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大白大获全胜
作为太子的近身内侍,机灵劲是少不了的,窦仁很快反应过来:是了,这里是酒肆,有鸡叫、鸭叫、鹅叫没什么稀奇的。
鸡鸭鹅吃现宰的才新鲜啊。
他这般想着下意识回头看,就见一只半人多高的大白鹅向他冲来。
窦仁眼神直了直,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这鹅——”
不像是宰了吃肉的那种啊。
秀月淡淡道:“会咬人的。”
那一瞬间,窦仁就一个念头:不能被堵在厨房里!
他拔腿就往外跑。
然而身为太子心腹,舒坦惯了,哪里跑得快,很快大白就把窦仁追上,对着他裤裆啄去。
窦仁下意识护住下边,而后反应过来:他没有……
刚准备护住别处,剧痛就从大腿根传来。
窦仁惨叫一声,向后院通往大堂的门口冲去。
大白在后头穷追不舍。
躲进厢房的许栖听到窦仁的惨叫声暗暗纳罕:奇怪,怎么没听见大白的嘎嘎声?
少年好奇从窗口往外看,就见大白正拧着窦仁屁股不松口,自然没法嘎嘎叫了。
骆笙听到动静往门口处看去。
卫羌亦把视线投过去,面色隐隐发沉。
他自然听到了窦仁的惨叫声。
怎么回事?
窦仁去试探有间酒肆的厨娘本就是今日来的目的,难道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红豆快步走过去,挑开门帘一看,不由睁圆了眼睛:“咦,你怎么跑我们后院去了?”
冲过来的窦仁哪里顾得回话,悲切喊道:“快把这只鹅弄走!”
通往后院的门有个小小门槛,窦仁狼狈逃窜忘了这个,被门槛一绊直接以狗吃屎的姿势扑倒在大堂里。
大白趁势跳上窦仁后背,乱拧一通。
窦仁惨叫连连,只觉要死在这里了。
卫羌起身:“骆姑娘,这只鹅是哪来的?快叫人把它弄走吧。”
骆笙微笑:“酒肆食材贵,养来看家护院的。殿下有所不知,这只鹅打架是一把好手,凶起来几乎没人管得住。”
看着被大白鹅狂拧的内侍,卫羌只觉丢了大脸。
这可是他的近身内侍,被一只鹅咬成这个样子真是丢人,好在今日来得早,没有其他酒客看到。
正这么想着,赵尚书就慢悠悠走进来了。
老尚书一进门就惊了。
骆姑娘养的大白又咬人了?
“哎呀,怎么是殿下!”看清大堂里的人,赵尚书更惊了。
那大白咬的是——
“窦公公?”老尚书因为太过震惊,声音都变了调。
随后走进来的钱尚书也惊了:“窦公公这是怎么了?”
卫羌阴沉着一张脸,眼前阵阵发黑。
为什么每次来有间酒肆都会出丑?
窦仁是他的人,窦仁出丑,他脸上岂有光彩。
紧跟着林祭酒走进来了,大理寺卿走进来了,近来手头宽裕的太医院杨院使也走进来了……
骆笙见差不多了,冲红豆使了个眼色。
红豆做出如梦初醒的样子,蹬蹬跑到门口放声喊:“负雪,快来把大白带走!”
不多时一名玉雪少年匆匆跑来,领走了大获全胜的大白。
一时间,大堂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只有窦仁的喊痛声。
“还不滚起来!”
窦仁缓了缓,坚强爬起来,望着卫羌险些哭了:“殿下——”
闹成这个样子,卫羌一时没了别的心思,目光从赵尚书等人面上扫过,勉强笑道:“没想到闹出这种笑话,还望各位大人给本宫个面子,莫要传扬。”
赵尚书几人异口同声道:“殿下放心,臣不是嘴碎的人。”
卫羌心情稍缓,深深看骆笙一眼。
骆笙贴心道:“殿下以后记得提醒身边人,莫要随便往我们后院去了。”
“多谢骆姑娘提醒,今日就不叨扰了,我改日再来。”
“殿下不吃酒了?”
卫羌抽了抽嘴角。
都这样了还吃什么,让后面来的文武百官都看到窦仁这副惨状吗?
“下次再来吃。”
眼见卫羌带着窦仁匆匆走了,骆笙弯了弯唇角。
赵尚书自觉与骆姑娘挺熟稔了,好奇打听:“骆姑娘,窦公公怎么招惹大白了?”
那只鹅那么凶,要是无缘无故咬人,他们这些常来吃酒的人安全很难保障啊。
“窦公公没让酒肆的人领着,一个人去了后院被大白看到了。大人们也知道,鹅嘛,看家护院是本职。”
众人齐齐抽动嘴角。
鹅能看家护院不假,可什么时候成本职了?
鹅的本职明明是下蛋外加宰了吃肉嘛。
骆笙笑盈盈提醒:“大人们以后可莫要一个人去后边,不然——”
赵尚书几人想到窦仁的惨状齐齐打个冷颤,连称不敢。
一场小风波过去,骆笙抬脚去了后边。
少年还在墙角劈柴。
骆笙把许栖叫过来问话。
“那个公公说去厨房讨热水,我问他怎么不让店小二来取,他就开始拿身份压人。我觉得这人有些鬼祟,就把大白引来了。”
骆笙笑着点头:“做得不错,等会儿让秀姑给你烙肉饼吃。”
许栖一听心情飞扬,瞬间觉得女魔头可亲许多。
骆笙进了厨房,问秀月:“窦仁说了什么?”
窦仁溜进后院,她其实看在眼里,只是想看看对方究竟要做什么。
“讨了热水,没等说什么大白就冲过来了。”
骆笙琢磨片刻,冷声道:“这样看来,窦仁的目标就是你。”
秀月浑身一震,反应过来:“莫非他发现了婢子的身份?”
骆笙徐徐点头:“有这种可能。”
卫羌对骆姑娘别有心思,窦仁对秀月产生了怀疑,对方的威胁越来越大了。
秀月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低声道:“萧贵妃那边——”
“有些事再急也要等,我相信萧贵妃不是个笨人。”
秀月点了点头。
郡主这么说,她就放心了。
而随着赵尚书等人离开,太子心腹内侍窦公公被有间酒肆养的大白鹅拧了的消息火速传开了。
嘴碎?
没有的事,他们明明只对最信任的人分享了一下八卦而已,谁想到就传开了呢。
卫羌虽住在宫里,可还有一大群东宫属官呢,随着消息传开岂有不知的。
堂堂太子殿下,乍闻这个消息时险些摔了茶杯。
第391章 早生贵子
养心殿里,永安帝微微抬起眼皮问心腹太监周山:“太子又闹出了笑话?”
周山微躬着身道:“是殿下的内侍被酒肆养的鹅咬了。”
心思深沉如永安帝哪怕已经听闻了这件事,此时再听到依然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嘴角。
太子身边的内侍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竟然被一只鹅给咬了,真是荒唐。
“是骆驰之女开的那家有间酒肆?”
“正是。”
永安帝抬了抬眉,问道:“朕记得太子身边有内侍在有间酒肆被烫伤过?”
周山回道:“也是那个内侍。”
永安帝默了默,语气无波:“朕知道了,退下吧。”
周山低头退至角落,余光扫到那张威严龙颜,暗暗为太子叹口气。
时光匆匆,很快就进入了四月份,京城处处草木芳菲,繁花锦簇。
那些杏榜有名的贡士们少了呼朋唤友,用表面的平静压抑内心的兴奋与紧张。
殿试马上就要到了,殿试之后他们这些人便是新科进士,继而参与庶吉士的选拔。
到那时他们就算正式步入仕途,成为文官系统的一员,也算是对多年来的寒窗苦读有个交代。
有间酒肆门前的枣树开花了,街道两旁的柳树绿意婆娑。
这日一顶不起眼的青帘小轿在酒肆不远处停下,下来一名妇人进了大堂。
来人是萧贵妃宫里的窦嬷嬷,又到了替萧贵妃取叫花鸡的时候。
照例是一番好招待,窦嬷嬷提着食盒回了宫。
初夏时节,人难免有些慵懒,萧贵妃斜倚着美人榻养神,任小宫女替她揉肩捶腿。
“娘娘,窦嬷嬷回来了。”
听了宫婢禀报,萧贵妃懒懒点头。
天热了,比起冬日时还能吃上几口热腾肥嫩的鸡肉,现在叫窦嬷嬷去有间酒肆取叫花鸡就纯粹是为了念想了。
萧贵妃不觉麻烦,也不嫌浪费。
这么多奴婢总是要使唤的,而一只叫花鸡又能浪费到哪里去,何况窦嬷嬷还会说些宫外见闻,也算给深宫寂寞的她带来几分乐子。
其实在宫中人眼里,贵妃娘娘可称不上深宫寂寞。
贵妃娘娘深受皇上宠爱,皇上经常过来不说,还会时不时邀贵妃娘娘共赏歌舞,御花园游玩。
就是百官勋贵家,当家主母都不一定能这么频繁见到丈夫。
这怎么能说寂寞呢?
可只有萧贵妃自己知道,她的内心寂寞如灰,一片荒芜。
有时候她想,或许她就是个不容易满足的女人,再多的恩宠、再多的富贵都不能让她快活起来。
身为帝王的女人却没有一儿半女傍身,花信年华其实已经走到了巅峰。
只要一想余生漫漫,将会一直走下坡路,又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如今有多风光,将来便有多凄凉。
窦嬷嬷放轻脚步走进来,察觉萧贵妃情绪有些不对劲,请过安后默默把食盒交给了宫婢。
许是情绪上来,萧贵妃没了问话的兴致,挥手打发窦嬷嬷退下,示意宫婢打开食盒。
食盒里除了雷打不动的叫花鸡,赫然还有一盘糕点。
“今日是什么?”萧贵妃漫不经心问。
宫婢是个伶俐的,仔细打量几眼道:“瞧着是红枣里面放了糯米蒸出来的小点心,上面还撒了桂花蜜。”
萧贵妃瞥了一眼。
白玉盘中一颗颗红枣摆成花朵状,红枣中间开口盛着糯米团,红白相间分外好看。
“瞧着挺讨喜。”萧贵妃淡淡赞了一句。
宫婢试吃过,拿银牙签插起一颗糯米枣子奉给萧贵妃。
萧贵妃接过尝了一口。
蒸过的枣子细腻香甜,中间糯米混入了枣香与桂花香,淡淡甜味一点不会让人觉得腻,软糯的口感让喜爱甜品的人很难抗拒。
萧贵妃细嚼慢咽吃下,嘴角多了笑意:“这红枣蒸糯米比那次的红枣糕要好吃——”
话未说完,萧贵妃突然愣住了。
宫婢不明白娘娘为何如此反应,却不敢多问。
娘娘瞧着好脾气,实则恼怒起来对人也是不留情的。
而陷入怔愣的萧贵妃正竭力捕捉那一闪而逝的灵光。
她刚刚为何会有心神一震的的感觉?
萧贵妃反复琢磨着刚刚说的话。
红枣蒸糯米、红枣糕……
上一次窦嬷嬷带来的是什么点心?
是莲子蟹米糕。
上上次呢?
桂花饼。
再上上次是花生酥。
萧贵妃在心中默念:红枣糕、花生酥、桂花饼、莲子蟹米糕,再到这次的红枣蒸糯米。
从去岁腊月的红枣糕,到今年四月的红枣蒸糯米,等到五月送来的小食会是什么?
花生酥吗?
萧贵妃嘴唇微微颤抖,眼帘亦是颤个不停。
如果不是她太多心,或者有间酒肆太没心,她想她明白了送这些小食的意思。
早生贵子,对方竟是通过这种方式提醒她早生贵子!
想通这一点,萧贵妃的头一个反应是恼怒。
不,应该说是震怒。
倘若能够,她难道不想早生贵子吗?
对方有什么资格提醒她这个!
震怒之下,萧贵妃挥手打翻了白玉盘。
那些摆成花朵形状的糯米枣子滚落到地上,令殿中侍候的宫婢惶恐又惋惜。
宫人们跪了一地,如受惊的鹌鹑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心中则惊诧极了。
刚刚娘娘明明还面带笑容,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难道是糯米枣子有问题?
试菜的宫婢脸色雪白,摇摇欲坠。
而萧贵妃盯着一颗滚到脚边的糯米枣子,恢复了冷静。
恼怒归恼怒,她必须找骆姑娘问明白。
骆姑娘并不是世人以为的草包,这般提醒她总不会是吃饱了撑的。
以萧贵妃的身份,请骆笙进宫轻而易举。
有间酒肆的叫花鸡讨了贵妃娘娘欢心,贵妃娘娘想见一见酒肆的主人骆姑娘,这不是太正常了吗。
骆笙接到宫中传来的消息,扬唇笑了。
从去年腊月撒下的网,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转日挑了一套浅绿裙衫穿上身,骆笙随着来请的宫人进了玉华宫,见到了萧贵妃。
“给娘娘请安。许久不见,娘娘风采依旧。”
萧贵妃深深看屈膝行礼的少女一眼,淡淡道:“你们都退下。”
第392章 秀月进宫
在萧贵妃的命令下,宫人鱼贯而退,只留了一名心腹宫婢立在身后。
“骆姑娘,酒肆近来生意可好?”萧贵妃淡淡问骆笙。
骆笙自是沉得住气,不动声色道:“托娘娘的福,酒肆生意尚可。”
萧贵妃往美人榻上靠了靠:“骆姑娘有心了,每次去取叫花鸡总有可口的点心一道送来。”
骆笙微笑:“厨娘常会试做一些小食,我想着刚出炉的点心味道好,就让窦嬷嬷带来给娘娘尝尝。娘娘不嫌弃就好。”
“怎么会嫌弃,味道好极了,比宫中御厨做的好吃许多。”
少女目露得意:“是我运气好,捡到个厨艺非凡的厨娘。”
萧贵妃眸光微闪:“呃,那位叫秀姑的厨娘是骆姑娘捡来的?”
骆笙微微点头:“算是吧,我从金沙回京的路上碰到的,吃过秀姑做的豆腐脑只觉是人间美味,就把人带走了。”
萧贵妃默了默。
这倒是有传说中骆姑娘的风格。
“这些小食都是骆姑娘喜欢吃的吗?”萧贵妃不动声色问。
骆笙未加思索摇头:“倒也不是。平日里酒肆要推出什么新菜是我与厨娘一起商议,至于这些试做的小点心,都是由秀姑随意发挥。”
说到这里,少女越发得意:“反正秀姑做什么都好吃。”
萧贵妃心头一动。
难道说借着这些小食暗示她“早生贵子”的不是眼前的骆姑娘,而是有间酒肆那位厨娘?
若是这样,就越发扑朔迷离了。
一个小小厨娘哪来的胆子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
萧贵妃纤长的手指拂过小几,端起摆在上面的茶盏:“这次送来的红枣蒸糯米,本宫很喜欢。”
“娘娘喜欢的话我回去跟秀姑说,让她下次还做。”
萧贵妃垂眸喝了一口茶。
茶是好茶,喝下去却心里发堵。
萧贵妃再试探几句,却试探不出什么来。
骆姑娘看起来似是不知情。
话说回来,假如此事是骆姑娘手笔,如今她给出反应,对方没道理装糊涂。
想来骆姑娘再胆大包天,也不会闲得戏弄一位贵妃吧。
萧贵妃渐渐把怀疑放到了厨娘身上。
那个厨娘或许是个有来历的。
萧贵妃这般想着,就生出了召厨娘进宫一趟的心思。
好在今日召了骆姑娘进宫,想见她的厨娘也容易。
萧贵妃放下茶盏,笑道:“本宫有些等不及下次了。”
骆笙一愣,很快道:“娘娘随时可以让窦嬷嬷去酒肆拿。”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骆姑娘能否行个方便,让厨娘来玉华宫教教本宫身边的人?”
骆笙笑道:“娘娘客气了,这点小事当然没问题,不过我那厨娘全部心思都在做菜上,其他方面笨拙得很,要是进宫来有冒犯到娘娘的地方,还望娘娘海涵。”
“骆姑娘放心,本宫怎么会与一个厨娘计较呢。”萧贵妃这般说着,心头微动。
她就说骆姑娘没有那么简单,她才提出让厨娘进宫,就把护着厨娘的话说在前头了。
这是怕她把厨娘留下?
“酒肆晚间要营业,离不开大厨,等我回去就让秀姑进宫来,娘娘看这样如何?”
萧贵妃颔首:“就按骆姑娘的安排来。”
“那我就先告辞了。”骆笙站起身来。
萧贵妃冲身侧宫婢微一点头:“替本宫送骆姑娘出去。”
骆笙出了皇宫,直接回了大都督府。
此时还是上午,不到秀月去酒肆的时候。
一回闲云苑,骆笙就把秀月叫进内室,低声道:“你收拾一下,宫轿在外头等着了。”
“姑娘——”
骆笙拍拍秀月的手:“别怕,我等你回来。”
龙潭虎穴,让秀月孤身去闯她当然不放心。
可有些事不得不去做,哪怕明知危机重重,也要踏上那条荆棘之路。
她是这样,秀月也是这样。
她们是镇南王府覆灭后侥幸活下来的人,只要心中不平不散,哪怕头破血流也要去闯。
秀月用力握紧那只微凉的手:“您放心,我会平平安安回来。”
郡主的四名侍女只剩了她一个,她怎么忍心让郡主一个人走下去。
“去吧,早去早回。”
骆笙一直送秀月出了院子。
院中的玉兰树已经过了花期,朱红色的石榴花正开得如花如荼。
骆笙披着洒落院中的阳光走进屋中。
玉华宫里,气氛微凝。
虽然贵妃娘娘面上不见喜怒,伶俐的宫人却敏锐察觉娘娘心情不怎么愉快。
负责通传的宫婢却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恭声道:“娘娘,骆姑娘的厨娘秀姑来了。”
萧贵妃抬了抬眼帘,淡淡道:“传。”
不多时一名面罩轻纱的女子随着宫人进来,恭恭敬敬请安:“民妇秀姑拜见娘娘。”
萧贵妃打量秀月两眼,道:“起身吧,不必戴着面纱了。”
“民妇容貌鄙陋,怕惊着娘娘。”
萧贵妃扬唇一笑:“不会,取下吧。”
在北河围场时她就见过这位厨娘,要是受惊也等不到现在。
再者说,她又不是蜜罐中长大的娇娇女,糟心事经历多了一颗心早就硬了,哪那么容易被吓到。
真要说引起她情绪变化,反而是那一道道大有深意的小食。
想着这些,萧贵妃看着秀月的眼神冷了冷。
秀月默默取下了面纱。
没有见过秀月的宫人暗暗吃惊。
难怪这位厨娘带着面纱,原来面上如此骇人。
“秀姑,本宫很喜欢你做的点心,特意向骆姑娘开口讨你进宫,来教宫婢厨艺。”
秀月屈了屈膝:“多谢娘娘抬爱,不过——”
“不过什么?”
“民妇厨艺鄙陋,能得娘娘喜欢是天大造化,不过受师门规矩约束,最多只能教授一人。”
萧贵妃心头一动。
比之试探骆姑娘时的一问三不知,这个厨娘明显有问题。
萧贵妃不露声色,顺着秀月的话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桃红留下。”
除了一名长相喜庆的宫婢,其他宫人默默退了出去。
殿中一时变得空旷,萧贵妃起身往内走:“过来吧。”
屏风后,是更狭小也更安全的空间,正适合问问“早生贵子”的事。
第393章 想不想试试
屏风后是一张铺着软垫的罗汉床。
萧贵妃懒懒坐下,冲桃红点点头。
桃红很快搬了个小杌子过来,放在秀月身边。
“坐下说话吧。”
秀月恭谨坐下来。
萧贵妃打量她片刻,问道:“这几个月往玉华宫送的小食,本宫都很喜欢。”
“娘娘能喜欢,是民妇的荣幸。”
“下一次,你打算做什么请本宫品尝呢?”萧贵妃目光灼灼,盯着秀月。
秀月神色平静道:“民妇打算做花生红糖酥。”
萧贵妃眼神一冷,示意桃红去屏风口守着。
秀月仿佛一无所觉,规规矩矩坐着。
萧贵妃脸色彻底冷下来,一字字道:“秀姑,本宫不是傻子,说说你想干什么吧。”
秀月起身拜倒,垂眸道:“民妇祝愿娘娘能早生贵子。”
守在屏风口的桃红听了这话,震惊且骇然。
这个厨娘疯了不成?
别说这是贵妃娘娘,关系到龙子龙孙,就算是寻常人家,太太多年没有动静,突然说这么一句也是无礼至极。
萧贵妃搭在围子上的手用力握紧,面罩寒冰:“秀姑,你可知道就凭你这句话,就算骆姑娘也护不住你?”
秀月依然面色平静:“民妇知道。”
“那你到底是何居心?再卖关子,本宫就喊人把你拖出去!”萧贵妃疾声厉色,实则内心并不是这么震怒。
已经震怒过了,现在更多的是疑惑。
虽然骆姑娘说厨娘心思单纯,一心扑在厨道上,可她观其言行也不是个傻的,哪有自寻死路的道理。
秀姑如此做,恐怕大有隐情。
她不管对方有什么隐情,用“早生贵子”来戏弄她,若是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就休怪她无情。
别说是骆姑娘,就算是骆大都督,闹到皇上那里难道她会怕了?
秀月跪在地上,冰冷光滑的金砖能隐约照出她的面容。
那是一张可怖的脸。
秀月想到了十二年前,她主动毁容时的决绝。
熬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她终于能为镇南王府、为郡主做些什么了。
秀月缓缓抬起头来,对上萧贵妃的眼睛。
面色冰冷的萧贵妃迎上那张脸,气势微滞。
“民妇可以助娘娘一臂之力。”秀月一字字道。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在萧贵妃心头炸响。
萧贵妃霍然起身:“你再说一遍!”
秀月语气平静道:“民妇自幼学厨,侥幸得到一张药膳方子,只要按着方子调理身体,就能大大增加女子受孕几率……”
萧贵妃冷笑:“你以为本宫会信这种荒唐事?”
什么药膳方子有这种奇效?
倘若真有这样的药膳方子,又怎么可能无人知晓,等到今日由一个民妇献给她?
这个厨娘定是想借着她盼子心切的心思博一个荣华富贵,与那些江湖骗子没有区别。
萧贵妃阴沉着脸,不想承认内心深处那丝真切存在的期盼。
早生贵子,对她来说确实是天大的诱惑,哪怕明知眼前厨娘胡言乱语,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忍不住继续听下去……
秀月平静道:“在娘娘面前民妇就如蝼蚁,然而蝼蚁也惜命,民妇没必要哄骗娘娘赔上一条性命。”
萧贵妃沉默盯着秀月。
秀月与之对视,神色从容:“民妇知道娘娘乍然听闻觉得荒唐,但娘娘真的不想试试吗?”
娘娘不想试试吗?
萧贵妃居高临下盯着那个面容鄙陋的女子,却觉得这不是个身份卑贱的厨娘,而是引诱人的魔鬼。
而她……真的心动了。
她有大把时间,试一试又有什么损失呢?
倘若这个厨娘哄骗她,到时候想捏死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这一刻,萧贵妃体会到什么叫怦然心动。
那是她初次侍寝时都没产生的情绪。
没办法,谁让她刚进宫时皇上就是个半老头子了呢。
沉默许久后,萧贵妃缓缓开口:“如果本宫打算试试,多久能见到成效?”
秀月闻言,紧绷的心弦一松。
无论面上多么从容镇定,心里怎么可能一点不紧张。
人心难测,谁也无法笃定一个人的选择。
最难的这一关,她闯过了。
“好教娘娘知道,药膳方子虽然能调理女子体质,效果却因人而异,一般来说短则两三月,长则一年,就能知道效果如何了。”
药膳方子是当年李神医为了调理王妃身体所留,王妃人到中年能生下小王爷就是靠此方。
萧贵妃抬了抬眉,冷冷问:“就按一年来算,倘若一年后本宫没有动静,又当如何?”
秀月毫不犹豫道:“民妇任由娘娘处置。”
正如赌萧贵妃会不会试试一样,这是要赌的第二关。
一场普通风寒,有人喝了姜糖水睡一觉就能大好,有的人却会丢了性命。
世上哪有一定能把病治好的药,所看不过是个几率罢了。
神医留下的药膳方子,足以让郡主与她选择赌一把。
“任由本宫处置?”萧贵妃凉凉问出这话,语气越发冷厉,“本宫若是被个小小厨娘戏耍一年之久,到时就算把你凌迟处死,也难消心头之怒。”
想一想吃上一年药膳,最后发现厨娘是个骗子——
萧贵妃挑了挑眉,淡淡道:“若是有那一日,我少不得要召骆姑娘进宫来问一问了。”
言下之意,骆姑娘也免不了受连累。
秀月仿佛没有听出威胁,认真道:“若是药膳方子对娘娘没有效果,娘娘可以召我们东家进宫来商量一下。”
萧贵妃一愣。
这个厨娘莫非是傻了,说的什么胡话?
“商量什么?”萧贵妃冷冷问。
秀月垂眸道:“我们东家颇受神医青睐,要是民妇献上的药膳方子对娘娘无效,娘娘可以让东家找神医问问有没有办法……”
萧贵妃心头一动。
神医有先皇御赐金牌护身,哪怕皇上都不好强迫神医做什么,她更不可能凭着贵妃身份以求子的理由大张旗鼓请神医来玉华宫。
传闻里神医很给骆姑娘面子,她或许能让骆姑娘帮忙,悄悄请神医看一看。
想到这里,萧贵妃微微挑眉。
若是这样,她何必试这来路不明的药膳方子?
第394章 真真假假
萧贵妃扫秀月一眼,淡淡道:“你提醒了本宫,本宫与其试一个来路不明的方子,不如请骆姑娘帮忙请神医靠谱。”
秀月笑笑:“民妇以为求龙子这种事娘娘不愿让更多人知晓,我们东家确实是个热心肠的,就是冲动了些……”
萧贵妃眉心一跳,问道:“这么说,药膳方子的事骆姑娘不知情?”
秀月垂眸点头:“自然不知。”
萧贵妃犹豫了。
如果骆姑娘不知道药膳方子的事,正如厨娘所说,求子的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骆姑娘虽非世人以为的草包,却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偏偏是骆大都督之女,即便她想灭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相较起来,眼前厨娘无疑好掌控得多。
一年……
萧贵妃柔软的指腹轻轻拂过脸颊。
她正值花信年华,一年的时间还等得起。要是一年后没有动静,再找骆姑娘不迟。
这般打定了主意,萧贵妃又想到一个关键,这个关键却不好开口。
沉吟片刻,萧贵妃吩咐道:“桃红,你去门口守着吧。”
桃红迟疑看了一眼秀月。
只留娘娘与一个来历不明的厨娘,实在让人难以安心。
“去吧。”
桃红这才屈了屈膝,默默走远。
萧贵妃紧盯着秀月,问出那个关键:“若是……男人的问题呢?”
秀月平静道:“娘娘正是花信之年,按说没有大问题,不然御医请平安脉时会提起吧?”
萧贵妃眼神一紧。
她其实想过数年没有动静应该不是她的问题,不然后宫这么多嫔妃,怎么没有一个有动静呢?
皇上五十余岁的人了,或许这才是症结所在。
为此,她隐晦问过信得过的太医,太医虽不敢提皇上如何,却说过她身体康健。
而听秀姑所言,显然也是此意。
想到这里,萧贵妃那颗火热的心冷却下来。
如果不是她的问题,她服药又有何用?
听萧贵妃这么问,秀月往屏风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萧贵妃淡淡道:“话已说到这里,你不必避讳什么,有话便说。”
“那民妇就斗胆说了。此药膳方子能把女子身体调理到极易受孕的状态,这样的话哪怕男方随着年龄增长精气减弱,女子受孕几率也会大大提高,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男方从没有过子嗣。”
萧贵妃心头一动。
皇上可不是没有过子嗣的,早年皇子有三个,公主更是足足有六个,只不过皇子、皇女陆续夭折,只养住一个六公主罢了。
就是前几年皇上还悄悄召集太医会诊,不甘心没有亲生子。
太医们会诊的结果,皇上并非不育,非要说有问题,只能说年纪大了与孩子欠些缘分。
当然太医们说这些是委婉了再委婉,谁也不敢直接说皇上您老了,生不出了。
请太医会诊的事是暗暗来的,除了皇上与参与会诊的几位太医,就只有她知晓。
萧贵妃目不转睛盯着秀月,声音微颤:“你是说那药方对年纪渐长而求子不得的人效果显著?”
秀月微微点头。
王爷、王妃那时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神医研制的药膳方子本就是为了解决年龄大生育艰难的问题。
萧贵妃沉默许久,紧抓罗汉床的围子缓缓道:“那本宫就试试。”
就算只有万一的希望,她也想抓住。
五十多岁的帝王,二十多岁的妃子,没有一子半女傍身将来会落个什么结局,她早已心知肚明。
萧贵妃面上恢复了平静,盯了秀月片刻道:“现在你可以说说所求为何了。”
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跑到她面前献药方,总不会是被她的美貌吸引吧?
秀月以额贴地,深深拜倒:“民妇与平南王府有仇。”
萧贵妃神色微变,静静等秀月说下去。
“民妇的师父曾是平南王府的厨子,有一日平南王世子,呃,现在的太子殿下吃了师父做的酥油鲍螺不久腹泻如注,短短数日便危在旦夕,平南王妃一怒之下命人把我师父鞭打致死……”
跪在地上的女子浑身颤抖不止,尽管因为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萧贵妃却能感到对方的刻骨仇恨。
萧贵妃想,这样的仇恨是无法作伪的。
这无疑打消了她的疑虑。
难怪这个厨娘处心积虑来到她面前,想借着她的手报复平南王府,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民妇自幼无父无母,师父于我如父。杀父之仇不报,民妇死都不会瞑目。”秀月霍然抬头,面容因为微微扭曲而显得更加可怖,“娘娘若是有了龙子,或许民妇就能得偿所愿了——”
“你大胆!”萧贵妃厉声喝道。
秀月笑笑:“民妇敢站到娘娘面前就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要能替师父报仇,贱命一条死不足惜。”
这一次,萧贵妃盯了秀月更久。
秀月坦然以对。
“秀姑,你可知道蒙骗本宫的后果?”
秀月不假思索道:“若是娘娘信不过民妇,可以暗暗派人调查。”
她所说的事,本就是真的。
那时平南王世子卫羌还年少,确实因为腹泻不止有过性命之忧。平南王府遍请医者无果,平南王亲自来了镇南王府,托王爷帮忙请李神医出诊。
神医出手,卫羌很快脱险。
而在没请到神医之前,看着性命垂危的儿子,平南王妃伤心震怒之下早就下令把做酥油鲍螺的厨子处死了。
那个厨子并非平南王府世仆,而是外地人来南湘城闯荡,以一道酥油鲍螺闯出有名气被平南王府雇下的。厨子家中有什么人,收过几个徒弟,这么多年过去谁又能查到呢?
郡主知道这件事,还是平南王亲自来镇南王府求医的缘故。
就算萧贵妃谨慎,暗暗派人去调查这桩往事,结果只会验证她所言。
除非萧贵妃去问平南王夫妇,或许能得到一星半点不同讯息,这还是在平南王夫妇对那个厨子的来历有印象的前提下。
萧贵妃会去找平南王夫妇问这些吗?
显然不会。
秀月想着这些,神色越发从容。
她的郡主,从不会贸然出手。
第395章 想念那碗臊子面
秀月平安走出了玉华宫。
见到宫外广阔天地的那一刻,她这才察觉后背已被冷汗湿透,风一吹丝丝凉意就传来。
但初夏的风终归是暖的,就如秀月此时的心情。
成功了,至少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
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尽快告诉郡主。
按着先前定好的,秀月直奔有间酒肆。
骆笙正等在酒肆里,不动声色的外表下是焦灼的心情。
哪怕计划再周全完美,凡事总有意外,只有等到结果一颗心才能落定。
“姑娘,秀姑回来了。”红豆从外面走进来。
骆笙立刻站起身来。
秀月快步走进大堂,眉宇间带着喜色:“姑娘,我回来了。”
骆笙微微点头:“去后边说。”
红豆眼巴巴看着骆笙与秀月向通往后院的门口处走,冲着秀月的背影撇了撇嘴。
秀姑这人不厚道,一把年纪了还见缝插针争宠,比蔻儿那小蹄子还烦人。哼,要不是做菜太好吃,她早就教她做人了。
一旁蔻儿斜睨着红豆。
凭经验,红豆一做出这种表情就是在心里说她坏话了。
呵,她已经是情报司统领蔻儿了,才不和这种蛮人计较。
红豆瞅了蔻儿一眼:“蔻儿,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呢?”
有经验的又不是只有蔻儿一个。
蔻儿抬手扶了扶鬓边鲜灵的海棠花,温言细语道:“我每日那么忙,哪有闲工夫说你坏话。红豆,你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行的呀。”
红豆翻了个白眼:“看你得意的,还忙呢,不就是个丐帮帮主嘛。”
丐——帮——帮——主?
蔻儿脸色发黑,瞪着红豆。
要不是打不过,她真想撕烂这小蹄子的嘴!
红豆大获全胜,并留给蔻儿一个华丽的转身。
秀月进了屋,便迫不及待道:“姑娘,成了!”
无论经过多少磨难,长到什么年纪,在郡主面前她依然是那个笨丫鬟。
那是她绝不想忘却的过往。
“别急,慢慢说。”骆笙斟了一杯茶递过去。
听秀月把在玉华宫的经历讲完,骆笙轻声道:“今日辛苦你了。”
“没有辜负您的托付,婢子很高兴……”秀月眼眶一酸,忙抬手擦了擦眼角。
骆笙轻轻拍了拍她手臂:“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门外响起红豆的喊声:“姑娘,开阳王来了。”
这个时候开阳王过来?
骆笙放下茶盏,带着几分疑惑走了出去。
院中柿子树开花了。
淡淡的黄花在绿叶间悄然绽放,没有娇艳妩媚之姿,朴素低调着享受夏日的美好。
柿子树旁立着一道挺拔的绯色身影。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卫晗转过身来。
“王爷今日来得这么早。”
往日开阳王来得虽早,那也是下午了,而现在还不到吃午饭的时候。
卫晗看着含笑走来的少女,心念微动。
骆姑娘今日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而他的心情就没有那么美妙了。
“骆姑娘,我要出京办事了。”
离开京城就吃不到有间酒肆的酒菜了,想着这些哪里高兴得起来。
骆笙恍然。
开阳王这么早过来,原来是与她告别。
“那祝王爷一路顺风。”
卫晗默了默,道:“今日就走。”
“那就更要祝王爷一路顺风了,王爷行李都收拾妥当了么?”骆笙客气问道。
卫晗薄唇微抿。
收拾行李这种小事,谁关心这个。他说得这般明显,骆姑娘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吗?
卫晗望着少女,心中叹气。
骆笙心生疑惑:已经告别过了,开阳王怎么还不走?
“王爷(骆姑娘)——”静默过后,二人异口同声开口。
骆笙笑了:“王爷先说吧。”
“不,还是骆姑娘先说。”卫晗心中生出几分喜悦。
骆姑娘终于想到留他吃午饭了。
骆笙微笑:“王爷要是今日就出门,那就早些出发吧,不然赶路没多久就要天晚了。”
若是远行,按说该选在清早上路,开阳王这样可不像个正儿八经出门的样子。
卫晗表情微僵,意识到只靠委婉提醒是不成了,干脆直言:“今日出门,还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恐怕要好长时间吃不到酒肆的酒菜了……”
扒着门帘听壁脚的石焱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主子就不能争点气吗?
您可是已经明白自己心意的人了,为什么不知道说“恐怕要好长时间见不到骆姑娘”这样的正经话,明明只需要改几个字就够了啊。
卫晗可感受不到小侍卫恨铁不成钢的的心情,轻咳一声道:“骆姑娘,我能否在酒肆用个午饭?”
在酒肆不营业的时候,以朋友的身份与骆姑娘共享美味,也算是对这趟远行的慰藉。
骆笙微微抽了抽嘴角。
难怪快晌午了还没出门,原来是想吃顿饭再走。
要说起来,开阳王算是酒肆开业以来最捧场的酒客,她更是欠着对方不小的人情,这点小要求当然可以满足。
“当然可以,正好给王爷饯行了。不过一些大菜还在准备,午饭只能简单些。”
为他饯行?
卫晗唇角微扬。
专为他饯行的话,他似乎可以再提一个小要求。
“我想吃臊子面。”卫晗看着神情平静的少女,试探着提议。
去年春进京的路上,正是那一碗臊子面让他深深记住了骆姑娘。
骆笙微怔,随后笑笑:“臊子面容易做,我去跟秀姑说一声。”
见骆笙欲往厨房走,卫晗把她喊住:“骆姑娘。”
骆笙看他。
“我想吃你做的臊子面。”
骆笙扬了扬眉梢。
这就有点得寸进尺了啊。
卫晗望着少女,目露期待。
就比刚刚的小要求提高了一点儿,想来骆姑娘不会无情拒绝吧。
看着对方为了一碗臊子面巴巴望着她,骆笙无奈牵了牵唇:“王爷稍等。”
见骆笙转身走向厨房,卫晗抬脚跟上,并给出解释:“一个人看柿子树还不如看骆姑娘做臊子面有趣。”
石焱望着二人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主子似乎没有他想得那么不争气啊,这就想吃臊子面就能吃到臊子面了?
还是骆姑娘亲手做的!
第396章 跨马游街
卫晗觉得骆姑娘亲手做的臊子面比秀姑做的好吃多了,几乎是扶着墙出的酒肆门口。
门外枣树上拴着一匹精神抖擞的白马,见主人来了,热情嘶鸣。
卫晗回身看向骆笙:“骆姑娘,我走了。”
“王爷一路顺风。”
“会的。”男人深深看停在不远处的少女一眼。
她依然一袭素色衣裙,与去年此时相比似乎毫无变化。
可卫晗心中清楚,他却变了许多。
他的心中多了一个姑娘。
凝视着少女平静的眉眼,一句话脱口而出:“今日出门,恐怕很长时间会看不到骆姑娘。”
骆笙一愣。
这话听着耳熟,开阳王刚刚似乎说过的。
不对,刚刚说的是恐怕很长时间吃不到酒肆的酒菜。
这么一愣神的工夫,一只大手落下,在她头顶轻轻揉了一下。
“我会尽早回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骆笙茫然抬眸。
开阳王刚刚是在……摸她的头?
短暂的冲动过后,卫晗清醒过来。
糟了,他刚刚好像忍不住揉了骆姑娘的脑袋。
“骆姑娘,告辞了。”卫晗快步走到枣树旁,解下缰绳翻身上马,很快一人一马跑没了踪影。
骆笙:“……”
开阳王揉过她脑袋,然后飞快跑了?
这一刻,骆笙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要说这个男人对她有几分不同,她觉得就算自己再自作多情吧,应该也是有的。
可开阳王对自己的不同,或许根本与男女之情无关,而是……饭友?
“我看到了。”少年微冷的声音响起。
骆笙转眸,便看到骆辰立在不远处。
“怎么这时候来了,逃课了?”骆笙皱眉。
以骆辰的年纪,自然还是要好好读书。
骆大都督特意在府中辟出一个院子当作学堂,请来几位颇有名望的先生教导骆辰。
骆笙本来动过把小七送过去的心思,考虑到小七连字还没识全,默默作罢。
要是才送去就把先生气走,也是个麻烦。
“没有逃课,今日本来就休息。”骆辰板着脸,很不满骆笙岔开话题,“刚刚开阳王摸你头了。”
也不怪少年一副控诉的语气。
以前骆笙仗着姐姐的身份可没少摸他的头,结果呢,居然乖乖让开阳王摸头!
骆辰越想,脸色越臭。
骆笙则淡定抬手,揉了揉少年脑袋:“既然休息,快进去吃臊子面吧。”
臊子面?
等到骆辰反应过来,发现已经站在大堂里了。
他回头,恼怒盯着酒肆门口。
骆笙这是调虎离山!
而后,少年就闻到了臊子面的香味……
骆笙还在酒肆外。
开阳王离开前的举动虽然让她错愕了一阵,却不至于到现在还因为他的举动傻待在外面。
之所以晚点进去,纯粹是不想与正叛逆的弟弟谈论她被人摸头这个话题。
说起来,上学就该好好上学,怎么还有休息日呢?
还有开阳王,今天三番两次得寸进尺,看来等他回来要考虑一下取消赠菜的事了。
骆笙随手扯下一片枣树叶子抛进风里,大步往酒肆门口走去。
风中那株被白马啃了不少叶子的枣树枝叶微动,莫名显出几分可怜。
奔腾着的马背上,卫晗一颗心忽上忽下,十分矛盾。
向骆姑娘告辞时作出的举动有些无礼了,也不知道骆姑娘会不会生气。
可是……他竟有点高兴……
也罢,大不了等他回来带着礼物来给骆姑娘赔罪,骆姑娘要是还不解气,取消赠菜他也认了。
卫晗这般想着,忍不住回头。
这是第一次还未远行,便开始想回家。
想到“回家”两个字,卫晗赫然发现他心中想的不是开阳王府,而是有间酒肆。
有间酒肆不只有令他沉迷的酒菜,还有令他惦念的人。
有牵挂的地方,才是家。
卫晗的远行除了让有间酒肆临窗某桌从此空下来,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樱桃红,芭蕉绿,时光匆匆,举国瞩目的殿试很快到了。
比起会试时一连九日关进连身都站不直的号房里考试那种由身到心全方位的摧残,殿试无疑轻松多了。
考生们对自己是块什么材料心里都有了数,无非名次与预期有些波动。
殿试有一样好,不再有落榜淘汰者。
当然,三鼎甲与同进士之间有天壤之别,然而会试考倒数的还幻想殿试中个状元吗?
啧,还是洗把冷水脸醒醒盹儿吧。
状元的热门人选,无疑是会试的第一名,会元郎苏曜。
而苏曜亦不负众望,金殿传胪,正是这一科的状元郎。
骆大都督高兴坏了。
当然不是因为苏曜,状元郎与他有个屁的关系。
骆大都督高兴,是因为盛大郎与盛二郎。
两兄弟皆名列二甲,赐进士出身。
这其中最幸运的当属盛二郎,堪堪挂在二甲榜尾,再差一点就要掉到三甲,变成同进士。
要知道与同进士相对的一词可是如夫人。
想一想如夫人的卑微,就能理解同进士的憋屈了。
而京城百姓就更高兴了。
知道他们盼了这么久是为什么吗?当然是为了看状元郎跨马游街啊!
那可是三年才有一次的盛事。
为此,这日京城万人空巷,喜炮震天,状元郎游街必经之处挤成人山人海。
看着那人潮涌动的方向,红豆早已迫不及待:“姑娘,您不去看状元游街吗?”
蔻儿纳闷:“红豆,你不是很烦那个苏公子,还专门跑去看他干什么呀?”
红豆飞了个白眼:“你懂什么,我看的是苏曜吗,是状元游街的热闹。”
骆笙打断两个丫鬟的拌嘴:“好了,你们去玩吧,酒肆反正晚间才开业。”
“姑娘您不去?”红豆难掩失望。
要是以前姑娘铁定去的,没准还能抢个人回来呢。
苏曜那种自是白给也不要,不是还有榜眼、探花嘛。
“你们去吧。”
刚把两个丫鬟打发走,骆辰与小七就走过来。
“姐姐,我与小七想去看看热闹。”骆辰淡淡开口。
他其实没兴趣,就是见不得小七跃跃欲试偏偏不敢找骆笙说的蠢样。
“去吧。”骆笙自是没有反对的理由。
好热闹,本就是少年天性。
不知何时站在通往后院门口的许栖试探问:“我能去吗?”
第397章 狐狸尾巴
整日劈柴的少年拔高许多,也结实许多,瞧着精神气十足。
黑亮的眼睛里是想掩饰却掩饰不住的期盼。
三年一次状元跨马游街的热闹,谁不想看呢?
三年前还是大姐带他去看的,只不过听了大姐几句唠叨,他就往人群里一钻跑掉了。
大姐指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状元郎说让他好好读书,他能不烦吗?
烦归烦,热闹还是好看的,他可不想在别人去看热闹时留在院子里劈柴。
骆笙触及少年期盼的眼神,心中难得一软。
虽说小外甥还欠调教,但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偶尔给颗糖吃还是有必要的。
她也不是冷酷无情的小姨。
“去吧。”骆笙点了头。
许栖一脸意外。
女魔头真的同意了!
果然多尝试还是好,万一成功就赚了。
要是不成——不成就不成,不就继续去劈柴嘛,又没有损失。
“和骆辰、小七他们一起去。”骆笙再补充一句。
许栖不由去看骆辰与小七,心道跟两个毛孩子一起去很没劲的。
骆辰与之对视,嫌弃皱眉。
跟险些被卖进小倌馆的笨蛋一起去?
只有小七一无所觉,对许栖露出个友好的笑。
见三个少年都不吭声,骆笙拧眉:“怎么,你们又不想去了?”
“想去!”小七与许栖异口同声。
骆辰矜持抿唇。
他本来就不想去的,只是陪小七而已。
“那去吧。”骆笙淡淡道。
许栖感受到了女魔头的喜怒无常,不敢再挑剔,快步走了过去。
通往院中的那道门帘早就换成了天青色锦帘,天气渐暖,白日是挑起来的。
小七透过门口一眼看到立在院中的负雪,眼里藏着渴盼。
小七是个热心肠的,忍不住道:“东家,要不……我们带负雪一起去吧。”
骆笙侧头看了一眼。
负雪陡然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姑,姑娘,我可以去吗?”
他是姑娘的人,一个人随便出门似乎不太好——可是好想去看看啊。
骆笙沉默了一瞬,到底还是点了头:“那与小七他们一起吧。”
负雪与骆辰、小七本就年纪仿佛,正是好奇爱热闹的时候。
负雪眼睛陡然亮了:“多谢姑娘!”
少年带着大白就往大堂走。
骆笙淡淡提醒:“大白就不要带着了。”
许栖对大白怀恨在心,立刻接话:“就是,万一带出去拧了人,岂不是麻烦。”
负雪抱歉拍拍大白:“大白,那你乖乖听话,不要惹姑娘生气,我很快就回来的。”
大白:“嘎?”
直到四个少年一起出去,大白鹅这才明白过来:它被抛弃了。
“嘎嘎!”大白鹅愤怒叫着去追负雪,脖颈被捏着提起来。
大白僵硬转头,看向骆笙。
“回院子里去。”女魔头面无表情。
大白其实听不懂,毕竟它只是只鹅而已,就算是活了十几年的鹅,也成不了精。
但它有经验啊。
每次来大堂就很惨,跑回熟悉的窝就安全,再呆的鹅都知道怎么做。
在女魔头的注视下,大白飞奔进院子,只留下一根羽毛飘飘荡荡落在骆笙脚边。
骆笙把鹅毛捡起,随手把玩。
红豆与蔻儿携手出了门,很快就被涌动的人群冲散了。
“蔻儿,你可要跟紧我,不然被人贩子掳走就惨了。”红豆拨开挡在二人间的人,高喊道。
蔻儿这种娇娇弱弱的带出来就是麻烦。
二人间很快又被人挡住了。
蔻儿一脸淡然。
她才不怕咧,她可不是以前的蔻儿了,现在人群里不知混了多少她的手下,说不定红豆遇到麻烦还要她帮忙呢。
蔻儿正得意的时候,忽觉衣袖被人拉了一下。
难道真有人贩子看到了她的貌美如花?
蔻儿第一反应还是有些紧张,毕竟情报司统领的身份还没适应太久呢。
“谁?”她扭头,看到一名小乞儿。
蔻儿放松下来,低声问:“有事?”
小乞儿凑到蔻儿身边,轻声说了几句。
蔻儿面色微变,冲小乞儿点了点头,随后隔着人群对红豆喊道:“红豆,我有些不舒服,先回酒肆啦。”
“哎——”红豆想把蔻儿喊住,却转瞬不见了蔻儿的身影。
“麻烦的小蹄子。”红豆嘟囔一句,倒也没有太担心。
她眼神好,瞧见那个小乞儿了。
也是,蔻儿现在是丐帮帮主呢,遇到麻烦有乞儿们帮忙。
红豆放下心来,高高兴兴看热闹去了。
蔻儿则小跑着返回酒肆:“姑娘——”
“怎么了?”正坐在院中柿子树旁看书的骆笙把书卷一放,看过去。
蔻儿快步走到骆笙身旁,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姑娘,朱五那边有动静了,刚刚有小乞儿看到一个人进了朱五的住处……”
骆笙扬了扬眉梢。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动静了。
不得不说朱五还真沉得住气,来有间酒肆几个月才露出狐狸尾巴。
选在状元跨马游街这日与人联系也是个聪明做法,这日街上人山人海,人声鼎沸,便于隐藏行迹。
“只有一个人?”骆笙再次确认。
蔻儿点头:“嗯,是一位中年男子。”
“让你的人把朱五住处盯好了。”
骆笙吩咐完蔻儿,立刻喊来石焱:“叫上你二哥潜入朱五的住处,千万不要惊动到他们……”
卫晗出门带走了石火与石燚,把四兄弟中身手最好的老二石炎打发到酒肆来帮忙,其实就是给骆笙留了个人手。
骆笙确实缺信得过的高手可用。
尽管蔻儿把消息网打理得蒸蒸日上,可从那些乞儿中可挑不出身手好的来,他们的作用主要是当作耳目,而不是拳脚。
锦麟卫那边倒是有身手出众的,可骆笙不敢用。
她要做的一些事还要瞒着骆大都督,怎么用骆大都督的人?
倒是让蔻儿砸重金笼络了几个江湖人,勉强可用。
眼见石焱出去了,骆笙快步走进了酒窖。
藏身千金坊的杀手被一锅端了后,朱五前来投奔有间酒肆原本是安排住在厢房,后来朱五说在酒肆附近赁了房子,就搬出去了。
朱五赁下的宅子,正是当初骆笙悄悄买下来挖了地道的那个。
第398章 偷听
当然不存在巧合这种事儿。
一掷千金的骆姑娘其实陆陆续续买下酒肆周围不少宅铺,毕竟不差钱,宅铺多了有备无患。
买宅铺时骆笙没有出面,外人并不知道谁才是这些宅铺的主人。
这样一来,朱五问了一圈附近可租的宅子,宅子明面上的主人就两个字:不租。
到最后,好不容易租到了有暗道的这处宅子,朱五都快感动哭了。
骆笙从酒窖进了暗道,再出来就身处一间密室中了。
原本宅子这边暗道的出口是柴房,后来让骆笙悄悄改了。
宅子不大,只有三间正房,分东屋、西屋与堂屋。
这样的格局,一般东屋作为主人起居之所,西屋则布置成书房。要是来了客人,或是在起居室待客,或是在书房谈话,都有可能。
骆笙就很干脆了,寝室与书房都隔出密室,想偷听反正不会落空。
她潜入的是书房密室。
密室与书房之间没有留进出之口,从书房的角度看就是一面墙壁,也就杜绝了被发现暗门的可能。
只不过这面墙壁有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很薄,把耳朵贴过去,书房里的动静就能听得很真切。
甚至必要之时,还能拿尖锐之物把那处戳出小孔,看清书房中的情形。
骆笙侧耳倾听,就听到了清晰的谈话声。
她不由弯了弯唇角。
猜对了。
谈私密事的时候,大多数人会选择书房,似乎那一排排书架能带来些许安全感。
“你还没胡闹够吗?”一道声音传入骆笙耳中。
这个声音听起来应该属于一位四五十岁的男子。
朱五的声音响起:“我没有胡闹。”
骆笙抿了抿唇。
在酒肆的人面前,朱五称得上稳重圆滑的账房先生,可这时候给她的感觉却像个玩世不恭的年轻人。
骆笙明白,这是朱五的心态变了,身份变了。
他们对朱五来说,只是暂时避难而不得不打交道的外人,而此刻在书房里的男子应该是朱五熟悉的长辈。
骆笙有种把那处薄薄墙壁戳开一个小洞,看看男子真容的冲动。
但她还是把这个念头压了下来。
朱五的身手她是知道的,男子身手或许还在其上,万一发出的轻微动静被听到,就功亏一篑了。
继续听下去,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没有胡闹?”男子隐带怒气的声音传来,“你当初闹着要建什么杀手组织,杀人放火赚赏金,我本就不赞同这些歪门邪道,可你非要坚持只好罢了。现在呢,你收拢的那些人全都被官府的人带走了,连你都可能被监视中。你还想折腾什么,难道非要把我们这边也暴露了?”
“怎么会暴露,官府从那些杀手口中又问不出什么来,最多知道有本记录了近年来买凶之人的名册。”朱五不以为然,声音带了冷意,“名册落到他们手中又何妨?名册上合作最多的可是太子殿下呢。”
骆笙心头一跳。
她曾想过这个神秘的杀手组织是替卫羌办事的可能性,可从朱五的话里倒像是巴不得卫羌倒霉,特意坑一坑那位太子殿下。
骆笙以手扶着墙壁,神色凝重。
仿佛被朱五的话打动,男子语气缓和了些:“就算如此,你也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了,早些回归吧。”
朱五沉默不语。
“五郎,我年纪大了,总不能等我干不动了你才回来接手朱雀卫吧?到那时,你可不见得能服众……”
墙壁另一头,骆笙心头巨震。
朱雀卫,是她知道的那个朱雀卫吗?
镇南王府有一队最精锐的护卫,不在朝廷在册的府兵之列,算是父王养的私兵,这些私兵甚至不在镇南王府中,平时究竟在何处操练鲜有人知。
临出阁前,她才从父王口中得知了朱雀卫的存在。
父王说这是镇南王府万一遭逢不测,东山再起的一点资本。
朱雀卫不是从父王这里才蓄养的,而是传了几代了。
每一代朱雀卫可能直到体力衰弱都不会以朱雀卫的名号现身于世人前,而是默默退下来,由年轻一代的朱雀卫接任。
而能号令朱雀卫的是半枚朱雀令。
朱雀令一分为二,半枚在朱雀卫统领手中,另一半则被历代镇南王掌握。
朱雀卫首领持左半枚朱雀令,只要见到持有右半枚朱雀令的人,整个朱雀卫便要听其号令。
骆笙用力攥拳。
倘若朱雀卫还在,她有右半枚朱雀令在手,何愁没有高手可用。
别人的再好用也不是自己的,还要欠下好大的人情,哪怕被对方摸头也只能微笑。
“兴叔,你是知道的,小王爷没有死,目前被软禁了起来。我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京城,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把小王爷救出来——”
“胡闹!”男子厉喝一声。
骆笙则心头一喜。
真的是镇南王府的朱雀卫!
男子的喝声让她保持住冷静,仔细听对方会说些什么。
男子一字字道:“我不认什么小王爷。”
骆笙一怔。
朱五急切的声音响起:“兴叔——”
“你不必多说,我不会认什么小王爷,我只认另一半朱雀令。”
“兴叔,你怎么这么迂腐!”朱五有些气。
男子淡淡道:“这不是迂腐,这是朱雀卫必须守的规矩。从第一代朱雀卫开始,就只认朱雀令不认人。”
“可要是那半枚朱雀令落到旁人手中呢?”
男子笑了:“你不懂。”
“不懂什么?”
“除非镇南王亲口相传,否则旁人即使见到另一半朱雀令也不知那就是朱雀令。能被王爷告知的人自然是王爷信得过,认为可以号令朱雀卫的。”
“可那是小王爷啊!”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小王爷?”男子反问。
朱五一下子卡了壳。
男子叹口气:“五郎,人可能会变,朱雀令却不会变。我是朱雀卫统领,从朱雀卫创建就定下来的规矩不能从我这里打破。”
“那行吧,兴叔你回去吧,以后也尽量不要与我联系,省得被有心人盯上。”
“既然知道有心人多,你还不趁着现在赶紧脱身?”男子怒问。
“暂时应该还好——”
朱五话未说完,忽然传来咚咚声。
第399章 现身
咚咚的敲击声不算大,可落在朱五与男子耳中,却与惊雷无异。
二人瞬间变了脸色。
男子冲朱五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立刻寻觅声音来源。
隔着墙壁,骆笙有些不放心。
书房里的两个人要是听不到,岂不是白敲了?
当然也不排除二人足够沉稳淡定,听到动静能不动声色。
她干脆又敲了两下,立刻退出密道。
留下自然是不可能的,她连朱五都打不过,更别说还有一个不知底细的男子在。
随着敲击声再次传来,朱五与男子找到了书架前。
“声音是从这里发出来的。”男子语气笃定。
到现在,他已经没必要不出声了。
如果说第一次传来声响还可能是对方不小心弄出的动静,再传来的透着从容不迫的敲击声分明就是在提醒他们。
对方是故意的!
故意弄出声响来,让他们知道第三人的存在。
“这里有密室?”男子面色阴沉问朱五。
朱五一脸诧异:“不可能,我住进来后检查过的,没有密室。”
男子指着书架后的墙壁,语气不容置喙:“可声音的确是从这里传来的。”
二人对视一眼,齐力把书架移开。
“兴叔你看,这里没有任何机关,也没有暗门,哪来的密室?”朱五说着,抬手敲了敲墙壁。
传来的咚咚声却令二人齐齐皱眉。
“不对。”朱五伸手又敲了敲。
男子已是反应过来:“和刚才听到的敲击声不同。”
他立刻一寸寸敲过墙壁,最后停在靠下方某处。
咚咚的敲击声响起。
“就是这里!”男子面色更沉,“这里敲出来的声音与旁处不同,墙壁薄上许多。”
这个发现,令他一颗心陡然往下坠去。
只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对方对人心的把握。
以朱五的谨慎,定然检查过书架后面,通过敲击墙壁来判断是否有密室存在。
如果墙壁只有薄薄一层,是能听出来的。
可有几个人敲击墙壁时会屈膝去敲呢?
朱五的脸色比男子还难看,从腰间翻出匕首往那处刺去。
匕首轻而易举没入那处。
朱五手腕一转,匕首把那处挖出一个洞来。
透过孔洞往那边看,里面一片黑暗。
朱五脸色紧绷,继续用匕首挖墙壁,很快就挖出巴掌大一片地方,再然后就触到了更厚的墙砖。
男子点燃油灯,举着往里看了看,能看到里面是个能容身一人的密室。
而密室中空荡荡不见人影。
朱五一拳捶在墙壁上:“真是狡诈,只有这么一块地方是薄薄一层,别处与正常墙壁无异!”
“对方设这个密室的目的就是偷听。”男子冷声道。
朱五不解:“既然是为了偷听,对方闹出动静有什么目的?”
男子冷笑:“自然是为了提醒我们这里有人偷听。”
“那人有病?”此时密室里要是有人在,朱五恨不得把对方大卸八块,“提醒我们之后又跑了,这是戏耍人?”
这种感觉,实在糟透了。
男子大步往外走:“去外面看看。”
看着男子与朱五一前一后走出房门,藏身院中的石焱兄弟对视一眼。
他们按着骆姑娘的吩咐,为免惊动对方可没有靠近啊,对方怎么像是发现了什么,跑出来了呢?
石焱冲石炎挤挤眼。
是不是二哥暴露了?
石炎冷冰冰看石焱一眼,心道三弟一段时间没挨打,不但体型膨胀了,心态也膨胀了。
男子立在院中环顾四方,抱拳道:“敢问是何方神圣,可否现身一见?”
石焱与石炎面面相觑。
真的暴露了?
想着骆笙的吩咐,兄弟二人谁都没有动。
暴露了也不能吭声,除非对方走到面前来。
回答男子的,只有风吹枝叶的飒飒声。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男子与朱五面色顿变,齐齐看向院门处。
有人来了。
朱五琢磨片刻,大步往院门口走去:“我去看看到底是谁!”
他与酒肆的人一直刻意保持着距离,这个时候不可能是酒肆的人找他。
找上门来的,或许就是书房密室中消失的人。
那个狠狠戏弄了他一把的神秘人。
既然送上门来,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他不信与兴叔联手还拿不下那人。
被发现秘密的惊惧化作怒火与杀意,朱五打开了院门。
门外立着的少女对朱五弯唇浅笑。
朱五一愣,很快掩去异样,带着几分惊讶问:“东家,您怎么来了?”
“来找朱先生有些事。”
朱五心中惊疑,一时忘了反应。
骆笙笑笑:“怎么,朱先生不请我进去么?”
朱五这才回神,忙侧开身子:“东家请进。”
骆笙走进来,便看到了刚才只闻其声的男子。
瞧着五十上下,身材高大,双目有神,此时正面无表情看过来。
朱五忙介绍:“这是我一位远房叔叔,今日进京来投靠我。兴叔,这是我们酒肆的东家。”
兴叔冲骆笙拱手。
骆笙颔首回礼,突然喊道:“石焱——”
石焱兄弟立刻现身,一左一右守在骆笙身侧。
朱五眼神一紧。
骆姑娘是敲门进来的不错,石焱兄弟可是藏身院中的。
这是什么意思?
朱五死死盯着骆笙,问了出来:“东家,您这是——”
骆笙微微一笑:“朱先生刚刚没听到敲墙声吗?”
朱五眼中冷光一闪。
眼前的少女却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我敲的。”
话音落,朱五立刻出手袭向骆笙咽喉。
石焱动作快若闪电,与之斗在一起。
兴叔没有动。
石炎也没有动。
二人互看着对方,剑拔弩张。
只有骆笙半点没有紧张害怕的意思,冷眼旁观石焱与朱五打斗了一阵,笑道:“朱先生,你与石焱旗鼓相当,石炎身手要比石焱强上不少,想来也不会比你叔叔差太多吧,而院外还有很多我的人。与其这样无意义的打斗,不如停下来聊一聊,你觉得呢?”
正与朱五交手的石焱:“……”
朱五怎么觉得他不知道,反正他很不爽。
二哥比他强许多?
这是哪来的谣言!
小侍卫含怒打出一拳,狠狠打在朱五肩头。
第400章 所图
朱五吃痛皱眉,当机立断喊道:“等一等!”
石焱本来想再接再厉把朱五揍成猪头,好澄清骆姑娘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谣言,到底记着骆笙的话,满心不甘住了手。
朱五看向骆笙,冷冷问:“骆姑娘想谈什么?”
骆笙笑吟吟道:“在院中谈话多不合适,还是去书房谈吧。”
朱五与兴叔听到“书房”两个字,表情齐齐扭曲。
现在真听不得“书房”这两个字!
可是对方明显掌握着主动,只能谈一谈。
“骆姑娘请。”朱五沉着脸伸出手。
骆笙微微点头,对石焱兄弟道:“你们守在这里就好。”
“骆姑娘,这可不行。”石焱睨了朱五一眼,勉强说句实话,“对方身手不错。”
骆笙笑笑:“我知道。你们放心就是,朱先生又不是只知道用拳头解决问题的莽汉,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石焱不为所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没有万一。我有钱有闲吃得好,很惜命的。”骆笙正了脸色,淡淡道,“王爷留下你们,不是让你们听我吩咐么?”
石焱张了张嘴,没了话说。
主子是说过这话。
还说要是不理解骆姑娘的言行,那就别想太多,老老实实听着就是。
言下之意,就是认为他们脑子不够用,多做事少操心……
也不知道主子要是知道骆姑娘以身犯险,还这么说吗?
小侍卫忿忿想着,到底没有跟进去。
身为开阳王亲卫,尽管性情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是一致的:无条件执行主子的命令。
书房里,因为书架被移开有几册书卷散落在地,看着有些凌乱。
朱五与兴叔从听到敲击声到追出去,自是没有心思顾着这些。
骆笙视线往被凿开的墙壁处落了落,大大方方坐下,带着几分赞叹道:“我还担心二位没听到呢。”
兴叔沉着脸坐下。
朱五没有坐,眼神阴沉盯着骆笙:“骆姑娘就不怕我们下杀手?要知道就算石家兄弟身手再高,也来不及救你。”
骆笙嘴角挂着不以为意的笑:“朱先生能与石焱打在一起不落下风自然是好身手,想要瞬间制住我当然没问题,不过朱先生真要对我下杀手的话,可能后果很严重。”
“无妨,我们既然敢动手,事后自然会离开京城,就算锦麟卫势力滔天,也不一定能找到我们叔侄。”朱五冷冷道。
他当然不会什么都不问就动手,但也见不得这丫头姿态如此嚣张,先吓唬对方一番,看其究竟有何凭仗。
骆笙往椅背靠了靠,神色越发自在:“我知道朱先生不怕锦麟卫,我说的后果并非这个。”
“骆姑娘不要卖关子了。”
骆笙伸手一指墙壁上的孔洞:“我刚刚在那里听到不少惊人秘密,离开后顺便就跟身边人交代了一下,朱先生要是对我下杀手的话——”
骆笙语气微顿,嫣然一笑:“最多半个时辰吧,因谋逆之罪被灭门的镇南王府还有一股暗中势力朱雀卫存在的消息就会传遍京城每一个角落。”
看着朱五面色铁青的脸,少女眨眨眼:“消息一出,说不定比状元跨马游街还要轰动呢。”
“你敢!”朱五厉声喝道,用力攥紧拳头。
这个后果确实很严重,严重到无论是他还是兴叔都无法承受的程度。
“朱五,坐下。”兴叔终于开了口。
朱五还想说什么,兴叔瞪他一眼:“你惹的麻烦还不够多么?”
朱五闭了嘴。
骆笙瞧在眼里,有些好笑。
朱五也快到而立之年了,在这位兴叔面前却像个少年一般。
“骆姑娘,说说你的目的吧。”兴叔平静道。
一个小姑娘无缘无故牵扯进来,自然有所图。
朱五这傻子分明是早早就被人家给盯上了。
朱五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再想自己当初自投罗网投奔有间酒肆的行为,就有点心情复杂了。
他以前没觉得自己这么笨的……
到了这个时候,骆笙自然不再卖关子,视线转向朱五:“我想要记录着买凶之人的名册。”
朱雀卫她当然想要,可做人还是现实点好,没有朱雀令在手就算宝儿都无法把朱雀卫收为己用,何况锦麟卫指挥使之女。
至于那半枚朱雀令究竟流落何方——骆笙只能作一些猜测。
一是当年朝廷打了镇南王府一个措手不及,父王来不及把朱雀令交给某人,朱雀令随着镇南王府覆灭了,遗落在那座废弃多年的荒宅里。
还有一种可能,父王把朱雀令给了宝儿——或者说救走宝儿的人。
朱雀令……会在骆大都督手中吗?还是作为意义非凡的佩饰被骆辰贴身佩戴?
这一切骆笙只能回头再查,眼下要做的是先把名册弄到手。
“朱先生给我名册,我对二位的秘密守口如瓶,二位觉得如何?”
兴叔微微皱眉:“骆姑娘就不怕以后陷入无休止的暗杀中?要知道只有开不了口的人才能让人放心。”
通过密室的事,他可不认为眼前小姑娘考虑不到这一点。
骆笙凉凉一笑:“二位何必没事找事呢。现在你们不能奈我何,难不成想着过后把我与交代事情的身边人都灭口?朱先生能确定我把事情交代给谁了吗?人是杀不完的,靠杀人不能解决问题,反而麻烦如雪球越滚越大,最终自食恶果。”
说到这,骆笙意味深长看朱五一眼:“比如朱先生被一网打尽的杀手组织,到头来不就是一场空,还连累先生只能委身酒肆当个账房先生。”
朱五抖了抖唇,强忍住没反驳。
谁说一场空了,杀手组织这些年赚的赏金养活了多少朱雀卫,小丫头片子知道吗!
兴叔一记眼刀飞过去。
他就说不该瞎折腾,果不其然,这蠢材还没人家一个小姑娘看得通透。
“何况——”骆笙拖长尾音,又开了口。
朱五与兴叔齐齐看着她,心下意识提起。
骆笙声音放低,却字字清晰:“何况我见过持有朱雀令的人呢。”
兴叔以手撑着二人间相隔的桌几,眼神凌厉:“你说什么?”
第401章 抛饵
作为朱雀卫统领,气势一旦爆发无疑惊人。
骆笙神色不改,唇角带了几分笑意道:“我知道朱雀令长什么样子。”
“骆姑娘,虽然你年纪小,有些玩笑也不能乱开。”兴叔死死盯着骆笙,语气加重。
骆笙弯唇:“是不是乱开玩笑,兴叔看我说的朱雀令样子对不对,不就知道了。”
兴叔眼底寒光一闪:“你说。”
骆笙转眸看了一眼朱五:“刚刚好像听兴叔说只有朱雀卫统领才能知道,当着朱先生的面说没问题吗?”
朱五一滞。
怎么,他反而要成为被赶出去的那个?
兴叔可是一直想要他继承朱雀卫统领之位的,一个小丫头还挺多事。
兴叔看朱五一眼,淡淡道:“你去外头等着吧。”
朱五:“……”
沉着脸走出去,就见守在外头的石焱两兄弟好奇看过来。
朱五转过身,无视了两兄弟的存在。
屋内,骆笙轻声说了几句。
兴叔错愕看着她。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真的知道朱雀令的模样。
或者说,知道朱雀令伪装之后的模样。
这足够令他震惊。
“你如何得知?”
骆笙面不改色扯谎:“曾经遇到个垂死的人,我瞧着可怜就帮了一把。那人扯下一物交给我,说那玩意儿叫朱雀令,恳请我保管它——”
“朱雀令在你手中?”兴叔急声问。
骆笙眨眨眼,摇头:“不在啊。”
说到这,她脸上带了恼怒:“那人说完就昏过去了,我看人没断气就带去了别院,谁知等那人养好了伤,居然又找我把朱雀令要回去了!”
“那人呢?”
“走了啊,不走我留着他吃白饭吗?”
兴叔盯着骆笙,眸光深沉。
他难以确定眼前小姑娘话中真假,可她刚刚形容的确实是朱雀令伪装后的样子。
“骆姑娘可否说说那人年龄样貌?”
“年纪?”骆笙眉头一皱,“那就有点老了,约莫三十出头吧。”
兴叔忽然觉得呼吸有点艰难。
三十出头,有点老?
罢了,或许在十几岁的小姑娘眼里真的老,而他这种已经算是要入土的糟老头子了。
骆笙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刚才的话给对方造成的伤害,敛眉回忆着:“样貌也一般,眉还算黑,鼻还算挺——”
兴叔出声打断:“骆姑娘,我想问个问题。”
“你说。”
“骆姑娘觉得朱五相貌如何?”
这话是兴叔正常音量说的,守在屋外的朱五听到后,默默往前走了一步。
莫名其妙提到他的长相,看来不能听的部分过去了。
正要问可不可以进去,就听少女略带迟疑的声音传来:“两人年纪倒是差不多,朱五的话……比那人丑上几分吧。”
朱五:?
兴叔沉默了。
他大概知道骆姑娘的标准了。
五郎年少时也曾是寻常人眼中的美少年,就算现在也是相貌堂堂的男子,这叫丑?
看来问样貌是问不出什么了。
“那人有没有明显特征?”
骆笙想了想:“样貌上倒没什么特征,就是普普通通一个人……对了,他左肩处有个梅花形状的疤,听给他换药的婆子说的。”
“他是不是姓杨?”朱五挑帘而入,急声问。
骆笙淡淡道:“他说他姓岳。”
姓岳?
朱五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
与他年纪相仿,左肩处有个梅花形状的疤,这分明是杨哥!
“骆姑娘,我与兴叔说几句话,能否行个方便?”
骆笙起身,施施然往外走去。
见她出去了,朱五压低声音道:“兴叔,骆姑娘说的人是杨准!”
朱雀卫与王府其他府兵没有交集,但兴叔听朱五多次提起过杨准。
杨准是府兵中最出色的年轻人,深受王爷器重,还是清阳郡主四大侍女之一秀月的未婚夫。
而朱五在镇南王府覆灭后能与朱雀卫联系上,原因也很简单:兴叔本来就是他亲叔叔。
朱五小时候是要进朱雀卫的,兴叔不忍心侄儿从此隐姓埋名,让他留在王府当了一名寻常府兵。
没想到王府突遭惨祸,侄儿最终的归宿还是朱雀卫。
“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与我年纪差不多,左肩处有梅花形状疤痕,又有朱雀令在手,不是杨准的话,哪有这样的巧合?”
“你是说王爷把朱雀令给了杨准?”
“那一晚太乱,我没能与杨哥在一起……”朱五回忆着那一晚的惨烈,神情凝重,“杨哥本就是我们这些人中最出色的,临危之际王爷把朱雀令交给他也不奇怪吧。”
兴叔微微点头。
若不是这样,无法解释骆姑娘能说出另一半朱雀令的样子。
要知道另一半朱雀令与他手中半枚朱雀令看起来毫无相似之处,不知情的人即便见到也不会知道那是半枚令牌。
“骆姑娘说他姓岳——”
“秀月啊!杨哥的未婚妻是清阳郡主的侍女秀月,杨哥与秀月情意相投,用她名字中一个字作为化名完全在情理之中。”朱五难掩激动,露出个笑容,“太好了,杨哥还活着!”
兴叔虽不像朱五这般喜形于色,眼底也有了笑意。
从五郎口中听来的杨准,是个有能耐的年轻人,从那场大祸中活下来当然是好事。
“兴叔,骆姑娘有没有说杨哥现在何处?”
兴叔恢复了平静:“请骆姑娘进来吧。”
朱五很快去喊人。
骆笙不紧不慢走了近来,笑道:“二位谈完了?”
朱五紧紧盯着她。
“骆姑娘,那人离开后,你有没有再见过他?”兴叔问。
“没有见过了。不过他离开前知道我是骆姑娘了,说以后会报答我。”骆笙不以为然笑笑,“送了东西又要回去的人,我信他才是傻了。不过我也不在乎那几个钱,见他一把年纪混得这么惨,临走时给了一袋金叶子,想来是饿不死的。”
一把年纪?
朱五强压下不适问起重点:“这么说,以后他很可能回来找骆姑娘?”
骆笙看着朱五,莞尔一笑:“不知道啊,只是随意救的人,回不回来找我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回来也不是为了报答我,是金叶子花没了。”
第402章 名册
骆笙主动提到朱雀令,提到杨准,自然是有意为之。
她以替二人保守秘密换取记有买凶之人的名册,只是一笔交易,交易过后朱五与兴叔很可能从此远离京城,藏得严严实实。
要是这样,倘若将来某日她找到右半枚朱雀令,想把朱雀卫收为己用,又去哪里找人呢?
与其想着去找别人,不如抛个饵出来,让对方心甘情愿选择留在她身边。
兴叔在意的是朱雀令,朱五在意的是杨准,而无论在意什么,唯有把视线放在骆姑娘身上才有可能等到。
持有朱雀令的杨准,毫无疑问是打动二人的绝佳诱饵,想来朱五这个账房先生是要长久干下去了。
骆笙在心中对杨准道了声抱歉,面上不动声色:“说了这么多,朱先生到底答不答应把名册给我?”
朱五只想冷笑。
话都说到这里了,能不答应么?
“骆姑娘,我有个疑问。”
“朱先生请说。”
“你为何要那本名册?”
一个沉迷吃喝玩乐养面首养鹅开酒肆的小姑娘,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不是说有了那本名册,就能让太子倒霉么。”骆笙淡淡道。
朱五与兴叔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惊骇。
这小丫头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以讨论脂粉香不香那种随意语气说要太子倒霉,很容易让人觉得听错了。
不过让太子倒霉么——朱五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如果是这样,那骆姑娘的立场与他们倒是一致。
但小丫头狡诈如狐,话不能全信。
“骆姑娘与太子有过节?”朱五试探着问。
这么问本来没抱多大希望,毕竟凡事一旦与天家扯上联系,就没那么简单了。
而骆笙听了这话却连犹豫都没有,皱眉道:“他觊觎我的美貌。”
“咳咳咳——”屋内骤然响起朱五的咳嗽声。
骆笙面无表情问:“怎么,朱先生不信?”
朱五以拳抵唇咳嗽两声,在少女冷冰冰的注视下,忙道:“信,自然是信的。”
这般说着,他下意识打量少女一眼,倒是真的信了。
厚道点说,以骆姑娘的容色,确实有令太子倾心的本钱。
可骆姑娘养面首啊!
堂堂储君,什么美人儿没见过,真的不介意吗?
朱五忽然想到了开阳王。
他在有间酒肆当了这些日子账房先生,眼睛不瞎,早看出开阳王对骆姑娘不一般……
所以皇室中人的想法,都这么与众不同吗?
“就算太子觊觎骆姑娘美貌——”
骆笙扬眉:“这还不够吗?他可是太子,为了得到我万一对付我父亲怎么办?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有备无患,我思来想去还是先下手为强比较好。”
骆笙说完,朱五彻底沉默了。
他忽然觉得自投罗网不冤,骆姑娘实在太可怕了!
“五郎,把名册给骆姑娘吧。”兴叔开口。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管骆姑娘对太子不满是不是这个理由,其实不重要。
重要的是骆姑娘想让太子倒霉,这就够了。
“骆姑娘稍等。”
朱五走出西屋,抬脚往东屋去了。
书房中只剩下骆笙与兴叔。
兴叔沉默一瞬,开口道:“还没向骆姑娘道谢,多谢你在五郎落难时把他收留。”
“兴叔客气了,酒肆正好缺一个账房先生罢了。”
返回来的朱五停在门帘后,神情复杂。
他现在甚至怀疑他辛辛苦苦建立的杀手组织被一网打尽,只跑出他这条漏网之鱼,就是因为骆姑娘想要他这个账房先生。
有些事不能深思,一思考就心里难受。
朱五挑帘走进去,把蓝布包裹之物递给骆笙。
骆笙伸手接过,没有直接打开看,而是往袖中一塞站起身来:“多谢朱先生,那我就不打扰二位相聚了。对了,朱先生还回酒肆当账房先生吗?”
朱五与兴叔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拱手道:“只要骆姑娘不嫌弃,朱某自然乐意至极。”
骆笙嫣然一笑:“那就好,省得我还要重新物色看得上眼的账房先生。酒肆晚间开门,朱先生带兴叔来吃酒吧,兴叔难得进京一趟。”
朱五只剩下干笑。
吃酒?别开玩笑了,要是敞开了吃一顿,兴叔也不必走了,从此留在酒肆打杂还债吧。
兴叔还不太清楚这些,客气应下:“自是该去尝尝。”
“兴叔!”朱五只觉心口一痛。
这些年他弄了个杀手组织,赚来的钱可都给朱雀卫了啊,如今杀手组织被一锅端,他兜里可比脸还干净。
工钱?
工钱当然有,可他坚持跑出来赁房子住,不要钱吗?
下意识扫一眼墙上巴掌大的窟窿,朱五也不明白花钱租宅子是为了什么。
兴叔看朱五一眼:“怎么?”
骆姑娘还没走呢,朱五当然不好意思说黑心东家开的是间黑店,寻常人敞开吃一顿就得破产留下打杂。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等晚间侄儿带您去尝尝。”
骆笙微微一笑,带着名册施施然离去。
留下叔侄二人沉默片刻,兴叔开口道:“再检查一下吧。”
一刻钟后,二人盯着起居室挂画后戳出来的孔洞心情复杂。
“五郎,你猜密室中的密道通往何处?”
其他处墙壁太厚,想要全部凿开进入密室要费不小工夫,二人还没动手。
朱五脸上发热:“咳,或许通往有间酒肆。”
不然怎么解释骆姑娘能进入密室?
良久后,兴叔叹口气:“五郎啊,这么独特的宅子……你是怎么租到的?”
总不能是骆姑娘强逼着他租下的吧?
朱五尴尬抽了抽嘴角。
酒肆附近其他宅子要么不租,要么租金奇高,寻来寻去就这个最合适——他不就租了吗。
听朱五讲完来龙去脉,兴叔重重一拍他肩膀:“还是回酒肆住吧,省下这些钱还能给朱雀卫买几袋米呢。”
朱五只剩下苦笑。
骆笙回到酒肆,快步进了后边屋中,从袖中抽出蓝布包打开来。
里面赫然是一本名册。
她轻轻翻开第一页,目光从一列列字上扫过。
人名、时间、简单事宜皆有记录。
骆笙扬唇。
她就说朱五挺适合当账房先生嘛。
第403章 一见钟情
把名册看完,骆笙收好走了出去。
院中柿子树静悄悄开着淡黄的小花,石炎立在石阶旁,比柿子树还要笔挺。
石焱则无聊逗弄着大白。
状元游街这样三年才有一次的热闹,别人都可以去看,他们可不行。
他们最主要的任务,是保护骆姑娘。
大白对石焱可没什么好感,虽然都是伺候它的,可这人远不如伺候它最久的那个体贴。
大白正准备拧石焱一口,就看到了骆笙。
不好,女魔头来了!
大白鹅一夹翅膀,时刻准备着逃窜回安全的小窝。
骆笙走到柿子树旁的石椅处坐下,喊了声石焱。
石焱忙跑了过去:“骆姑娘有什么吩咐?”
大白放松下来。
不是找它的就好。
“你们王爷……大概什么时候回来?”骆笙想想新得的名册,对卫晗何时回京格外关注起来。
杀手组织这条线一直是开阳王在跟,千金坊那些杀手也是被开阳王一窝端的,名册只有在开阳王手里才合情合理,发挥最大的作用。
听了骆笙的话,石焱心头一喜。
骆姑娘在惦记主子!
这样看来主子还是可以的,这就是日久生情啊。
“姑娘您放心,我们主子肯定早早回来,他离开您——您开的酒肆不习惯。”
“大概什么时候?”
石焱讪笑:“没跟卑职说……”
主子也是的,不跟他说很正常,怎么也不跟骆姑娘说呢。
骆笙登时对小侍卫失去了兴趣,抬脚去了大堂。
大堂中因为少了红豆几人,显得有些空荡。
锣鼓喜炮声隐隐约约传进来,宣示着外头的热闹。
骆笙捧着清茶啜了一口,心情不错。
只要努力,一切会一点点变好的。
街上人山人海,拥挤不堪,为了抢占有利位置急切间被踩掉鞋子也是有的。
状元跨马游街必经之处的临街茶楼、酒楼,花重金包下二楼雅室的人看起热闹来就从容多了。
某处茶楼雅室外,卫丰扶着栏杆往外看,神情有些不耐:“还没到这里吗?真是浪费时间。”
卫雯淡淡道:“二哥既然懒得看热闹,何不在家陪嫂子。”
卫丰扯了扯嘴角。
正因为在王府对着那个女人更无趣,他才躲出来的。
也是奇了,莫非女子都是这个样子,有话不说总泪眼汪汪看着他,活像被他打过似的。
他哪有这个闲心。
打量着兄长阴郁的神色,卫雯抿了抿唇,垂眸把玩着玉挂件没再吭声。
她就知道二哥与新嫂子合不来。
王氏那样的家世,就算有十分美貌又如何,永远脱不了小家子气的毛病。
这一点上,她与二哥倒是一致的。
只能说母妃想错了。
“来了!”卫丰突然兴奋喊了一声。
卫雯抬眸往外看了一眼。
她其实对新科状元郎没什么兴趣,只不过这样的热闹人人都瞧,只有她不掺和的话,回头贵女间的聚会谈论起来难免格格不入。
好在不必与那些贱民一般挤来挤去,只需坐在这里瞧一眼状元郎长什么样,也就够了。
卫雯一眼瞥去,却见喜炮震天的队伍还有一段距离。
她不由皱眉:“还远着呢,人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二哥急什么。”
卫丰当然急了。
他看到的可不是什么状元郎,而是那个叫负雪的少年!
天知道自从他在有间酒肆见了那少年一面,从此就魂牵梦萦,可偏偏想见一面比登天还难。
就算运气好瞧见了,也只能远远看着。
没办法,单一个骆姑娘就不是好应付的。
没想到纯粹为了避开家里那个让人烦的女人跑出来看热闹,竟然看到了负雪!
卫丰仔细看了一眼。
是负雪不错。
居然没和骆姑娘在一起!
卫丰拔腿就走。
“二哥,你去哪儿?”眼见兄长一声不吭往外跑,卫雯扬声问。
“我内急!”卫丰顾不得回头,撂下一句话匆匆跑了出去。
敞开的门外,传来蹬蹬下楼的声音。
卫雯抿唇,直觉有些不对劲。
又没吃坏肚子,还能急成这样?
莫不是见到了什么人吧?
卫雯这般想着,下意识往外看去。
恰在这时,锣鼓喧天的队伍到了近前。
高头大马上,帽插红花,身着红袍的少年清俊无双,眉眼宁静,犹如静悄悄在春日绽放的玉兰花,丝毫不被世俗的热闹所扰。
这一刻,卫雯体会到了什么是怦然心动。
随着队伍越来越近,街道两侧拥挤的人海爆发出阵阵欢呼,数不清的鲜花香帕向着状元郎投去。
卫雯目不转睛盯着那令她心跳加速的红袍少年,眼见他穿过阵阵花雨从茶楼下骑马而过,下意识扬手把一直把玩的玉挂件掷了出去。
玉挂件扔出去后,卫雯这才如梦初醒,忍不住掩口惊呼。
她扔出去的玉挂件虽小,可也不比鲜花手帕那些,砸到人身上会疼的。
万一砸到状元郎头上——这个念头让卫雯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苏曜在万众瞩目下缓缓策马前行,那些时不时打在肩头衣摆的鲜花令他总忍不住想皱眉。
好在面上还能不动声色。
就在这时,一物快速飞来。
苏曜察觉危险,条件反射伸手去接。
抓到的物件温凉滑润,是一枚小小玉兔挂件。
苏曜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正经过的茶楼上,衣着华美的少女愣愣望着他。
这样的女孩子,苏曜见过太多了。
他轻轻牵了牵唇角,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俊秀无双的状元郎走远了,渐渐连喜庆的锣鼓声都小了,卫雯却久久没有回神。
她还沉浸在状元郎那牵唇一笑里。
他没有恼,还收下了她的玉饰……
卫雯心头生出几分甜蜜,几分怅然。
她曾经觉得没有男儿能入她的眼,而今才知道是她错了。
听说新科状元从金沙来,名叫苏曜。
卫雯慢慢回了雅室,托腮陷入沉思,早忘了因内急迟迟未归的兄长。
而这时的平南王世子卫丰,从人群中挤来挤去,总算挤到了负雪跟前。
到了近前,他才发现骆辰三人。
卫丰灵活躲到一名大汉身后,随着状元郎的队伍走近,终于等到了机会。
第404章 少了一个
随着状元郎到了近前,人潮突然一阵涌动,冲散了结伴出来看热闹的四个少年。
“骆公子,那个穿红袍的就是状元郎吗?”小七仗着力气大挤回骆辰身边,指着高头大马上的苏曜一脸兴奋问。
“嗯。”骆辰冷淡应了一声,心道不过两只眼睛一张嘴,不知道小七激动什么。
对苏曜,骆辰是从来没有好感的。
小七呵呵傻笑:“我没见过状元郎啊,怪稀奇的。状元郎真好看——”
一记凌厉眼刀飞来,黑脸少年老老实实闭了嘴。
许栖被涌动的人群冲远了些,这时候天天劈柴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轻松拎开几个挡路的人挤到骆辰二人身边。
“你们可要跟好了我,要是丢了,哭鼻子就晚了。”许栖提醒道。
“管好你自己就行。”骆辰淡淡回了一句。
作天作地险些把自己作成小倌的人,能有多靠谱。
骆辰眼神一紧,意识到一个问题:负雪呢?
“你没和负雪一起?”
许栖一愣:“没有啊,被挤开后我瞧见你和小七就过来了。”
“那负雪呢?”骆辰左右环顾,神情渐渐严肃。
小七扯开嗓子喊:“负雪,负雪你在哪儿——”
这喊声很快被欢呼的声浪淹没。
“负雪好像不见了,怎么办?”小七看向骆辰。
“这还用问,赶紧分开找人啊!”许栖说着,就准备往一个方向挤。
被卖入小倌馆的阴影犹存,他虽然不大看得上给骆姑娘当面首的人,不过负雪肯定是被强迫的,说来也是可怜人啊。
手腕被人抓住。
“找人可以,但还是不要分开得好。”骆辰这般说着,一直留意着四周。
他心头隐隐升起几分不安。
刚刚几人明明还在一起,就算被人潮冲散,一个大活人也不至于眨眼就不见了。
偏偏不见的是负雪。
骆辰默默扫一眼小七,心道:要是黑小子不见了,完全用不着不安。
人群随着状元郎经过不断往前涌,三个少年逆着人流找了一阵,不但没找到人,小七还因为护着骆辰被踩掉了一只鞋。
骆辰果断道:“不找了,先回酒肆。”
小七虽听惯了骆辰的话,此时却面露迟疑:“我们一起出来的,现在负雪不见了,不能这么回去吧。”
许栖附和:“是啊,还是再找找,找到了一起回。”
把女魔头的面首弄丢了,回去后女魔头肯定要收拾他。
“这么找恐怕找不到,回去叫上人手再好好找。”骆辰语气坚决。
倘若只是被冲散了,负雪又不是傻子,总该知道站在显眼的地方等着。
他怀疑负雪出事了。
这样的话,与其如三只无头苍蝇乱找,不如回去报信。
许栖不想(不敢)就这么回去:“万一我们刚走负雪就找来了,不就错开了。要不这样,你们两个回去报信,我再找找。”
骆辰想了想,点头:“好。”
眼见骆辰与小七离去,许栖四下看了看,往一条条巷子胡同找去。
凭经验,这些地方一般没好事。
此时负雪正被卫丰拽进一条偏僻小巷子里。
“你,你是平南王世子。”看清眼前人后,负雪就认了出来。
大白曾咬过这人屁股的。
听到这声“平南王世子”,卫丰眼底闪过寒光。
他混入人群中想找机会接近负雪,当涌动的人潮突然冲散了几人,就忍不住出手了。
再回神,负雪已经被他捂着嘴拽到了这里。
要说起来,是他一时冲动了。
不过事已至此后悔无用,反正没人看到是他掳走负雪的,他只要把人藏好了,从此——
想一想以后有喜欢的少年相伴的情景,卫丰就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他这么一笑,把负雪骇得后退一步:“您有什么事吗?”
他虽然单纯,却不傻,这人一声招呼不打把他拽到这里来,肯定不是个好人。
也是,平南王世子还打大白的主意呢,那次见到大白想吃全鹅宴。
啊,平南王世子难道想逼他交出大白?
负雪想到这里,气红了脸:“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卫丰一愣,而后脸色冷下来。
没想到负雪居然知道他的心思!
他还怕负雪一时难以接受,先把人哄住再说,现在倒是不必了。
卫丰伸手捏住负雪下巴:“不答应?那可由不得你了,本世子看中了你,是你的荣幸!”
负雪眼睛猛地睁大:“你说什么?”
看,看中了他?不是大白吗?
少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跟着我难道不比跟着骆姑娘好?”卫丰看着惊恐又无措的少年,皱了皱眉,“你恐怕不知道,骆姑娘玩蛇,以后她厌倦了你,把你往蛇坑里一丢——”
负雪脸色苍白:“姑娘才不会。”
他又听话又会照顾大白,姑娘怎么会厌了他?
卫丰心里泛酸:“你对骆姑娘倒是有信心。可她连你在内面首都有三个——”
“两个。”负雪一听,赶忙澄清。
就他与明烛哥哥,哪来的三个。
“本世子早就打听过,你一个,大都督府还有一个,加上曾经的长春侯世子,不是三个是几个?”
刚找到这里的许栖僵在原地。
加——上——他?
卫丰用指腹轻揉负雪下巴,声音放柔:“我跟你保证,以后我就要你一个。”
“你,你要我当男宠?”负雪终于确认了对方的打算。
少年小脸发白,眼中隐有水雾,仿佛一只迷途的小鹿。
卫丰瞧在眼里心头一软,温声道:“我会对你好的。”
在他眼中如柔弱小鹿的少年颤了颤睫毛,突然扯着嗓子喊道:“救命啊,平南王世子抢人啦——”
卫丰用手堵住负雪的嘴,恼道:“不识抬举!你喊破喉咙也没用,人们都看状元游街去了——”
“谁说的!”身后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卫丰下意识回头,脸上就挨了一拳。
“加上我?”又是一拳。
“我是骆姑娘的面首?”更猛烈的一拳打过去。
卫丰并非手无缚鸡之力,挨了两拳后很快反应过来,抬手挡住了这一拳,并顺势抓住许栖手腕。
“快跑!”许栖冲负雪吼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