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章 我是杀人凶犯,你不怕么
天上的云彩多了起来,日头一会子钻入云层一会子逃了出来,地上也就一会子暗下一会子亮起。
或阴或晴里,李青昭吭哧吭哧的走着,重重的身体使得脚步重重的碾着积雪,体丰怯热,是以不怕冷,也不穿斗篷甚至小袄也只是夹棉。
搞不清文府确切位置,想寻个人打听,天冷的煞,行人稀少,她于是顺手拉过一个路经她身边的人:“大哥,文婉仪家在哪里?”
那人正是刚从妓院出来的俞有年,昨晚宿在妓院,买了两个姑娘同眠,一夜精疲力尽,此时正想雇辆马车回家好好的睡几天,见李青昭打听道,颇有些眼熟,他曾经去祖家求娶青萍,似乎看见过这个胖丫,换了别人,他指定一句骂,然后来一句滚,既然是祖家人,他突然来了兴致,问:“你去文家作何?”
李青昭大咧咧的:“文婉仪死了,我去吊丧。”
实在太憎恨文婉仪,狠狠骂出。
孰料,俞有年信以为真,一怕脑袋,哈哈大笑:“我不要你半壁江山,我要你整个木帮!”
他的话李青昭听得云里雾里,更见他突然狂笑,以为是个疯子,于是赶紧掉头离开,见迎面又走来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跑过去抬手拉那人问:“大哥,文婉仪家在哪里?”
那人身子前倾,手腕一抖,袖子里突然滑出一柄短刀,噗嗤!刀入俞有年后心。
李青昭问他话与他出手杀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彼此错位,李青昭本想拉他的衣裳,却不料把他头上戴着的垂着黑纱的斗笠拽了下来,他也就露出了真容,微微一惊,手一松,俞有年倒在地上,回头见李青昭正惊骇的瞪大眼珠子看他,便起了杀人灭口之念。
可是,李青昭已经想明白什么,掉头就跑,他拔腿就追,几步赶上,手中再无刀剑一类,想一掌拍死李青昭,怎奈从旁边的店铺里出来几个人,他就夹起李青昭往斜里那条胡同走去。
能够把李青昭夹起的,李青昭想,这世上大概唯此一人,方才的惊惧瞬间消失殆尽,换之是满心的欢喜,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男人,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男人气息,只等人家把她咚的丢在地上,她还痴痴之状。
那人狠狠道:“谁让你多事,该死!”
一瞬间,李青昭才醒悟过来,这是个坏人,可自己喜欢上这坏人怎么办呢,那就把他变成好人,再变成自己的夫君,站了起来,走向那人,问:“你叫什么?”
反正这胖丫马上就要死在自己手中,何妨告诉她,让她死个明白,于是那人到:“萧乙。”
李青昭:“为何不叫萧甲?”
萧乙:“……”
李青昭还操心道:“甲乙,你永远屈居于人之后,当然也不用泄气,不是还有丙丁么,你又凌驾于人之前,中庸,甚好。”
萧乙一时间对她没了脾气,还觉着有些可爱,可是转念一想,她目睹了自己杀俞有年,不能留,于是抬手,方想挥掌,李青昭道:“你过来。”
萧乙怔住,稳稳站着问:“作何?”
他不过来,李青昭走了过去,踮着脚尖,萧乙本能的后退,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这胖丫会不会功夫。
李青昭指着他的额头:“那里,有一点点血迹,让人看见不好。”
萧乙抬手摸向自己额头,却没找对方位。
李青昭走过去道:“真是个笨蛋,我来罢。”
想找绢帕,没带,唯有用袖子给萧乙擦干净额头的血迹,然后还举着染上血迹的袖子给萧乙看:“我没骗你。”
萧乙不自觉的捏住她的袖子:“你不怕给人看见吗?”
李青昭不以为然的晃晃脑袋:“不怕,我又不会功夫,再者我只是个弱女子,谁能怀疑我呢。”
弱女子,萧乙忍俊不禁,探寻的问:“我是杀人凶犯,你不怕么?”
李青昭朝他嘿嘿的害羞的笑:“非但不怕,还非常喜欢,你长的好看。”
萧乙觉着自己长的并不好看,只能算是端正,这是第一次有人,有女人夸赞自己,第一次有人关心自己,有人喜欢自己,他心头一软,手一挥:“你走吧。”
李青昭摇头:“我不走。”
萧乙怒了:“你不走就是找死!”
李青昭被他突然发脾气吓了一跳,缩着脑袋小心翼翼道:“我只是,想跟着你,而已。”
萧乙定定站着,除了呼吸,不知所措。
起了风,从胡同的这头吹向胡同的那头,风一灌,李青昭抄起袖子,自己冻得哆哆嗦嗦,还问萧乙:“你冷吗?不巧我没穿斗篷,不然就可以把斗篷让给你穿。”
这胖丫有点傻,萧乙扭头就走,忽听街上吵吵嚷嚷,应该是俞有年的死惊动了人,也说不定衙门出了捕役,他虽然不是第一次杀人,终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事,不怕也有些紧张,回头对李青昭道:“还不快跑,回头衙门见你袖子上有血迹,说不定就把你抓了,然后你屈打成招,死路一条。”
李青昭突然怕了,接着哭了,连声喊着:“表妹,表妹救我!”
她一哭,萧乙听不下去了,唯有折回来,指着胡同那头道:“你往那里跑,若是捕役来抓,自有我把他们引开。”
李青昭须臾破涕为笑:“你对我真好,不过,我有办法应对。”
她突然一拳打在自己鼻子上,萧乙惊讶的当儿,血已经从她鼻子流了下来,李青昭用袖子抹了抹,然后给萧乙看:“这就可以了。”
萧乙终于咧嘴笑了,发自内心的想笑,而不是以往随在陵王身边,谄媚的笑,无奈的笑,嘲笑阴笑坏笑,而是欢喜的笑。
他用手指戳了下李青昭高耸的脑门:“谁教你这么多鬼心眼。”
随口之言,李青昭竟老老实实答:“我表妹啊,我表妹可聪明了,我们两个相处久了,你看我也变得聪明了,可就是有一宗,我与我表妹相处这么久,她仍旧是那么瘦我仍旧是怎么胖,她那么好看我这么丑。”
耳听有吵嚷声往这条胡同来,萧乙警觉的拉起李青昭便走,边道:“你不丑。”
李青昭何止心花怒放,心花已经蔚然成春。
萧乙见胡同前面无处可隐蔽,而吵嚷声接近,遂拉着李青昭进了旁边一户敞着门的人家,还回头张望,边问:“你表妹是谁?看上去你们感情不错。”
是故意转移李青昭的注意力,恐她担心衙门之人来抓而大呼小叫。
李青昭乐呵呵道:“我表妹可了不得,她叫善宝。”
萧乙瞬间愣住。
269章 我甚至想接过俞有年的那个大柜当当
虚惊一场,捕役只拐入胡同看看,空无一人,遂离开。
耳听这户人家正房的门启开,萧乙拉着李青昭迅疾离去,于胡同口分别,李青昭依依不舍,满身的找,想找个信物,没有绢帕,没有玉佩,没有手镯,没有耳珰,只有一支簪子还得用来绾发髻,最后这身衣裳可以利用,竟毫不犹豫的脱下外面的枣色刺着大幅牡丹图案的长褙子塞给萧乙。
“我表妹人很好,但方才的事,我估摸换了她,一准是一拳打在你鼻子上,所以你别忘了我。”
朴实的语言,滑稽的举动。
萧乙垂头看看手中的褙子,方想说这个就不必了,孰料李青昭已经害羞的跑走,他于风雪中孓然而立,望着李青昭宽阔的背影,没来由的,非常不舍。
李青昭一路迎着风雪回了祖家大院,少了件褙子护体,冻得瑟瑟发抖,善宝见了甚感蹊跷:“你这是?”
李青昭打了个喷嚏,随后甜蜜蜜的把她与萧乙的邂逅讲给善宝听。
虽则萧乙只是个家将,只要表姐喜欢,善宝应该为她高兴,且表姐真是老大不小了,然而,萧乙是陵王的人,而陵王意图篡位,萧乙跟着他,最后的下场便是身首异处,善宝把这个说给李青昭听。
李青昭头一低,双手绞在一处,从未有过的小女儿情态,纵使她口口声声说喜欢祖公略说喜欢秋煜甚至阮琅等等太多男人,但很少表现出羞涩,所以善宝知道,表姐是动了真情。
李青昭声音更低:“可怎么办呢?”
忽而抬头泪盈盈看着善宝:“表妹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对么。”
善宝想说我的办法就是你不要与萧乙来往,怎奈狠不下这个心,于是点头:“当然。”
她承诺给李青昭的办法,就是要挽救萧乙,这,谈何容易。
而谈到这里,善宝忽然一拍脑袋,萧乙杀了俞有年,那么青萍该当如何?一者,没有俞有年的庇护,青萍在俞家会是什么下场?文婉仪又会不会重新对付她?
善宝做了决定:“明儿你陪我去俞家吊唁。”
李青昭点头答应,又担心:“表妹你会不会把萧乙捅出去?”
善宝淡淡一笑:“俞有年不是什么好东西,把青萍折磨得不轻。”
李青昭总算长出口气。
善宝想的还有另外一桩,萧乙为何要杀俞有年?一个是陵王的家将,一个是木帮大柜,毫无交集的两个人。
李青昭道:“这个我忘记问他了,下次我给你问问。”
善宝隐隐感觉,或许此事与文婉仪有关,因为俞有年同陵王之间所能联系上的,就是他们同时认识文婉仪,而一个帮派之内难免会发生这样那样的龃龉,小的是争吵,大的可上升到谋杀,文婉仪是总把头,俞有年是大柜,上下层之间更容易涉及到利益问题,想想俞有年刚被文婉仪利用,把参帮帮伙收买过去,如今就给她卸磨杀驴,也真够可悲的。
思绪游走到这里,善宝心头一喜,俞有年没了,参帮的那些帮伙,会不会重新回到自己这方呢?
但,自己是绝对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松回来,否则以后可怎么管人。
雪落一夜,次日一早,推门都有些费力,所用粗使的婆子齐齐出动,开始清理后宅的雪。
善宝有事放不下,在婆子们刚扫出一条通往前面的窄路时,她就带着一干人就去了俞有年家。
因是被刺杀,俞有年的尸首并不在家里而是在义庄,善宝到俞家时,青萍不在,善宝于是又赶到义庄,果然是,青萍同俞家人都在义庄看俞有年。
义庄内哭声一片,另有衙门的人,秋煜和司徒云英并仵作正在二次验尸。
善宝到,秋煜微微一笑算是招呼,然后继续听仵作讲俞有年的死因。
善宝瞅了个便当,拉着青萍来到义庄外面的一个小亭子里,大冷天的,不方便坐下,彼此站着,善宝看青萍竟毫无一点泪痕,好奇道:“俞有年,对你不错的,听说还把你扶正了。”
青萍一身缟素,鬓边插了朵白色的绢花,另有一种风情,吐气呵手,又将手抄在袄袖里,目光迷茫的看着亭外耀眼的积雪,苦笑:“他不扶我,俞家就没了当家奶奶,谁照顾他那几个儿女呢,他一时半会又娶不到合适的女人,恐他寻到合适的女人,我差不多就得沦落成他俞家的丫头,他那样的男人,不会对谁动真感情,放了我在家里替他管着事,他自己就十天半月的留在镇里同姑娘们寻欢作乐,他死了,我不会哭,更不会痛苦,反倒感觉轻松了。”
说到此处看向善宝,脸色有些黯淡:“大当家你说,我这个女人是不是太狠心了。”
自己并不详细了解青萍同俞有年之间的事,遑论男女之间更是见仁见智,又岂是自己妄加议论的,善宝跳开这个话题,而是道:“眼下,你有什么打算?离开俞家,我帮你,你还年轻,不愁找不到好男人。”
青萍一阵子沉默不语,似乎在纠结什么,善宝也就陪着她沉默,发现秋煜从义庄内走了出来,左顾右盼,似乎在找她,善宝没有回应,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需要青萍。
青萍也看见了秋煜,虽然不知秋煜是在找善宝,但她是俞家当家奶奶,恐衙门有事找她,于是匆匆直言道:“若我说,我想留在俞家,我甚至想接过俞有年的那个大柜当当,大当家的可否愿意帮我?”
她竟有,这样的野心,善宝迟疑下:“你为何有此想法呢?”
青萍自嘲的一笑:“我知道我不配。”
善宝忙解释:“你知道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你,否则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你。”
青萍点头:“大当家对我如再生父母,我感念大当家的恩德,是我自己觉着自己微贱,单我若离开俞家,除非在大当家你的身边,否则文婉仪便会要我死,可是我去大当家你的身边做个丫头,又会给文婉仪笑,而我仅仅做俞家的当家奶奶,此后一家的生计便没了依靠,更重要的,俞有年那几个未成年的孩子可怜,我走了,谁来照顾他们。”
善宝很是怀疑,青萍想做木帮大柜,也不排除她想对付文婉仪的可能,这,自己何乐而不为呢,于是道:“先处理好俞有年的死,改天,我们好好聊聊。”
270章 现在萧乙成了你的人,被你吃进肚子里了
青萍想做大柜谈何容易,反对她的不仅仅是文婉仪,还有俞有年其他几个妾侍。
俞有年的大柜按理该由他的儿子来承袭,但他大些的孩子都是女儿,三个儿子最长者也才十二,黄毛小儿,学堂读书,哪里能推出来做木帮一派的当家人。
起初青萍想垂帘听政来着,然自己并非俞家长子的生母,恐以后有人肆意挑拨,小孩子,辨不清好坏,很容易改弦易辙,为保万无一失,青萍才决定由自己接替俞有年的大柜。
此事从俞有年死,一直纠缠到近腊月,还是没定下来,青萍就有些耐不住了,过来祖家大院找善宝寻求良策。
善宝正坐在炕上同李青昭和锦瑟闲话,说的竟也是青萍这一宗,李青昭有些担心青萍不过个丫头出身,上不得台面,锦瑟却觉得青萍而今已经非昔日的青萍。
善宝半拉身子伏在炕几上,左手托腮,右手用松籽在炕几上摆着各种形状,看上去也不像是排兵布阵,奇奇怪怪的,摆放好了她才道:“这个是青萍,那个是文婉仪,那个是陵王,那个是萧乙,那个是祖公略,那个是白金禄,那个是胡海蛟……”
“等等。”李青昭打断她的话,然后趴在炕几上看那些松籽:“萧乙也还情有可原,毕竟他是陵王的人,怎么白金禄和胡海蛟都上来了,青萍与他们毫无干系。”
善宝拿起一个松籽注视着,眼底是冷冷的笑:“这是陵王,他忙着篡位,可无暇管这种事,但也不能不防,毕竟青萍的事关系到文婉仪,而文婉仪或许有求于他。”
随后又拈起一颗松籽,脸色就变得有些无可奈何了:“这是白金禄,木帮的事我作为参帮大当家,和白金禄一样都不便插手,但有一点,雷公镇三大帮派谈不上息息相关那也是有着太多关联,木帮放排在清澜江,渔帮打渔亦是在清澜江,听闻两家经常发生龃龉,所以,白金禄或许可以说上话。”
接着又抓了个松籽在手,哭笑不得的样子道:“这个胡海蛟可真是让我头疼,但对我不能不说有恩,且他最厉害之处是,他是山匪,他可以恣意妄为,若他时不时的找找文婉仪的麻烦,迫使文婉仪答应青萍做大柜,也未尝不可。”
顿了顿,眉头一蹙,叹口气:“可我又恐这样给青萍带来麻烦,同山匪来往,罪名不小,另外我听说秋大人接了上谕,要他剿灭天云寨的那些匪患,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招惹胡海蛟的好。”
最后拿起一颗松籽,看了看,随即丢入口中吃了,一壁吃一壁道:“此是文婉仪,早晚……”
早晚怎样,她做了省略,只是眸色透着森森寒意,仿佛吃入口中的果然就是文婉仪,势必狠狠咬着才解恨,而当她咽下松籽之后又觉得恶心,吐又吐不出来,这可真是难受,这也像极了她与文婉仪之间的事,但凡听到这个女人的名字,她都会觉着辱了自己的耳朵,文婉仪弑父、欺兄、杀俞有年、还有死在她手里的那一干婢女,这女人穷凶极恶到了巅峰,自己,需小心了。
李青昭听她分析半天,独独没说萧乙,不高兴道:“表妹你厚此薄彼,为何不说说萧乙?”
善宝看了看炕几上剩下的那颗松籽,哦了声:“萧乙是陵王的人,不用单点。”
李青昭气得一扭脑袋:“萧乙迟早会离开陵王,表妹你说过帮我的。”
善宝就拿起松籽塞入表姐口中:“好啊,现在萧乙成了你的人,被你吃进肚子里了。”
李青昭也就嘿嘿笑了,大嚼起来。
正此时,阿珂进来朝做针线的锦瑟道:“姑娘,俞家大奶奶来了。”
俞家大奶奶,当然是青萍。
锦瑟望向善宝,善宝点头,她就道:“请进来吧。”
月形门处的帘子打起,青萍一身风雪的走进来,见善宝先屈膝一礼:“大当家可好。”
善宝伸手虚扶了下:“快过来炕上坐,瞧这一身雪。”随后喊青萍身边的小丫头:“还不替你家大奶奶把斗篷脱下,锦瑟去拿条鸡毛掸子给青萍扫扫雪,屋里暖,回头融化在斗篷上可就湿了。”
青萍由着小丫头给她脱下斗篷,自己伸手拍打了下裙脚上的雪,然后来善宝旁边的炕上坐了,屁股刚沾上炕沿,就急不可耐道:“文婉仪说我是个女人家,不宜做大柜,毕竟大柜可是经常混在山场子,同那些爷们同吃同住,你说她这个理由想的够绝,我都无话来还击了。”
善宝伸长手臂拍拍她冰冷的手:“瞧你这性子,先吃口茶暖暖身子。”
青萍接了锦瑟递来的茶,却没有吃,而是将茶杯放在炕几上,转头又看善宝:“您说我能不急吗,我觉着文婉仪是想独自霸占了俞有年的那片林子,大当家或许不知道,俞有年生前向我透露过,他的那片林子木材多又都是成材,一年下来赚得可不少,我出手慢了,可就给文婉仪夺去了,她有了那片林子,不得了,雷公镇祖家不再是首富,而是换成她文婉仪了。”
善宝听得心里亦是慌了起来,首富不首富倒在其次,她担心的是文婉仪有了大把的银子,会继续支持陵王谋反,那样情形下,祖公略可就有饥荒闹了,心里急嘴上还是稳着青萍:“文婉仪指使俞有年收买了我多少帮伙,我那作坊如今废弃在那里,我都没急成你这样。”
青萍一把抓住善宝的手:“大当家的,我要是做了大柜,可以把参帮的那些帮伙都撵走,谁让他们背叛大当家的呢,这样,岂不是好。”
此事善宝早已想过,但眼下要想让青萍顺顺当当的做成大柜,少不得一个人,那就是秋煜出头露面,好歹他是父母官,倘或父母官以朝廷或是官府有怎样怎样的规制,说俞有年的大柜必须由他的遗孀青萍来继承,那就好了。
这样一来,自己可要去拜访下秋煜了,心里有所顾忌,就是秋夫人,恐她又多疑,或许可以把秋煜约出来,这样就能避开秋夫人的目光,然而该寻个什么由头呢?
271章 说是要皇上摘掉你祖家大奶奶的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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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宝九岁时,年末考试,拿到卷子她就傻了,上面的试题不是惯有的写篇歌功颂德朝廷的文章,而是要她写篇赞美老师的文章。
她咬着笔琢磨半晌,老师又老又丑,关键脾气还差,她一度想把老师休了,后来父亲善喜说“世上只有休妻没有休老师的”,她才作罢,可是让自己赞美老师,实在想不出老师哪里好,不写,又恐考试不合格给父亲训斥,既然如此,老师对自己不仁,父亲对自己不客气,她就冒充父亲的笔迹写了篇文章,历数老师的种种不端,要老师自己辞职不干,然后把文章交给了老师。
最后结果是,老师哭着离开了善家。
最后衍生出来的结果是,善喜突然发现女儿的另外一大天分,居然能模仿别人的笔迹。
眼下想起这件事,善宝醍醐灌顶般有了如何邀约秋煜的主意,那就是冒充祖公略给秋煜写封信,简短几句,意思就是咱俩很是投缘,相约在泰德楼吃顿饭。
当日,秋煜真的去了,但不是一个人去的,带着秋夫人。
善宝当时的状态是……傻了!
原来,秋煜当真以为是祖公略邀自己吃酒,刚好秋夫人的父亲从京城给祖公略捎来了土特产——一幅山海居士的画,山海居士贵为大家,画作价格不菲,但秋夫人的父亲用个木头箱子装着,上面写着“内有鸡子、小心轻放”,是以驿站的信使都以为是土特产,秋夫人的父亲送祖公略这幅画的用意,是希望祖公略代为照顾女婿,最好是上个奏折啥的给皇上,为秋煜溢美,使得秋煜早日升迁。
秋煜纵使了解岳丈大人的用意,但老人家没明明白白说出来,秋煜也不好私自扣下这幅画,既然今日来见祖公略,索性让夫人随行,想由夫人代替岳丈大人把画送出。
见来者不是祖公略而是善宝,当时秋煜的状态是……悔青了肠子,一瞬间明白了全部。
秋夫人似乎也明白了全部,善宝与自己相公,偷情,否则为何假借祖公略之名邀约秋煜,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去衙署找他。
适得其反,善宝犯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错误,既来之则安之,她极力自持,朝秋煜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因她是一品诰命夫人,不能向秋煜施礼。
“王爷突然有事不能前来,让我来转诉下他的歉意。”
撒谎又不是撒野撒泼,很容易的,她编撰完,续道:“我已经转达完,秋大人秋夫人想吃什么只管叫,挂在王爷账上。”
想走,没那么容易,秋夫人手执画轴堵住她:“祖家真如坊间传言破落了么,否则为何传话跑腿这种事要大当家的亲自来,使个小子不可么。”
是啊,不能自圆其说了,善宝心里别提多懊恼,神态还是非常镇定:“使个丫头都可,因我碰巧在这家酒肆约见几个朋友,遂替王爷上来转达。”
秋夫人怎么能够信她,晃悠到她正面,大大方方的盯着她看,笑的有点毛骨悚然,出口还是那么的端着大家闺秀该有的风度:“我也久不出来,今个难得遇到太夫人,想随着太夫人下去坐坐,不妨事罢。”
秋煜冷下脸,轻声道:“太夫人有事,我们就不打扰,随我回府。”
秋夫人黛眉一挑,手轻抚着画轴,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言语也是极尽温婉:“太夫人方才说了,只是约几个朋友不是老客,我不会妨碍的。”
秋煜当着外人不好发作,本来他也不擅于同夫人争吵,替善宝担心,却又无可奈何,正此时,他们这间的门推开,露出店小二那张亘古不变的笑脸:“客官,安王千岁来了。”小二说到这里缓了缓,又续道:“还有文小姐,楼下等着您呢。”
善宝就像于慢慢暗夜中踽踽独行之人,突然见到旷野中的一点灯火,欣喜若狂,但等到了跟前发现竟然是鬼火,更加懊丧,暗想祖公略怎么同文婉仪搞到了一起?
听闻祖公略来到,喜的倒是秋煜,回头看着秋夫人道:“可不就是安王千岁约的我。”
秋夫人似信非信:“说不来却又来,王爷唱的这是哪一出?”
善宝却似笑非笑道:“哪一出?他是王爷,他想怎样就怎样。”
话毕,搭着锦瑟的手缓缓下了楼,于楼梯上伫立,忽然觉着自己是那么的多余,楼下,是祖公略同文婉仪,楼上,是秋煜同秋夫人,自己夹在中间,混到最后只混了个骂名。
心里多了些气,下得楼来,见了祖公略只淡淡打个招呼:“王爷在呢。”
祖公略一眼断定她不痛快,喊锦瑟:“扶着你家小姐回去罢。”
赶我走!
善宝岂止不痛快,简直想怒了,这男人实在可恶,明明不能娶文婉仪,又何必成日的黏着人家,让人家忽而希望忽而失望,当真不是一个君子该做的,既然他觉着自己在此多有不便,走便是,走几步心里的气无处发泄,迎面见个男人从酒楼门口进来,她热情道:“兄台,走,咱们吃酒。”
那男人瞪眼看着她,不认识,但见她花容月貌,还以为是哪个院子出来的姑娘,遂满面欢喜道:“我请姑娘。”
那男人抬腿往旁边的桌子走,善宝还定在原地,见又一个客人进了门,她又高呼:“兄台,我们吃酒去。”
接连三四个男人之后,祖公略同秋煜简单客套下,便过来她身边,压低声音道:“不得胡闹。”
善宝脑袋一扬:“是你先胡闹的。”
祖公略晓得她是见到自己同文婉仪在一起,只有道:“勾戈公主调十万大军压境,皇上急的火上房,八百里加急送来口谕,要我速速赶往边境对敌,我恐走后陵王有所动作,找婉儿是告诉她,不能再给陵王任何银两做招兵买马的之用,按陵王现在的兵力不足为虑,但我不知何时能回来,久了怕出意外。”
善宝听得瞠目结舌:“勾戈,勾戈她为何大军压境?”
祖公略淡淡一笑:“说是要皇上摘掉你祖家大奶奶的名分。”
善宝只吐出一个字:“啊!”
272章 美人在怀,无动于衷,不如我们现在……
勾戈一诺千金,答应善宝替她摘掉祖家大奶奶的身份,回去后便以父王莫离可汗的名义给皇上递了封国书,说善宝与祖百寿的婚姻不符中原规制,望皇上开金口下恩诏罢除善宝祖家大奶奶的名分,还她自由女儿身。
勾戈与善宝之间的故事皇上哪里知道,遂为这封国书惊骇,弹丸之地,籍籍无名的善宝,竟然与胡族人有交往,且交情匪浅,皇上当即驳回了勾戈的请求,还善宝自由身,祖公略非娶了她不可,而祖公略是未来的帝王,最差也得娶个品官之女,不会娶个民间郎中的女儿。
忽而联系到前几天钦天监夜观天象,说紫微星北移,新主将生,旧主将崩。
紫微星乃帝星,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备受关注,皇上当时虽然心里不安,但想着紫微星北移新主将生,应该是指自己的皇位不久便由祖公略来继承,也还是十分安慰,突然出现勾戈为善宝请求摘名之事,皇上顿觉大惊,想起了昔时武则天之事,恐的是新主不是自己的儿子祖公略,而是那个妖言惑人的善宝,觉得这个善宝,不能留。
不能留,又不能公开去杀,想到祖公略必然会阻拦,于是要八府巡按李同舟以公务之名,带着几个大内高手赶往雷公镇。
而此时,勾戈听闻皇上不肯答应自己的请求,勃然而怒,游说早对中原吹垂涎已久的莫离可汗挥兵十万,压在边境,想逼迫皇上就范。
胡人多在夏日里水草丰美之际滋扰边境,有充足的水源和草料,这是打胜仗的前提,但眼下是隆冬,胡人来犯起初皇上并未在意,可是勾戈亲自率军碾过边境接连掠夺数个我朝之城郭,皇上可就坐不住了,听虞起说祖公略在宰相府见过勾戈,看上去勾戈对祖公略很喜欢的样子,皇上遂下令要祖公略前去对敌。
善宝感念勾戈的义举,又恐胡人对我朝不利,内心纠结,左右不是。
祖公略走的前一晚,善宝在抱厦置了席面给他践行。
外面北风恣意,屋内烛火摇曳,落地的帷幔挡着透过槅扇而来的清冷,滚热的炕上两个人把酒对坐,该说些什么分别的话呢?
善宝觉着自己平时伶牙俐齿的,节骨眼上却忘记所有的一切,只有一个念头,想哭。
“你给我吹奏一曲罢,许久我都没听你吹笛子了,不然那么贵的玉石制成的笛子可惜了。”
善宝已经微醺,既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知道该听什么,复道:“就吹个《梁祝》吧。”
祖公略道了声好,让人去了自己房里管琉璃要来玉笛,但他仍旧不肯吹奏《梁祝》,却吹了首明快的《月牙儿》,善宝听了半晌,问:“为何不吹《梁祝》?”
祖公略住了笛声反问:“为何要吹《梁祝》?”
善宝不想说真话,真话太伤感,便撒谎:“梁祝我熟悉,你说梁山伯多傻,和祝英台同窗三年不知道人家是女子也还罢了,还同睡一个炕上,男人与女人的气息都是不一样的,他感觉不到么。”
祖公略伸过玉笛,轻轻抚弄着善宝的耳朵,笑容像浸润了三月春风似的柔软,声音也是被春雨洗过似的明净甜腻:“你是医者,懂得望闻问切,平常人哪里注意那些呢,一个大男人太注意那些个,不见得是好事。”
说的也没错,可是善宝觉着自己同祖公略与梁山伯与祝英台没什么区别,梁祝最后未能成就美满姻缘,自己与祖公略,真的能一帆风顺吗,为何心里总是不安呢,她的耳朵被祖公略用笛子拨弄得痒痒,随手抓过玉笛,突然哽咽了:“你保重自己。”
祖公略将手中的玉笛松了,手掌贴上善宝的面颊,点头:“嗯,回来我们就成亲。”
善宝吸吸鼻子:“那你快点回来。”
祖公略笑了,戏谑道:“这么恨嫁。”
善宝脸一红,狡辩:“不是啊,我是怕你回来晚了,我就成了别个男人的女人了,比如胡海蛟,那厮成日的说喜欢我。”
祖公略保持着微笑的状态,淡淡吐出两个字:“他敢。”
善宝觉着胡海蛟没什么不敢的,那厮对于自己的执着,几次差点被他感动,能够认认真真的喜欢一个人,本身就让人敬佩,毕竟感情这东西实在不牢靠,忽然想起一事,问:“若我不出现,你会不会与文小姐成亲,并好好过日子。”
祖公略想起了同文婉仪小时候的事,那时她说公略你长大会不会娶我,那时他说我长大一定娶你,因为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娶为何事,长大后也曾经想过娶文婉仪,是觉着照顾文婉仪成了自己的责任,但这一切,与爱无关,确切的说与男女之间的爱无关,现在他仍旧觉着照顾文婉仪是自己义不容辞的事,二十多年的光阴怎么会说沉寂就沉寂,听善宝关心这个,不知她用意何在,老实答:“或许会。”
善宝一瞬间愣住,忽然垂下头去,装着摩挲玉笛,半晌方道:“怪不得文婉仪说我横刀夺爱,看来不假。”
祖公略竟哈哈笑了起来,轻拍她的面颊:“是这样子的,你不出现,我不知道何谓爱,你不出现我即使同婉儿成亲,终究还是因为志趣不投而分开。”
善宝看了看他,随即笑得花朵般娇艳,爬着绕过炕几来到他身边,将头伏在他肩头,不再说话。
于是,他们就这样相拥一夜。
次日醒来,善宝发现自己躺在祖公略怀里,见他还闭眼睡着,索性将自己往他怀里靠了靠。
祖公略突然就使劲搂住她,眼睛仍旧闭着,轻声道:“你还笑梁山伯傻,你看我不是一个样子么。”
善宝没能明白。
祖公略又道:“我后悔了,美人在怀,无动于衷,不如我们现在……”
善宝突然挣脱开他哧溜下了炕,嘿嘿笑着:“等我研究出后悔药的方子给你罢。”
祖公略脚尖点在炕上,一个鲤鱼打挺而起,随即跃下炕来,一把捞住善宝在怀,咬着她耳朵道:“我回来,我们成亲。”
善宝娇羞的点了头。
273章 二奶奶不也经常同文婉仪来往么
雷公镇地处北国,离勾戈压兵之地不算太远,更何况祖公略有汗血宝马“追风”,善宝安慰的想,他很快回来的。
进了腊月,善宝就开始忙,因为到了年关,商号上的账目要结,多少个铺子,善宝就一个一个的逐步查清算明,看看盈余。
大少爷祖公远和三少爷祖公道,哪个肯好好的配合她呢,所以善宝更累。
而祖家大院的伙计工钱要结,还有些伙计辞工不做,另有些伙计返乡请假,人事上的安排阮琅倒是帮到她,但最后拍板的还需要她。
参帮所开设的两个作坊虽然在遥遥无期的搁置,但善宝感觉作坊启动的时间不远了,因为,青萍如愿当上了木帮大柜,这多亏了秋煜,知县大人找文婉仪谈了一番,至今秋煜都不肯向善宝透露他说了什么,总之文婉仪答应了。
青萍做了大柜,除了缺乏俞有年的诡计多端,能力上还是不逊色,她是苦出身,不惧爬山越岭走山场子,且比俞有年更出色之地在于,她经常留在山场子同木把们一起伐木一起吃饭,甚至可以坐在雪窝子里同木把们推心置腹的交谈,于木把门打成一片,起初大家还对她做了大柜非常担心,感觉这一派散伙的日子到了,眼下众木把瞧青萍穿着老皮袄带着老皮帽,不穿裙子穿着棉裤,完全看不出昔日的风姿绰约,反倒有些邋里邋遢,但大家都觉着这个大柜——像样。
青萍做了大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辞退了所有经过俞有年拉拢过来的参帮帮伙。
善宝接到青萍捎来的信后,久久坐着,不动亦不言语。
李青昭捅了下她:“表妹,你可别再接收那些叛贼,早晚他们还会坑你。”
善宝粗略算了下,给俞有年拉拢过去的帮伙前前后后不下五十几个,少几个是雷公镇本地人,大多数是来闯关外的难民,离开参帮,木帮又不要他们,一家老小,何以糊口。
更重要的,善宝觉着浪子回头金不换,假如他们能够幡然醒悟,自己这里又极度缺人,为何不要,但,不能这么要。
她仔仔细细的盘算后,让锦瑟去请了阮琅来,同阮琅商量在雷公镇通往关内的要道上设了粥棚,对那些来往之贫苦行旅者施粥,行善积德,阮琅觉着祖家作为首富,完全应该如此。
善宝的心思不止是行善积德,更重要的,她没对阮琅说。
另外一方面,善宝又让朱英豪带着祖家一干护院连夜查询祖家的几个重要商号,得到的消息是,山货栈丢了人参灵芝瑞香等名贵药材,绸缎庄丢了几匹锦缎和一些棉花,还有其他商号也丢了各种货品。
当然,这都是善宝事先做的局。
善宝还以此跑到衙门去告状,说雷公镇最近闲散人员太多,以至于往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情形一去不返,希望官府出面,将那些闲散人员驱逐出雷公镇,以此稳定局面,让百姓过一个安定之年。
秋煜便下令,让捕头胡不成带着班值衙役们逐户搜查,没到半个月,查到百多人,限令这些人在小年前离开雷公镇,否则便抓入大牢。
安排好了一切,善宝就坐在家里等着。
没等来那些打算回头的帮伙,却等来了已经一个惊人的消息,祖家二小姐祖静姚的丈夫病故。
善宝虽然不喜欢牙尖嘴利的祖静姚,但场面上的事还得需要走一走,于是让大少爷祖公远代表祖家人前去吊丧。
这种事情竟然不请祖百富这个二老爷出面,窦氏颇有意见,在丈夫面前一顿谗言,祖百富就过来找善宝理论。
抱厦内生着地火龙,炕上又放着火盆,屋子里温暖如春,善宝正修剪一棵佛桑,开残的花朵留在枝头,只有煞风景的份儿,听阿珂进来禀报说二老爷来了,善宝微有些发怔,祖百富可是极少来自己房里,也点头:“请进来吧。”
阿珂附加一句:“奴婢瞧二老爷气势汹汹的。”
言下之意,祖百富来者不善。
善宝手中拿着剪刀,凝在那半晌,淡淡一笑:“请进来吧。”
阿珂出去把祖百富引了进来,华彩锦帘打起,祖百富立即气呼呼道:“大嫂,去静姚的夫家吊唁,为何只让公远去,大哥不在了,我还活着。”
他老是想以祖家最尊者自居。
善宝故意装着没听见,还在与锦瑟交谈着:“你瞅瞅,我这手把脉就在行,莳花弄草就甭提多笨拙。”
锦瑟配合的佯装道:“大当家的,二老爷来了。”
善宝猛然回头,假意笑道:“二老爷何时来的,我光顾着摆弄花草,竟没看见。”
祖百富晓得她是故意怠慢自己,也不计较这些,而是重复:“去静姚夫家吊丧为何不让我去?”
善宝愣愣的看着他,很是吃惊意外:“静姚是你的小辈,去她夫家吊丧遣她大哥已经给足了她面子,我甚至想让阮管家去来着,你去怎么合适。”
这话不无道理,当然这个道理窦氏也懂,她是故意刺激丈夫发怒,来找善宝闹,反正祖公略不在家,出了事没谁会替善宝兜着。
祖百富也仗着这一点,哼哼一声冷笑:“是大嫂你压根没瞧得起我罢,静姚是我侄女,作为叔叔我理应在这个时候安慰她一下。”
善宝手一伸做个请的姿势:“你想去只管去,你有脚,祖家有车马,你没必要来同我争执。”
祖百富理屈词穷,半晌憋出一句话:“祖家你是大当家,凡事还得需要你点头方可。”
善宝口角衔着轻蔑的笑,手中的剪刀咔嚓一声,减掉了一朵枯萎的花,看着掉在地上的花慢条斯理道:“二老爷同陵王和文小姐在竹风茶楼吃茶,可没需要我点头呢。”
祖百富脑袋嗡的一声,震惊的看着善宝,仿佛修炼千年的狐狸精显出原形,很是尴尬,见善宝缓缓走去炕上坐了,怡然自得的品着茶,把他冷在那里置之不理,祖百富面色红一阵白一阵,吞吞吐吐道:“谁,谁说的,纯属胡扯。”
善宝也不看他,拈起碟子里的一块茶点放入口中,连说“好酥”,还赏了锦瑟一块,又吃口茶将嘴巴漱干净,起身,踱步到祖百富面前,定定看他,淡淡道:“二奶奶不也经常同文婉仪来往么,这些我都知道。”
274章 这个女人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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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善宝处碰了一鼻子灰,祖百富悻悻然回了自己家里。
窦氏正同玲珑抻着一块裁袄子剩下的尺头商量,配上里子铺上棉絮,做个坎肩,也不至于浪费了这块布。
玲珑撅着小嘴道:“奶奶也真是节省,人家房里的丫头穿的都比您好,横竖这个家是她当着,没得吃没得穿找她便是,您何故替她撙节用度。”
这个她,当然是指善宝,玲珑与善宝无仇无怨,也谈不上不喜欢,这番话还不是为了讨好自己的主子奶奶,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善宝再大,自己可是在二奶奶的屋檐下。
明知玲珑是在挑拨离间搬弄是非,但窦氏还是听得舒服,白嫩嫩的手指抚着尺头,无病呻吟的叹口气:“她与大伯并没有礼成,算不得真正的夫妻,纵使她是真正的大奶奶,年轻又风骚,改日寻个男人嫁出去,这个家还不是我担着,所以能节省就节省罢,算是为自己的以后打算。”
刚好这个时候祖百富进来了,听了个话尾,气哄哄道:“你还想着为自己打算,那个善小娘当真是成精的长虫,油滑又毒辣,几句话把我噎得喘不过气来。”
窦氏瞧丈夫脸色焦土般的,一副病怏怏之态,想是气得不轻,手一挥,指使玲珑去给祖百富倒茶。
祖百富却拦着玲珑,转头对妻子道:“莫若暖壶酒来,我吃几盅散散气。”
窦氏点头:“也好,瞧这鬼天气,风一吹骨头都冻成冰溜子了,吃点酒驱驱寒。”
让玲珑去厨房安排了个热腾腾的锅子回来,又拿出两只银镶雕漆劝杯,两双牙箸,夫妻两个就对坐在炕上,一杯下去,祖百富便打开了话匣子,数冬瓜道茄子的细数善宝的不是,自己几番在她面前讨了没趣,老脸丢尽,实不能再忍。
说着,又捧杯猛灌,不小心呛到,咳嗽起来。
窦氏忙抽出帕子给丈夫擦拭嘴角的酒水,又让玲珑去给丈夫捶背,鼓捣半晌,祖百富方止住咳嗽,大口喘气,一拳打在炕上,怒道:“她欺人太甚!”
窦氏夹了片牛肉塞入口中,嫩嫩的,好吃,见丈夫吃了酒脾气越发大了,她劝道:“你可消停些罢,她欺人太甚又不是一日两日,谁让公略宠着她呢,咱们又不敢对她怎样。”
祖百富挑下眼皮看妻子,哼了声:“你可稳得住,她连你同文小姐交往的事都知道了,恐公略打仗回来,你就被她告了过去,定你个伙同外人坑害祖家的罪名。”
窦氏方夹起一块菘菜,听丈夫的话唬了一跳,筷子一松,菜叶掉入锅子里,溅起的热汤烫在她手背上,心就一抖,回头看玲珑道:“不用你们伺候了。”
玲珑会意,吩咐丫头们都退了出去,她也走出,随手将房门紧闭。
房内只剩下夫妻俩,窦氏忙着问个来龙去脉,祖百富便把善宝说的话学给她听。
窦氏沉思着,左手摆弄着右手上的戒指,良久,低低道:“这个女人不能留。”
祖百富眉头一挑,杀人放火的事虽然不是没做过,但还是心惊胆战,一旦失败,也说不定惹上官司,但除此之外,自己想当上参帮总把头便是遥遥无期之事,盼死了大哥却出来个大嫂,自己永远是祖家的陪衬,他,不甘心,于是牙一咬:“我出去找人。”
窦氏给丈夫斟酒,一壁道:“你之意,找外面上的人?一个女人,至于吗。”
祖百富呷了口酒,觑眼妻子道:“你懂什么,我可听说那善小娘会拿穴,前阵子雷子怎么死的,真是大哥的鬼魂索命吗,冤有头债有主,要索命也是找我,凭什么索了雷子去,纯属胡诌八扯。”
说到这里他老婆伸手过来掐了他一下,气道:“当心隔墙有耳。”
祖百富下了炕,警觉的走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回来重新上了炕,道:“放心吧,主要是我听说江湖上的厉害杀手多着,人家是专门吃这碗饭的,不成不收银子。”
窦氏担心的却是,祖百富是个典型的富家老爷,又有她这么个厉害老婆管着,平素出去会友都很少,哪里认得江湖上的人呢。
把这话说给丈夫听,祖百富哈哈一笑:“凭你自认足智多谋,终究是个妇道人家,江湖上的人我不认识,但我认识樊少爷。”
窦氏想想,道:“那个杀了他老子的樊少爷?”
祖百富点头:“正是他,给秋大人抓大牢,按律秋后斩,抓他的时候是大冬下的,没砍头呢,在大牢里关着,他家里人又上下打点衙门里的人,没怎么遭罪,明个我就去牢里走一趟,问问他便可。”
锅子底下的炭火逐渐微弱,锅子也温了下来,窦氏下了炕,想出去喊个丫头进来给炉子加炭,走了几步回头道:“好端端的你去大牢,会不会让善小娘生疑?”
祖百富用手抓了几粒花生米,边吃边道:“牢头老杜是我旧识,我只说去探望他便可,明个你叫人替我准备些果菜酒肉,我拎了去,装装样子。”
如此,便万无一失。
炉子里添了炭,重新旺了起来,夫妻俩继续吃继续商量,天擦黑时才撤了酒菜,丫头过来扫炕铺被,祖百富方想更衣睡觉,听丫头进来报:“大少爷来了。”
祖百富忙重新系好衣裳,走出卧房来到外面的起居处,见祖公远正垂头站着,像是在生闷气,走过去道:“你怎么回来了?”
祖公远一侧头见是二叔,苦笑下:“我倒想留下陪陪静姚,您是没看见她夫家那些人,竟然说静姚克夫,嚷嚷着要赶静姚走呢,您说说,妹夫新亡,他们就要撵走妹妹,我这个做哥哥的,哪里有脸留下呢。”
为了这个……祖百富灵机一动:“那就让静姚回来罢,她也没生养出一儿半女,丈夫死了,留下去也没意思,好歹这是她的娘家,回来,自然有你这个亲哥哥我这个亲叔叔疼她。”
这,不过是冠冕堂皇之语,祖百富的心思是,祖静姚素来不喜欢善宝,她回来,自己又多了个帮手对付善宝。
275章 我要招兵买马,同陵王抢人
腊月里,难得大日头晒着,庭内的雪竟有些融化的迹象,鸟雀也频频落下来啄水吃,明珠还带着幼子出来散步。
祖百寿暴毙之后,明珠晓得自己没了倚靠,便敛尽锋芒,深居简出,只为保护膝下小儿,所以甚少出来,今个见天气好,抱着儿子溜达,不想这一走就走到了上房,这是她作为大丫鬟时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如今人去楼空,睹物思情,祖百寿左娶右纳,算不得个好男人,但对于明珠,他便是她的天,如今天塌了,她安能不感伤。
抱厦内出来善宝,带着李青昭和锦瑟,三人准备去位于雷公镇郊外的粥棚,阮琅回来禀报,遇着很多原来参帮的帮伙,个个穷困潦倒,让阮琅帮着问问善宝,能否让他们重新回到参帮。
第一次,善宝回绝了。
第二次,善宝仍旧回绝了,
第三次,参帮众帮伙齐刷刷跪在阮琅面前,哭天抹泪,当年闯关外本着挖参发财的梦想,如今发财梦碎,不能衣锦还乡,谁也不想离开雷公镇,可是不走,他们没有事做,衙门又不准许,希望阮琅帮着在善宝面前说些好话,否则,他们就长跪不起。
想等的,终于来了。
善宝好不得意,便决定亲自去看看,那个阮琅,撑不住那样的大场面,出来碰巧遇到明珠。
“大当家的安好。”明珠抱着小娃给善宝道着万福。
善宝忙搀住她:“抱着孩子呢,何必多礼,你这是?”
明珠浅浅一笑,浑身无力的感觉,轻轻道:“天好,带六少爷出来走走。”
善宝点头表示明白,看她脸色极差,忙问:“病了不成?”
明珠微微一怔,随后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最近睡不好。”
如花年纪,独守空房,不禁让人唏嘘,善宝抚着小娃嫩嫩的面颊,满脸慈爱,稍后对明珠道:“你还年轻,该有个打算。”
言下之意,希望她改姓再嫁。
明珠何等伶俐,一下子便领会了善宝的意思,叹口气道:“也不是妾身想做那贞洁烈女,老爷他心里并不十分中意我,不过是枕头边放着,顺手罢了,所以我也不是为老爷守着,我是在守我的儿子,我另嫁他人,六少爷是祖家的儿孙,当然不会让我带走,抛下这么点的孩子,天底下当娘的恐没一个狠下这个心。”
说的颇为中肯,更搂紧了小娃,仿佛谁会从她手里夺走似的,忽然眸色暗淡,慢慢的还噙了滴泪,朝善宝拜了再拜,善宝不知何意,使锦瑟将她扶直了身子,问:“你有难处?”
明珠左右看看,并无其他人,遂道:“这个家由大当家做主,人人拍手称快,大当家自然是处事公道之人,然大当家毕竟不是老爷,年轻,又为女人,所以那些个人才有恃无恐想害您,妾身只希望大当家保重自己,好歹大当家活着,我们娘们有口饭吃,大当家若出了事,这个家不知沦落在谁手里,无论是谁,都是些黑心肝的,不会把我们母子当人看。”
她说的这些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善宝总归是个良善之辈,倘或这个家给祖百富或是几个少爷姨娘的抢了去,哪个会待见她们母子,不杀也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因为她和另外几位姨娘不同,她是祖家的丫头出身,一直以来,大家还当她是个丫头而已。
善宝听了不免动容,略略安慰明珠一番,只告诉她,我善宝不会死,要她放一百颗心就是。
明珠听了自然欢喜,含泪再拜。
善宝想着那桩正经事,着急,便匆匆与明珠告辞转身想走,却被明珠喊住:“大当家的!”
善宝回头,瞧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大致猜测这难言之隐还不是方才那宗事,而是涉及到什么机密,善宝温言道:“盛姨娘还有什么事?”
故意喊她的分位而不是名字,是让她觉着自己对她万分尊重。
明珠心一横,凑到善宝面前低声道:“前个我那好姊妹明珍来看我,她说,她说二老爷和二奶奶正打算害您。”
善宝心里凛然一抖,转念想,祖百富与窦氏想害自己又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没什么可怕,当下也宽慰明珠一番:“由着他们便是,我看他们能使出什么手段来。”
见她一脸的云淡风轻,明珠急切道:“大当家切不可掉以轻心,明珍说二老爷花了大价钱从外面雇请了功夫高手,势必要置大当家的于死地方能罢休。”
她了解如此详细,善宝反倒有些狐疑,不得不问:“明珍纵使与你姊妹情深,她终究是二房的人,为何把这么机密的事告诉你。”
明珠道:“大当家的不知底里,明珍空生一副好皮囊,也同二老爷眉来眼去多少载,二老爷惧内,常常与她耳鬓厮磨欢悦之后说马上纳她,却一次次食言,明珍气不过,向我说起这些个事,顺带就把二老爷二奶奶想害您的事也说了,也知道走嘴,叮嘱我千万不能泄露出来,我也发了毒誓保证的,可我觉得大当家是好人,冒着被天打雷劈,也要把此事告诉大当家的。”
原来如此,善宝觉着明珠也没必要诓骗自己,暖暖一笑:“放心,你虽然发了毒誓,上天晓得你是在做善事,不会对你怎样,反倒是那些个想害人的恶人,早晚会被老天收拾去。”
李青昭一边小声嘀咕:“早晚被你收拾去。”
善宝听进了耳朵里,昂首望天,见时辰不早了,耽搁了这许久,粥棚那边定等的焦急,遂匆匆往前面而来,于西侧门外上了马车,吩咐车夫紧甩几鞭子,打马快行,转眼就来到了粥棚处,差着几十步远的时候,就看见粥棚边上黑压压跪了一群人,她打眼看,可不止参帮原来跳帮而去的那五十多帮伙。
李青昭也伸长脖子看,边道:“表妹,制墨制炭作坊好像容不了这么多人。”
善宝慧黠一笑:“你怎知我只有个制墨制炭作坊,我还有个乡军在筹建中。”
李青昭愣了:“乡军?”
善宝点头:“对,乡军,我要招兵买马,同陵王抢人。”
276章 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么多,我不敢娶
粥棚内,几口大锅正咕嘟嘟烧的滚开,热气蒸腾如弥天大雾,祖家的几个小子各执铁勺,翻搅着锅内的粥,眼见熟了一锅便被吃光,主事的阮琅唉声叹气,觉着善宝这样行善积德,恐祖家的米囤子要被掏空。
正此时善宝到了,阮琅方想过去说句话,百多号人却先于她奔向善宝,随即呼啦啦伏跪在地。
善宝蹙蹙眉,神色肃然,一览众山小的看了看面前这些个人,朗声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各位起来罢。”
众人不起,其中一个帮伙带头道:“我们这是活不下去了,求大当家给条活路。”
众人纷纷响应。
善宝登时大怒:“我何止给了你们活路,我是在为你们谋划如何过上好日子,累坏脑子的想出了制墨制炭作坊,本想着咱们春夏秋三季放山挖参,冬天全到作坊里干活,多少贴补些家用,这也是暂时的,等咱的墨和炭做得好,卖得快,说不定各个都能发财。”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手指众人道:“偏你们都是忘恩负义之辈,听了那俞有年的谗言,弃我弃参帮而去,如今怎样呢,你们没了活路,我,我参帮还是好好的,从今后我与各位是,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不送!。”
话毕便走。
众人见状连连高呼“大当家的饶恕”。
善宝仍旧头也不回。
众人于她身后咚咚磕头。
善宝径直进了粥棚,阮琅搬了把马凳过来,又垫了块毡子,她稳稳的坐了上去。
众人百般告饶她只是不理,却斜眼看了下李青昭。
这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李青昭忙过来,故意扬声道:“表妹,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不饶人……”
呃?善宝瞪眼看她,示意她话说错了,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李青昭这话是她教的,没记清楚,善宝一瞪眼,她以为自己开口还不到时机,于是便闭嘴不语。
善宝就被活生生的凉在那里,一瞬间,不知所措了。
而众帮伙更是唉声叹气,觉着既然回参帮无望,在此多纠缠也就没有意义,纷纷掉头,准备离开。
善宝登时急了,他们这一走,自己苦心孤诣设计的这个局便轻易破了,一急就踹了李青昭一脚,用手偷着指着众帮伙。
李青昭揉着踹痛的大腿,以为善宝气那些帮伙的背叛,高声道:“都给我滚,参帮永远都不会用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之辈。”
事情彻底搞砸。
善宝按了按脑袋。
众帮伙做了亏心事,也不敢反驳,个个臊红了脸,掉头就走。
其中有些不是参帮帮伙,虽然没做过对不住参帮的事,却也不敢开口求善宝留在参帮,感觉人家嫡系的都不肯要,自己更不可能,遂同大家一起走。
事情到了悬崖勒马之际,善宝飞速想着办法,留下众位帮伙不仅仅是为了搁置的制墨制炭作坊,还有让文婉仪看看,较量到最后,自己又胜她一盘,那女人心胸狭窄,想要她死,无需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只需胜她几回,不气死她才怪,可是眼下自己是骑虎难下,开口挽留,此后这些帮伙当参帮是草市,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不开口,自己可就输给了文婉仪,无奈之际看去锦瑟,眼底,喊着一丝丝焦虑。
主仆两个,心有灵犀,锦瑟突然开口喊道:“各位等等!”
众帮伙回头来看,少几个认识锦瑟,多数不知道她乃何人,但见穿戴不俗,纵使不是女主子,那也是祖家的管事一流,也就静静的站定听她讲。
锦瑟喊出那一嗓子,善宝就知道事情到了转机,见锦瑟朝她拜了拜,道:“大当家的,奴婢亦是穷苦出身,蒙老爷夫人小姐您收留,不愁吃不愁穿,现在虽然做着奴婢,过的却是主子日子,奴婢万分感激。”
锦瑟以上之话,倒也不是场面上的客套话,而是发自内心,她继续道:“所以奴婢对众帮伙的心情感同身受,各位兄弟之情跳帮到了木帮,不也是为了过好日子么,这没什么大的错误,错就错在,各位不知道那俞有年是怎样一个人,更不知道文婉仪是怎样的一个人,今个在这里我就不说的详细,我只想告诉大家,他们哄你们过去,短时间给你们点甜头尝尝,时间久了,你们便什么都不是,放山伐木,那是玩命的买卖,多少人死在那上头,另外,你们背叛了大当家背叛了参帮,人家木帮原来的那些木把定然瞧不起你们,不挤兑你们也不会把轻松的给你们干。”
这些话倒是真,参帮这些帮伙早就受不了伐木之苦之累,更受不了木帮原来那些木把拿异样的眼神看他们。
锦瑟接着道:“你们想回来,也成,大当家若真的狠心,何必数九寒天的设了粥棚,还不是怕你们被人家撵了出来没饭吃,但大当家的为何不肯收留你们,是你们让她寒心,你们所做所为,真真比这老北风还让人从心里往外的感到冷。”
李青昭抬头看看天,又左右望望,挠着脑袋嘀咕:“今个没刮风啊。”
锦瑟微微有些尴尬,不搭理李青昭,看着众帮伙道:“行了,我能帮各位的,也就只能是这些,剩下的看你们自己如何表态了。”
众帮伙猛然醒悟过来,齐声道:“大当家的,我们知道错了,请大当家的再给次机会。”
善宝岿然不动,端足了架子。
阮琅走出棚子,瞧众帮伙嘲讽的一笑:“改天你们又跑到渔帮呢,我觉着还是算了,关内大旱,颗粒无收,大批难民涌入关外,现在咱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手,还得挑挑拣拣呢。”
众帮伙个个心惊胆战,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其中有人道:“从我爹那辈起就在参帮做,大当家的开恩呢。”
还有个人居然说:“我生是大当家的人,死是大当家的鬼,这辈子哪都不去了。”
于是众人齐声高呼表决心意:“我生是大当家的人,死是大当家的鬼!”
善宝突然笑了:“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么多,我不敢娶。”
于是大家哄堂大笑。
事情圆满解决。
善宝悬着的心放下,不经意的一偏头,发现李青昭正蹲在后面,捧着个粗陶大碗,呼噜呼噜的吃粥呢。
277章 说是二老爷给他出了弑父夺妾的点子
这一日天热竟不是好兆头,傍晚突然起了北风,乌云迅速从四面八方汇集,不多时豆大的雪粒子刷拉刷拉的落下,斜斜的密密的织着,从枯藤的间隙落在善宝头上身上。
锦瑟给她裹紧了斗篷,出了藤架一路逶迤来到祖百富所住的西院,参帮众帮伙的回归已经妥帖,善宝觉着自己是时候该找祖百富谈谈了。
虽然同属祖家大院,但祖百寿和祖百富的住处还是相对独立的,按着传统的东大西小观念,祖百寿住东院,亦称东府,祖百富住西院,亦称西府,两院中间由一条狭长的通道连着,各有小门,方便平时来回行走,且小门处都安排了门子。
见善宝到,门子忙将门启开,躬身请进,刚好有个上夜的婆子与门子相熟,提着自己做的腌菜过来送给门子,门子便让这个婆子进去通禀祖百富和窦氏,说大当家的来了。
婆子脚步利索,须臾便跑走,锦瑟望着婆子的背影道:“小姐何苦登他的门,直接把二老爷找去抱厦不好么。”
善宝顶着风雪,被呛得低垂着头,听锦瑟牢骚,开解道:“你忘记明珠的话么,我故意来他家里走一遭,若最近我有个山高水低的,大家必然怀疑是他做的。”
理是这么个理,但对于祖百富夫妇俩,锦瑟觉着他们并不一定顾及到这些个,也非是他们蠢笨,说到底是他们狠辣到不择手段和不计后果。
气温骤变,冷入骨头,雪落下后瞬间冻结,道路滑的很,善宝脚下当心着,走不多时西府已经派了个老嬷嬷和一干丫头出来迎接善宝,前呼后拥,众星捧月似的来到祖百富和窦氏的住处,门口,站着窦氏,正伸长脖子望呢。
善宝想,倘或窦氏知道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恐不会这么热情。
到了近前,窦氏紧忙迎了过来,大呼小叫的道:“大嫂想来,应该事先差个人来知会我,我好派人去接,这么远的路难不成大嫂就是这样走来的,看这鞋上都沾上泥了,为何不坐轿子呢,风大雪大,回头病了,妹妹我可是罪孽深重了。”
虚头巴脑的一番絮叨,善宝只一句回她:“成日的不走路怕成了废人。”
窦氏扯着赘肉笑了笑,很是尴尬,她就是成日的不走路,差不多去个茅厕都想坐轿子,养的身子发虚,多站会都累,善宝不过是随口一说,她却以为善宝是在含沙射影,扭着老腰过来搀扶善宝,年龄相差悬殊,看着恁般不协。
进了房内,里面自然有祖百富等着,又是一番虚情假意的客套。
锦瑟脱了善宝的斗篷掸了掸上面的雪,窦氏陪着善宝去炕上坐了,祖百富在她们对面搭了把椅子,丫鬟们端了茶捧了果子糕点,垂手立在一旁等着吩咐。
明珍过来对锦瑟道:“姑娘也坐。”
接了斗篷过去,又指使个小丫头在角落给锦瑟看了座。
善宝只端了茶杯在手暖着,对窦氏道:“让她们都下去吧。”
窦氏心头一震,想这个善小娘也不会无端过来自己这边,屏退下人,必然是有什么机密话要说,好事她是不会找到自己头上,剩下的当然是坏事,思量最近与丈夫也没什么可让她拿捏的,不怕她无中生有,若是讲起理来,她是铁齿铜牙,自己还是舌灿莲花呢,怕甚,这样一忖度就安然了,看明珍道:“都下去吧。”
丫头们悉数退出,窦氏看了看锦瑟:“大嫂身边有这么个贴心人,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话外之意,我的人退下了,你的人为何还大模大样的坐在这里。
善宝焉能不知她用意,故作不懂,开口便道:“前些日子我去了七星镇的樊家,樊家把我们祖家告到衙门了,说他家樊老爷吃了咱们山货栈买的人参,居然口鼻喷血死了。”
一壁说着,她一壁对祖百富和窦氏察言观色。
傍晚时分还未掌灯,房内有些暗,炕前火盆里的炭火就格外显得红堂堂,窦氏离的近,面庞被那炭火映着,也变得更加红润,善宝一语罢,她首先怒了,红润的面庞多了几分惨白,怒气扯着赘肉,扭曲了表情,高声道:“樊家定是觉着大伯没了,祖家由大嫂这个女人当着,就觉着好欺负。”
善宝一听,她根本不是真生气,而是说这个给自己听的,按她的意思,这个家由祖百富当家,方不会给人欺凌。
善宝抿了口茶,手也暖的差不多,将茶放在炕几上,轻声笑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樊少爷在公堂上,当着秋大人招供,说是二老爷给他出了弑父夺妾的点子。”
到此又做了个长长的停顿,目光掠过祖百富脸上,观其颜色。
祖百富猛然回想起当初与樊少爷酒肆里同坐,两个人的那番谈话,那么接下来,樊少爷是不是供出自己要把罪名推在祖家头上呢?
这样一想,祖百富顿时慌了,心怦怦直跳,忽然也明白今个善宝为何来了自己家里,不用问,她这是来问罪的,自己该怎么狡辩呢,毕竟樊少爷已经在公堂上说了出来,自己想抵赖也难,最是那樊少爷可恨,轻易出卖了自己,哎,悔不当初,眼下,明知狡辩不好用,也还是打死不能承认。
把祖百富的心吊得高高,善宝才慢悠悠道:“樊少爷还说……”逼视祖百富,“樊少爷还说你让他用人参炖砒霜给樊老爷吃,樊老爷一命呜呼,就把罪责归结在祖家头上,说是吃了祖家的人参樊老爷丧了命。”
几乎是在善宝落下话音的同时,祖百富拍案而起:“一派胡言!”
窦氏同声附和:“胡说八道!”
善宝复又端起茶杯,用盖子拂着上面的茶叶,动作缓慢,神态悠然,又慢声细语道:“我也说呢,二老爷怎么会这样做,可是樊少爷断然不会在公堂上胡言乱语,所以,我今个来不为别的,只想二老爷好自为之,你害我不打紧,害祖家,这岂是唇寒齿亡,这分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倘或祖家破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278章 横竖你是奶奶她是妾
对于善宝的责难,祖百富恼羞成怒以至于翻脸,一拂袖子:“我若有罪,知县大人自然会来抓我,现如今我好好的呢。”
得便宜卖乖,善宝怒不可遏,一拍炕几豁然而起,厉声道:“你以为秋大人为何不来抓你,还不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我只希望你此后别狐假虎威,仗着王爷是你子侄就胡作非为,秋大人不敢将你怎样,王爷自可以清理门户。”
祖百富还想反唇相讥,被他老婆窦氏适时的堵住了嘴巴:“大嫂的话在理不在理,你这个做弟弟的都该听着。”
祖百富心里虽则气,然晓得老婆不准他开口必是有道理,遂冷冷的哼了声,掀起帘子走了出去,在院子里站了会子,觉着善宝要告辞出来,见面难堪,他就来到旁边耳房明珍的房里。
明珍正在做针线,前几日祖百富偷偷买了块狐狸皮送与她,没多大的尺头,明珍打算做个卧兔儿戴戴,眼瞅着做好,唉声叹气呢,却见祖百富推门而入,她心里不顺,噘嘴道:“你又来我这里作何,回头给她看见,挨骂的又是我。”
祖百富往炕沿处坐了,蔫头耷脑的,浑不似往日的嬉笑逗弄,明珍甚觉稀罕,手中针线不停,几分戏谑的语气:“该不是你也给她骂了,啧啧,没天理了,连自己男人都敢骂。”
祖百富一肚子气无处可发,听明珍嘲讽他,一拍大腿道:“好歹我是一家之主,她再厉害也不敢骂我,若敢骂我,索性休了她顺道把你纳了。”
明珍以前是水般的性子,柔的很,去看趟明珠,见明珠独个住着大院子,身边还有丫头婆子伺候着,非常羡慕,又受了明珠几句点播,胆子方大了起来,自己与二老爷不清不楚的有些年头,二老爷不敢娶,自家小子不敢要,眼瞅着年纪越来越大,到头只恐要给窦氏卖去个穷人家做填房,她不甘心,听祖百富一番吹嘘,索性给他推波助澜,凑到祖百富身前道:“你这番话也就是赌气说说,俟河之清,人寿几何,我是等不到了,再说,我不信你有那么大的胆量。”
人怕逼马怕骑,明珍一激他,祖百富脱口道:“我连大哥都敢杀为何不敢休她!”
话出口,唬的明珍吓掉手中的针线。
祖百富自察失言,叽里咕噜转了番眼珠子,想为自己的话周全又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唯有叮嘱明珍:“方才的话你听了就烂在肚子里,一旦给别人知道,我命不保,你也甭想被抬为姨娘。”
他不叮嘱,明珍还不知道自己竟然攥在手里这么大的一个筹码,重新拿起针线垂头一边给快缝好的卧兔儿收口,一边用寻常的语气道:“那我就等你把我抬为姨娘,否则……”故意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祖百富,看祖百富脸色吓得惨白,她却道:“否则我能怎样呢,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祖百富手抚心口,如释重负,使劲捏了下明珠的脸颊,调笑道:“小浪蹄子,把我这里吓得半死。”
明珍推开他,他却起了兴致,又把明珍拉入怀里,嘴巴咬在明珍鼻子上,急吼吼的想共赴云雨,手方想解明珍的腰带,门哐当被推开,窦氏旋风似的冲了进来,抓起炕边的鸡毛掸子朝明珍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有几下还打在祖百富身上,故意如此,嘴里骂着贱人,心里骂着老淫棍。
明珍吓得双手抱住脑袋往祖百富怀里缩,祖百富也突然来了大男人脾气,搂着明珍骂窦氏:“疯婆子,你打死她我就休了你!”
一句话捅了蚂蜂窝,窦氏索性爬到炕上,从祖百富怀里拉出明珍,使劲揪住明珍的头发按倒,她也骑了上去,照着明珍的脸左右开弓,边打边骂,明珍大声哭叫。
祖百富一边看了半晌,摩拳擦掌却不敢奈何窦氏。
最后窦氏打累了,气喘吁吁的下了炕,走到门口喊人:“把这个贱婢给我关进柴房!”
少顷进来几个粗手大脚的婆子,拖着明珍就走,一直到了后面的柴房,把人咚的丢了进去,咔哒!将柴房门锁上,回来向窦氏复命。
就在耳房,窦氏同祖百富吵翻了天,还寻死觅活的,完全一副泼妇姿态。
祖百富耳朵嗡嗡脑袋亦是嗡嗡作响,被窦氏闹得忍无可忍,怒道:“莫说我是祖家二老爷,街头杀猪的老胡还从院子里赎了个三等妓女出来纳了妾,春上就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而你,只给我生了静婵一个女儿,凭什么我就不能纳妾。”
这上面,窦氏理屈,说不过索性耍泼:“你想纳妾,除非我死了。”
祖百富当即道:“你死就死。”
同床共枕几十年的丈夫如此薄情,窦氏就真去找绳子要上吊,当然是虚张声势,自然会有她的心腹玲珑带着一干丫鬟婆子过了哭嚎的劝解。
就这样,折腾到快二更,窦氏方安静下来。
祖百富也消了气,夫妻两个上炕睡觉,祖百富想起明珍还在柴房关着,哄着妻子道:“把人放了罢,回头真冻死,她成了鬼怪也会回来闹你,再说只是个丫头而已,我纳了明珍也总比去妓院找姑娘顽好,谁知道那些人尽可夫的姑娘哪些是清水货那些是浑水货,一旦给我染上病,我还不是传给你,另外,咱们眼下最重要的是对付那善小娘,白天我去衙门见了樊少爷,他告诉我几个厉害杀手的住处,我明日就去看看。”
窦氏歪在枕头上不吭声。
祖百富当她默许,胆子大了起来,又道:“横竖你是奶奶她是妾,只有她给你端茶倒水孝敬你的份儿。”
窦氏瞪了丈夫一眼,继续闷头不语。
祖百富乘胜追击:“我保证纳了明珍以后再不会惦记其他丫头。”
窦氏冷冷一笑:“少给我打那花胡哨,我们刚成亲时你还向我保证一个丫头都不碰呢。”
祖百富谄媚笑着,又搂着老妻亲着哄着:“没办法,明珍成日的在我眼皮底下转悠,合该你不是男人,你是男人只怕娶了十个都不解馋。”
窦氏骂道:“老色鬼!”
挥手想打,祖百富就翻身压了上去,老夫老妻没什么兴致了,为了得到明珍,唯有用这样手段哄老妻高兴。
279章 天底下的人怎么都想杀她
祖百富纳明珍为妾的消息传到善宝耳朵里,窦氏那样厉害,能够容许丈夫纳妾,不免让人犯合计,善宝自然联系到明珠所说的,祖百富找了江湖上的杀手要置她于死地的事。
锦瑟却在担心善宝去西府责问祖百富之举有些不妥,当下正拿着个熨斗烫衣服,手不停,叹口气:“依着奴婢,小姐你保全自己便罢,何苦来哉要与二老爷二奶奶为敌,你前头一走,他们后头指不定骂你什么呢。”
制墨制炭作坊相继开工,善宝正于灯下算着一应等用的支出,算盘噼里啪啦一阵,听锦瑟埋怨她,笑道:“让他们骂,一咒十年旺,神鬼不敢傍,我不怕。”
锦瑟回头看她:“我的小姐,老爷夫人捎信来了,过了年天一暖和,他们就赶过来看你,好歹这段时间你别惹出什么事来,奴婢怕老爷夫人来了挨骂。”
善宝觉着,有些人你不想招惹,但对方偏要来招惹你,这真是莫可奈何,就像济南家里的邻居孔老三的儿子,自己对他唯恐避之不及,他却成日的寻找机会来招惹自己,好像也是个腊月天,善宝也不过十一二岁年纪,孔老三的儿子从家里偷了两块冻豆腐来贿赂善宝:“这个给你,咱们两个玩过家家。”
善宝接了冻豆腐交给李青昭:“送去厨房,今晚炖了吃。”
孔老三的儿子见她轻松答应,高兴道:“我当爹你当娘。”
善宝忽闪着大眼,暗想这孙子想占便宜,问:“没有孩子,何来爹娘一说。”
孔老三的儿子瞅了瞅李青昭雄壮的背影,灵机一动:“让你表姐当我们俩的孩子。”
善宝张口就喊:“表姐,孔少爷让你管他叫爹。”
李青昭猛然回头,接着咚咚咚跑了回来,两块冻豆腐都拍在孔老三儿子的脑袋上,然后,孔老三儿子的脑袋开了两寸长的口子,孔老三心疼儿子,怒冲冲的过来找善喜理论,说李青昭动手打了他儿子。
善喜捋着山羊胡,慢吞吞道:“青丫头从不打人。”
孔老三把儿子推到善喜面前:“脑袋快开瓢了。”
善喜摇头:“不对不对,青丫头从不打人。”他在“人”字上加重了咬音。
孔老三用手点着儿子的脑袋:“犬子的伤赫然在目。”
善喜呵呵一笑:“哦,犬子,所以说青丫头从不打人。”
纠缠半晌,孔老三愣是没明白善喜在嘲弄他们父子,由此可见,善喜有点护犊子。
突然想起这一桩,善宝嘴上笑着眼睛有些湿润,年来了,想家想父母,还想祖公略,若他们都在自己身边,这个年会好过些。
然而她再不想过,年还是来了,作为大当家,她忙着让人浇蜡烛、炸果子、写对联、磨豆腐、做年糕、榨酒、买门神、画桃符、裁新衣、糊窗户、做大红灯笼、请客送礼……忙得脚不沾地。
这一天把各种账目理了理,发现还差一件事忘记办了,前几天白金禄让人捎来一张皮子,善宝瞧那皮子极好,便让人送去皮庄,准备硝熟了,想做副垫子给书肆的福伯,祖公略不在,大年下的,她想着给老人送点稀罕物,孰料皮庄传话过来,说是那皮子被虫蛀了两个窟窿,想做垫子得找巧匠缝补。
皮子送去皮庄之前,善宝分明看过的,没见过有窟窿,怀疑是皮庄给弄坏,所以想亲自过去看看,顺道买些过年用的物事。
遂喊了锦瑟陪同,又让个小子去后面的马厩套了骡车,自己这里也打点齐整,出了门碰到来找她的李青昭,听说上街,李青昭大悦,跟在善宝后面就上了车。
来到街上,因是年下,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更比平素多了些商贩,沿街叫卖,此起彼伏。
难得看到这番热闹场景,李青昭只恨自己少长了眼睛,将脑袋伸出车厢外,逢着卖吃食的她便想下车,善宝看她馋涎欲滴,又念着是大过年的,于是喊停了车夫,下了车李青昭直奔卖熟肉的,从滚烫的锅里捞出一只猪腰子就让善宝付钱。
善宝回头问锦瑟要,就在她回头的当儿,只感觉眼前什么东西明晃晃的刺眼,待看清有人举着一把刀劈向她,她使了个绊子绊倒了锦瑟,自己也顺势倒在地上,与此同时高喊:“表姐闪开!”
对方的刀砍空,半路急忙收了招数,补上第二刀,善宝躺在地上滚了滚得以再次多亏,滚到路中间,差点给过来的一人踩到,那人垂目一看,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柄短刀刺了过来。
善宝搞不清状况了,那个想杀自己这个也想杀她,天底下的人怎么都想杀她?手一伸扣住那人的足内踝上的三阴交穴,那人顿时下肢麻木失灵,噗通跪倒在善宝身侧,愣了愣,想自己乃为一等一高手,不知这个柔弱的小女子居然会打穴,距离近,他再次举刀刺向善宝。
善宝想躲恐已经来不及,正大骇,节骨眼上方才砍她的那个人追来,嘡啷,打飞了跪着那人的短刀。
善宝躺在那里得以看清,执长刀的人头上戴着风兜,脖子上围着风巾,将脸堵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鹰眼,凌厉,深邃,身上穿着也是普通的袍子,但脚上竟然穿着一双翘檐短靴,而这种短靴是皇宫大内那些四品以上带刀护卫的标识。
善宝心里凛然一抖,皇宫大内,谁要杀自己?由此而想到了皇上。
跪着的那个人还以为善宝来了帮手,忙回头招呼自己同伴:“金蛇!”
随着他的喊,一人挺剑袭了过来,疾奔的身形婉若游龙,名为金蛇,果然确切。
于是,两方想杀善宝,两方都不准许对手杀,争来夺去,善宝没死也被困住,唬的锦瑟和李青昭一旁哭喊救命。
正此时,马蹄哒哒如疾风骤雨,一骑飞驰而来,马上之人那大红的斗篷在阳光下异常刺目,到了善宝面前他一提马缰绳,那马扬蹄踏向想杀善宝的长刀杀手,他又挥起狼牙棒打退金蛇,然后将狼牙棒挂在钩上,俯身将善宝捞起,抱上马来,双腿夹了下坐骑,疾驰而去。
280章 以前是夫人,现在是你的丫头
天云寨,雄踞天云山上,凭借天险,易守难攻,官府多番来剿,皆以退败告终。
善宝被胡海蛟带到,正是斜阳向晚时辰,原以为山上更冷,不料山上有四季常青之乔木掩蔽,更有石林重重复复,风不至,气息暖,暖辉落在慢坡那一片雪上,霎时白雪变红雪,饶是神笔,难描难画这一幅美景。
胡海蛟拉扯着善宝上到天云寨下,大手一指,满脸骄傲的神情:“妹子,那就是哥的王国!”
善宝仰头去看,一片房屋鬼斧神工般的依附在山壁上,完全不是长青山那些山匪住处的胡拼乱凑,看来胡海蛟果然不是沽名钓誉,心里满是赞赏,嘴上还是道:“再怎么你也是匪。”
胡海蛟大眼珠子一瞪:“匪怎么,匪不过是皇帝老儿给本寨主按的名号,他不是匪么,他不耕种不劳作,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睡天下最好的女人……”
说到这里觑眼善宝,随即摇头哈哈大笑:“不对,天下最好的女人在这里呢。”
善宝不理会他的阿谀奉承,心里惦念祖公略,不免替皇上辩解:“就像祖家,我也不耕种不劳作,我亦是做着大当家,这不仅仅是宿命,这更是能力大小问题,假如把祖家给我表姐打理,祖家就成了烧鸡铺子了,势必会乱得一塌糊涂,皇上有皇上的事情,且都是大事情,你不要动辄反皇上,人家招惹你了吗。”
胡海蛟前一刻还笑眯眯的脸,此时突然变得狰狞,眼底透出的都是恨意,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拉着善宝:“先上山,回头给你讲讲哥的往事。”
一路可以说是跋涉方来到天云寨,善宝累得气喘吁吁。
寨门口负责瞭望的喽啰见是胡海蛟回来,侧头一声唿哨,不多时,耳听嘎嘎之声,重重的寨门徐徐吊起,接着冲出数十匹马来,马上之人皆为天云寨的头目,于寨门前一字排开,齐声高呼:“恭贺寨主凯旋!恭祝寨主福寿绵长!”
胡海蛟就咧开大嘴哈哈大笑,手指善宝给诸位头目介绍:“这是我妹子善宝,此后就在咱这天云寨安家落户了。”
众头目就齐刷刷拱手:“恭贺寨主娶了新夫人!”
善宝偏头看去胡海蛟。
胡海蛟正得意呢,见善宝怒气冲冲,急忙摆手,连说:“错了错了,是妹子不是夫人。”
众头目又异口同声:“恭迎大小姐!”
这般训练有素,可以看出胡海蛟平素不是只知道喝酒抢女人。
众头目簇拥着胡海蛟、善宝进了寨内,吊起的寨门又吱嘎嘎的徐徐落下,善宝不经意的回头,寨门将这里与外面隔绝,暗想若无生计之忧,算得上世外桃源。
继而想起刺杀她的那个大内侍卫,自己得罪了皇上,皇上大可一道圣旨要了她这个草芥的性命,为何派来大内侍卫暗杀呢?唯一可能顾忌的,大致是祖公略,由此更加证明,祖公略就是皇子无疑,祖家二少有祖家二少的活法,皇子当然有皇子的活法,自己想同祖公略过着与世无争的小日子,看来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思绪纷至沓来,肩头给胡海蛟拍了下,见他手指面前一座阔门大厅道:“这是哥平素议事的大殿,走,进去先歇歇,稍后哥给你摆酒接风,你来了,便是天云寨的头等大事,哥要下令全寨庆祝三天。”
议事大厅外相当宽阔,更有一旗杆高高竖起,山风一吹,那幅明黄的大旗猎猎舞动,上面刺着几个墨黑大字——老子反了!
善宝忍俊不禁,随着胡海蛟进到大厅内,最前面是一节高台,上面摆放着虎皮椅,当是胡海蛟的宝座,下面两厢分列着几十把写着名字身份的交椅,当是各位头目的位子。
善宝一到,胡海蛟让人在他的宝座旁边置了张椅子,双手放在善宝肩头,将她按在椅子上坐好,极其认真道:“妹子,此后有哥一口吃的,就不会短你一口吃的,留在山上吧,狗皇帝想杀你,这是确确实实之事,非是哥危言耸听,瞧瞧,你今个见识到了吧,哥担心的是,这次杀你不成,狗皇帝会使出更残忍的手段来,而哥,没有三头六臂,不能时时刻刻保你安然无恙。”
一腔子话说的善宝心头软绵绵,他对她的感情,善宝信,他说皇上会使出更残忍的手段,善宝也信,然爱屋及乌,念着祖公略,她虽然喜欢不上那个昏君,却也不想当着胡海蛟这伙匪人詈骂皇上,唯有沉默不语,心如小舟于浪尖上,浮浮沉沉,无所停泊。
就在议事大厅歇了一个时辰,随后便是开始了饮宴,胡海蛟生性蛮野,性情看上去亦是粗枝大叶,平素吃吃喝喝,都是大碗酒大块肉图个痛快,今个因善宝到,他特地让其中一个擅长烹饪的夫人做了几道精细的小菜给善宝,还找出先前从一户富贾家里抢来的细瓷餐具,给善宝面前桌子上布的酒具亦是玲珑剔透,更让善宝意外的,胡海蛟还给她配备了两个丫头近身伺候。
只是善宝觉着这两个丫头大有来头,关键是谁家丫头能够赌气噘嘴的服侍主子,所以善宝偷偷问胡海蛟:“喂,这二位,该不会是你的夫人?”
胡海蛟咕咚咚灌下一口烈酒,一抹嘴巴,偏头瞅了瞅那两个丫头,哈哈一笑:“以前是夫人,现在是你的丫头。”
善宝:“啊!”
再偷偷拉了拉胡海蛟:“我不敢用呢。”
胡海蛟正接受诸位头目的敬酒,大手一挥:“用便是。”
善宝心惊胆战的偷窥了眼傲然而立的两个丫头,心里觉着胡海蛟此举不妥,皇上的后宫为何乱,就是因为皇上厚此薄彼,虽然自己仅仅是胡海蛟的朋友,还是他一厢情愿强拉硬拽的朋友,但他的女人见他如此厚待自己,定会吃味,而自己,便成了众矢之的。
正担心呢,胡海蛟发现善宝乖乖坐着不吃不喝,原来是她面前的酒杯一直空着,两个丫头服侍不周,他顿时恼怒,站起,虎步生风的来到两个丫头面前,一手抓起一个双双举了起来,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善宝只觉眼前一黑,直接吓昏。
281章 大小姐,你怎么杀了寨主?
粉红罗帐半掩,粉红纱灯溢出柔柔的光。
善宝醒来时,第一眼看见胡海蛟裹着金色包头的脑袋,赶忙别过脸去,沉声道:“我要下山。”
胡海蛟未知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见她醒来先自欢喜一笑,随后问:“为何?”
善宝背对着他,房内虽然燃着火盆,却因内里装潢简陋,远不如她在祖家的抱厦暖和,更不知这粉红嫩嫩的坊间是胡海蛟哪个夫人的,只觉被子上有浓重的脂粉味,乍然让善宝仿若走入妓院,心里恶心,冷冷答:“道不同不相为谋。”
胡海蛟正倾着身子笑眯眯的看她,闻听此言,有些生气,一把拽下软帐,又挥手打掉炕前纱灯,屋内顿时暗了下来,他就在黑暗中嚷着:“我一心为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说与我道不同,你与谁道同?”
最后一句问不过是话赶话顺口说的。
善宝立即道:“祖公略。”
伴着这句话,她努力撑着坐了起来,头还有些昏沉,窗外有风灯高挂,所以屋里逐渐能够朦胧视物,依稀中,胡海蛟愣愣的看着她。
既然说了,索性说个透彻,也省得他对自己还心存侥幸,善宝试着下了炕,一壁道:“我喜欢祖公略。”
胡海蛟知道这件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但从善宝口中得知,仿佛伤他更深,他默然伫立良久,歪着脑袋看善宝:“你喜欢他?”
善宝嗯了声:“我喜欢他。”
胡海蛟似乎不死心不甘心:“你真喜欢他?”
善宝扬起脑袋:“对,我就是喜欢他。”
胡海蛟突然暴怒:“你怎么能喜欢祖公略,他是你继子!”
善宝声音比他还大:“他不是,我与祖百寿并未礼成,且我那个虚假的祖家大奶奶名分已经被祖公略给摘掉,因他是安王,整个雷公镇都是他的食邑,而我是他的子民,他下令废除我与祖百寿的夫妻之名,我是待字闺中的女儿身。”
胡海蛟撕破喉咙似的喊:“老子还是天云寨寨主呢!”
善宝意图在声音上盖过他:“老子还是参帮大当家呢!”
喊完,彼此相顾,胡海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喜怒无常,让善宝更加觉着祖公略的可爱可敬,可以让自己仰视,听胡海蛟道:“妹子,你说咱俩在这比个鸟,行了行了,咱不闹了,你晚饭还没吃,走,咱出去吃酒。”
他过来拉善宝,被善宝甩开他的手,冷冷问:“那两个丫头的尸体呢?”
胡海蛟叉着腰:“人都没死呢,怎么就成了尸体。”
善宝满面欢喜,暗自念着阿弥陀佛,追问:“没死?”
胡海蛟对自己的行径也有些后悔,点头:“伤了,伤的不轻,我已经让秀才去瞧了,他懂点医术。”
善宝忙道:“快,快带我去看看。”
此时胡海蛟猛然醒悟过来:“是了,妹子你是神医的女儿,走走,把她两个治好了仍旧服侍你。”
待善宝随着胡海蛟来到天云寨后面那一片错落有致的宅院,遥遥即听见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善宝晓得是那两个所谓的丫头伤重疼痛难忍,叹口气,觑了眼胡海蛟道:“你啊,作孽呀。”
胡海蛟边带路边比划:“也才这么高,没摔怎么样,都是这些贱女人小题大做。”
两个受伤的女人被放在同一间房里,正有个四十开外的精瘦男人给她们摸脉,善宝进来后一把推开那男人,随后检查两个女人的伤势,哪里是小题大做,一个是胯骨摔断了,另个大腿摔折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她心里内疚,忙开了方子交给胡海蛟,问寨里可有现成的止血止痛续接骨头的药,胡海蛟摇头:“天云寨的兄弟们没那么娇气,病了多吃几碗酒就好了,我那些女人染了风寒,也不过是蒙着被子捂一身臭汗便好了,我这里从不准备药材。”
听上去他天云寨多威风,也不过是草莽,这么多男人女人,病了就以那么简陋的方子来解决,简直是草菅人命,眼下善宝无暇同他计较别个,只催他让人连夜下山去药房抓药。
耳听那两个女人惨叫声不绝于耳,胡海蛟听着好不聒噪,转圈找,寻把剪刀就要过去刺死那两个女人。
被善宝推开的男人便是绰号秀才的,他忙拉着胡海蛟:“寨主息怒,息怒啊,张夫人刘夫人再怎样也是伺候过您的,老话讲一日夫妻百日恩,您可不能说杀就杀。”
胡海蛟挥舞着剪刀指着张刘二位夫人:“我胡海蛟的女人没这么无用的。”
张刘二位夫人哭声更甚:“寨主好狠心,不活也罢。”
胡海蛟听两个女人同自己叫板,推开秀才就扑过去,善宝忍无可忍,踮起脚尖,手一扬,击中他后脑下的哑门穴。
胡海蛟登时头昏脑涨,手中的剪刀咔哒落地,他也噗通摔倒。
秀才大惊:“大小姐,你,你怎么杀了寨主?”
善宝垂头看看胡海蛟,方才不可一世的家伙,此时却绵软的瘫倒,转头告诉秀才:“他没死,我若不制服他,指不定他要闹出什么来。”
秀才也不是没有见识,探寻的问善宝:“大小姐,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打穴?”
善宝轻笑:“传说中的打穴是江湖小说里写的,我这个是医术。”用脚踢了下不省人事的胡海蛟对秀才道:“找几个兄弟把他抬回房内,等我给两位夫人治好伤,便会将你家寨主弄醒。”
秀才依言去找山寨中的喽啰,不想半路遇到第二把交椅和第五把交椅的两个头目,见他行色匆匆,便问发生什么事,秀才如实相告。
第二把交椅的头目叫关雨,因姓关,又会拳脚功夫,自诩关公多少多少代后裔,也使着一把青龙偃月刀,更把原来的名字改了,谐音,外头人听了便以为他的名字“雨”是关老爷的名字“羽”,心生几分畏惧,他仗着这些混到了胡海蛟的天云寨,又凭着溜须拍马混到了第二把交椅,却早有对胡海蛟取而代之的意思,听闻胡海蛟被善宝打穴致昏,他心里合计,我何不趁此机会除掉胡海蛟呢。
282章 我乃,苏玉锵
四更天,整个天云寨仿佛都在酣睡,除了偶尔传来重伤张、刘二位夫人的呻吟,连枯枝上的寒鸦都不曾发出一点声息。
胡海蛟软踏踏躺在床上,俨然睡熟,实则是昏迷,旁边有个喽啰守着,时间一长,这喽啰耐不住困倦,趴在床沿也睡着了。
善宝处理好张、刘二位夫人的伤,虽则重,不至于残,歉疚感略略减轻,心里惦念胡海蛟给自己打穴不能昏迷太久,否则有性命之忧,于是对一直给她打下手的秀才说明情况,两个人就往胡海蛟的住处而来。
夜里的天云寨如同一只庞然大兽,雄赳赳的卧在天云山半腰处,后面是女眷住所,中间为胡海蛟那二层木楼,东西两侧是各路头目的房屋,最前面是喽啰们的群居之地。
寨内四处通宵燃着火把,虽然凭据天堑不怕官府来剿,胡海蛟狡诈多谋,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之理,他还是把喽啰们分成几班,一个时辰换班,各处巡逻,即使他的住处门口也有值宿的喽啰,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便是这样。
善宝随着秀才往木楼而来,寨子依据山势而建,难免高低不平,秀才叮嘱善宝小心脚下,他还把手中的灯笼特特照着善宝面前的方寸之地,他是天云寨的老人,闭着眼都能找到各处。
后宅与胡海蛟住处见横着一处天然生成的巨石插屏,上面刻着“后宅是老子的谁都不准去”,这当然又是胡海蛟的杰作,天黑,善宝借着微弱的光看了个模糊,问秀才,秀才说出这句话时,善宝差点笑出声来,又想起前面旗子上那句“老子反了”,这种带着泥土气息的含着匪气的话唯有他胡海蛟方能说出,还大言不惭的刺在旗上刻在插屏上,胡海蛟也算可爱,只是他的残暴让善宝无法喜欢起来。
过了插屏,木楼清晰可见,二楼上搭檐处挂着大红的灯笼,楼下更是用大红灯笼围成了一圈。
善宝方想问秀才可否是此处,却见木楼西南角的一棵树后头闪出两个黑影,鬼鬼祟祟的不免让善宝起疑。
起疑的何止她,秀才立即拉着她躲去插屏后头,然后慢慢将头探出来。
那两个黑影其中一个指着木楼比比划划,另外一个不住点头,随后,两个黑影走了。
秀才口中咝了声。
善宝觉察出什么,悄声问:“有什么不妥么?”
秀才沉吟下:“那个高个子的像是二当家,另个看不清。”
善宝复问:“二当家又有什么不对么?”
秀才不知该如何支吾,毕竟善宝初来乍到。
善宝瞧他欲说还休,便道:“我不是多管闲事,你家寨主给我打了穴正昏迷,我怕有人趁机作乱。”
秀才猛然看向她,面上有一丝丝慌乱,骇然道:“大小姐赶紧把寨主弄醒吧,迟了我怕出大事,我知道二当家有谋反之心,顾忌寨主功夫不赖智谋又多,一直没敢下手,如今寨主昏迷不醒,他只怕要动手了。”
善宝哑然失笑,一个山寨,一个祖家大院,一个朝廷,其实都一样,唉声一叹:“这个不急。”
秀才搞不清她的用意,却见善宝靠近他低语:“我们这样……”
秀才听了半晌,频频点头。
稍后,善宝偷着溜进木楼,而秀才去做另外一件事。
半个时辰后,木楼周围出现了至少二十几条黑影,猫腰弓身的向木楼靠近,待到了木楼门前,其中一个高个子手一横:“等等,守卫怎么不见了?”
这,便是二当家关雨。
另个道:“不会给咱们来个瓮中捉鳖罢?”
关雨点头:“胡海蛟那鸟人贼着呢,我们撤。”
刚想走,突然听楼内传来一声喊:“寨、寨主,你醒醒!”
关雨瞬间站住,仔细听了听,身边的一个兄弟道:“好像是小磕巴。”
小磕巴,即是今晚胡海蛟门口的守卫。
关雨哈哈一声得意的笑,不见了小磕巴,原来是进了楼内,听他的语气像是胡海蛟不行了,机会难得,关雨手一挥:“兄弟们,冲进去,杀了胡海蛟我当上寨主,在场的各位便是各路头目,咱们有银子一起花,有女人一起享用,我绝不会像胡海蛟吃独食。”
众位便高呼一声:“杀胡海蛟!”
撞开楼门就闯了进去,然后,楼门迅速关闭,接着,楼内亮了起来。
听关雨一声怒吼:“胡海蛟,你使诈!”
原来,善宝偷着将胡海蛟弄醒,把秀才怀疑的一切告诉了他,才有了这场瓮中捉鳖。
此时胡海蛟端坐在床沿,指着关雨想骂,骂不出口,气得转头看善宝,然后指着自己的嘴巴。
善宝点了他的哑门穴,他当然无法说话。
关雨见他不能说话,觉着自己或许有翻盘的机会,于是喊自己的心腹:“胡海蛟他哑巴了,说不定他功夫也没了,大家一起上啥了他。”
众人慢慢欺近。
胡海蛟点头从身后摸出狼牙棒,呼!抡起,吓得众人纷纷后退。
接着,窗户处红彤彤一片,继而,有人高喊:“寨主,我们来了!”
是秀才带着其他头目和喽啰赶到。
胡海蛟朝关雨比比划划,示意他放下兵器投降。
关雨太了解胡海蛟的个性,投降是死,索性拼了,喊其他人上,却没人动,他骂了句:“都是些贪生怕死的鼠辈!”自己挥舞青龙偃月刀砍向胡海蛟。
胡海蛟琅琊棒往上一举,嘡啷!震飞了关雨的刀,随后一棒打去关雨,关雨却朝旁边一跃,撞开窗户跳了下去,当然被外面的人捉住。
胡海蛟于此轻松化解了一场谋反,感念善宝的恩德,差点给善宝磕头,随后央求善宝给他打开哑穴,但善宝就装着看不懂他的手势。
无奈,胡海蛟让人备下笔墨纸砚,大笔一挥写给善宝看:“妹子,给哥解穴。”
等善宝看了纸上的字,暗暗吃惊,他为何,写得这样一手好字?看上去很有当朝书画名家,原兵部尚书苏岚的风致,于是问胡海蛟:“你也学苏岚的字?”
胡海蛟突然愣住,接着垂头沉默,良久,他缓缓抬起头,脑门青筋暴突,攥着笔的手簌簌发抖,在纸上重重的写了五个字:“我乃,苏玉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