自然是传进来了。

    长乐公主走进内殿,对着永安帝盈盈施礼:“见过父皇。”

    她顿了一下,不动声色道:“见过贵妃娘娘。”

    上方传来永安帝淡淡的询问:“长乐,你今日又胡闹了?”

    大臣因为长乐找他告状有两次,第一次是长乐刚养面首的时候,众臣觉得难以接受,当然后来慢慢就习惯了。

    再然后就是这一次,长乐当街把状元郎给抢了。

    长乐公主向萧贵妃行礼本就觉得憋屈,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叫她起身,而是训斥,就更觉窝火了。

    饶是如此,她面上并没有露出异色,眉头微皱显出几分委屈来:“父皇是问苏修撰的事么?”

    永安帝睨她一眼:“你也知道?”

    长乐公主抿了抿唇:“女儿只是与苏修撰开个玩笑,早就把人送出府了。”

    永安帝稍稍缓了神色:“送出去了?朕怎么没听说?”

    长乐公主暗暗冷笑。

    父皇一心想着陪身怀六甲的萧贵妃,连召她进宫都忘了,哪还顾得别的事。

第473章 年关

    永安帝得知长乐公主已经把苏曜放走便安了心,叮嘱道:“以后不要闹得太过火。”

    长乐公主乖巧应了:“女儿知道了。”

    “回去吧。”

    “女儿告退。”长乐公主微微屈膝,默默退了出去。

    退至殿门时她不由抬眸看了一眼,就见永安帝拥着萧贵妃正谈笑风生。

    长乐公主抿了抿唇,走出玉华宫。

    殿外处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几乎不见别的颜色,正如长乐公主此刻荒芜苍凉的内心。

    曾几何时,她是父皇视线唯一的焦点,而现在父皇却完全无视了她。

    这一切都是因为萧贵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长乐公主想到萧贵妃慵懒随意的样子,便忍不住咬牙。

    不过是个出身卑微的庶女,听说在家时是个受气包,摇身一变成了贵妃娘娘怀了孩子,就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就如卫雯一样,刚来京城时仗着哥哥成了太子,以为能与她争锋。

    结果如何呢?

    长乐公主脑海中晃过美丽的寿仙娘娘像,缓缓勾起了唇角。

    结了冰凌、披了雪衣的花木肃然立着,使园中显得越发安静,不远处两道身影引起了长乐公主注意。

    “那两个是谁?”长乐公主直接问领路的小振子。

    小振子打量一眼,回道:“好像是安嫔与王美人。”

    长乐公主挑眉,不以为意道:“哦,难怪眼生。”

    这般工夫,就到了二人近前。

    小振子出声提醒:“安嫔娘娘、王美人,这是公主殿下。”

    王美人立刻拜了下去。

    安嫔略一犹豫,跟着下拜。

    “见过殿下。”

    长乐公主示意二人起身,随口问道:“天寒地冻,二位怎么在园子里闲逛?”

    王美人垂着头不敢乱说,安嫔眼里闪过不忿,垂眸道:“在屋中有些闷,与王美人来园中散散步。”

    长乐公主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嗤笑。

    大冷的天,光秃秃的园子,散什么步。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准备偶遇父皇来了。

    长乐公主对此虽嗤之以鼻,却又生出几分隔岸观火的快意。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宫中进了这么多新人,萧贵妃真以为能一直独宠?

    说到底,萧贵妃最大的依仗是肚子里那个孩子。

    长乐公主眼里闪过寒光。

    倘若萧贵妃失去孩子,与有了身孕的这些新人比,又会如何呢?

    在长乐公主看来,既然韶光将逝的萧贵妃能有孕,这些新人定然更容易。萧贵妃不过是占了个先机而已。

    打量着颜色出众的安嫔,长乐公主似是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李家人?”

    后族李氏,在幼时也曾令她憧憬过呢。

    那时候她还只是众公主中毫不起眼的一个,享受的尊贵完全不能与嫡公主相比。

    安嫔眼睑轻颤,点了点头:“元后是我族姐。”

    虽然这个族姐比她大了几十岁,她从没见过长什么样子,却始终记着后族的荣耀。

    想到这,她悄悄挺了挺脊背。

    长乐公主把这细微反应看在眼里,不由弯了唇角。

    看出来了,这位元后的族妹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

    而她就喜欢这样不安分的人。

    “难怪安嫔娘娘如此出众。”长乐公主微笑着道。

    安嫔敏锐察觉长乐公主态度的转变,心头一跳。

    长乐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谬赞了。”安嫔淡淡道谢。

    她只是不甘心永远在萧贵妃面前低头,并不是傻。

    长乐公主神色越发温和:“本宫该走了,就不打扰安嫔娘娘与王美人散步了。”

    二人齐齐行礼:“殿下慢走。”

    等长乐公主走远,王美人小声道:“安姐姐,长乐公主好像挺喜欢您。”

    安嫔抿唇:“长乐公主喜欢有何用?”

    终归还是要赢得皇上宠爱,在这后宫才能立足。

    王美人扫一眼左右,眨了眨眼:“您别忘了,长乐公主目前是皇上唯一的骨肉,受宠多年。她要是在皇上面前为姐姐美言几句,怎么会没用呢?”

    安嫔眼神数变,笑道:“妹妹说得是,不论如何,交好总比交恶强。”

    二人在园中逛了又逛,一直到天色将黑都没等到永安帝从玉华宫出来,冻得发抖回房了。

    随着年关将近,衙门封了印,有间酒肆也歇业了。

    一名五十来岁的男子走在青杏街上,直奔有间酒肆。

    酒肆大门紧闭,只有零星几只家雀儿在门前雪地上蹦跳,随着身材高大的男子走近,呼啦啦飞走了。

    男子在门前停了停,抬手敲门。

    不多时门开了,露出一张美丽犹存的脸。

    女掌柜愣了愣,脱口道:“你是朱五他叔?”

    男子也愣了一下,笑道:“没想到掌柜还记得我。”

    女掌柜神情有些古怪。

    能不记得么?她可是掌柜的,别的能耐不说,记人可是最基本的本事。

    再说了,朱五这位叔叔几个月前在酒肆吃过一次,是朱五请的客。

    嗯,吃得多不多以她掌柜的身份不好评价,反正十年内大概是不用给朱五发月钱了。

    女掌柜打开了门:“兴叔快进来吧,是找朱五的吗?”

    兴叔走了进去,看着布局熟悉的大堂莫名有些胆怯。

    他还记得吃了侄儿一顿酒,侄儿差点与他断绝叔侄关系的反应。

    “兴叔坐。”女掌柜麻利端来一杯热茶。

    兴叔接过来,客气道了谢,问道:“朱五那小子呢?”

    女掌柜嘴角一抽。

    这有长辈的就是好,老光棍一个还能被喊一声小子。

    想一想早逝的双亲,女掌柜有些黯然。

    兴叔留意到女掌柜神色的变化,心中一动。

    怎么掌柜的听他提起朱五,神色有异?

    莫非——想到某种可能,兴叔先是一喜,而后又冷静下来。

    罢了,不能让朱五连累别人。

    “东家觉得都住在酒肆有些挤,安排朱五还去原来赁的宅子住了。”

    眼见兴叔脸色微变,女掌柜忙道:“东家出的钱。”

    兴叔心情复杂。

    什么东家出的钱啊,那宅子分明就是骆姑娘的,还挖了地道的。

    这些人跟着那丫头混,真是被卖了还要给人家数钱。

    “多谢了,我去找他。”兴叔对女掌柜道了谢,向外走去。

第474章 雪夜

    大门被敲响,朱五不紧不慢走过来打开门,眼睛立刻瞪圆了:“兴叔?”

    兴叔直接挤了进去,低声道:“关门。”

    朱五忙把大门关好,紧跟上向里走的兴叔问道:“兴叔,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有事。”

    朱五脚步一顿,忙把兴叔拉住:“兴叔,要是有事咱们就在院子里说吧,我觉得院子里比屋子里还安全一些。”

    那次被骆姑娘听壁脚,真是听出心理阴影了。

    兴叔嘴角猛抽,声音都变了调:“还有地道?”

    朱五讪笑:“万一还有没找出来的呢……”

    兴叔默了默,打眼一扫院中,直接坐在了台阶上。

    朱五挨着兴叔而坐,小声问道:“兴叔,究竟什么事啊?”

    马上快过年了,兴叔这个时候过来,事情恐怕非同小可。

    兴叔语气平静吐出几个字:“杀人来了。”

    朱五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杀人?”

    兴叔声音放得更低:“担心信件来往不安全,就没有和你说。我这次进京带了十几个朱雀卫,打算刺杀那些质子!“

    朱五眼神一缩:“您是说那些小王爷?”

    兴叔眼神冰冷,语气更冷:“定东王已反,诸王在犹豫观望,而他们的继承人被皇上捏在手中,投鼠忌器之下短期内不敢轻举妄动。这个时候若是这些质子死了,恐怕反的就不只定东王一个了……”

    朱五听得眼神发亮,频频点头。

    兴叔直起身来,望着南方喃喃道:“朱雀卫蛰伏这么多年,也该为镇南王府做点事了。”

    “兴叔,您带来的朱雀卫呢?”

    “那些你不用管,他们都乔装打扮分散开了,只等安排好再召集行事。”

    “您怎么安排的?这事不如交给侄儿领头吧。”

    兴叔摇头:“不用你出头。”

    朱五有些急了:“兴叔?”

    兴叔看着侄儿叹了口气:“五郎,你是我们中唯一有能见光身份的,还是骆姑娘的账房先生,这个身份可以给你很多庇护。这次行事倘若有侥幸逃脱的人,还要你想办法掩护他们,这比你出头强多了……”

    朱五沉默听着,最终艰难点了点头:“我听您的。”

    这日傍晚又飘起了雪,一开始是雪粒子簌簌而落,后来雪势渐大,很快就在地面积了一层。

    街上几乎不见了人影,随着天色暗下去,亮起万家灯火。

    夜渐深,灯火陆续灭了,一队黑衣人乘着夜色掩护向着礼部衙门所在的方向摸去。

    这么晚只有更夫与循着路线夜巡的官差会出来,但这样的雪夜难免令人生出懈怠,除了缩着脖子提着铜锣不得不走上街头的更夫,完全看不到官差的影子。

    这队黑衣人借着房屋、树木遮掩快速前行,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很快被簌簌而落的新雪覆盖。

    礼部衙门后方专门安置诸王世子的某个院落,此时灯火通明,歌舞笙箫。

    今日是平西王世子的生辰,这些名为保护实则被软禁的世子憋闷许久,正好借着这个由头聚一聚。

    厅中歌舞不休,众世子明显有了酒意。

    随着一只杯子被打翻,靖北王世子捶桌道:“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咱们究竟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平西王世子苦笑:“今朝有酒今朝醉吧,想太多没用。”

    又一名世子开口:“怎么能不想呢,你们想想定东王之子的下场,挨了千刀万剐不说,还被割下头颅送去了南边……”

    听了这话,一名世子嚎啕大哭:“呜呜呜,定东王次子真的太惨了,我们会不会像他一样啊……”

    物伤其类,诸王世子想到定东王次子的下场怎能不唏嘘同情,而想到将来他们也可能落到这般结果,恐惧更是如春日野草疯狂滋生。

    平西王世子拍了拍那位失声痛哭的世子:“别想太远了,定东王心怀异心,才害了儿子——”

    那位世子猛地把平西王世子推开,哭声更大:“自欺欺人,都是自欺欺人……”

    崩溃的情绪很快席卷了所有人。

    擦眼泪的有之,猛灌酒的有之,发呆的有之……

    他们比定东王次子强的就是王世子的身份,可谁有这个自信一定能活着回家?

    身为王府继承人,平日里自然被父王看重,可当局面足够乱,诱惑足够大时,一切就难说了。

    那些赏心悦目的歌舞,美貌出众的舞姬,这一刻都变得索然无味,大恐惧攫住每个人的心。

    哭声断断续续响起。

    靖北王世子红着眼,对厅中翩翩起舞的舞姬吼道:“都滚出去!”

    那些歌姬身形一顿,立刻低着头退了出去。

    “来,来,来,继续喝酒。”靖北王世子对平西王世子举杯,“今日是三哥的生辰,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别再说这些令人扫兴的话……”

    平西王世子与之碰杯,自嘲笑笑:“谢谢兄弟了。”

    一阵凉风突然灌进来。

    怎么这么冷?

    饮下烧酒的平西王世子才闪过这个念头,就见刀光一闪,再然后就响起了惨叫声。

    “来人啊,有刺客——”刚刚哭红了眼睛的那位世子大喊一声,话音戛然而止。

    他艰难低头看着没入心口的刀柄,被剧痛与黑暗淹没前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果然是自欺欺人,原来连今晚都活不过……

    厅中很快一片混乱,惨叫声此起彼伏。

    听到动静卫兵源源不断涌进来,与刺杀诸王世子的黑衣人战在一起。

    为了保证质子的安全,看似平静的外围足足守了一百多名卫兵,潜伏进来的这些黑衣人虽然个个身手不错,奈何双方人数差距悬殊,随着时间推移陆续出现折损。

    接到示警后,又有更多卫兵赶来。

    这些黑衣人却无人退缩,直到剩下二人,其中一人任由乱刀砍来,飞扑着把尖刀刺入正被数名卫兵掩护着要离开的平西王世子心口。

    “小四——”另一名黑衣人喊了一声。

    被称为小四的黑衣人没有回头,艰难挤出两个字:“快走!”

    乱刀落在他身上,而他一直死死握着那柄刺入平西王世子要害的尖刀没有松手。

第475章 逃脱

    仅剩的黑衣人从大敞的窗子跳了出去。

    窗外早就守着几名卫兵,立刻数把长刀砍过来。

    黑衣人双手抱头,一个翻滚避开大部分攻击,以手撑地跃起往外跑去。

    “抓住他!”

    数不清的卫兵涌过去。

    黑衣人艰难躲开,甩出一物抛上墙头,抓着绳索爬上高墙。

    “不能让他跑了,放箭!”卫兵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立刻数张冷弓对准挂在墙上的黑衣人,嗖嗖嗖飞出无数羽箭。

    尽管黑衣人很快爬到了最高处,并挥舞尖刀挡落许多羽箭,可还是有两支箭扎在了他肩头。

    身体一瞬间的僵硬之后,黑衣人奋力一翻,跳到了墙外。

    天上无星也无月,黑漆漆一片,而雪还在下。

    往这个方向涌来的卫兵越来越多,一盏盏灯笼随着人的跑动摇曳着,光亮越来越近。

    黑衣人贴着墙角疾奔,边跑边用力拔下扎入箭头的两支羽箭。

    血涌了出来,他能明显感觉到体力的流失,而身后凌乱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一只手伸出来,把他拽入了一个胡同里。

    “跟我走!”

    黑衣人一个踉跄,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那人蹲身背起,在小巷中飞奔。

    追兵发出的声音时远时近,伏在那人背上的黑衣人艰难开口:“五,五郎,把我放下吧……”

    朱五脚步一顿,声音带了惊喜:“兴叔,原来是你!”

    他藏在衙门外,不敢靠近也不敢离远,眼睁睁瞧着援兵一批批赶过来,心急如焚。

    可是等来等去,只等到一个翻墙逃出的自己人。

    竟然是兴叔!

    朱五知道不该这么欣喜,毕竟兴叔带来的那些朱雀卫都是他的兄弟,可谁没有私心呢?

    叔叔能逃出生天,真的太好了!

    “混账,让你把我放下!再耽误下去我们谁都跑不了……”兴叔断断续续骂着。

    朱五不为所动,反倒加快了脚步。

    住处终于到了。

    朱五冲进去,从里面拴上门,背着兴叔进了屋。

    比起外面的冰天雪地,烧着热炕的屋中就暖和多了,摆在桌案上的烛火一直没有熄。

    朱五把兴叔放下,借着灯火看到了他苍白的脸色与微阖的双目。

    “兴叔,你怎么样?”

    兴叔勉强睁开眼,嘴唇没有丝毫血色:“肩膀中了箭,身上挨了几刀……”

    “我给您处理一下伤口。”朱五飞快脱下兴叔的衣裳,拿出早准备好的金疮药、干净布条与烈酒忙碌起来。

    对于朱五来说,这是必须掌握的本领。

    兴叔身上的几处伤很快被包扎好。

    朱五取来衣裳给兴叔里外换上,把脱下的那些衣裳全都塞进了灶膛里。

    染了血的衣裳被火舌卷过,很快就燃成灰烬。

    这时,外面传来激烈的敲门声。

    朱五与兴叔对视一眼,脸色微变:“这么快!”

    兴叔则平静得多,催促道:“快把我藏进密室里。”

    等到外头的敲门变成了砸门,声音越来越大,朱五面色平静打开了门,睡眼惺忪问道:“谁呀——”见是提着刀的官差,登时变了脸色,颤声问道:“差,差爷们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借着一名官差提着的灯笼散发的光亮,能看到还有一队官差进了另一户人家。

    领头官差冷着脸质问:“为什么这么久才开门?”

    朱五委屈又无措:“差爷您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小民睡得正香啊,听到动静立马就爬起来穿衣来开门了——”

    “追拿逃犯!”领头官差说了一句,推开朱五大步往里走去。

    “差爷,差爷——”朱五忙追上去,“什么逃犯啊,天子脚下,安居乐业,怎么还有逃犯呢?”

    领头官差扫他一眼,不耐烦道:“少啰嗦!”

    大半夜的,以为他们舒坦么,谁不想在热乎乎的被窝里躺着。

    朱五不敢再说,唯唯诺诺退至一旁。

    几名官差里里外外搜查着,不多时纷纷来报:“头儿,没有别人。”

    领头官差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朱五:“这里就你一个人住?”

    这处宅子虽然不大,位置却好,看这人穿戴却不像富贵之人。

    朱五挤出一个笑:“就小民一个人住。”

    “宅子是你的,还是赁的?”

    朱五犹豫了一下。

    领头官差眼睛一眯:“怎么?”

    要知道那洒落在雪地上的血迹就是追踪到这一片才断的,没办法,今夜的雪太大,留下的痕迹很快就被覆盖住了。

    这时候但凡有一丝异常都不能放过,说不准就能捞个天大功劳,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是这样的,这个宅子是小民的东家安排小民住的,不然小民一个账房先生,哪赁得起这里的宅子。”

    “你的东家是——”

    “骆姑娘。”

    领头官差一愣。

    朱五忙补充道:“小民是有间酒肆的账房先生,骆姑娘是小民的东家。”

    领头官差嘴角抽了一下。

    骆姑娘的有间酒肆他当然是知道的。既然是有间酒肆的账房先生,定然与今夜的事无关了。

    领头官差冲朱五拱手:“打扰了。”

    朱五忙道:“差爷们留下喝口热水吧。”

    “不了,我们还有事要忙。”

    目送几名官差离去,朱五把门一关,挺直了腰杆。

    躲在密室中的兴叔被接出来,看起来越发虚弱。

    “走了?”

    朱五点头:“您放心吧,都打发走了,他们一听说我是骆姑娘的账房先生,就很快走了。”

    兴叔沉默了一瞬,苦笑:“没想到最后还是骆姑娘弄出的密道救了我。”

    想当时发现被一个小姑娘听去了要命的事,他只有灭口一个念头。

    朱五想到骆笙,心情亦有些复杂,语气微沉问道:“兴叔,那些兄弟——”

    沉默良久,兴叔才开口:“都死了……”

    情绪低落了一瞬,兴叔眼里又有了光:“不过这次的行动成功了!”

    “太好了!”朱五挥了一下拳。

    二人对视一眼,皆陷入了沉默。

    他们心中清楚那些质子是无辜的,只能说各为其主。

    以他们的立场,只要想做一些事就免不了有人流血。可能是他们,可能是对手,也可能是无辜的人。

第476章 惊闻

    天亮了。

    诸王世子命丧雪夜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昨晚上那些凌乱的脚步声、大力的敲门声,以及犬吠声,不知扰得多少人不得安宁,惴惴了一整晚。

    永安帝的怒火犹如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拍打着两股战战的臣子们。

    而无论帝王如何愤怒,哪怕街头包括锦麟卫在内的各衙门官兵一趟趟巡逻喝止那些传八卦的百姓,诸王世子殒命的消息还是插上了翅膀,飞出京城,飞向大周各处。

    骆笙听说这个消息,亦吃了一惊。

    诸王世子一死,那些王爷彻底没了牵绊,有定东王带头在前,世道恐怕要乱了。

    她憎恨平南王府,更憎恨真正的刽子手永安帝,却不想乱了世道,牵连许多无辜百姓卷入战火。

    倚在窗边的少女一遍遍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

    本来凭着这个镯子,找准合适时机,是有可能以最小的流血冲突让龙椅上的那个人付出代价的。

    现在恐怕不一样了。

    不过无论如何,镯子关系到的那样东西该想办法取出来了,只是要考虑好去办这件事的人选。

    窗外的玉兰树披着皑皑白雪,仿佛洁白的玉兰花提前盛开。想到千里之外的那个人,骆笙心头涌出几分担忧。

    只是对付定东王,她相信他没有问题,可各方一乱有些事就非人力可控,局面很可能朝着一发不可收拾发展。

    “姑娘——”蔻儿禀报了诸王世子遇刺这个消息,见骆笙一直沉默,忍不住喊了一声。

    骆笙回眸看她。

    蔻儿上前一步,把雪狐毛斗篷披在她身上,念叨道:“姑娘,这么冷的天您站在窗口不行的呀,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呀?”

    姑娘听说了诸王世子出事的消息,看起来怎么这么严肃呢?

    骆笙返回美人榻坐下,随手把斗篷搭在一旁,问道:“除了这件事,还有其他异常么?”

    蔻儿先是摇摇头,而后有些迟疑:“大事就这么一件,不过与咱们酒肆稍微有点关系的小事儿倒是有一桩——”

    “什么事?”

    “朱五那个叔叔来了。”

    骆笙眼神有了变化:“朱五的叔叔?”

    蔻儿以为骆笙忘了这号人,提醒道:“就是几个月前吃了朱五一顿,害朱五预支了十几年薪水的那个兴叔呀。”

    “什么时候来的?”

    “三日前去了酒肆找朱五——”

    骆笙拧眉看了蔻儿一眼:“当时怎么没来报?”

    蔻儿被骆笙的严肃弄得有些懵,解释道:“乞儿来禀报诸王世子遇刺一事时,婢子多问了几句,乞儿才随口提到的。”

    姑娘确实有些奇怪啊,朱五的叔叔来找朱五这么微不足道的事还要特意禀报么?

    骆笙起身,再次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冷风吹进来,令她头脑越发清醒。

    兴叔三日前来找过朱五,昨夜就发生了诸王世子遇刺的事,这二者间是否有关联呢?

    发生一件事,想要分析背后各方,看谁得益、谁受损最明白了当。

    诸王世子殒命,是永安帝绝不想看到的。至少在眼前,对他来说把诸王世子捏在手心令诸王投鼠忌器才是利益最大化。

    那么诸王世子出事,谁会有好处呢?

    定东王算一个。

    枪打出头鸟,朝廷集中一切力量对付定东王,对定东王来说压力颇大,而诸王卷入战火就不一样了。

    那么朱雀卫呢?

    骆笙想到被父王视为底牌的那支精锐卫队,心情忽然有些沉重。

    如果朱雀卫想替镇南王府报仇,刺杀诸王世子把水搅浑算是最轻巧的法子。或许从此只要坐山观虎斗,就能冷眼看着永安帝丢了江山。

    骆笙望着窗外白茫茫一片,轻轻叹了口气。

    这样的复仇并非她想要的。

    “拿斗篷来。”

    蔻儿忙把骆笙刚刚脱在美人榻上的雪狐斗篷拿过来,重新为她披上。

    骆笙拢了拢系带,向外走去。

    “姑娘,外头还下着雪呢,您去哪儿呀?”蔻儿追上去,从门口摆着的方瓶中抽出油纸伞撑开。

    自从酒肆歇了业,雪又下个不停,姑娘许久都没踏出院门了。

    寒风卷着细雪拍打在柔嫩的脸颊上,令人不由眯了眼。

    骆笙停了停,淡淡道:“去小公子那里。”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骆辰也停了课业,大半时间都窝在暖洋洋的书房看书。

    听闻骆笙来了,骆辰把书卷一放:“请进来。”

    他起身走进堂屋,就见骆笙正把斗篷交给蔻儿,抖着衣裙上的雪沫。

    “天气这么不好,怎么过来了?”看着双颊冻得微红的少女,骆辰皱眉问。

    骆笙扬唇浅笑:“来看看你。”

    骆辰翻了个白眼:“有事就说。”

    每天都能见,编什么瞎话啊。

    “去书房吧,书房里暖和。”少年甩下这句话,板着脸转身。

    骆笙示意蔻儿等在这里,抬脚跟上。

    书房中果然暖洋洋,令骆笙舒适展眉,一扫扣在矮塌上的书卷笑吟吟问道:“新出的话本子吗?”

    骆辰忍耐动了动眉梢,没好气道:“我不看话本子。”

    骆笙扫到了书名,无奈摇头。

    居然是《周髀算经》!

    原来弟弟对算数感兴趣吗?她以为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偷看话本子的时候。

    骆辰觉得姐姐表情有点奇怪,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皱着眉道:“说正事吧。”

    骆笙笑笑,只好开门见山:“那枚令牌,我想借来一用。”

    “有什么用?”骆辰立刻问。

    骆笙沉默一瞬,道:“要试过,才知道有什么用。”

    这个含糊的回答,并不能令少年满意,但他没有再追问,而是从书架某处暗格取出那半枚令牌,交到骆笙手中。

    骆笙道了谢,又闲聊几句,起身告辞。

    “当心路滑摔跤。”少年别扭叮嘱一句。

    “知道了。”骆笙对着少年笑笑,拢紧斗篷躲在油纸伞底下,缓缓往外走去。

    雪还在下,撑着伞的主仆已不见了身影,只在雪地上留下两串脚印。

    骆辰立在廊下许久,转身回了屋。

    骆笙没有回闲云苑,而是径直出了大都督府,直奔朱五住处。

第477章 挑明

    兴叔在朱五的掩护下虽逃过一劫,却并不好受。

    昨夜一场厮杀几乎拼尽了力气,金疮药又非神药,加上毕竟不是年轻人了,算是元气大伤。

    偏偏这么敏感的时候请大夫是不敢的,只能靠提前准备好的药物与自身硬抗。

    朱五颇为忧心,守着兴叔一脸凝重。

    兴叔看不过眼,骂了一句:“我又没死,你小子摆出这副模样干什么?”

    朱五苦笑:“您说话都没劲儿,就别骂了。”

    “谁说我没劲骂人了?”兴叔一瞪眼,突然扯到伤口,登时疼出了冷汗。

    “您可别乱动了。”朱五起身替兴叔拉了拉被子,嘀咕道,“要是能请神医给您开副药就好了……”

    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兴叔这种皮外伤自然是小菜一碟。

    “我死不了,你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兴叔正色叮嘱道。

    朱五无奈笑笑:“我知道。”

    也就只是想想罢了,兴叔能在这里顺顺当当藏上两个月就是好运了。

    正这般想着,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

    朱五脸色微变,立刻看向兴叔。

    兴叔也皱了眉,猜测着这个时候敲门的会是谁。

    莫非又有官差挨家挨户搜人?

    这不是没可能。诸王世子被杀,永安帝恐怕气歪了鼻子,定会紧盯着这件事不放,下头的人自然就上心。

    朱五立即把兴叔藏进密室,匆匆收拾一番走了出去。

    “谁?”盯着半旧的木门,朱五提着心,尽量语气平静问。

    门外飘进两个字:“是我。”

    一听是骆笙的声音,朱五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一半,伸手打开了门

    门外立着个披着青面雪狐斗篷的少女,头上一柄油纸伞替她遮着风雪,身侧撑伞的是蔻儿。

    “东家怎么来了?”

    油纸伞下的少女微笑着问:“朱先生不请我进去么?”

    朱五似是才反应过来,忙侧开身子:“东家快进来。”

    骆笙跨过门槛,随意扫了几眼院子。

    朱五不动声色客套着:“东家去屋子里坐吧,这雪越下越大了。”

    “是啊,从昨晚就开始下,时大时小几乎没停过。我一路过来,见有些地方的雪都要及膝了。”

    朱五听着骆笙这看似随意的话,放下一半的心又紧张起来。

    这么大的雪,骆姑娘跑过来恐怕不简单。

    无论心中如何打鼓,朱五都不得不把人请到屋中坐下,倒了热茶招呼。

    骆笙捧着茶盏,笑盈盈问:“怎么不见兴叔?”

    朱五手中提的茶壶险些被吓掉,竭力维持着镇定道:“东家竟然连我叔叔来了都知晓啊。”

    这是什么女孩子啊,太可怕了!一个小姑娘为何不多关注一下胭脂水粉?

    相对而坐的少女微笑:“我的账房先生,我自然要关心。”

    朱五听了这理直气壮的回答只想冷笑,心念一转道:“兴叔来看了看我,办完事就赶着回去了。呵呵,这不是年关了……”

    骆笙讶然:“所以在路上过年么?”

    朱五默了默。

    编的瞎话似乎没忽悠过去。

    骆笙起身:“本来听闻兴叔来了,作为朱先生的东家我还想着略尽地主之谊。既然兴叔回去了,那我也回酒肆吧。”

    朱五狠狠松了口气,不露声色道:“我送东家。”

    可算把这难缠的丫头打发走了。

    骆笙出了屋门口,直奔柴房而去。

    朱五呆了呆。

    这方向不对啊!

    一股寒气窜上来,朱五忙喊道:“东家,走错了!”

    走在前头的少女回眸,莞尔一笑:“没走错。雪下这么大我就不从外边走了,柴房里有个密道入口直通酒肆呢。”

    朱五一个趔趄险些跪在雪地上,眼见骆笙就要走进柴房,喊道:“骆姑娘,请留步!”

    骆笙很配合驻足,微笑望着他。

    朱五走过来,寒着脸道:“骆姑娘进屋稍等,我请兴叔出来。”

    骆笙没再埋汰人,提着裙摆施施然向屋中走去。

    朱五进了密室,黑着脸对兴叔道:“骆姑娘知道您在这里了。”

    兴叔沉默了一下,叹道:“那丫头远比表面上精明,恐怕猜到昨夜的事与我有关……”

    朱五眼里闪过杀机,咬牙道:“若是这样——”

    兴叔没让他说下去,平静道:“先出去再说吧。”

    既然被发现了,再赖着不出去只剩难堪。

    骆笙没等多久,就等来了被朱五扶着进来的兴叔。

    “兴叔这是怎么了?”

    兴叔坐好,淡淡道:“骆姑娘有话,就开门见山说吧。”

    听了这话,骆笙啜了一口茶,气氛有一瞬间凝滞。

    朱五嘴唇翕动,还是忍了下来。

    骆笙放下茶盏,语气平静:“昨夜发生了一件大事,二位知道吧?”

    兴叔与朱五对视一眼,点点头。

    “我猜是兴叔所为。”骆笙目不转睛盯着兴叔,平淡说出这句话。

    朱五彻底变了脸色,厉声道:“骆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兴叔摆手制止朱五往下说,目光不离那张白皙冷然的面庞:“骆姑娘何出此言?”

    骆笙把玩着茶盏盖,语气依然波澜不惊:“二位今日没出门吧?我听来的消息,各路衙门派出的官差搜查范围以青杏街这一片为中心,而兴叔是朱雀卫统领,又恰好在京城,还受了伤——”

    骆笙深深看兴叔一眼,唇角微弯:“二位总不能说服我这一切都是巧合吧?”

    兴叔默默听着,眸色暗沉如深潭。

    话说到这里,再否认已经没了意义。

    朱五忍无可忍问:“这与骆姑娘有什么关系?”

    就算他们是朱雀卫,就算他们干掉了那些质子,与眼前这丫头有半点关系吗?

    别说骆姑娘是锦麟卫指挥使的女儿,要是因为这个,那一次骆姑娘就会去找她老子告状了。

    朱五死死盯着骆笙,满心疑惑。

    兴叔亦静静等着骆笙回答。

    骆笙从袖中摸出一物,放在了桌子上。

    二人随着她的动作,视线皆投过去。

    素手移开,桌面上静静躺着一块令牌。

    兴叔看清那物,腾地起身。因为扯到伤口,剧烈的疼痛令他跌回椅子上。

    他却丝毫顾不得这些,急声问道:“朱雀令怎么会在你手中?”

第478章 新主

    兴叔伸手去抓令牌。

    停在朱雀令一旁的纤纤素手把令牌覆住,骆笙语气冷下来:“兴叔是打算把朱雀令合二为一么?”

    朱雀令合二为一是大忌,从建立朱雀卫那一日起,朱雀卫统领只能持半枚朱雀令就是定死的规矩。

    兴叔也想到了这一点,收回手盯着骆笙的眼神格外深沉:“骆姑娘,你之前不是说与持有朱雀令的人早就没有联系了,为何这半枚朱雀令会在你手中?”

    骆笙手握令牌,盯着兴叔的眼睛:“那次我听兴叔与朱先生谈话,兴叔说认令不认人,谁手握这半枚朱雀令就是朱雀卫的主人。我没听错吧?”

    兴叔嘴角紧绷,微微点了点头:“不错。”

    不是不好奇杨准的下落,不是不憋屈认一个小姑娘为主,可规矩就是这样,不遵从才是对镇南王府最大的不敬。

    骆笙垂眸,盯着那半枚朱雀令。

    展翅的朱雀活灵活现,仿佛随时能一飞冲天。

    安静的屋中,少女平淡的声音响起:“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兴叔如何得到朱雀令的。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没有伤害原先持有朱雀令的人。”

    兴叔听了没有吭声。

    骆笙并不在意,平静问道:“现在我想知道昨夜的事,是否与朱雀卫有关?”

    尽管答案已经很明显,她还是想从兴叔口中听到答案。

    兴叔略一沉默,点头承认:“是我带人干的。”

    骆笙握着朱雀令的手收紧,感受到令牌的冷硬。

    她的语气也有些冷:“兴叔这样做,先不谈那些世子是否无辜,就没想过世道一乱遭殃的是百姓么?”

    兴叔愣了一下,看着骆笙的眼神带了惊讶。

    他完全想不到会从锦麟卫指挥使的女儿口中听到这番话。

    沉默了片刻,兴叔淡淡道:“世道已经乱了,我无非是推了一把而已。”

    定东王已反,所谓的太平日子本就没了。永安帝以诸王世子为质,无非是延长诸王下定决心造反的时间罢了。

    选择观望的诸王早晚会卷进来,除非开阳王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平乱。

    可开阳王毕竟不是神。

    从京城率军赶到东边要花不短时间,人困马乏,不熟悉地形,不适应气候,加之带去的大半兵士都是匆匆召集,并非操练熟的,岂会像在北地那般轻松自如。

    一旦开阳王与定东王交战陷入胶着,一个被送到京城的儿子终究阻挡不了诸王乱世争霸的野心。

    “在见到这半枚朱雀令之前,我只是为旧主出口气罢了。”兴叔平静说着,并无悔意。

    他不指望眼前的小姑娘赞同。

    立场不同,问心无愧。

    骆笙默了默。

    她不赞同兴叔的做法,却也明白兴叔为的是镇南王府。

    正因如此,她才更要把朱雀卫掌握在手里,免得为了守护镇南王府而存在的朱雀卫成为祸患。

    摩挲着朱雀令,骆笙正色道:“之前的事我没立场追究,但以后的事我希望朱雀卫只听我的。”

    兴叔毫不犹豫点头:“这是自然。”

    朱五忍不住开口:“兴叔——”

    兴叔瞪了朱五一眼。

    朱五紧紧抿唇,忍下了不平的话。

    “现在朱雀卫有多少人?”骆笙问道。

    父王对她提过,朱雀卫一共六百人,出现折损就会补充,维持着这个编制。

    “三百六十八人。”

    “这么少?”骆笙露出吃惊的神色。

    当然这吃惊是给兴叔看的。

    兴叔笑了:“您以为朱雀卫有千军万马么?”

    朱雀卫每一个人都是优秀的骑兵,奇袭的好手,培养一个并不容易。

    这些年来一部分年老体衰的朱雀卫陆续退出,只能选可靠的少年培养合格后补充。可他们毕竟见不得光,且钱财有限,补充新人的速度抵不上折损。

    到现在能有三百六十八名朱雀卫,已是尽了全力。

    当然,原本该有三百八十三名的……

    思及折损在昨夜的朱雀卫,兴叔眼底一片黯然。

    想到眼前少女是以后朱雀卫的主人,兴叔解释道:“满员本该是六百人,只是有些人年纪大了退了出来,还有一些发生了意外。而培养新人不但要花精力,更要花银钱——”

    “钱?”骆笙接话,“钱我有的是。”

    兴叔:“……”忽然发现了新主最大的优点。

    骆笙心情微松。

    兴叔能对她说这些,证明他依然是那个合格的朱雀卫统领。

    认令不认人的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突然来个毫无关系的人手持朱雀令指手画脚,哪怕每一任朱雀卫统领都经过严苛挑选,也不一定会心甘情愿接受。

    人心易变,自古如是。

    “那些因为体力衰退退出的朱雀卫如何安排的?”

    “形成了一个小村落,以务农、打猎为生。”

    攒下的钱还要供养整日训练的朱雀卫……

    兴叔一想到这些,就想到了缺钱的心酸。

    穷文富武,要不是实在太穷了,他也不会对五郎跑到京城弄劳什子杀手组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雀卫藏身何处?”骆笙再问。

    兴叔沉默了一瞬,道:“河阳。”

    河阳在京城以南,镇南王府所在的南阳城以北。若是急行,三日可达京城。

    骆笙沉吟一下,笑道:“正好要托朱先生去南边办件事,路过河阳的话可以顺便给朱雀卫带些银钱。”

    一直冷着脸的朱五听到“银钱”二字不由缓了神色,拱手道:“您叫我朱五就好。”

    “蔻儿——”骆笙喊了一声。

    留在外屋的蔻儿走进来:“姑娘有什么吩咐?”

    “你去酒肆问问掌柜的,看有多少现银都带过来。”

    蔻儿视线从兴叔与朱五面上扫过,道了声是退了出去。

    酒肆离得近,蔻儿出了门很快就到了。

    “东家问有多少现银?”

    “是呀,掌柜的快清点一下吧,姑娘还等着呢。”蔻儿说着,暗暗摇头。

    两个也当不了面首的大男人,居然要花姑娘这么多银子。啧啧,现在的男人不行的呀。

    好一阵后,女掌柜还在清点。

    蔻儿忍不住催促:“好了么?”

    女掌柜数着银票头也不抬:“等会儿。”

第479章 任务

    蔻儿百无聊赖等了一阵子,女掌柜终于抬起头:“碎银子不算,银票一共五万八千六百七十二两。”

    蔻儿闻言皱眉:“也不多呀。”

    女掌柜点头附和:“是不多。之前的银钱在酒肆歇业的时候就由朱五盘账归库了,如今这五万八千六百七十二两银子,其中一万八千六百七十二两是这两日去各府收的账,剩下四万两整是开阳王离京前放我在这里的,考虑着这四万两是预付,就没归库……”

    听了女掌柜的解释,蔻儿这才释然。

    “行了,那就暂时先把这点银票装好吧,我带走交给姑娘,要是不够再说。”

    女掌柜麻利把厚厚几沓银票装匣,忍不住问了一句:“姑娘突然需要这么多银钱啊?”

    这其中还有开阳王预付的四万两呢。

    当然,开阳王的四万两既然放在这里,早晚会吃光,算起来还是东家的钱。

    蔻儿与女掌柜也熟稔了,虽不好说是给朱五的,却忍不住念叨一句:“是呀,花在男人身上的。”

    女掌柜:“……”

    直到蔻儿抱着钱匣子出去,女掌柜还在为开阳王心酸。

    朱五那里,正在问骆笙要办什么事。

    骆笙看着朱五,一字字道:“我想请你去镇南王府取一样东西。”

    朱五本就被骆笙带着朱雀令突然找上门来的举动弄得心烦意乱,听了这话心头一震,脱口道:“镇南王府?”

    兴叔平静多了:“若是去镇南王府取东西,为何是去南边?”

    骆笙也不卖关子,捧着茶盏道:“我说的不是京城这个镇南王府,而是南阳城的镇南王府。当然,现在叫它荒宅更恰当。”

    兴叔眼底波云诡谲,与朱五对视一眼。

    二人心中的疑惑比见到那半枚朱雀令时还要多。

    朱五压着震惊问:“您要我去镇南王府旧邸取什么东西?”

    “镇南王府的后花园有一处假山,那件东西就在假山腹中……”

    听骆笙仔细讲了要取之物所藏位置,朱五与兴叔心中皆掀起惊涛骇浪。

    骆姑娘为何知道镇南王府旧邸的假山中藏着一样东西?

    兴叔也就罢了,朱五是在王府长大的,也算府兵中受器重的,却丝毫不知那处假山内有乾坤。

    “莫非是骆大都督——”

    对于朱五欲言又止的猜测,骆笙只是笑了笑,摊开手露出一直握着的半枚朱雀令:“就如我如何得来这半枚朱雀令一样,关于我为何知道镇南王府旧邸的假山中藏着一样东西,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二位。”

    朱五还待再说,被兴叔拦住:“五郎,骆姑娘手持朱雀令,就是朱雀卫的主人,不可追问不休。”

    朱五只好点点头,不再吭声。

    这时蔻儿抱着钱匣子进来了:“姑娘,银钱取来了。”

    骆笙云淡风轻扫了扫朱五:“给朱先生过个目。”

    蔻儿把钱匣子往桌子上一放,利落打开来。

    匣子里摞得高高的银票险些扑出来。

    朱五眼睛直了。

    作为有间酒肆的账房先生,他也是见过大钱的人了。可几天前才盘过账,银钱都归库了,刚刚听骆姑娘说去酒肆取钱,他以为顶多千八百两呢。

    以他当账房先生的经验,这至少有两万两!

    兴叔眼睛也直了,不过想法就简单多了:好多钱!

    “一共是五万八千六百七十二两银。就是银票面额不大,朱先生可要收好了。”蔻儿叮嘱一句。

    朱五点头,暗暗掐了一下手心。

    不就是将近六万两银子嘛,不能显得太没见识!

    “蔻儿,你先去外头等着吧。”骆笙吩咐一句。

    蔻儿视线扫过一把年纪的兴叔与胡子邋遢的朱五,扭身出去了。

    “骆——”兴叔张口,“主子,您给五郎这么多银钱带着?”

    骆笙嫣然一笑:“也不多,不够的话回头让蔻儿从骆府再送一匣子来。”

    “够了,够了。”兴叔连连点头。

    朱五忍不住咳嗽一声。

    叔叔这么激动干什么,钱怎么还嫌多,不是之前嫌他送回去的银钱不够吃饭的时候了?

    兴叔没好气回瞪一眼。

    臭小子费劲巴力弄个破杀手组织,还不如骆姑娘手指缝漏一点的,哪来的脸咳嗽。

    等二人平复了心情,骆笙交代道:“朱五,你取到那样东西后立刻回京,把它交到我手中。记着,不要用蛮力打开它,否则里面的东西会毁掉。”

    朱五应了声是,看兴叔一眼:“兴叔他身上有伤,行动不便——”

    骆笙打断他的话:“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安排人照顾好兴叔。等你回来,说不定兴叔就能康复如初了。”

    朱五冲骆笙作揖:“朱五在此谢过。”

    骆笙不以为意笑笑:“何必客气,我是朱雀卫的新主人,有责任照顾受伤的自己人。还有远在河阳的朱雀卫,以后养兵的花销就由我负责了。”

    朱五抽动了一下嘴角。

    骆姑娘适应新身份够快的……

    “好了,事情交代完了,我该回府了。”

    兴叔要站起来,被骆笙制止:“兴叔身上有伤,就不要乱动了。”

    兴叔谢过,忙道:“那让五郎替我送送您。”

    朱五恭恭敬敬把骆笙送出门,回来对着兴叔,神色却有几分凝重:“兴叔,骆姑娘真的成了咱们朱雀卫的新主子?”

    “不然呢?”兴叔反问。

    朱五皱眉:“可是骆姑娘行事有些难以捉摸——”

    这姑娘爱养面首啊,朱雀卫三百好几十人,少年郎怎么也有一百多个。

    想一想这一百多个少年面对骆姑娘必须言听计从,而骆姑娘可以为所欲为——朱五打了个寒颤。

    不敢想!

    兴叔深深看朱五一眼,叹了口气:“五郎,我本以为你是最适合接任我的人,如今看来却是我错了。”

    “兴叔——”

    兴叔摆摆手,盯着朱五的眼神极为锐利:“五郎,你觉得一名合格的朱雀卫统领,最重要的是具备什么条件?”

    朱五张张嘴。

    身为统领要具备的条件,那就多了。

    兴叔没等朱五回答,一字字道:“是对一直传下来的规矩的遵守。”

    朱五有些不服气:“可若是那半枚朱雀令落入歹人之手呢?”

    兴叔深深看朱五一眼:“你以为你看到的朱雀令就是那个样子?那半枚朱雀令是有伪装的,真正知道那是朱雀令的只有每一任镇南王与朱雀卫统领。经过伪装的朱雀令落入歹人之手,还被歹人识破并认出那是朱雀令的几率有多少?要知道就连镇南王妃都不知道朱雀卫的存在。”

    见朱五还皱着眉,兴叔轻叹一声:“五郎,你还想不明白么。人终归不能算无遗策,靠朱雀卫统领来判断该不该为新主效力更容易被钻空子。反而是认令不认人这个定死的规矩,遵从起来至少问心无愧。倘若跟错了主子,只能说朱雀卫气数尽了。”

    朱五想了想,缓缓点头:“我懂了。”

    兴叔欣慰笑笑:“再说,钱都收了。”

    朱五:“……”

    兴叔没理表情古怪的侄儿,想的还是骆笙。

    骆姑娘吩咐朱五去办事,而派人照顾留在这里的他,深究起来算是用他来让朱五乖乖听话。

    这位新主子行事其实有成算得很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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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欢介绍:
(已出版简体、繁体)骆三姑娘仗着其父权倾朝野,恃强凌弱、声名狼藉,没事就领着一群狗奴才上街招惹良家美少年。对清阳郡主来说,这种人敢在她面前撒野,她伸根手指头就让她消失了——直到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叫骆笙。掌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掌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掌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