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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冬天的柳叶     掌欢txt下载     掌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75章 才开始

    酒菜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马御史内心进行了一场格外激烈的斗争。

    一会儿觉得骆姑娘说得有道理,一会儿觉得骆姑娘在狡辩。

    当一份热气腾腾的羊肉锅摆上来,斗争的天平不小心一斜,等马御史再反应过来,一块喷香软烂的羊肉已经在嘴里了。

    吐是不可能吐出来的,浪费粮食最可耻。

    马御史带着一点憋屈忿忿嚼着羊肉,越嚼越香,越嚼越香……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觉得骆姑娘说得有道理。

    骆笙没再打扰狼吞虎咽的马御史,微笑着走出雅间。

    走廊一排排的窗没有完全合拢,能看到漫天雪飞。

    风雪交加的天气,天色总是显得黑一些,不过那些雪积在屋檐树梢,又带来几分亮堂。

    骆笙微微舒了口气。

    搞定了马御史,之后就看圣心了。

    不过长春侯府么,在永安帝那里应该没什么好印象。

    转日,马御史就弹劾了长春侯夫妇,弹劾长春侯的罪名是治家不严,弹劾长春侯夫人的罪名是知法犯法,心性歹毒。

    永安帝大怒。

    快过年了,居然还有人给他添堵。

    要是朝廷重臣也就忍了,偏偏是长春侯这种坐冷板凳的。

    这还忍什么,当然是查办。

    长春侯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便瘫倒在地,没等审问就把杨氏推了出去。

    事情本来就是杨氏做的,他舍弃杨氏保住侯府也是应当。

    最终的处置结果很快就下来了,长春侯罚俸一年,长春侯夫人杨氏夺去诰命,贬为庶人。

    侯府才没了一万两银子,罚俸一年无异于雪上加霜。而夫人被夺去诰命,更是天大的丢人,出门都抬不起头来。

    长春侯提笔就写了一封休书,丢到杨氏脸上。

    杨氏几乎疯了,扑到长春侯身上哀求:“表哥,你不能休了我啊,你休了我让楠儿他们怎么办?有一个被休弃的母亲,孩子们还怎么抬得起头来,以后他们连嫁娶都难了——”

    长春侯毫不留情把杨氏推开,冷冷道:“孩子们已经因为你抬不起头来了,还用等以后吗?你若懂事就不要吵闹,侯府外的巷子里给你留一处院子,从此老老实实过活吧。”

    “表哥,表哥你为楠儿他们想一想,求你为楠儿他们想想吧!”

    长春侯冷笑:“你才该为孩子们想一想。你若一直占着侯夫人的名分,却无侯夫人的诰命,岂不让人永远记着他们有一个知法犯法、心性歹毒的母亲?杨氏,你不要不识趣!”

    杨氏含泪望着长春侯,睁大了眸子:“表哥,你不能这么狠心,我是你的表妹啊。”

    长春侯面无表情:“不是我狠心,是我没看清人,一直以为你是个纯厚善良的,哪里想到如此心肠。”

    “表哥——”

    长春侯神色越发冷漠:“你不要忘了郡主是怎么死的,若是不识趣,那就是你的下场!”

    杨氏踉跄后退,一脸错愕,心底涌出深深的恐惧。

    没等三个儿女散学,杨氏就被赶出侯府,安置在一处半新不旧的宅子里。

    坐在阴冷昏暗的屋中,杨氏仿佛还在梦中。

    这一定是场噩梦吧,她前一刻还是侯夫人,怎么转眼就成了下堂妇?

    对,这就是梦,梦醒了就好了。

    杨氏用力捏了手臂一下,立刻传来钻心的疼。

    入目依然是低矮破旧的房间。

    杨氏猛然冲出去,冲到院门口被拦下来。

    “太太,侯爷吩咐了,这些日子您不能出去。”

    “谁让你叫我太太的?”杨氏扬手甩了守门婆子一巴掌。

    婆子捂着脸,冷笑:“呦,您还以为自个儿是高高在上的侯夫人呢?也不想想诰命是谁夺的。”

    那可是皇上下旨夺的诰命夫人的身份,还能翻身不成?

    杨氏后退一步,死死盯着婆子。

    婆子撇嘴:“您也别跟我一个下人置气,还是想想自己目前的身份吧,要是惹恼了侯爷——”

    守门婆子的脸在杨氏眼中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长春侯狰狞的面庞。

    她觉得这副面孔有些熟悉。

    不可能的,以前表哥都对她柔声细语,她怎么会觉得这副表情熟悉呢?

    寒风袭来,杨氏打了个冷颤,突然想了起来。

    表哥这副表情她确实见过的,那是十二年前,表哥用枕头捂住华阳郡主的脸时,就一直是这个表情。

    只是当时她不觉得怕。

    原来不是不怕,而是放到自己身上才晓得怕。

    杨氏一步步后退,默默回了屋。

    屋里很昏暗,很糟糕,但她还有儿女,她比华阳郡主的处境还是强多了。

    至少她的两子一女都已长大,还养得那样好。

    只要儿女好,她就不算输!

    杨氏这般想着,竟觉得好受了些。

    熬着吧,就像她少女时寄人篱下住在侯府小心翼翼熬着一样。

    人生在世,谁不是熬着呢,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总比华阳郡主那个短命鬼强。

    许芳几乎是一路跑到有间酒肆的。

    离着傍晚还早,酒肆尚未开业,木门半掩着。

    石焱正卖力扫着门前雪。

    “骆姑娘来了吗?”许芳问。

    “来了。”石焱扶着扫帚看了气喘吁吁的少女一眼。

    “多谢。”许芳撂下一句话,掀开厚厚的棉门帘冲了进去。

    石焱摇摇头。

    连一个姑娘家找骆姑娘都这么积极,主子可倒好,来得还不如人家早。

    骆笙正懒洋洋坐在柜台边看女掌柜整理账册,就见许芳匆匆走了过来。

    她看着来人,眉眼镇定。

    许芳却无法镇定。

    她快步走到骆笙面前,目光灼灼:“骆姑娘,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明明才向骆姑娘求助,怎么眨眼间父亲就被罚了俸禄,而继母不但没了诰命,还成了弃妇。

    她狂喜,又不敢相信,哪怕亲眼看着继母被送走都不踏实。

    只有找眼前比她还小的这个女孩子求证,才能心安。

    “许大姑娘是指你继母?”

    许芳用力点头。

    骆笙微笑:“我说过了,一步步来,现在才刚开始呢。”

    “才开始?”许芳喃喃。

    继母被休,只是开始吗?

    喜悦从心头绽放,却让她落下泪来。

第376章 无声

    许芳飞快擦了擦眼泪,问骆笙:“骆姑娘,之后需要我做什么?”

    “还是那件事,先跳出那个火坑再说。”

    许芳有些不安:“难道我什么都不用做么?”

    骆笙笑笑:“当然有要做的事,不过首先要把自己顾好。”

    许芳本想说我不在意,可想到那日眼前少女说的话,默默把话咽了下去。

    母亲临终前最不放心的应该就是她。

    骆姑娘说得对,母亲在天有灵会在乎的。

    她要活得好好的,让母亲安心。

    “要留下吃酒么?”骆笙问。

    许芳摇头:“这种时候还是算了,等将来……我会常来找骆姑娘吃酒,骆姑娘不嫌我烦就好。”

    “不会,酒肆随时欢迎许大姑娘。”

    卫晗走进大堂,正把这话听了满耳。

    常来找骆姑娘吃酒?

    他看了许芳一眼,微微拧眉。

    这位许大姑娘与骆姑娘关系如此亲近么,竟能时常与骆姑娘吃酒?

    他想起那日与骆姑娘在柿子树下对饮,回府后心情愉悦了许久。

    对他来说是难得,对别人来说居然是时常?

    这个发现让卫晗心情陡然微妙起来。

    有点不高兴。

    他面上不露声色,如往常那般打了招呼:“骆姑娘。”

    许芳见卫晗来了,忙行礼:“见过王爷。”

    卫晗微微点头:“不必多礼。”

    许芳起身,向骆笙道别:“骆姑娘,那我就先回去了。”

    “路滑,许大姑娘慢走。”

    目送许芳离去,骆笙才看向卫晗:“王爷今日来得早。”

    卫晗神情严肃:“不早了。”

    这不是被别人抢了先。

    骆笙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随口客气一句,开阳王回答这么认真,让她说什么呢?

    卫晗走过去,发出邀请:“一起去看看柿子树吧。”

    骆笙挑眉。

    这是有事要说了。

    “好。”

    二人一起往后边去了。

    石焱抹着桌子,暗暗摇头。

    柿子树天天被糊弄,也怪可怜的。

    进了后院的二人自然没有停留,直接去了屋中。

    许栖见了这一幕,举在半空的斧头忘了落下。

    壮汉瞪眼:“又偷懒!”

    许栖指着屋门口:“王爷……骆姑娘……”

    他们怎么一块进屋了?

    壮汉得意笑:“王爷与我们东家关系好着呢,再不老实就让王爷收拾你。”

    许栖抽了抽嘴角。

    重点是关系好吗?难道不是孤男寡女不像话?

    再想到那些人习以为常的样子,少年手中斧头用力落了下去。

    明白了,这间酒肆的人都有病,他必须好好磨练,争取早日脱离苦海。

    当然,等他走的时候要把厨娘带走。

    屋中暖意洋洋,骆笙斟了茶,递给卫晗。

    卫晗摸着温热的茶盏,道了声谢。

    “是要收网了么?”骆笙问。

    卫晗点点头:“嗯,今日就收网,我来与骆姑娘说一声。”

    “多谢王爷这些日子费心。”

    “骆姑娘客气了,我本来就奉命调查这些。”

    骆笙抿了一口茶,突然问:“当初在镇南王府废宅,王爷也是奉命调查么?”

    卫晗一怔,深深看了骆笙一眼。

    他以为,那次相遇是骆姑娘不愿再提起的事。

    是有哪里不同了吗?

    没让骆笙等太久,卫晗便点了头:“是。”

    隔着袅袅茶香,骆笙问:“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为何还要调查?”

    短暂的静默后,卫晗道:“大概是皇上对大都督十二年前负责的这件事有些不放心,所以让我再去查一查。”

    骆笙垂眸盯着茶盏,想了想道:“所以才有我父亲后来的牢狱之灾吗?”

    帝王有了不信任,臣子便随时能跌落云端。

    这么多年,任何臣子都是如此,不是因为没有威胁到自身的事才安然无恙,而是帝王信任你时,那些事即便被捅到帝王面前也会被无视。

    “是啊。”卫晗凝视着对面的少女道。

    骆姑娘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而骆笙与相对而坐的男人对视,终于把那个问题问了出来:“我有些好奇,皇上为何没有处死镇南王幼子。”

    尽管她知道那个孩子是假宝儿,可在所有人眼中却是真的。

    皇上留了镇南王幼子性命,太引人猜测。

    她从骆大都督那里得不到答案,那就试着问问眼前人。

    或许能有收获呢。

    屋里安静下来。

    沉闷的劈柴声从院中传进来,一声接一声,拨乱人的心弦。

    骆笙以为等不到答案了,卫晗开了口:“我猜皇上是有换太子的念头了。”

    骆笙眼帘颤了颤。

    卫晗嘴角挂着不以为意的笑:“可能是才生了一点念头,而皇上是个周全人,哪怕最后不会那样做,为了这点念头也会未雨绸缪。”

    就像对付镇南王府那样么?

    这句话骆笙没有问出口。

    她与开阳王终究是站在对立面的人,哪怕这些日子的靠近令她生出一些错觉,却改不了这个事实。

    不过她承认,开阳王是个很好的人。

    “王爷对太子怎么看?”

    卫晗语气淡漠:“不喜欢。”

    骆笙动了动唇,有些想笑。

    这样的回答,还真直接。

    而这无疑令她心情好起来,提起茶壶替对方添茶。

    卫晗视线落在那只素手上,一时忘了移开。

    这样一双看起来纤细柔弱的手,却能做出那样好吃的饭菜,还能教训人,实在是神奇。

    他突然生出握一握那只手的冲动。

    “王爷。”骆笙喊了一声。

    卫晗猛然回神,无辜望着她。

    “要收网的话,王爷不去盯着么?”

    “不用。”

    “时间还早,那我们去看看柿子树吧。”骆笙放下茶盏,站起身来。

    正事谈完了,再这么坐下去难免尴尬。

    卫晗遗憾放下了茶盏。

    比起去看那光秃秃的丑柿子树,他更喜欢坐在这里,与骆姑娘一起喝茶。

    院中的劈柴声已经停了,许栖随着壮汉去了厨房喝水。

    披着银装的柿子树静静立在那里,任人观赏。

    两只家雀儿落在枝头亲昵互啄,其中一只突然展翅飞走,另一只立刻跟上。

    枝杈摇摇晃晃,落下一阵细雪。

    卫晗忙伸出手挡在骆笙头顶。

    骆笙抬头看了看,笑道:“不用这样,一点雪而已。”

    替她挡雪的人没有出声,静静看着她。

第377章 那是心动

    男人的眼睛黑得纯粹,只是在这一刻,染上了一丝别的情绪。

    骆笙的心仿佛被轻轻扎了一下,说不上疼,却令人猛生退意。

    她往后退了一步,平静道:“柿子树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去大堂坐坐吧。”

    卫晗在对方冷淡的眸光下醒过神来,点头:“好”

    悬在少女头顶的手放了下来,心头莫名有些空。

    骆笙先一步往大堂走,卫晗走在后面,默默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思索。

    他觉得和骆姑娘在一起时,自己变得有些奇怪。

    骆笙没有回头,挑开厚厚的棉门帘步入了大堂。

    棉门帘微微晃动,过了一阵子才重新被掀起,恢复平静的卫晗走进来。

    石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神闪烁。

    主子和骆姑娘看起来闹了别扭的样子,瞧着有些不对劲啊。

    “主子,离着开门还早,您要不先喝点什么。”

    “不喝了,手头还有事要处理。”卫晗看向骆笙,“骆姑娘,我先回去了,回头再来。”

    “王爷慢走。”

    卫晗往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把石焱喊过来:“送我出去。”

    石焱应一声,把搭在肩头的白汗巾往桌子上一甩,颠颠跟了出去。

    “主子,您是不是有话要问啊?”

    但凡他知道的有关骆姑娘的事,统统都能告诉主子。

    只要主子敢问,他就敢说。

    卫晗信步往前走着。

    青石路上的积雪被铲至两旁,堆积在树下。

    街上行人稀少。

    卫晗看石焱一眼,问出盘旋在心中的疑惑:“你会每日都想见到某个朋友么?”

    石焱摇头:“不会,除非他每日都请卑职在有间酒肆吃酒。”

    什么朋友每天见不烦啊?

    卫晗一听皱了眉。

    难道他每日都想见到骆姑娘,是因为见面地点在有间酒肆的缘故?

    石焱忽然反应过来:“主子,您说的朋友是骆姑娘?”

    卫晗点头。

    石焱扶了扶下巴,小心翼翼问:“主子,您把骆姑娘当朋友?”

    卫晗以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小侍卫:“怎么?”

    他与骆姑娘在旁人眼里难道还算不上朋友么?

    “就只是朋友?”石焱抬高了声音,好像明白主子为何总是不争气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天天往骆姑娘身边凑的主子一心把骆姑娘当朋友!

    “好友。”想到这些日子一起看了那么多回柿子树,卫晗唇角轻扬。

    石焱深吸一口气,一脸严肃问:“主子,您难道就没想过您心悦骆姑娘?”

    心悦?

    卫晗猛然停住了脚步,那颗本来平静下来的心急促跳动起来。

    心悦么?

    “就是男女之间的心悦啊,想要把她娶回家的那种心悦。”石焱恨铁不成钢,就差跪下了。

    他以为主子只是比较笨,不懂得讨喜欢的女孩子欢心,搞半天主子连动了心都不知道!

    而卫晗则彻底愣住了。

    把骆姑娘娶回家?

    每日醒来的第一眼能看到骆姑娘,睡下的最后一眼看到的也是骆姑娘……

    只是这般想着,那颗心便飞扬起来。

    卫晗深深看了石焱一眼。

    石焱被这一眼看得心里发毛。

    难不成一直以来他都会错意了,主子压根没有动娶骆姑娘为妻的心思,只是玩玩而已?

    想到这种可能,小侍卫神色严肃起来。

    他可不能看着主子误入歧途!

    “主子,您……究竟怎么想的?”

    “还没想好。不用送了,你回去擦桌子吧。”

    石焱默了默,不甘心开口:“可是——”

    卫晗皱眉:“要不换石燚来?”

    石焱立刻闭了嘴。

    卫晗大步往前走,平静的外表下是翻滚的心。

    骆姑娘明显不愿与他靠近,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他要回府静一静。

    卫晗回了王府冷静,千金坊那边一切按着计划进行。

    傍晚将至,正是赌意正浓的时候,陷入兴奋的赌徒丝毫没有留意到赌坊被围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千金坊的人发现不对劲,厉声质问。

    “官府办案。”穿着装扮与寻常赌徒看起来没有区别的年轻人掏出令牌一晃,喝道,“拿人!”

    立刻有十数人抽出兵刃,按住身旁的人。

    赌场一阵骚乱。

    年轻人高声道:“官府缉拿要犯,无关人等留在原地不要动,否则刀剑无眼,丢了性命自认倒霉。”

    那些赌客听到这声喊,吓得不敢动了。

    早被盯住的人反抗起来,奈何这些官差竟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又占着人数的优势,没过多久就败下阵来。

    朱管事混在赌客之中,面上挂着与赌客如出一辙的慌张与不解。

    眼见一队官差把人带走了,有人凑到朱管事面前问:“朱管事,咱们怎么办?”

    “立刻去通知东家。”

    千金坊东家闻讯赶来,看着空荡荡的赌坊脸色发沉:“义弟,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弟也不清楚,那些伪装成赌客的官差突然拿了人……”

    “都有谁被带走了?”

    朱管事面露尴尬,奉上名单。

    千金坊东家扫了一眼名单,看着朱管事面露狐疑:“义弟,这些人中有大半都与你走得近,你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事?”

    “小弟真的不清楚。”

    “算了,我去打听一下。”

    千金坊东家离开赌坊,匆匆去了某处。

    千金坊在京城的赌坊中算是有年头的,又开在西城这种贵人云集之处,千金坊东家其实只是被推出来负责打理的,背后自然另有靠山。

    那靠山听了千金坊东家的禀报,立刻发动关系四处打探,然后就打探到了开阳王那里。

    “赌坊歇业到上元节后,你那个义弟立刻让他走人。”

    虽然没打听出来被带走的人到底犯了什么忌讳,保险起见还是把可能有牵连的人打发走,省得祸害赌场。

    朱管事得知被辞退的消息,冲千金坊东家深深作了个揖,默默离开了千金坊。

    天上又开始飘雪,街上行人寥寥。

    朱管事往城门的方向慢慢走着,面上不敢露出丝毫心急,经过青杏街时遥遥瞥见一张青色酒旗,上面写个几个大字:有间酒肆。

    他下意识驻足,遥望着风雪中的酒幌突然想到了那个邀请。

第378章 远方来客

    朱管事出城的决心并没有那么大。

    官差带走的那些人虽然不全是他的人,可也占了大半,偏偏他安然无恙。

    是对方漏过了,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他更怀疑是后者。

    这个时候选择出城不是明智的选择,等于主动送入那些人的视线。

    如果有落脚地,不如留下来……

    朱管事遥望着风雪中瑟瑟抖动的青色酒幌,下定了决心。

    酒肆还没到开门的时间,门外积了雪的青石板路上,几只家雀儿正蹦跳着觅食。

    突然厚厚的棉门帘掀起,从酒肆走出一个穿红袄的小丫鬟,小丫鬟身后跟着个眉目俊朗的年轻人。

    不知是听到动静还是发现来人,几只家雀儿慌不迭飞走了。

    红豆抿了抿嘴,不快道:“这些家雀儿越来越贼了,不就是吃了几波嘛,居然见到我就跑。”

    她一打眼看到了朱管事,咦了一声:“你不是千金坊那个管事吗?”

    朱管事微微点头。

    红豆扭头喊:“姑娘,千金坊那个朱管事来投奔您了。”

    朱管事抖了抖嘴角。

    虽然这小丫鬟说中了他的来意,可是听她这么说,很想拔腿走人……

    棉门帘被一个穿丁香色比甲的丫鬟挑起。

    小丫鬟立在门口笑盈盈道:“朱管事,姑娘请你进来。”

    朱管事略一犹豫,走了进去。

    大堂中暖意洋洋,穿着素衫的少女坐在窗边桌子旁,神态慵懒。

    听到动静,她平静看来。

    “骆姑娘。”朱管事拱手。

    骆笙微笑看着对方:“朱管事是想通了,打算来酒肆做事?”

    埋头整理账册的女掌柜一听,警惕看过来。

    一个做过管事的来酒肆做事,最适合的那不就是掌柜了?

    嘶——难道东家嫌她做得不好,准备换掌柜?

    不能吧,她整理账册可仔细了,最近的记录都具体到每个贵人来的时辰了,东家难道还不满意?

    女掌柜心中打鼓,直直盯着朱管事,手不经意放在铁算盘上。

    朱管事一边眉毛忍不住动了动。

    骆姑娘的凶名他是耳闻过的,怎么一个看似良家妇人的女子也直勾勾盯着他瞧?

    压下心头古怪,朱管事拱手道:“小人如今不在千金坊做事了,若是贵店需要小人这样的人手,还望骆姑娘收留。”

    女掌柜用力抓着铁算盘,神色严肃。

    骆笙微笑:“咱们酒肆生意兴隆,自然需要朱管事这样的人才帮忙。”

    “不知小人能干什么差事?”

    “还缺个账房先生分担掌柜的活计。”

    女掌柜抖了抖唇。

    她不用人分担!

    然而面对微笑的东家,她可不敢抗议。

    罢了,以后防着这人,别被抢了饭碗就是。

    “多谢骆姑娘收留。”

    骆笙以手支腮,漫不经心问:“朱管事在千金坊做了多年吧,怎么突然不干了?”

    朱管事面露惭色:“千金坊出了点事,歇业了,遣散了一些人……”

    “原来如此。”骆笙微微点头,再问,“对了,还不知道朱管事怎么称呼?”

    “您叫我朱五就好。”

    “朱五啊——”骆笙喃喃念着,嘴角微扬,“好名字。”

    身为郡主,她之所以对朱五有印象,是因为这人是杨准的手下,她曾见过二人切磋。

    朱五于武学上很有天分,那时不过十几岁,与杨准交手已经不落下风。

    这样一个人,十二年后明面上当了赌坊管事,暗地里成了一个杀手组织的负责人。

    她想把这个人放在身边看一看,看他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与镇南王府是否还有关联。

    “蔻儿,把东厢收拾出来一间房给朱五住。”

    蔻儿冲朱五点点头:“随我来吧。”

    有间酒肆多了一个做事的人并没有引起酒客注意,酒肆每日客似云来。

    毕竟有一折菜呢,等酒肆年底歇业就吃不着了!

    酒客们注意的是另外一个人。

    每日雷打不动来吃酒的开阳王居然两日没来了。

    莫不是吃穷了?

    也不敢问,只能在心里暗暗揣测,并且一直到酒肆歇业也没能解惑。

    就连红豆都忍不住嘀咕了:“姑娘,开阳王怎么不来了呢?”

    骆笙想到那日柿子树撒下的细雪,想到那只替她挡雪的大手,淡淡笑了笑:“谁知道呢,安心准备过年吧。”

    大都督府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眼看着小年过了,有亲戚到了。

    盛二舅带着盛大郎、盛二郎两个侄子进京了。

    盛大郎与盛二郎桂榜有名,要备考来年春闱。

    像这种外地考生,凡是有条件的人家都会提前进京安顿,一是能以最好的状态参加科考,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要拜访大儒,结交同年,打出名气为考试造势。

    红豆旋风般冲了进来:“姑娘,舅老爷到了,带了大表公子和二表公子,还带了个人您肯定想不到!”

    “是苏曜么?”骆笙平静问。

    红豆一愣,转而对蔻儿一瞪眼:“蔻儿,是不是你对姑娘说的?”

    这个小蹄子,又抢功!

    蔻儿白她一眼:“我都不知道苏曜是谁,对姑娘说什么呀。”

    红豆眨眨眼,才想起来蔻儿当初没有随着姑娘一起去金沙。

    这般一想,小丫鬟登时心满意足,不过转而又气起来:“大过年的,那个扫把星来干什么!”

    姑娘长这么大就吃过那么一次亏,就是那扫把星害的。

    骆笙不以为然笑笑:“苏曜是有名的才子,两位表兄中了举人,他没有不中的道理。盛、苏两家交好,二舅为了两位表兄的事进京打点,自然会对苏曜多加关照。”

    红豆啐了一口:“要不是他姑娘当时也不会出事,他怎么还好意思登大都督府的门。啊,他该不会住下吧?”

    “应该不会,二舅上次离京时就留了人在京城安排住处了。”骆笙起了身,接过蔻儿递来的斗篷,“走吧,去看看。”

    花厅里,骆大都督正与盛二舅寒暄着。

    向骆大都督见过礼的盛大郎与盛二郎看着盛三郎,目瞪口呆。

    “三弟,你来一下。”

    盛三郎凑过去:“二哥叫我干什么?”

    盛二郎上下打量着盛三郎,小声问:“三弟,你说实话,这些日子你照过镜子吗?”

第379章 放大白

    盛三郎一听就皱了眉。

    二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盛三郎居然没反应过来,盛二郎拍了拍他胳膊:“三弟,你和在家里时比起来,真是胖若两人啊!”

    怎么就胖成这样了呢,那个浓眉大眼的俊朗弟弟哪去了?

    盛三郎听了也不恼,意味深长道:“回来二哥就知道了。”

    表妹和秀姑做的菜那么好吃,谁能忍得住啊。

    再说了,心甘情愿吃胖的,为什么要忍?

    盛二郎摇摇头,觉得三弟没救了。

    骆大都督带了些不满的声音响起:“舅弟怎么另住呢?骆府这么大,房间有的是,你们哪里都别去,就住在这里。”

    盛二舅笑着道:“已经安排好了,离着大都督府不远,随时都能过来。”

    “那又何必,住在骆府一应事宜都有人安排,侄儿们一心读书就是。”

    盛二舅婉拒:“赁的住处挺清净,他们请同年来坐坐也方便。”

    锦麟卫指挥使与文官清流毕竟隔得太远,虽然盛家对这门亲戚早已接受,但孩子们进京备考以住在大都督府的姿态进入人们视线,不大合适。

    骆大都督听盛二舅如此说,觉得也有道理,遂不再强求:“舅弟要是有事就派人来传信,平日可要常来与我吃酒。”

    “那是自然。”盛二舅笑眯眯应了,问出一直惦记的事,“笙儿的酒肆生意还好吧?”

    骆大都督一摆手:“歇业了。”

    盛二舅嘴角笑意一僵:“歇业?”

    不是日进斗金吗,怎么歇业了?

    他就是担心外甥女只是开着玩,等他重回京城就吃不着了,没想到担心成真了。

    盛二舅强忍失望打听:“好端端怎么歇业呢?”

    “这不是快过年了,听笙儿说等过了上元节就开业。”

    “原来如此。”盛二舅暗暗松了口气。

    骆大都督笑问:“舅弟是不是想吃酒肆的酒菜了?”

    盛二舅呵呵笑了:“是啊,回去后一直惦记着。”

    骆大都督朗声笑了:“酒肆厨娘就住在骆府,酒肆歇业后府上主子的晚膳就是厨娘负责,舅弟常来吃饭就是了。”

    听骆大都督这么说,盛二舅只觉心口一痛,嘴角抖了抖。

    他后悔了,现在要求住回来还来得及吗?

    盛大郎与盛二郎对视一眼。

    二叔今日有些怪。

    再看看胖了两圈的弟弟,兄弟二人心情就更复杂了。

    而苏曜一直安安静静坐着,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骆辰用余光扫着苏曜,眼底满是冷意。

    他不喜欢这个人。

    门帘挑起,下人禀报道:“姑娘来了。”

    众人不由看向门口,就见一名素衣少女走了进来。

    她走得稳当,步子也大,瞧着就比寻常闺阁少女多了几分潇洒。

    “父亲,二舅。”骆笙走到近前,福了福身子。

    盛二舅忙道:“笙儿不必多礼。来让舅舅看看,瞧着怎么比我离京时瘦了呢?”

    盛大郎与盛二郎面面相觑。

    二叔真的有些怪,对表妹是不是太热情了?

    骆笙看向二人,不冷不热打了招呼:“见过两位表哥。”

    二人忙回礼。

    骆笙眸光一转,落在苏曜身上。

    苏曜冲骆笙拱手:“骆姑娘,许久不见了。”

    骆笙微微点头,矜持又冷淡:“苏二公子。”

    苏曜眼中闪过意外,很快恢复如常。

    盛二郎多看了骆笙一眼,心生诧异。

    表妹以前不是哭着喊着要与苏二弟在一起么,现在怎么对苏二弟如此冷漠?

    坐在宽敞富贵的花厅里,盛二郎有些茫然,只觉进京后一切与他想得有些不一样。

    俊朗的三弟胖了两圈,凶悍的表妹变得冷淡,想象中威严的姑父居然如此和善……

    这种失控的感觉,不太美妙啊。

    “笙儿啊,午饭和你二舅一起吃,你让厨娘做一桌菜吧。”骆大都督以商量的语气对骆笙道。

    盛二郎暗暗摇头。

    难怪表妹养成无法无天的性子,姑父对这个女儿是真的宠爱,让厨娘做顿饭还要商量着说。

    “那父亲与二舅聊吧,我去安排一下。”骆笙准备告退。

    盛三郎跟着道:“我陪表妹一起去。”

    盛二舅警惕看了儿子一眼。

    臭小子这么积极,莫不是想偷吃?

    骆大都督笑道:“大郎、二郎,你们也去逛逛吧,熟悉一下家里。”

    盛大郎几人起了身,跟着走出去。

    “三表哥,骆辰,你们带两位表哥和苏二公子逛逛吧,我回闲云苑了。”

    目送少女远去,盛二郎笑道:“感觉表妹变了不少。”

    骆辰淡淡道:“没有变,面首还养着两个呢。”

    无论是苏曜还是二表哥,他都不觉得让他们对骆笙刮目相看有什么好。

    盛二郎神色古怪起来:“表妹真的养了面首?”

    他是看着盛三郎问的。

    听表弟这么说,还是难以相信啊。

    盛三郎点点头:“是啊,前些日子还从小倌馆新买了一个呢。”

    盛二郎嘴角猛抽,语气沉重道:“三弟,你也变了。”

    一个姑娘家从小倌馆买面首,三弟居然习以为常!

    几人边聊边逛,不知不觉就逛到了花园。

    这个时节草木萧索,好在有积雪妆点,花园看起来还算养眼。

    “苏二哥,来了京城还适应吧?”盛三郎关切问道。

    骆表弟不大喜欢说话,他们都是兄弟无所谓,把苏二哥冷落了不大好。

    “还好,盛二叔对我很照顾,之后还要麻烦你们。”

    盛三郎呵呵笑道:“苏二哥太客气了,咱们两家是世交,这不是应该的么。”

    就在几人闲聊时,一只大白鹅正缓缓靠近。

    负雪犹豫着:“红豆姐姐,这不好吧……”

    红豆姐姐居然要他放大白咬人,咬的还是今日才来的客人,这会闯祸吧?

    十三四岁的少年神情怯怯,红豆却丝毫没有怜惜之心,眼一瞪道:“你怕啥?你知不知道那个穿月白衣裳的人差点害死姑娘?”

    负雪眨眨眼。

    差点害死姑娘?

    抓着大白翅膀的手一松,少年小声道:“大白,去吧。”

    早就蓄势待发的大白鹅嘎嘎叫着冲了出去,趁几人没有反应过来,对着苏曜的腿狠狠拧了一口。

第380章 所谓衣锦还乡

    可怜苏曜温润如玉,清雅如兰,是金沙无数女子的梦里人,此刻被大白这么一拧也受不住惨叫出声。

    盛大郎稳重些,出了这变故一时没有动作,盛二郎立刻抬脚去踹。

    盛三郎急忙拦住:“二哥,不能踹啊!”

    盛二郎不解:“三弟为何拦我?这只大鹅咬着苏二弟不松口呢。”

    再咬下去,不得咬出血来啊。

    盛三郎直接说出重点:“这是表妹养的鹅!”

    “表妹养的?”盛二郎下意识收回脚。

    “是啊,而且大白贼凶,贼厉害,二哥你打不过啊!”盛三郎贴心提醒着。

    痛得死去活来的苏曜俊秀面庞一阵扭曲。

    打不过,所以就看着他被一只鹅拧死吗?

    苏曜很想保持云淡风轻的风范,然而大白鹅不允许。

    大白眼见这人穿的衣裳有些厚,拧起来不大顺口,扑棱着翅膀伸长脖子就往苏曜脸上啄。

    苏曜狼狈逃窜。

    “三弟,到底该怎么办?”盛二郎急声问。

    苏二弟是跟着他们一同进京赶考的,要是被姑父家的白鹅啄伤了颜面,盛家没法向人家苏家交代啊。

    想想吧,苏二弟是有名的才子,苏家认定会高中的,结果过了年灰溜溜回去了。

    一问怎么回事,被骆姑娘养的白鹅拧毁容了……

    盛三郎也急啊,眼见苏曜快被大白追上了,扯开喉咙喊道:“负雪,快来啊,大白咬人了!”

    花园中遍地积雪,苏曜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那一瞬间他第一反应就是护住脸,然后就觉脖子上一痛。

    躲在暗处的负雪一看要闹出人命,边跑边喊:“大白,快住嘴。”

    红豆撇了撇嘴。

    怕什么,咬死就咬死呗,大不了让大白偿命。

    很快苏曜受伤的消息就传到了花厅。

    “大都督,随着舅老爷前来的那位苏公子在花园里受伤了。”

    骆大都督对苏曜没有多少好感。

    虽说他了解女儿的性子,知道多半是女儿招惹人家,可不是还有个词叫迁怒嘛。

    他不向着自己闺女,向着外人,那不是傻?

    当然,即便对那年轻人没好感,毕竟是舅弟带来的,在大都督府受伤不合适。

    骆大都督忙问:“怎么回事?”

    来禀报的下人脸色古怪:“苏公子被大白咬了……”

    盛二舅神色急切:“大白是——”

    骆大都督一颗心放了下来。

    既然是大白,那就问题不大了,真要出了什么事好办一些。

    毕竟谁也管不了一只鹅的行为啊。

    “大白是笙儿养的一只鹅。”骆大都督宽慰盛二舅,“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只是一只鹅。”

    来报信的下人悄悄抽嘴角。

    大都督是真的不知道白爷的厉害啊!

    “赶紧叫大夫来给苏公子看看。”骆大都督吩咐下去。

    盛二舅依然不放心:“我去看看。”

    “一起去吧。”

    苏曜被安置在了临近花园的楼阁里。

    “苏曜怎么样了?”盛二舅走进来,问盛大郎。

    “脖子被鹅咬了一口,出了一些血……”盛大郎回着话,犹觉在梦里。

    盛二舅瞪着兄弟三人:“你们不是都在么,怎么不帮忙?”

    盛二郎眼神发直:“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三弟说得没错,那只大白鹅贼凶,贼厉害啊。

    盛二舅沉着脸走进里屋,看到半躺在榻上的苏曜,快步走过去:“贤侄怎么样?”

    “盛二叔不必担心,小侄没有大碍。”苏曜强撑着笑容道。

    脖子处的疼痛就不说了,想到花园中发生的那一幕,就羞愤难当。

    “不要动,我看看。”盛二舅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苏曜脖子上的伤口,一脸唏嘘,“咬得还挺严重,难怪都说家鹅比犬还凶。”

    不过怎么咬到脖子了呢,这得多大一只鹅?

    盛二舅一时陷入了沉思。

    苏曜不但没有得到安慰,反而有些心堵。

    怎么看起来盛二叔好奇的心思更多一些呢?

    这时大夫开了口:“您要是看完了,我就继续上药了。”

    盛二舅猛然回神:“呃,快些上药吧。”

    一番折腾,就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苏曜这样自然是无法参加聚餐了,只能一个人在房里喝粥。

    步入饭厅时,盛二舅还在感叹:“苏贤侄真是没口福啊。”

    骆大都督赧然道:“都是骆府疏忽,竟然闹出这样的事。笙儿——”

    骆笙淡淡应一声。

    盛二舅刚想说让外甥女道歉就不必了,就听骆大都督道:“你让负雪带着大白去给苏公子道个歉吧。”

    盛二舅:“……”

    骆笙点头:“好,女儿这就打发红豆去说一声。”

    盛二舅急忙拦着:“不必了!”

    这时候还让那只鹅过去?不吓死苏贤侄才怪。

    可怜苏贤侄平日那么沉得住气的孩子,刚才他瞧着额角青筋都冒出来了。

    骆笙皱眉:“舅舅不要拦着,害苏公子受了伤我心里很过不去,道歉是必须的。”

    “真的不必了。”盛二舅一字一字道。

    “可苏公子在我家受了伤,要是传出去——”

    盛二舅干笑:“苏曜是个大度的,不会往心里去的,笙儿放心吧。”

    “这样啊。”骆笙一脸遗憾,“本想给大白个赎罪的机会,既然二舅觉得不需要,那就算了。”

    骆大都督适时道:“开饭吧,天这么冷,摆上来的菜一会儿就该凉了。”

    一听开饭,盛二舅眼睛立刻亮了,往饭桌上一扫口水差点滴出来。

    这都是他回金沙后日思夜想的酒菜啊!

    盛二郎皱眉。

    二叔也太不矜持了,刚才还担心苏二弟呢,现在就恨不得扑到饭桌上去了。

    盛三郎笑呵呵道:“大哥、二哥,你们也吃啊,尝尝表妹……表妹厨娘的手艺。”

    盛大郎与盛二郎坐下来,尝了一筷子菜之后——筷子再也没停下来过!

    吃得盆干碗净,盛二郎意犹未尽摸着肚子,小声问盛三郎:“三弟,这样的饭菜你常吃?”

    盛三郎点头:“每日都吃啊,我在表妹开的酒肆当店小二呢。”

    盛二郎沉默了。

    盛大郎也沉默了。

    好一会儿后,盛二郎咬牙问:“三弟,你不是在家书上说要干大事暂不回去,以后衣锦还乡?”

第381章 刺探敌情

    盛三郎早在接到父亲要带着两个堂兄进京的信时就想过这般情景,此刻面对盛二郎发自灵魂的质问,眼睛都不带眨的。

    “咳咳,衣锦还乡是早晚的事,现在不是在做准备么。”

    “准备了一身膘?”盛二郎毫不客气揭穿。

    盛大郎则深深看了盛二舅一眼。

    二叔进京时,对祖母和二婶说的话好像与三弟差不多……

    盛二郎也想到了。

    二叔离家时说天子脚下多繁华,看能不能寻到机会把家业做大,到时也好衣锦还乡。

    可把祖母感动的啊,差点掉了眼泪。

    二叔的衣锦还乡与三弟的衣锦还乡该不会是一个衣锦还乡吧?

    盛二舅拿眼风斜了两个侄儿一眼,心道两个臭小子肯定在胡思乱想。

    他和三郎能一样吗?

    骆大都督把盛二舅几人送至大门口,握着盛二舅的手热情道:“舅弟,明日还来啊。”

    盛二舅重重点头:“一准儿来。”

    骆大都督看向由人扶着的苏曜,歉然道:“真是对不住,都是骆府没做好。”

    苏曜虽觉丢了脸,面上还沉得住气:“只是一场意外,大都督这样说就折煞晚辈了。”

    “不,不,确实是骆府的错。”骆大都督一侧头,“负雪——”

    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年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只大白鹅。

    本来一脸云淡风轻的苏曜条件反射后退一步,脸色泛白。

    负雪对着苏曜一躬身:“苏公子,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管好大白,您就原谅大白吧。”

    苏曜快要维持不住温润如玉的形象了,艰难道:“我没有与大白计较……小兄弟带它走吧。”

    负雪露出喜悦的笑容:“多谢公子,公子真是个好人。”

    眼见少年牵着大白鹅走了,苏曜那颗狂跳的心才稳当下来。

    盛二舅同情看了苏曜一眼,对骆大都督道:“姐夫真的太客气了,其实真不用道歉的……”

    看把苏贤侄吓的。

    “我心里过意不去。”骆大都督惭愧道。

    亲自送着盛二舅等人上了马车,骆大都督叮嘱骆笙:“笙儿啊,以后还是把大白看好了,这次咬了那个苏公子倒也罢了,要是咬了你二舅多不好。”

    骆笙语气淡淡:“大白有分寸。”

    骆大都督嘴角微抽。

    这要不是自己闺女,一巴掌就呼过去了。

    一只鹅能有什么分寸?

    然而谁让是亲生的呢。

    骆大都督打量骆笙神情,琢磨出几分意思:“笙儿啊,你现在不待见那个苏曜?”

    骆笙笑笑:“父亲不必留意他,要不是他今日过来,女儿都忘了他的模样了。”

    骆大都督哑然失笑。

    是他想多了。

    盛三郎陪着盛二舅等人去了赁的住处。

    路上盛二郎向盛三郎打听:“那个带着大白鹅来赔礼的少年,是专门养鹅的?”

    “二哥你说负雪啊?那是表妹的面首,不过主要负责养大白。”

    几人默了默。

    苏曜想到对负雪喊的那声小兄弟,脸色有些难看。

    许久后,盛二郎吐出一口浊气:“表妹眼光还真好。”

    难怪一到金沙就盯上了苏二弟。

    看一眼苏曜,再想到负雪,盛二郎心情有些复杂。

    这么说,他以前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表妹应该瞧不上他们兄弟……

    这般一想,不但没觉松了口气,反而有些扎心。

    卫晗这边也得到了盛二舅上门的消息。

    “主子您知道那个苏曜吧?他也去了!”

    苏曜?

    卫晗敛眉。

    石焱怕卫晗没印象,忙提醒道:“就是骆姑娘在金沙时寻死觅活要嫁的那个男人。”

    卫晗看了石焱一眼,对这个说法十分不快。

    骆姑娘为了一个男人寻死觅活?

    他不信。

    “主子,您别不上心啊,卑职从红豆嘴里打听到的。”

    卫晗神情凝重起来。

    “主子,您还要继续静静么?”

    卫晗喝了一口茶,把茶盏往茶几上一放:“替我约骆姑娘出来。”

    骆笙从蔻儿口中得到卫晗约她见面的口信,以为是杀手组织的事有了眉目,欣然赴约。

    二人相见的地方是一间不起眼的小酒馆。

    骆笙记得先前约在这里见面,还是开阳王为了请她帮忙求神医出诊的事。

    “千金坊那些人,问出来什么吗?”骆笙才坐下,就问起来。

    “他们人数不多,个个身手出众,那个朱管事是领头人,这些杀手收钱杀人都听他安排。从一名杀手口中审问出有一本账册,记载了近年来的交易信息。”

    “也就是说,找到这本账册就能知道进京路上买凶追杀我的人,还有买凶行刺流清县令的人究竟是平栗,或是其他人?”

    卫晗颔首。

    “那本账册莫非在朱管事手里?”

    “如果没有被销毁,朱管事应该掌握着账册的下落。”

    骆笙听得蹙眉。

    她留朱管事在身边盯着,是因为朱管事是镇南王府旧人,她想寻出关于镇南王府的蛛丝马迹。

    可要是搜查那本账册,便会打草惊蛇。

    卫晗语气一转:“从这些杀手口中得到的讯息虽不多,但我推测朱管事与某方势力另有关联。如今这些杀手全被控制,朱管事一时半会儿掀不起风浪,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王爷如何有这些推测?”

    “一名杀手供述他偶然见过朱管事与一人产生争执,那人看起来身份在朱管事之上。”

    “若是这样,那就等等看。倘若朱管事背后还有势力,早晚会与他联系。”骆笙垂眸,啜了一口茶。

    正事谈过,卫晗轻咳一声:“骆姑娘,听说你外祖家来人了。”

    “嗯,我二舅带着表兄们进京备考春闱。”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骆姑娘尽管提。”

    骆笙淡淡一笑:“多谢王爷,不过科考这种事靠的还是自身才学,我们给予祝福就是了。”

    见骆笙谈起这个话题态度冷淡,卫晗悄悄放下心来。

    这样看的话,骆姑娘对那位苏公子不怎么上心。

    那就专心喝茶吧。

    回到王府,石焱打听了见面情形语气沉重:“主子啊,骆姑娘这么喜新厌旧,您不得更担心吗?”

    卫晗不想再谈这个令人心塞的话题,并把小侍卫赶了出去。

第382章 上元节

    很快就过年了。

    走亲访友、来往拜年这些不必多提,转眼间就到了上元节。

    一年一度的上元节,吃元宵赏花灯看烟火,是男女老少的欢庆之日。

    骆大都督看着女儿们发了愁。

    上元节啊,少年男女可以公然约会的日子,怎么四个女儿没一个流露出出门逛逛的意思?

    这不行啊!

    骆大都督提着一袋子金叶子,劝长女骆樱:“樱儿啊,你整日窝在院子里绣花当心伤了眼睛,不如让妹妹们陪你出门逛逛,看看花灯,买点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骆樱摇头拒绝:“女儿喜欢清静,就不出门凑热闹了。”

    想一想人挤人的灯会,就不寒而栗。

    骆大都督看向次女骆晴。

    骆晴神情麻木:“女儿身有残疾,在家里挺好的。”

    骆大都督看着次女,心中叹气。

    要说起来,他是有些恼怒次女的糊涂,可如今人变成了这个样子,还说什么呢。

    “不要胡思乱想,伤筋动骨一百天,养一养就好了。”

    骆晴眼帘颤了颤,面无表情道:“多谢父亲关心,女儿会好好养着。”

    她要等父亲把平栗找到,亲口问一问为什么。

    为什么那样无情把她推下马,为什么如此践踏她一颗真心。

    骆大都督心知骆晴的想法,暗道回头还是要叮嘱府上人绝不能把平栗的死讯透露给次女知晓。

    仇恨也是支撑起一个人精气神的一种。

    当然,让次女出门逛灯会是不现实了。

    骆大都督向骆笙投以期待的目光:“笙儿出去玩玩吧,你表哥他们都去。”

    “女儿和表哥们没有太多话说。”

    “呃,那带着你四妹和辰儿出去逛逛也行,说不定就能碰到中意的东西买回来呢。”

    他宁可笙儿出门买个面首回来,也好过窝在家里不出门。

    “家里什么都不缺。”骆笙无情拒绝了骆大都督的提议。

    骆大都督深吸口气,抱着最后一丝期待问:“笙儿啊,没人约你出去吗?”

    开阳王那小子莫非是个死的?

    骆笙想到年前某人干巴巴的邀约,不动声色摇头:“没有。”

    骆大都督在心里骂了开阳王几句,直接把装金叶子的袋子扔给骆玥:“出去玩!”

    骆玥想到姐姐们都不去,自己去也没意思,迟疑道:“可是——”

    骆大都督脸一沉:“可是什么?你一个小姑娘上元节不出去玩,待在家里干什么?”

    长女才退亲,次女伤心又伤身,笙儿……笙儿他从来管不了,难道还管不了小女儿?

    骆大都督拿出父亲的威严,看着骆玥。

    骆玥捧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只好点头应了。

    父亲太奇怪了,怎么还有逼着人出去玩的?

    骆大都督微微松口气。

    总算打发出去一个,以后能不能当上岳父,就看小女儿的了。

    至于其他三个,他指望她们还不把自己愁死。

    天色将晚,外面灯火如昼,人山人海。

    骆玥随着盛三郎等人出了门。

    红豆巴巴问骆笙:“姑娘,您真不准备出去啊?灯会上好多俊俏郎君呢。”

    “想出去玩?”

    红豆大大方方点头:“想。”

    出去玩多有意思啊,以前姑娘没事就带他们上街玩,别提多威风了。

    说起来还是很怀念那些日子的,好在有美食抚慰,算是弥补了遗憾。

    “去玩吧,多带些银钱。”

    红豆眼一亮:“多谢姑娘。”

    “蔻儿也去吧。”

    蔻儿有些迟疑:“婢子和红豆都不在,就没人伺候姑娘了,这怎么行呀。”

    骆笙笑了:“这么多丫鬟呢,还怕没人伺候我?你们去玩吧,等到十八酒肆又该开业了。”

    红豆与蔻儿对视一眼,心生警惕。

    觊觎她们位子的小蹄子可太多了,就玩这一天,不能再多了。

    两个丫鬟结伴出门了,骆笙随意拣了一本书打发时间。

    酒肆歇业这么多天,等到正月十八开门,萧贵妃那里应该要来人了。

    永安十八年的春夏,或许会很热闹。

    皎月如银盘,挂上了天空。

    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挂了彩灯,街上花灯更是连绵不绝,亮如白昼。

    卫晗走出开阳王府,漫无目的走在灯会上。

    前方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卫晗脚步微顿,准备往清净处走。

    石焱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忙道:“主子,您知道那边为啥这么热闹不?”

    卫晗看着他。

    “那边猜灯谜呢,刚刚卑职跑过去瞧了一眼,那位苏公子猜出了去岁上元节悬而未决的两道灯谜,过了今晚估计要名扬京城了。”

    元宵灯会本就是天家鼓励的活动,猜灯谜更是少不了的乐子,商贩们借着猜灯谜赚些银钱不说,高门大户亦会凑个热闹出灯谜并许以彩头。

    天家每年都精心准备三道灯谜,猜中的人无疑会大出风头,而这也成了才子们较劲比拼的一场盛事。

    去年上元节天家的三道灯谜是大儒王茂出的,难倒了无数才子,只有一道被林疏猜了出来。

    今年天家新出的三道灯谜,去年未猜出的两道还在其中。

    卫晗举步走过去,才走近就听人们热切议论着苏曜猜出灯谜的事。

    “那是哪家公子啊,竟然没听说过。”

    “我听有人喊他苏公子。”

    “看到苏公子旁边那个略圆润的年轻人了么,那是骆姑娘的表兄,我在有间酒肆见过的。看他与苏公子挺熟络,我猜苏公子是南边来的才子,进京赶考的。”

    “要是这样,那苏公子春闱定然高中啊,看来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头该换人了。”

    ……

    卫晗只瞥了一眼那个众星捧月的清雅男子,视线就落在旁处。

    他看到了红豆与蔻儿。

    那个瞬间,欢喜情不自禁从心底溢出来,犹如烟火照亮了心房。

    骆姑娘原来来了!

    卫晗嘴角微扬,大步往那里走去。

    石焱也看到了红豆二人,走在卫晗身后嘀咕着:“咦,骆姑娘带着红豆与蔻儿出来逛花灯,竟然也没说一声。”

    卫晗扬起的嘴角一僵,脚步慢下来。

    他先前约骆姑娘上元节逛灯会,骆姑娘说不出门,而现在却自己来看。

    要是这样,似乎不该高兴……

第383章 相思

    卫晗走过去,才发现不见骆笙身影。

    “骆姑娘呢?”他问。

    红豆脆生生回道:“我们姑娘没有出来。”

    听到这话,卫晗一时说不清该高兴,还是失落。

    最终还是失落多。

    能见到人才是最实在的。

    红豆环顾一下,好奇问道:“王爷一个人来看灯啊?”

    站在卫晗身后的石焱;“……”他这么大个块头不算人?

    卫晗颔首:“嗯,一个人。”

    红豆笑呵呵道:“可惜我们姑娘没来,不然能和王爷做个伴呢。”

    卫晗忽然觉得眼前的红衣小丫鬟十分顺眼,至少比跟在他身后的侍卫强多了。

    另一方,盛二郎眼尖看到了红豆,拿胳膊肘捅了捅盛三郎:“三弟,你看那个穿红衣的小姑娘,是不是表妹的丫鬟红豆?”

    盛三郎看了看,有些纳闷:“是红豆没错。红豆和蔻儿都出来了,怎么不见表妹?”

    “与红豆说话的男子是——”

    盛三郎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哦,那是开阳王,估计是看到红豆她们以为表妹来了。”

    开阳王?

    盛二郎立刻与盛大郎对视一眼。

    苏曜亦不动声色看过去。

    “三弟,我怎么记得当初表妹去咱家,就是因为得罪了开阳王?”

    盛三郎笑呵呵道:“开阳王每日都去表妹开的酒肆吃酒。”

    盛二郎登时明白了:“难怪呢。”

    吃人嘴短,自然不好再计较。

    只有苏曜自从第一次登大都督府的门被大白拧了,以养伤为名没再去过,完全不解其意。

    盛二郎同情拍了拍苏曜肩膀:“苏二弟,等表妹的酒肆过了上元节开业,你就知道了。”

    苏曜待要细问,突然一物向他飞来,下意识伸手接住才发现是一只香囊。

    抛香囊的少女见他接了,立刻发出兴奋的尖叫。

    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无数香囊、帕子飞过去,一阵香雨把苏曜包围。

    骆玥默默躲到盛三郎身后,揣着沉甸甸的一袋金叶子叹口气。

    就说不和姐姐们一起出来没意思,居然还有被飞来的香囊、荷包砸到的危险。

    卫晗往这个方向瞥了一眼,大步走向某处猜灯谜的摊子。

    “主子您要猜灯谜?”

    卫晗微微点头。

    “是要把得来的花灯送给骆姑娘吗?”

    卫晗没有否认。

    石焱默了默,试探着提议:“主子,您要不要去猜点有难度的?”

    这就是一个普通灯谜摊子啊,而花灯的精美程度是与灯谜的难度息息相关的。

    没看人家苏公子猜出天家的灯谜,得了两盏华丽非凡的琉璃灯吗。

    卫晗睨了石焱一眼,没有理会这个提议。

    凡事量力而行,有难度的他猜不出来。

    摊子上摆出的花灯确实比较普通,唯独一只老虎灯引起了卫晗兴趣。

    他看了看老虎灯上的谜面:四面山溪虾戏水。

    略微想了想,便有了答案。

    “谜底是思。”

    摊主笑着竖起大拇指:“您猜对了。”

    石焱默默两眼望天。

    他觉得他要努力一下也能猜出来。

    摊主把老虎灯交到卫晗手里,说着吉祥话。

    卫晗冲石焱点点头。

    石焱给摊主掏赏钱的时候,卫晗大步向红豆所在的方向走去。

    红豆见卫晗提着造型可爱的老虎灯走来,有些惊喜:“王爷的老虎灯是给我们姑娘的吗?”

    “嗯。”卫晗把老虎灯递了过去。

    红豆欢喜接过来。

    卫晗见小丫鬟挺满意,心情颇好。

    红豆喜欢的话,想来骆姑娘也会喜欢的。

    不远处,盛二郎看到这一幕下巴险些掉下来,猛拽盛三郎衣袖:“三弟,开阳王给表妹的丫鬟送花灯。”

    盛三郎瞄一眼,大大咧咧道:“肯定是给表妹的。”

    就红豆那丫鬟又凶又能吃,谁想不开给她送花灯啊。

    这可是他在酒肆无数次与红豆抢食败下阵来得出的血泪教训。

    盛二郎神色微妙:“三弟,表妹与开阳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盛三郎想了想,道:“现在应该是酒客与酒肆东家的关系吧。”

    “酒客还给酒肆东家送花灯?”盛二郎觉得弟弟有些蠢。

    盛三郎不以为然道:“二哥要是知道有间酒肆吃一顿的价钱就不觉得奇怪了,我是亲眼瞧着开阳王与表妹打好关系后有赠菜的。”

    看着圆润的堂弟,盛二郎不想再说什么。

    三弟傻成这样又胖成这样,以后娶妻很艰难啊。

    红豆逛灯会肚子吃得滚圆,又得了花灯,心满意足问蔻儿:“咱们回去吗?”

    蔻儿心情就没红豆好了。

    开阳王居然把给姑娘的花灯交给红豆,不交给她。

    明明她比红豆细心又可靠,开阳王连这点识人的能耐都没有,真的不行。

    “回吧,光看那个苏公子大出风头一点意思都没有。”蔻儿心情差,就迁怒到不相干的人身上,“亏得咱们姑娘想明白了,苏公子那样的人不行呀,大庭广众之下乱出风头,引得那么多小娘子尖叫,这不是招蜂引蝶么。”

    红豆难得与蔻儿意见一致:“是啊,这种人给咱们姑娘当面首都不行。不说了,早些回府吧。”

    骆笙看了一阵子书,走至窗前看悬在空中的那轮圆月。

    上元节,是新的一年第一个月圆之夜。

    她记得每年的上元节镇南王府都会很热闹。

    父王、母妃会带着她们姐妹登楼赏灯,接受南阳城百姓的敬仰。

    后来两个姐姐远嫁京城,陪着父母登楼赏灯的就只剩她一人。

    母妃说要把她嫁到近处,每逢年节至少能见到一个女儿。

    门外传来动静,骆笙孤零零立在窗边,向门口望去。

    红豆与蔻儿一前一后走进来。

    “姑娘,您在赏月呢,看婢子给您带了什么来。”红豆举起手中花灯,快步走过去。

    骆笙看了看红豆提着的老虎灯,微微笑了笑:“花灯不错。”

    “是开阳王猜灯谜得来的,让婢子转交给您。”

    骆笙笑意微凝,看了一眼花灯。

    花灯穗子下还挂着谜面,上面写道:四面山溪虾戏水。

    几乎没有思索,骆笙便想到了谜底:这是一个“思”字。

    想到答案的同时,骆笙黛眉就拧了起来。

    开阳王是说在想她?

第384章 委屈

    骆笙很快否定了这种猜测。

    凭着几次自作多情的经验,是她想多了。

    比起想她,开阳王应该是盼着酒肆开业了。

    “姑娘不喜欢吗?”红豆看看憨头憨脑的老虎灯,越瞧越稀罕。

    开阳王比那劳什子苏公子强多了,送的东西一点不花哨。

    “还算有趣,挂起来吧。”

    红豆笑盈盈应了,提着花灯去挂到廊檐下。

    蔻儿则讲起了灯会上的见闻。

    “那个苏公子在灯会上大放异彩,很多小娘子都向他抛香囊手帕……”

    骆笙静静听着,牵了牵唇角。

    这样说来,苏曜也算打出名号了,以后京城才子就有了他一席之地。

    不得不说此人很会推出自己。

    对于苏曜,骆笙心中存着一分警惕,但没有证据也只能是怀疑,甚至是自己想多了也不一定。

    所以对此人暂时静观其变,真正让骆笙放在心上的还是酒肆。

    酒肆开业了,想见一些人、办一些事就方便了。

    正如人们所料,一场元宵灯会,金沙苏公子的名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开,才名直接盖过林疏。

    苏曜再递帖子登那些高官大儒的门就变得轻而易举,门人皆笑脸相迎。

    据说出那三道灯谜的大儒王茂还主动见了苏曜。

    一时间,金沙苏公子风头无两,成了进士及第的热门人选。

    这些热闹完全没有影响到骆笙,到了正月十八,随着炮竹声响有间酒肆重新开业了。

    骆笙带着秀姑等人早早来了酒肆,为晚间的开门做准备。

    才过晌午,阵阵肉香就开始往外飘,勾得行人垂涎欲滴,向酒肆投去愤怒的目光。

    那么好吃,那么贵,这真是一家丧天良的黑店!

    兜里空空,行人只好掩鼻加快脚步远离。

    离着开门尚早,卫晗便踏入了酒肆,看到柜台边那道熟悉的身影,那颗自从酒肆歇业就空荡荡的心突然就安定了。

    石焱是跟在卫晗身后进来的,进来后闻着大堂里飘着的肉香味那颗心也踏实了。

    酒肆歇业,他要回王府过年,这也太残忍了!

    这才二十多天,他腰带都松了。

    还好年后主子让他继续来酒肆做事,要是把他留在王府——不敢想,一想就窒息。

    “王爷今日来得很早啊。”红豆笑盈盈问好。

    卫晗微微点头,走向柜台边。

    来得早,就能早些见到骆姑娘。

    他冷静了那几日,认真想过了,他学不会花言巧语改变骆姑娘疏远的态度,唯一有的便是一颗真心。

    他会一直对骆姑娘好,说不定哪日骆姑娘就愿意心悦他了。

    等到两情相悦时,他就把骆姑娘娶回家。

    想一想那个可能,就觉得这些等待都是值得的。

    “骆姑娘,新年好。”

    骆笙弯唇:“王爷新年好。”

    卫晗拉过不远处的凳子坐下,把一物递过去。

    骆笙看着做工精美的朱漆匣子,有些疑惑:“这是——”

    “新年礼物。”

    骆笙没有接,客气道:“王爷不是送了老虎灯么。”

    “那是上元节的礼物,这是新年礼物。”

    迎着对方期待的目光,骆笙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金光灿灿,是打成十二生肖造型的一匣金锞子。

    骆笙默了默。

    这新年礼物还真实惠。

    “平白无故——”

    卫晗打断骆笙的话:“只是朋友间一份小礼物,对骆姑娘与我都算不得什么。”

    骆笙听卫晗如此说,大方收了下来。

    正如开阳王所说,一匣金锞子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来回推辞反而矫情,大不了等一会儿让秀姑专门给开阳王做几道小菜就是了。

    见骆笙把礼物收下,卫晗扬唇笑笑,从袖中摸出个素面荷包递过去。

    “这是——”

    上元节礼物收了,新年礼物也收了,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名目了。

    “压岁钱。”

    骆笙捏着鼓鼓的荷包愣了。

    开阳王给她压岁钱?

    钱不钱的其实不重要,毕竟她与开阳王都不是差钱的人,但开阳王给她准备压岁钱,不是太奇怪了吗。

    “王爷送我新年礼物已经够了,没必要给压岁钱……”

    卫晗一本正经给出理由:“我比你大。”

    骆笙怀着奇特的心情收起了压岁钱。

    来自开阳王的压岁钱,骆姑娘在大街上扯掉开阳王腰带时大概是怎么都想不到的。

    另外,新年礼物送的金锞子,压岁钱是一沓银票,开阳王觉得她多爱财?

    “红豆,去厨房装些点心,沏一壶茶来。”

    卫晗不由扬起唇角。

    看来骆姑娘喜欢他的礼物,也不枉想了好些日子。

    很快精致诱人的糕点就摆上来。

    骆笙亲自倒了一杯茶给卫晗:“王爷先喝茶吧,我去厨房看看。”

    “好。”卫晗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厚厚的棉门帘后,这才垂眸喝茶吃点心。

    厨房里热气腾腾,秀月正在忙碌着。

    “秀姑,有没有做花生酥?”

    秀月笑道:“姑娘放心,早做好了。”

    “那就好,从今日起每天做这道花生酥,直到宫里来人。”

    秀月点点头,揭开锅盖从大锅中捞出大块羊肉放在案板上切成块状。

    今日的主菜是水盆羊肉。

    比起猪肉的油腻,过年的时候自然是肉质细嫩的羊肉吃着爽口。

    特别是肉烂汤清的水盆羊肉配着烧饼吃,搭上辣子酱、青蒜、酸萝卜等小菜,滋味妙不可言。

    骆笙闻着香气回到大堂,便见萧贵妃身边的窦嬷嬷进来了。

    向卫晗与骆笙问过好,窦嬷嬷笑道:“闻着好香,不知道做了什么菜?”

    “水盆羊肉。窦嬷嬷等叫花鸡的工夫可以尝尝。”

    窦嬷嬷迟疑了一下。

    一般来说,她这样的人是不该在外头乱吃的。

    然而实在太香了,还越来越香……

    窦嬷嬷不由点了头。

    热气腾腾的水盆羊肉摆在了窦嬷嬷面前,白瓷碟里装着两个烤得金黄撒着白芝麻的烧饼,另有一碟辣子酱,一碟青蒜,一碟酸萝卜。

    卫晗默默看着骆笙。

    骆笙微笑安抚:“窦嬷嬷赶时间,王爷不急的话还是等酒肆开门再吃吧,那时候菜品都准备好了。”

    卫晗委屈看着骆笙。

    谁说他不急了,他只是守着骆姑娘定的规矩而已,谁知一个老嬷嬷居然就能让骆姑娘破例。

第385章 花生酥

    承受着开阳王散发的冷气,窦嬷嬷照样吃得香。

    开阳王深得帝宠不错,可她们娘娘也深得帝宠啊,堂堂王爷还能为了一口吃把她一个老嬷嬷怎么样?

    难得出宫一趟,又已经吃上了,那必须吃好才划算。

    等窦嬷嬷把一盆鲜美的羊肉吃完,又找红豆讨了青盐等物漱了口,包裹在泥壳中的叫花鸡就被装好提了过来。

    与叫花鸡一起的,还有一小盘花生酥。

    有了上次送红枣糕的先例,再加上刚才的水盆羊肉吃得实在满意,窦嬷嬷没有多问便把食盒接过来,心情愉悦回了宫。

    玉华宫里暖气融融,萧贵妃懒洋洋倚在美人榻上,欣赏着歌舞。

    “娘娘,窦嬷嬷回来了。”

    萧贵妃微微点头,示意把人带进来。

    窦嬷嬷提着食盒轻轻走在华丽的盘金丝毯上,离着萧贵妃尚有一段距离便屈膝行礼:“娘娘,奴婢回来了。”

    “宫外可热闹?”萧贵妃没有急于让宫婢接过窦嬷嬷手中食盒,漫不经心问道。

    每月一次的叫花鸡,一旦成了惯例,念想就淡了。

    不过萧贵妃觉得听窦嬷嬷讲一讲宫外的事,还算有些意思。

    窦嬷嬷便讲起出宫后的见闻,讲到有间酒肆,特意提到了开阳王。

    萧贵妃浓密的睫毛微颤,露出一丝兴味:“你去时开阳王就已经在那里了?”

    “是,奴婢瞧着开阳王与骆姑娘很熟络。”

    萧贵妃眯眼回想了一下在北河围场时的情形,勾了勾唇角。

    都说骆姑娘任性无脑,是个草包,在她看来却是个有手段的伶俐人。

    萧贵妃冲宫婢抬了抬下巴。

    宫婢走过去,从窦嬷嬷手中接过食盒呈上来。

    每次出宫都要带回来的叫花鸡自然没有引起萧贵妃注意,她把目光落在那盘花生酥上。

    “这是有间酒肆的点心?”

    窦嬷嬷忙点头:“正赶上新做了花生酥,骆姑娘让奴婢给娘娘带些来尝尝。”

    “骆姑娘倒是有心。”萧贵妃漫不经心说了句,拈起一块花生酥。

    负责试菜的宫婢忙阻止:“娘娘,让奴婢先尝尝吧。”

    萧贵妃把花生酥放下,点了点头。

    关乎安危,她自是没必要冒险。

    等宫婢试过,萧贵妃拈起一块花生酥尝了尝,笑道:“比宫里做得好吃,骆姑娘的厨娘是个有能耐的。”

    有间酒肆这边,红豆奉了骆笙的吩咐把窦嬷嬷送出去,好一阵子才回来,一进大堂就欢快喊道:“姑娘,斜对面新开了一家脂粉铺。”

    卫晗捏着茶盏,心中一动。

    新开了一家脂粉铺红豆就高兴成这样,莫非骆姑娘喜欢胭脂水粉?

    他不由去看骆笙反应。

    骆笙毫无反应。

    红豆还在欢喜说着:“婢子进去瞧了,里面东西还挺齐全,特别是香露有十余种味道,还有姑娘惯爱用的呢,不过婢子瞧着品质没有姑娘用的好,就没买。”

    蔻儿忍不住道:“既然品质一般,你兴奋什么呀?”

    红豆白她一眼:“铺子里最好的香露只比姑娘用的差一点点,姑娘不用,咱们还不能买来用着玩吗?再说了,关键不是买什么,是没事可以去逛逛。”

    蔻儿一听也对。

    等着酒肆开门的时间,有这么一家脂粉铺子逛逛打发时间也不错。

    骆笙笑了:“那你们两个去逛逛吧。”

    两个丫鬟应了,结伴欢欢喜喜逛脂粉铺子去了。

    石焱摇摇头:“蔻儿刚不还嫌红豆浪费时间,怎么转眼就高高兴兴跟着去了?”

    埋首账册中的女掌柜抬头,笑呵呵道:“三火啊,这就是你不懂女孩子心思了,逛成衣坊、银楼、脂粉铺子这些地方怎么能叫浪费时间呢?看别人逛那叫浪费时间,自己去逛那叫打发时间。”

    石焱眼神发直,看向自家主子。

    女孩子心思都这么复杂吗?

    卫晗看着一脸茫然的小侍卫,心情亦有些复杂。

    这么看来,石焱懂得并不比他多多少。

    等到酒肆开门的时间快到了,红豆与蔻儿各捧着一堆东西回来了。

    石焱等人自然被无视了,红豆喊道:“掌柜,秀姑,你们快来,给你们买了礼物。”

    女掌柜脸上的欣喜掩不住:“还有我的?”

    虽说自从跟了东家月钱丰厚,可过大年收到别人的礼物心情完全不一样。

    秀月慢吞吞从后边走进大堂。

    “秀姑,快来挑香露,我们一样买了一瓶,看你喜欢什么味道的。”红豆热情喊着。

    秀月看骆笙一眼。

    她这个年纪,又毁了容,对女子喜欢的这些玩意儿早失去了兴趣。

    “去挑挑吧,是红豆她们的心意。”

    秀月这才走过去,拿了一瓶茉莉味的香露。

    很快酒肆开门的时间到了,酒客鱼贯而入,很快把大堂坐满。

    盛大郎兄弟拉着苏曜过来时,发现已经没位子了。

    招呼三人的是盛三郎。

    “大哥,我不是跟你们说过酒肆生意好,要早点来。”

    盛大郎好脾气笑笑。

    盛二郎皱眉:“不就是按着你说的点儿来的,谁想到就坐满了。三弟你赶紧给找个地方,苏二弟还没吃过呢。”

    他们与苏二弟这么好的关系,想一想这些日子苏二弟连一次都没吃到过,心里过意不去啊。

    然而苏二弟谪仙一样的人,在大都督府被鹅给咬了,短时间内不愿再去也是能理解的。

    盛三郎露出为难的表情:“目前都坐满了啊,没办法腾地方。”

    盛二郎刚挑眉,盛三郎就道:“看到最东边那桌的两位老者吗,一个是刑部尚书,一个是工部尚书,邻桌是林祭酒带着孙子,这边是大理寺卿……哦,靠窗边的开阳王你也认识,二哥你说让谁腾地方?”

    盛二郎摸摸鼻子,不吭声了。

    别说让人腾地方了,他站在这里都觉得太有勇气了。

    表妹开的是一间什么酒肆啊?

    “三弟,这里就不是平头百姓来吃的地方吧?”

    盛三郎呵呵笑:“寻常百姓也有,不过吃了两顿破产了,现在在酒肆劈柴呢。”

    三人:“……”

    盛三郎低声道:“我看开阳王快吃完了,要不你们先等等吧。”

    三人点头应了。

    卫晗耳力好,又叫了一份水盆羊肉,一直吃到酒肆打烊。

第386章 卫丰成亲

    天渐渐转暖,很快就进入了二月。

    永安十八年的二月,对大周人特别是京城人来说,意义格外不同。

    这可是三年一度举行会试的日子。

    从二月初九开始,一连三场,每场三日,到二月十七考试结束,接下来杏榜一出,热热闹闹的榜下捉婿就开始上演了。

    再到四月举行殿试,又有状元游街的热闹可瞧。

    可以说每逢举行春闱的年份,从春到夏的热闹就被承包了,整个京城都会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

    就在万众瞩目的会试拉开序幕之际,平南王府迎来一场婚礼。

    平南王世子卫丰与太仆寺少卿王家的三姑娘成婚了。

    张灯结彩的少卿府上,一身大红嫁衣的王三姑娘被围在中间,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喜悦。

    她抬眼看了看被挤到外头的两个姐姐,弯唇笑道:“没想到小妹出阁在先,以后家中长辈就拜托两位姐姐替我尽孝了。”

    王二姑娘淡淡道:“我们自会尽该尽的孝道,至于三妹这一份,还是三妹自己来才好。”

    王三姑娘眼神微冷,抿了抿唇。

    见王三姑娘不快,同族的婶子、姐妹等人立刻数落起王二姑娘。

    “二娘,你这样说可不对,你与世子妃是亲姐妹,合该互相帮衬着。”

    “就是呀,三姐成了世子妃,以后咱们参加宴会都脸上有光呢。”一名粉衣少女看着王二姑娘的眼神带着几分不满。

    三堂姐这么有出息,她们这些王家姑娘都能跟着沾光,偏偏二堂姐见不得人好,实在太小心眼了。

    王二姑娘气得不行,好在这么多年在继母手里讨生活,隐忍功夫还是有的,抿唇道:“我也没说什么,只是想着三妹就嫁在京城,从平南王府到少卿府半个时辰都用不了,哪里需要我们替她尽孝。让谁替都不如自己尽孝有心意,三妹你说是不是?”

    王大姑娘悄悄拉了拉王二姑娘衣袖。

    王三姑娘一张俏脸沉了沉,旋即展颜:“二姐说得是,小妹记住了。”

    等她在王府站稳脚跟,看看王二有什么好下场。

    迎亲队伍到了,在喜庆的唢呐声中,王三姑娘由族兄背着上了花轿。

    目送迎亲的队伍远去,立在角落里的王二姑娘冷笑:“真是小人得志。”

    王大姑娘拍拍妹妹的手:“二妹,不必计较这些。”

    王二姑娘不忿:“虽说大姐不稀罕这门亲事,可真要说起来分明是三妹抢去的,她没有愧疚之心就罢了,还在大姐面前耀武扬威,想想就叫人气闷。”

    “那要是三妹没有抢,我只好嫁过去,二妹怎么想?”

    王二姑娘讷讷道:“自是替大姐着急了。”

    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大姐若是不愿却不得不嫁过去,就太委屈了。

    王大姑娘笑了:“这不就是了。我与三妹皆大欢喜,至于其他,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人清楚最想要什么,得到了最想要的已是幸事,失去某些东西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

    “大姐说得对。”

    王大姑娘挽住妹妹的手,笑道:“三妹出阁,长辈们高兴赏了不少银钱,回头我带二妹去有间酒肆吃酒吧。”

    想一想那间给她们姐妹带来温暖的酒肆,姐妹二人的心情皆明快起来。

    天色将晚,稀薄晚霞浮在天边,拜过堂的王三姑娘端坐在喜房中,怀着羞涩期待的心情等着良人到来。

    这一等,就等到夜深。

    带着酒气的卫丰走进来,挥退了丫鬟婆子,大步走至喜床前。

    喜帕是在出去向宾客敬酒前就挑开的,合卺酒也喝过了,走至床前的卫丰看到的就是一张艳若桃李的脸。

    喝得半醉的男人盯着那张俏脸,定定看了一瞬。

    他心中浮现一个念头:脸上抹了这么厚的脂粉,瞧着与那个少年又不像了。

    这么一想,顿觉索然无味。

    卫丰把鞋子一甩,直接倒在了喜床上。

    端坐在床沿正紧张激动的王三姑娘一愣,再看新郎官已经闭上了眼睛,响起了轻微鼾声。

    这是喝多了?

    看着鼾声渐响的新郎,不甘油然而生。

    这是花烛夜,难道就这么过了?

    王三姑娘在母亲的支持下从小处处打压两个姐姐,隐忍功夫是没怎么练过的。

    当然,她也有讨喜的地方,便是嘴甜活泼。

    也正是这份活泼,让她做不到逆来顺受。

    王三姑娘微微倾身,喊道:“世子,您醒醒。”

    这般喊了几声,卫丰睁开眼睛,含糊问道:“有事?”

    王三姑娘被对方冷淡的语气刺痛了一下,忍着委屈道:“世子,累了一天,您洗洗再睡吧。”

    作为新嫁娘,主动提洞房花烛自是开不了口,王三姑娘觉得话中暗示已十分明显。

    “累了,明日再洗。”卫丰再次合上眼睛。

    王三姑娘抿了抿唇,柔声道:“世子,您这样睡不舒服,还是起来洗洗吧——”

    “你好烦!”卫丰眼都没睁斥了一句,翻过身去。

    王三姑娘不可置信颤了颤眼帘,用力咬唇。

    那日在大福寺,明明是世子看中了她,大婚之夜怎么会这样?

    看着男子被酒意染红的脸,王三姑娘默默安慰自己:世子是喝多了。

    又等了等,确认新郎官酒醒无望,王三姑娘只好卸下钗环妆扮,脱去外裳,委委屈屈在卫丰身边躺下来。

    卫丰不适皱了皱眉,下意识伸手推了推,推到一个柔软的身体。

    王三姑娘目露惊喜:“世子。”

    近在咫尺的男子攸地睁开眼,直勾勾看着她。

    王三姑娘一颗心急促跳动,娇羞一笑。

    “你怎么睡这里?”

    王三姑娘笑意一滞:“世子忘了,今日是我们大喜之日。”

    她不睡这里睡哪里?

    卫丰似乎酒醒了些,不快道:“两个人睡一张床太挤,我不习惯,你去睡外间吧。”

    王三姑娘脸色一白,震惊道:“世子,我若去外间睡,让丫鬟婆子看到如何是好?”

    卫丰想到消息传到平南王妃耳中的麻烦,觉得新妇的担忧也有道理,打了个酒嗝道:“也是,那你就打个地铺吧。”

    王三姑娘浑身一震,一口血险些吐出来。

第387章 春来

    不提平南王府娶了新妇带来的变化,经过一连九日考试,无论是盛大郎、盛二郎,还是苏曜,都脱了一层皮。

    人瘦了,也蔫了。

    骆大都督特意在有间酒肆犒劳饱受摧残的侄儿们。

    等着上菜的工夫,骆大都督笑眯眯问:“考得怎么样啊?”

    苏曜正常发挥,料想考得不错,然而他来吃饭算是顺带的,自然不便抢答。

    盛大郎与盛二郎则觉得这个问题让人有点窒息。

    骆大都督浑然不觉给侄子们带来的压力,又抛出一个尖锐问题:“这届会试的题目难不难啊?”

    盛大郎与盛二郎:“……”

    “盛府书香门第,你们榜上有名肯定没问题,就看名次如何了。”

    一连三个直击灵魂的问题抛出来,稳重如盛大郎都开始脸色发青。

    盛二郎抖着嘴角,很想问骆大都督一句:表妹们什么时候嫁出去啊?

    好在这时候上菜了,几人如蒙大赦,筷子飞舞。

    骆大都督吃个半饱,看着埋头苦吃的几人笑呵呵问:“大郎,你们知道每当杏榜贴出后这边的传统吗?”

    传统?

    侄儿们茫然望着姑父。

    骆大都督摸着短须道:“榜下捉婿挺流行的。”

    盛三郎眼一亮:“不错啊,不用费心就得一大家闺秀为妻,弟弟提前恭喜哥哥们了。”

    几道凌厉目光登时射向盛三郎。

    骆大都督好心解释道:“榜下捉婿的不只大家贵女,还有土财主家的姑娘,说不准膀大腰圆还一脸麻子……”

    几人:“……”

    大都督是想让他们少吃点,好吃独食吗?

    唯独盛二舅看一眼圆润的儿子,发出羡慕的轻叹。

    可恨他儿子不学无术啊,要是能被榜下捉了去,省了多大的心。

    盛二郎忍不住道:“姑父,这种恶习就没人管吗?”

    膀大腰圆?麻子?

    京城这么可怕吗?

    “怎么是恶习,这叫雅事。不过你们若是不想这般解决婚姻大事,那日打发下人去看榜就是。”

    看着侄儿们小鸡啄米般点头应了,骆大都督笑眯眯喝了一口酒。

    这番话与其说是提醒侄儿们,倒不如说是未雨绸缪。

    这些日子他冷眼瞧着,盛家三个侄儿都还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万一哪个能给他当女婿呢。

    让别人榜下捉走了怎么行。

    至于苏曜,骆大都督连个眼风都没给。

    笙儿现在看不中他了,但与笙儿有过牵扯的男子也不能配给别的女儿。

    要是哪个闺女这么不懂事,他可不答应。

    既然这样,看他作甚。

    蔻儿走进来,在骆笙耳边低语几句。

    骆笙起身:“父亲,二舅,你们慢吃,有个朋友来了,我去见见。”

    “去吧。”

    见女儿走得毫不留恋,骆大都督默默叹气。

    看来三个侄儿笙儿一个没瞧上。

    骆笙出了雅间走下楼去,就看到许芳等在大堂。

    为了抢占雅间,骆大都督特意早来了,此时还没到上客的时候,只有卫晗坐在窗边默默喝茶。

    饶是如此,许芳难免局促。

    长春侯府被弹劾,继母被休,她心中虽痛快,这一路走来却承受了不少异样目光。

    对此她早有准备,毕竟长春侯府年前那场风波不怎么光彩。

    骆笙冲卫晗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开口邀请:“许大姑娘,我们去院中坐坐吧。”

    许芳本就有话要说,自是立刻应了。

    卫晗目送二人去了后院,不觉捏紧茶杯。

    春天到了,柿子树是不是该发新芽了?

    二月中下旬的柿子树,其实还光秃秃的,好在有青春可人的少女为这份沉闷平添了一抹色彩。

    “大姐,你怎么来了?”许栖轻松提着斧头,皱眉问许芳。

    莫非在侯府受了委屈?

    许芳看着肤色微黑却有了精气神的弟弟,大感欣慰。

    “来看看你。”

    许栖板着脸道:“没事就回去吧,我都不是长春侯府的人了,没什么好看的。”

    父亲,不,那个男人的绝情他领教到了。

    天知道哪怕他沦落到在酒肆劈柴,内心深处也生出过那个男人回心转意,找他回去的念想。

    可无情的事实往他脸上甩了个响亮的耳光。

    他回不去了,也不稀罕回去了。

    在女魔头手下虽艰难,好在伙食不错,在不能带着厨娘离开之前,他哪都不想去。

    大姐总来找他,受了牵连怎么办?

    许芳笑道:“也是来找骆姑娘,那大弟你继续劈柴吧。”

    眼见骆笙与许芳一起进了屋,许栖脸色发黑,一斧头重重劈下去。

    说好的来看他,就说了两句话就跟着女魔头走了?

    屋中简洁干净,热茶是一直备着的。

    骆笙倒了两杯茶,递给许芳一杯:“许大姑娘有事就说吧。”

    许芳握着微烫的茶杯,渐渐红了双颊,轻声道:“我的亲事定下来了。”

    骆笙目露欢喜:“那恭喜了,不知定的哪家?”

    许芳微红着脸道:“是将军府徐家的小公子。徐将军是我表姨夫的旧属,表姨出面替我做的媒。”

    骆笙想了想,笑道:“徐将军带幼子来酒肆吃过饭,那位徐公子相貌堂堂,谈吐也不错。”

    品行究竟如何,那就不是看表面能知道的了。

    不过宁国公夫人真心疼爱许芳,许芳娘家又靠不住,对她的婚姻大事应该会谨慎。

    单论家世,自幼丧母出身长春侯府的外甥女能嫁到将军府徐家算是一桩不错的亲事。

    这也是她鼓励许芳求宁国公夫人相助的原因。

    有宁国公夫人出面,就等于许芳出嫁后宁国公府愿意当她的靠山。

    男方乐意结这门亲,看的不是长春侯府,而是宁国公府。

    “婚期定了吗?”

    “还没定,说好在下半年。”

    骆笙点点头。

    对于高门大户来说,这已经是很快的速度了。

    “许大姑娘稍等。”

    骆笙出得门去,返回来时把一物交到许芳手中。

    “骆姑娘,这是——”许芳脸上发热。

    骆姑娘难不成现在就给她添妆?

    骆笙笑笑,意味深长道:“许大姑娘亲事定了,便算暂居长春侯府的娇客,侯府上下都会客客气气,以后行事自会方便许多,有些事可以去做了。”

第388章 放榜

    仲春时节,万物已然复苏,路边老树抽出了新芽。

    可是走在长春侯府那条狭长的后巷中,还是能感到阵阵阴冷。

    巷子深处有一户人家,门扉紧闭,少有人经过,正是被休弃的长春侯夫人杨氏的住处。

    守门婆子闲来无聊,搬了小杌子坐在院中晒着太阳嗑瓜子。

    这时突然响起了轻微的叩门声。

    守门婆子诧异挑眉。

    侯爷是个狠心的,自从把侯夫人休了,压根没来过一步。

    二姑娘与两位公子倒是来过一次,她可不敢瞒着,通过按月来送花销之人的口禀报给侯爷,打那之后再没来过。

    这个时候谁会敲门?

    守门婆子把盛瓜子的小竹筐往旁边一放,走过去拉开一条门缝。

    “谁呀?”

    看清立在门外的人,守门婆子吃了一惊:“喜嫂子,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喜嫂子就是每月来送花销的人。

    喜嫂子笑笑:“这不是开春该裁衣裳了,管事让我另送一份银钱来。”

    守门婆子一听,喜不自禁把喜嫂子迎进去。

    “呦,嗑瓜子呢。”看着一地瓜子壳,喜嫂子努了努嘴。

    守门婆子一手拿起装瓜子的竹筐,一手抓着喜嫂子手臂:“走,咱们进屋说。”

    就守着这么个弃妇,连嗑瓜子都是孤单单一人,早把守门婆子憋坏了,每次喜嫂子过来都要拉着聊半天。

    喜嫂子随着守门婆子进了厢房,聊了一阵子把钱袋子递过去。

    守门婆子忙不迭收了。

    这些钱都捏在她手里,给那位用多少还不是她说了算。

    喜嫂子这是给她送钱来了。

    守门婆子抓了一把瓜子塞进喜嫂子手里:“吃瓜子,新炒的瓜子香着呢。”

    喜嫂子把瓜子放下,从怀中摸出一物递过去。

    “这是?”

    喜嫂子往杨氏所在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太太吃惯了山珍海味,如今清粥小菜恐吃不惯,给她带了些好佐料。”

    守门婆子愣了愣,盯着喜嫂子递过来的布包没敢接:“喜嫂子,这,这莫非是——”

    这不会是毒药吧?

    喜嫂子手一翻,一个金元宝落入守门婆子手中。

    守门婆子手心像是被火烧了,一片滚烫。

    当然,金元宝是绝对不会被扔出去的。

    “不是要人命的东西,就是常吃人会糊涂些。”喜嫂子捏了捏守门婆子的手,低声道,“太太与侯爷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侯爷怕太太受不住被休的打击胡言乱语,所以——”

    后面的话喜嫂子没有说,守门婆子却心领神会。

    侯爷有这种担心太正常了,那位现在瞧着眼神就怪渗人的,哪日姑娘、公子们来了,没准就要胡说八道。

    “真的毒不死人?”

    喜嫂子笑笑:“咱们什么关系,我还能哄你不成?再说了,太太毕竟还是姑娘、公子的生母,侯爷怎么会要太太性命呢。”

    守门婆子攥紧沉甸甸的金元宝,点了点头。

    不用背上人命就行,就那位现在的情况,糊涂点说不定更好,她还是做好事呢。

    喜嫂子见事情办成,又留了片刻便告辞离去。

    走在狭长阴暗的巷子里,喜嫂子抬手按了按心口。

    就在心口的位置,藏着一沓银票。

    足足五百两!

    这当然不是侯爷给的,而是大姑娘。

    喜嫂子还能想到大姑娘把银票与那些东西交给她时,她脸上的震惊。

    既震惊大姑娘的行为,更震惊大姑娘哪来这么多银钱。

    不过,谁会与钱过不去呢,这可是五百两银子啊!

    要她做的,不过是以侯爷的名义把那些东西偷偷交给看着杨氏的婆子而已。

    让喜嫂子轻易倒向许芳的还有过年时侯府的捉襟见肘。

    往年过年还能得些赏钱,而今盼了一年,居然连月钱都没按时发。

    侯府这样,能不让人为前程忧心吗?

    而大姑娘可是许诺了,等出阁会让她当陪房。

    喜嫂子抬手抚了抚鬓边绢花。

    将军府可比侯府强多了,能给大姑娘当陪房可是好差事。

    退一万步,就算大姑娘是哄她的,这五百两银票可是实在的。

    幽静的院中,墙角的迎春悄悄开了。

    许芳立在窗边赏花,听到动静回过头去。

    “姑娘,喜嫂子回来了。”红月走过来,把窗关好后禀报道。

    许芳微微点头:“辛苦了。”

    她没有问事情成不成。

    有钱能使鬼推磨,五百两银子砸下去,岂有不成的。

    “姑娘,万一喜嫂子靠不住——”

    许芳笑了:“她难道要向父亲揭发我?那她能有什么好处呢?”

    侯府过年前损失了一万两银子,再往前几个月为了把弟弟从大都督府接回来也损失了五千两,这一万五千两银子一丢,直接导致这个年都要过不下去了,只能勒紧腰带缓发府中上下的月钱。

    就这么个光景,喜嫂子还指望告发了她从父亲那里得赏钱?

    骆姑娘说得对,该放开手脚的时候就不能退缩,自己的事终归要靠自己解决。

    杨氏只是被休怎么够,她和父亲对母亲做的那些事要大白于天下,才能告慰母亲在天之灵。

    许芳想一想骆笙说得那些,就心情激荡。

    真的能等到那一日吗?

    没有遇到骆姑娘之前,她完全无法想象。

    自幼活在胆战心惊中,连平安长大都成了一种期盼,父亲与继母犹如两座险恶的山压在心头,让她不知如何搬动。

    而遇到了骆姑娘,她才发现有些事没有那么难,有些人虽然狠毒,也没有那么大能耐。

    长春侯府后巷发生的这件事犹如一枚小小石子投入湖中,荡了几圈涟漪便消散无痕,京城上下依然沉浸在春闱的热闹中。

    很快就到了贡院放榜之日。

    随着礼部派出的官员前往各处报喜,万众瞩目的会元广为人知,正是那位在上元节大放异彩的金沙苏公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对兄弟格外引人注目,便是盛大郎与盛二郎。

    二人名次虽不算高,却都榜上有名,等过了殿试就是进士了。

    一门双进士,足够光耀门楣。

    更重要的是两兄弟年轻啊,都没娶妻呢。

    据说盛氏兄弟是骆大都督的侄子——

第389章 求证

    骆大都督最近很不爽。

    两个侄儿皆考中了贡士本是件大喜事,可是那些人都什么意思?

    他又不是大郎、二郎的爹,他们没事往他面前晃什么?

    言辞间,还想让他牵桥搭线,撮合姻缘。

    撮合个屁的姻缘,他四个女儿还没着落呢,这些人虎口夺食,是觉得他这个锦麟卫指挥使脾气太好?

    说真的,不是两个侄儿考中了,他都不知道京城这些高门大户有这么多小姑娘等着嫁人。

    啧,竞争压力原来这么大。

    骆大都督约着盛二舅喝酒时,果断拖起那些人后腿:“舅弟啊,大郎他们杏榜提名,挺多人打听他们的情况。”

    盛二舅一听,不知该得意还是心塞。

    盛家子孙有出息,当叔叔的自是与有荣焉,可想想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头疼啊。

    读不进书就罢了,如今还把自己吃得那么圆润,与两个堂兄站在一起,谁能正眼看他?

    “舅弟,我觉得大郎他们的亲事不能操之过急,毕竟你们才来京城,多了解一下再说。”

    盛二舅点头:“姐夫说得是。再说真要议亲,还有母亲、大哥大嫂他们做主呢。”

    骆大都督放下心来。

    离得远好啊,书信往返就好几个月过去了,谈婚论嫁至少一年半载。

    时间还算宽裕,说不准孩子们就能两情相悦呢。

    要是这么久的时间还没发生点什么,那也该死心了。

    骆大都督一颗心安稳了,盛二舅却浮躁了,转头劈头盖脸把盛三郎训了一顿。

    “吃吃吃,再吃就成猪崽子了,相看时人家女方看一眼掉头就走,看你还能不能娶上媳妇。”

    小门小户也就罢了,现在大家贵女可不流行盲婚哑嫁,疼女儿的人家怎么也要让孩子看一眼对方是圆是扁。

    就三郎这样,人家小姑娘看一眼不得哭了?

    盛三郎却委屈得不行:“父亲,您比进京时也胖了不少啊。”

    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胖。

    盛二舅一巴掌打过去:“我这个年纪了,胖点怎么了?你怎么不和你两个堂兄比呢?”

    看看两个侄儿,依然玉树临风的样子。

    盛三郎不服气撇嘴:“儿子也就是比大哥、二哥少个功名。儿子自幼读书不行,您不是早接受了。至于体型,我觉得两位堂兄早晚会追上的。”

    盛二舅眨眨眼,忽然没那么心塞了。

    儿子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随着新科贡士的出炉,有间酒肆的生意更好了些。

    总有些听闻有间酒肆大名觉得在那里做东有面子的人去尝鲜,也算是无知者无畏。

    不过有位贡士带着几位同年坐下后听了价钱强撑着请了客,喜提巨额账单时昏过去了,消息传开后有间酒肆年轻面孔顿时少了许多。

    据说那位贡士事后双眼发直念了许久:我单知道价格贵,可不知道那么好吃,本以为一份水盆羊肉够了,最后吃了八份!

    有间酒肆渐渐恢复如常,卫羌带着心腹太监窦仁来了。

    骆笙有一阵子没见到卫羌了,再见到这个男人,恶心依旧。

    “许久没见骆姑娘了。”卫羌望着换了春衫的少女,眼神深沉。

    那一次出手,不但没有如愿以偿,反而添了隐患,对他来说是不小的打击。

    也因此,这些日子除了必要再没出宫。

    站在酒香萦绕的大堂里,卫羌只觉呼吸都痛快许多。

    东宫的压抑,真的受够了。

    卫羌冲窦仁递了个眼色,而后笑问:“骆姑娘可否陪我喝一杯?”

    骆笙微笑:“恐怕要对殿下说声抱歉了,身为东家,我从不陪酒。”

    卫羌笑意微僵,只好自己找个台阶下:“既然这样,就不勉强骆姑娘了。有些日子没来,酒肆有没有添新菜?”

    “蔻儿,来给殿下报个菜名。”骆笙懒洋洋吩咐一声。

    看着漫不经心的少女,卫羌暗暗皱眉。

    骆姑娘油盐不进,想从她这里入手太难。

    想来也是,骆姑娘十二三岁时见了美男子就动手抢,见多识广,岂会像寻常少女一样与年轻男子说几句话就脸红心跳动芳心。

    说来说去,要得偿所愿还是要解决她身份上的障碍。

    这时窦仁趁着二人说话的工夫溜进了后院,看着劈柴的少年与监工的壮汉傻了眼。

    他溜进来是想与厨娘接触一番,看看是不是清阳郡主身边那位擅长厨艺的大丫鬟秀月,怎么院子里有人?

    许栖拎着斧头问:“你是谁?”

    阳光下闪着冷光的斧头令窦仁下意识后退半步,随后矜持道:“咱家是太子身边的内侍,来后厨讨杯热水喝。”

    两个劈柴的贱民,听了他的身份还敢多话不成?

    想到这个,窦仁底气足起来。

    许栖听得皱眉:“公公要喝热水怎么不让店小二来拿?”

    “咱家看店小二都忙着呢,殿下与骆姑娘正在说话。”窦仁解释一句,脸色微沉,“你们是酒肆粗工吧?咱家来讨杯热水喝,还要被你们审问不成?”

    许栖紧了紧手中斧柄,忍着冲过去劈人的冲动道:“当然没有,您请自便。”

    他再冲动鲁莽也知道太子身边的内侍得罪不得。

    虽说女魔头讨厌,可给她添麻烦于他没有任何好处。

    眼见窦仁往厨房门口走去,许栖放下斧头默默穿过月洞门,冲正养神的大白招招手:“大白——”

    大白目露凶光看着少年。

    许栖顿时头皮发麻。

    天知道他现在面对石三火都有敢一战的勇气了,面对这只大鹅还是忍不住胆颤。

    没办法,实在是那次与大白鹅对打败下阵来,屁股被连啄十几下留下的阴影太大了。

    这般想着,许栖冲大白做了个鬼脸,随后拔腿就跑。

    大白踱着步就冲过来了。

    院子里不见少年身影。

    大白看向通往大堂的门口,却没追过去。

    女魔头不许它去那里的,被逮到了会拔它羽毛,拎它脖子。

    大白鹅对此已有经验。

    可这么生气,就这么回去怎么甘心。

    大白忽然看向厨房的方向,似是发现了陌生气息,嘎嘎叫着扑了过去。

    窦仁才与秀月道明来意,就听到了鹅叫声。

    怎么会有鹅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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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欢介绍:
(已出版简体、繁体)骆三姑娘仗着其父权倾朝野,恃强凌弱、声名狼藉,没事就领着一群狗奴才上街招惹良家美少年。对清阳郡主来说,这种人敢在她面前撒野,她伸根手指头就让她消失了——直到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叫骆笙。掌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掌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掌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