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缥缈寻仙途TXT下载缥缈寻仙途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缥缈寻仙途全文阅读

作者:故国别旧     缥缈寻仙途txt下载     缥缈寻仙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章 梦魇枫色阴阴见

    “……”

    “太过天真的人从来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他听到有人这么对他说,“生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不愿意去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残酷,一厢情愿的相信那些虚无的东西,到底是图个什么呢?”

    谁?

    谁在说话?

    “到底什么是恶人什么是善,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了……既然我能够再回来……”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穆非城在心底无声的吼道,但是他很快找回了清醒的意识,一定是那个寄居在他体内的恶鬼……他在源源不断的侵蚀着自己的意识,希望能够占据这具身体,蒲牢说那个东西曾经犯下过滔天大罪,再度重生一定是一个极其恶劣恐怖的东西,一旦让他真的完全吞噬了自己的意识……那……

    他突然感觉到眼前一片血红,开始只是简单的血红,红的惊心动魄,黑色的背景和红色的泼洒形成刺痛双眼的对比,后来那些飞溅血花一样的红色缓缓凝固成一片片枫叶的模样,在漆黑的森林里飘飘洒洒。

    穆非城看到一身红衣的少年迎风而立,正对着自己,笑的一脸明亮嚣张。

    林落枫是人魔混血,相貌在人族中可算顶尖,既有人族的光润也有魔族深邃立体的轮廓,一双本来漆黑透亮的瞳孔已经彻底变成了炽热燃烧的金黄,身上红色的长袍像是一团燃烧的凶猛旺盛的火焰,枫叶落在他的身上就像是脆弱的红蝶落进了火海之中消匿无踪,他的脚下也是殷红一片。像是肆意流淌的血泊,火,血,枫叶。中间的林落枫,构成了一副烧灼刺痛的画面。

    穆非城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哑,像是放在火上烧过一样,他的身体僵硬。手指发白,脱水的鱼一样难以呼吸,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光鲜漂亮,但是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极其的**暴戾,让人窒息,这种感觉确实只有死去的人才会有。

    那样浓烈绝望,充满愤恨。

    绝望的好像沧海桑田,时间变幻,而世界上始终只有自己一个人应对忍受。没有任何回应。没有一个尽头。绝望到最后变成了声嘶力竭的暴怒,变成了滴血的报复,变成了铺天盖地的惊涛骇浪。想要掀翻毁灭一切!

    “你为什么……这么恨呢?”

    穆非城轻声的说道,“我能感觉到你是真的很愤怒。很憎恨……但是……感觉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是放不下吗?”

    “放下?”

    林落枫嗤笑了一声,手中红色的光若隐若现,缓缓拉长变硬,最后幻化成了一把血红色的长剑,那红色仿佛会一滴一滴掉下来似的。

    “你跟我说放下?你为什么不先看看自己?你的心可真是宽呐,本来是个人,突然来到了妖界难道都不想想这是为什么?都不去思考一下这中间发生了一些什么?还是……你根本从心底隐隐的有感觉,只是不愿意去承认而已?”

    “……”

    穆非城看着林落枫没有说话,心中轻微的泛起了一丝涟漪。

    感觉?

    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妖界,还被冠以了妖王了身份,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穆非城是个随遇而安的人,那天的经历太过惊悚澎湃以至于事后他简直是选择性的遗忘了那天的经历,包括自己化身兽形,在天空中无力的挣扎,撕开的裂口,巨大的法阵,漫天的色彩,还有莫名的光线……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蒲牢的注视下,樱花白光殿里了。

    他是真的没想过那一天的前因后果,而且,也不愿意想。

    穆非城从小就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人,不但不太灵光,也不是很执着的去追求那些未知的问题,他甚至是个有些懦弱的人,所以才选择了直接逃离修仙逃离青城,很多事情,他是真的主动不想去知道。

    林落枫的语气莫名像是毒蛇吐信那样丝丝入扣,一声一声的发凉让人毛骨悚然,“我读取过你的全部记忆,真的是一个纯傻子,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对你有所隐瞒,都欺骗过你,你就像一个木偶一样被人牵引着走,但是你好像还不介意,你还是相信他们,相信他们的后果你真的没看到?还是自欺欺人的,觉得,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

    穆非城的心一点一点发冷,他当然可以不介意自己是妖的身份,因为他心性柔慈,在人间的时候尚且怜悯妖族还因为这个和楚离涯发生过不大不小的冲突,这下知道了自己是妖身自然没有太多抵触,但是他突然回忆起了很多东西……无论是离涯,还是…同门的师兄弟姐妹……都对妖族是……

    他们每一个人都对你有所隐瞒,都欺骗过你,而你就像一个木偶一样一直被人牵引着走、“我……不觉得深雨,灵陵,离涯会害我。”穆非城想了半天才说道,“深雨一直是个性格乖僻但是心底还是善良的好孩子,离涯她讨厌妖族是没错……但是……她……总而言之她不会骗我的。”

    穆非城到底还是没懂得到底什么是普通的朋友什么是真正的爱,他是真的是比较糊涂,从没有对灵陵和楚离涯任何一个有越过朋友的感情,和灵陵一起出走只是找个人结伴而行,雨夜和楚离涯道别也似乎只是和一个很好的朋友告别。谁都很重要,谁都……不特别。

    就像当年的望川天穹和苏冥雨,一个太复杂,一个太简单,终究无法融为一心。

    穆非城是个好人,纯粹意义上的好人,但是好人未必就不会伤人,楚离涯倒是很有觉悟,或许她喜欢的就是穆非城的这份无论如何都不会变化的赤子之心,看着他的眼睛就会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干净的地方。

    但是林落枫不这么认为。

    任何一个善良的人,都只是没吃够善良的苦,林落枫眯着眼睛看着一动不动的穆非城,他身边的气息还是天然纯净,好像从来没有任何污染。

    林落枫其实已经有点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少年,与其说是心宽,不如说是,还没学会如何去憎恨。

    和还在那个无名小镇,被无知的幸福包裹住的自己多像啊,幸福就是一座虚假的牢笼,催眠着心中沉睡的魔鬼,一旦美梦破碎化成泡影,那么心中的魔鬼自然会脱困而出,发出天地都为之颤抖的吼声。林落枫觉得自己现在就像那个跳出了牢笼的魔鬼,过去的自己已经被杀死了,碾碎了,只剩下了血淋淋的重生。

    穆非城还是很安静,虽然林落枫刚才的话让他感觉有些异样,但是人天生脑袋不怎么灵光有时候也实在是项优势,怎么说呢——顽固?固执?不开窍?这是难听的说法,但是确实可以表达出那个意思,任凭别人怎么说他就是听不懂,风风雨雨再大也吹不动磐石。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穆非城说道,“也许真的是很可怕的经历,也许是背叛和欺骗,但是我想,总还是有人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为什么要为了自己憎恨的那些活着,不为了那些希望你好好的人而存在?”

    “因为他们都死了。”林落枫回答的非常干脆,“我是七千年前的人,我已经死了几千年,现在这个世上谁我都不认识,我认识的人都已经变成了尘土,我在黑陵的最底层被镇压了这么久,每一天都会去重复生前最痛苦的事情,我的怨恨已经不是任何人能够化解的。”

    “都……死了么?”穆非城的眼睛黯淡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哦,所以你想要报复,就算不知道应该向谁报复,但是还是想要报复,所以想要用我的身体?”

    “虽然不怎么样,凑合一下还行。”林落枫笑的坦坦荡荡,“迟早也是我的,你这么蠢的人留下来又有什么用?”

    穆非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半天才说出一句好像很不相干的话,“你好像对那个小冷蝶挺关注?为什么?”

    林落枫自从寄宿到穆非城体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得上是心灵相通,所以在看到卿珏的时候林落枫心中微妙的起伏反应自然也被穆非城一分不差的感受到了,当时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怕蒲牢担心所以没有立刻说出来,既然现在正主出现,穆非城大约也就是随口问问。

    “那个小姑娘身上有督元者的气息,更准确的说是有混沌督元者的一丝精魂。”

    “……”穆非城从楚离涯和蒲牢口中都听说过这个名词,愣愣的看着林落枫,“被你杀了的那个?”

    在追风挽云弓那里,弓灵告诉过蒲牢和穆非城,那个十恶不赦的东西的罪名,正是弑杀了督元者,穆非城把两者联系起来想,也不怎么奇怪。林落枫倒是没有马上回答,半天才阴狠的一敛眉,“……谁说不是呢……那个人……就算回来了,我大不了再杀他一次就好了……呵呵……而且这一次,我从来不想再当什么好人。”

第一章 尘埃四起鬼神出

    红尘燕州

    几匹老马在马厩里打着响鼻,脚下踩着一团一团有些结块的干草,木栏上蒙着一层灰扑扑的颜色,也看不清是什么,明明是晌午时分,天上总没见到多少光亮,太阳活像一只白水蛋,一点劲头都没有。

    老贾是驿站里的老油条了,他们这些驿卒常年在马上奔波,鞋子一脱脚板下的老茧比烧饼还厚,一张脸满是风霜,但是最近连信件从这里经过的也少了不少,马匹们也闲着,卒子们也闲着,老贾坐在一张吱吱呀呀的小方桌边的长条凳上,一碟花生米,一个小瓷酒壶,聊以自慰。还没等他消磨完半个下午,天上突然变了相,哗啦啦的就下起倾盆大雨来,也没见道雷电闪光,只顾闷着头一个劲往下泼水,活像老天豁开了一个大口子,一个花白头发的老道士手里挽着一男一女的小道童全身湿漉漉的跑进了驿站的亭子。

    老贾一看乐了,“老道儿哪里来发财呢,还收了两个小徒弟,好运气哦。”

    老道士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雨水,对着老贾笑着行一礼,又检查了下腰间别着的黄色酒葫芦,“不过是和落魄的方外人士罢了,哪里能发财,两个小徒儿倒还算孝顺,跟着我天南地北到处跑也没什么怨言。”

    “就别不好意思了,我们村上的老刘就是小时候到外面出了家当了道士,前几年回来了,头发梳的油光水亮的,嘴里念着哼哼经。身上穿的,头上挂的,手上拿着个……叫什么,哦。拂尘,一丝一丝的白银毫毛不掺别的色!哪里像个出家人的样子,风光气派的不得了呢,逢着的人都赶着上去叫‘刘大师’。呸,哪门子的大师,小时候上树掏鸟蛋都没我灵光,”老贾摇头晃脑的抓了一把花生对着两个小道童说道,“两个小鬼过来,这个给你们,老道士倒有没有克扣你们?”

    老道士只是笑,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弟都走过去吃花生米,连连道谢。然后对着老贾说道。:“天下不太平。能在一起度一日便是我们师徒的缘分,我哪里会寒碜可待他们。”

    “天下不太平啊……”老贾笑了笑,“是不太平。我这驿站最近的活儿都变少了,前些日子可是忙的几天只能吃几顿饭。”

    “那是因为需要你送信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老道士长叹一口气,“真是作孽……”

    “老道士多嘴,”老贾满脸的不高兴,谁听到这么丧气的话都不会高兴。

    “……现在外面到处在死人,驿长竟是不知道?”

    老贾愣了一下,自己跑的是中程,一般都在上下两个驿站之间跑路,送完一程之后就再度回来,十年如一日的这种生活让他其实生活的很封闭,比起那些四海为家的云游道士基本能算是井底之蛙,所以老道士这话一出口老贾第一反应就是丧气胡说,但是却没有想过其中的可能性。

    “师父,还是没有别的办法吗?”男道童把花生全部给了小师妹,回到老道士身边轻声问道,他的眼睛很深很清,但是此时却因为映着雨帘而显得蒙上了一层水雾。

    “风明两大灵素已经接近枯竭,四大领军修仙门派在泰山顶上几乎全军覆没,人间的势力空前虚弱,百年前的灾难再度降临……风灵素的极度失衡带来的是到处大地崩裂,山体崩塌,各种灾难接踵而至,更何况现在明灵素也出现了问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人间暗灵素本身也很弱势,还不至于像是土灵素那样造成大规模的伤害。”

    老贾没听懂老道士嘴里玄乎的东西,但是一个重点的词显然被他抓住了,“唉?泰山?说起泰山那件事我倒是知道一点,据说那天有天神降临泰山,降罪于人间修仙门派,直接用没边的法力轰塌了整个山头,那光亮百里之外还能刺瞎人的眼睛!”

    “逆天行事终有谴啊……”老道士也不知道是为感叹了一句,“但是那些人死了,红尘又要靠谁力挽狂澜呢……”

    “老道士你在说啥呢?听说你们都是仰仗着神佛的,那倒是说说看那天泰山顶上到底是发生啥事了,自从那件事之后我们的信件突然在一段时间内多的能把人埋起来,但是最近又少的可怜。”

    “……其实也没什么,”老道士的声音多少有些兔死狐悲的意味,“一群不愿意相信既定事实的人妄图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去阻止天道罢了。”

    ——————————————

    红尘酆都林小花是酆都南面一家草药店里的女儿,虽然把药店开在酆都这种地方多少显得有些可笑,但是酆都人也还算是活人,所以也会有个伤痛风寒,这间药店是酆都唯一一家医药馆,生意还不错,来往的人有些付金银币,也有些……表示回去烧些纸钱。林老板都不介意,一笑置之,还是用手摆弄着那些药罐捣杵,光线阴暗的药店里满是奇异的清香。

    酆都大帝庙的变故是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本来一向干净整齐连点尘埃都没有的大帝庙里一片狼藉,郁垒神荼两大神像全部跌在地上碎成三截,吓得众人魂飞魄散,连忙请来大量道士在大帝庙做了连续几十场水场法事,城中的人心才稍作安定下来,林小花是跟着去看热闹的人其中之一,酆都没有什么像样的娱乐项目,连晚上都不能随便出去——因为晚上是死去的人回归幽冥的时间,酆都的人不能出去打扰他们。

    这里是红尘离幽冥最近的地方,每天都有无数死去的鬼魂飘到这里,再通过这里前往鬼界,是去黑陵还是再度轮回由生前的所作所为决定,所以暗灵素的浓厚程度也是人间数一数二的地方,林小花总觉得最近酆都变得越来越冷,即使是白天也基本看不到太阳,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变故,难道是因为神像倒地神明发怒了么?那可怎么办才好……

    今天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日子,因为酆都人在酆都世代居住,虽然一直被称为鬼城,但是还没见过真正的幽冥来使和神明,但是这一天那些本来一直被供奉在大帝庙里享受人间烟火的神明突然从莲座上活了过来,成了横眉立目身披黑云活生生的死神。酆都人胆子最小的一群全都躲回家中不敢出声,胆子大些的躲在屋檐墙角地下偷偷看着满天红衣绿袍的神明。

    郁垒满脸青黑的颜色,自从那次被三个不明的闯入者打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恢复过来,等恢复过来之后接到了来自幽冥的讯息——罗酆六天被人连破,有人强行闯入黑陵,然后释放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如果不尽快处理让那个东西恢复了实力,那么五界只怕是都要有一场动荡。

    冥界的话给的很模糊,对于有些概念不是很清楚的神荼便更是迷惑了,“放出了什么东西,闯罗酆六天的人和打败我和郁垒的是同一批人吗?真是不知死活的几个混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放出的东西自然是指,林落枫,但是林落枫的身份连冥界都不好透露出去,只能在内部扩散消息吩咐诸鬼差尽快找到那个恶灵的下落,重新镇压回圣树根部之下,否则时间拖得久了等到恶灵找到合适的宿体,那么鬼界就根本拿他没任何办法了。要说这罪魁祸首还是楚离涯叶初途袁深雨三人,但是那三个现在身处荒古界,对于在幽冥酿下的大祸尚且不是很清楚。

    而且林落枫从幽冥深处趁着受到袁深雨的力量影响,圣树根部束缚打开逃脱的地点不是人间酆都……而是桫椤林的金樱林。

    ————————————————

    “人间修仙势力近乎彻底崩溃垮塌,天宫外强中干甚至连圣武都后继无人,桫椤林妖王损失的七零八落,四界灵力共同衰退,唯有荒古一枝独秀,您觉得……这是一种怎样的局面?”

    “呵呵……倒也不奇怪,毕竟当年荒古淇水风历的时候,也出现过这样一番景象,代表铁血暴戾的荒古界成为五界最为强大的力量,天宫被血洗,人间黯淡,桫椤林成为彻底的附庸。”

    “但是淇水风……还是没有堕天河这样强大的啊,那可是创造了历史的督元者。”

    “还有她的老情人呢,虽然已经转世了,力量远远不如前世,但是两个督元者,五大灵素集大成者,认真想要开启圣树结界,那根本就不是个事。”

    “那您觉得……那个人,会再次创造奇迹吗?”

    “奇迹?他现在心中只有报复,没有什么奇迹,只是悲伤,愤怒,鲜血,以及冲天的怨气。”

    “……女娲其实还是记着他的吧,虽然我们的好孩子不能成为一个英雄了,但是说不定能创造出新的英雄呢。”

    “然后七千年后,再次成为一个新的恶灵,成就新的英雄?”

    “不得不承认,论起恶趣味我是真的不如你。”

第二章 冰雪天堑锁亡灵

    一只秃鹫从灰黄色的天空上飞过,投下一小片黑色的阴影,阴影推移过下方尸山血海的修罗场,这里真安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突然,破碎不堪的尸体堆中起了一个小小的凸起,碎肉尘土纷纷落下,一个浑身黑红色干涸血迹,手中拿着一把长矛的男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虽然身上狼狈不堪,但是眼睛却还是清明的,愣愣的扫视了一圈周围,倒退两步,从踩着的尸体身上退了下来,但是他这么做的后果只是踩上了另外尸身的胳膊,连续几次之后男人似乎也就放弃了,麻木认命似的踩在死人的身上望着天空。

    ……结束了?

    阿修觉得很累,累到简直想要什么都不管的直接躺在地上,一睡过去就再也不要醒过来,但是他的头脑保持的还算清醒,手中的长矛像是长在手心似的牢牢握着,心中一阵一阵的抽疼,缓缓的走了几步,才知道这一场仗算是真的过去了,地面上的尸体除了人断裂的胳膊大腿还有无数鳞片羽毛,一个巨大的牛头落在地上,眼睛早就成了两个血窟窿,拖下两条长长的血痕,像是眼泪,而它庞大的身躯掉在几十尺开外的地方,裂成了四五块,尖锐森白的骨头刺穿了肌肉,突兀的像是树刺一样显露出来。

    阿修出身蛮族,天生力大无穷,亲近生灵,可以和任何物种沟通,此时看到人兽尸体混杂落在地上,茫茫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桫椤林和红尘之间的结界突然消失。人族打入了桫椤林,桫椤林众妖也毫不客气的杀入了红尘的领域,人间妖界好像被练成了一体,互相厮杀互相吞噬。不知道到底怎样毁灭的结果才是一个尽头。

    自己留在了这里帮助人族抵御妖兽入侵,而明纱和落枫去了更远的地方,据说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那个叫浅眠的小子死了吗?明明觉得还不算是个坏人,只是不怎么会说话。他那样强大,也已也死了……

    阿修从女娲神迹回来之后也获得了强大的上古蛮兽祭司力量传承,成为了人族抵抗妖界军队首领之一,这支由各路妖兽组成的庞大军团和人族的修士武士相遇在这片山谷里,之后就是三天三夜连续不断的厮杀,无数灵力刀刃在身边翻飞,无数血花溅到阿修的脸上,但是他也来不及去擦一擦,连续挥舞着手中铁杆的长矛。戳开一个又一个妖族勇士的皮毛护甲。撕开一具又一具鲜活富含生命里的躯体。最后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屠杀,甚至还有可能杀过自己的同类……最后的最后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些怒吼惨叫好像都一下子被拖开,去了离自己很远很远的地方。

    是结束了吗……好像也不错。

    但是显然阿修还没有这样直接结束。不知道多久之后,他居然从死人堆里站了起来,周围只有他一个活下来的生物,大声吼一声连一点回应都没有,除了连绵不断的回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修还是不想动,但是头顶上的黑暗越来越深中,太阳早已熄灭在了地平线以下的地方,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一个细细的阴影突然笼罩在了他的头上,其实凭着他极其敏锐的听觉早已发现有人的到来,但是他从身体到内心都极度的疲惫,根本是懒得动一动,这具躯体或许还是活着的,但是心却好像已经破碎成了纷纷的渣滓,寂灭至于无声。

    “你是……那个……?”

    他听到头顶上飘来一声带着疑问的声音,缓缓抬头,看到的是一身白绿相间少年,手上握着一道银白色的光,在黑暗的夜色里格外的显眼,他的头发和眼睛都是青翠的绿色,生命本源的色彩。

    “……”

    阿修觉得自己也认识他,虽然见的次数非常少,他一时脑海变得很僵硬,翻不出关于眼前这个人的太多印象。

    “想起来了,”倒是苏冥雨先开了口,“你是和林落枫喻明纱他们一起的那个蛮子吧,没想到竟然也能传承古代蛮族的力量,运气还不错,你身上血的味道可真重。”

    “……苏冥雨……”阿修轻轻的念出了这个名字。

    背叛了自己出身的红尘,直接投身于荒古界的怀抱的罪人,最强明暗督元者,苏冥雨。

    “红尘和桫椤林争的也挺凶啊,死了这么多……”苏冥雨环视了一下四周,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现在下界的圣树结界已经被破开可以自有来往了,望川姐说继续打开上界圣树结界,天宫荒古之间的阻碍也不复存在,那副场景一定会很动人的。”

    “你们这些疯子。”阿修木然的说道,“结界消失了,人和妖厮杀成一团,对你们而言,到底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在本座眼里,人与妖乃至神魔都是蝼蚁,”苏冥雨露出一个略带天真的笑容,额头上明暗双灵的印记闪闪发光,“生命本源都已经出现,说明这个世界真的繁盛太过,即将转变了,道理其实很简单,但是对你们这些人是说不通的。”

    那一刻阿修突然觉得很冷,并不是幻觉,而是……真的,周围的温度突然降低,空气里的水分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成了一粒一粒的霜花,然后从半空跌落下来,小小的冰晶落在了成堆的尸体上,很快披满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阿修坐在地上,长矛树在他的身边,双眼无神的看着苏冥雨,好像一座雕塑,他身上的伤口好像都好了,但是更重的伤口又在看不到的地方……就像来自这个世界尽头的悲伤,冰冰冷冷,潜藏在黑暗深处,不见天日。

    苏冥雨对着天空举起了长杖,满天细碎的雪花越下越大,或许明暗督元者并不怎么擅长冰系法术,但是苏冥雨只是用暗灵素抽走了周围的温度,所以周围的气温越来越低,尸体里的血,风里的水汽,全部都一点一点凝结,整个山谷都在逐渐变成一个巨大的冰窖,阿修的身体和心一起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

    周围真安静啊,阿修心想,他感觉到自己四肢躯干都在慢慢凝结成冰,视线里模糊的白光渐渐远去。

    苏冥雨其实和阿修并不怎么熟悉,只知道他是和林落枫喻明纱一边的人族军队领袖,收拾掉一个只剩下半条命的人对苏冥雨来说更像是一件随手而为的事情,桫椤林攻打人间其实也有荒古界授意的意味,总之是为神魔圣战做好准备,身在人间的苏冥雨自然不会介意帮助荒古魔皇多解决点敌人,而督元者的力量基本就是横扫,当之无愧的移动死神。但是在人间的小打小闹很显然不是苏冥雨和望川天穹的最终目的,不过是正式出演前的一点小戏份罢了,苏冥雨踩着风升腾向更高的空中,眼下的山谷逐渐成了一整片连接起来的白色,茫茫的让人心中有些空荡。

    最后的意识也随着低温离开自己之后,阿修突然觉得异样轻松。

    就好像重新回到了自己小的时候,那个时候还是和平的年代,天上没有阴沉沉的雾霾,蓝天如洗,长满绒毛的兽类在部落里来来回回的逡巡,接受族里人手中的食物,现在自己也死在大量人和兽尸体之间,一起化成亘古不化的冰川,好像又回到了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最初。

    ————————————————————

    七千年余年后冰雪天堑临风雪还是保持着在人间四处浪迹的自由,他这个人虽然嘴上很不会说话但是内心的丰富程度却丝毫不亚于其他人,实力经过诸多时日不但恢复而且比之往日更盛,对于多日之前的泰山惊变也有耳闻,但是他此时已经是个方外之人,即使知道其中可能带来的严重性,也不会前去查看,更何况他还是被人从青城派的禁地里偷出来的,要是和什么名门大派牵扯上了联系到时候真是怎么解释都说不清。

    冰雪天堑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是一道完全被冰封雪冻住的山谷,但是它周围都是温暖湿润的气候,长着繁盛的定定青叶,仿佛只有这一小块地方被什么莫名的神明或者魔鬼给眷顾了,终年不散的强烈寒气将整个山谷冻成了无坚不摧的巨大冰坨,太阳光一照上去亮晶晶的。

    临风雪本来也不想要突破这种天然奇观,奈何自己赶路赶得紧张,讨个生活不容易,只能从这道大冰川上横越过去了,但是一靠近这座冰封山谷才知道厉害,这里哪里是寒气低温,简直是阳性灵素都被抽空了的极致低温,临风雪忍不住想自然造成的奇观哪有这样别扭的,该不是多少年前的某位高人的恶作剧吧?

    凌空跃起,脚踩长剑御剑而行,临风雪脚下大片白莹莹的冰川像是一条铺展平坦的白练,但是看得久了总觉得眼睛有发晃的错觉,就像是被鬼魂攫住了一样。

第三章 倒生双灵曳青云

    荒古界倒生崖

    倒生崖在荒古界其实是个很少有人愿意提及的地方,极其偏僻隐蔽,坐落在荒古界的最北边,那里是连绵的荒山野岭,浓雾薄云,荒凉的杳无人烟,而且灵素异常紊乱,传说这是和红尘的玄光幽境、天宫的唯生界,桫椤林的金樱林合称为四大无生之地——共同特点就是连号称可以纵观五界景象的宝物玄水幻都看不到。

    倒生崖是崇山峻岭之中最高也是最陡峭的一座山峰,颤颤巍巍的架势直冲天际,好像无数双艰难向上攀升的手臂相互交缠纠葛,偶尔几只裂天鸟从山崖边飞过,发出凄厉细长的叫声,阵阵回声,这种魔界的巨鸟伸开翅膀足有十余尺长,全身上下都是漆黑没有一丝杂色,像是一团一团的乌云穿梭在陡峭的山崖之间。青云堕落坐在凸出的岩石上看着那些飞来飞去的鸟,今天飞过了十只,明天飞过了二十只……

    连云峰上的那棵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丛山翠雾,大约已经有五十万年了吧,只是外面的人大约都以为这种茶树在荒古界早已绝迹了,想当年淇水风皇朝的时候,差点被人发现,若是真发现了,大约是真的要绝迹了。

    青云堕落坐在一团雾气上,漂亮的脸上看不出年纪,一双青青翠翠的瞳孔,纤长的眉毛弯如新月,身上笼罩着样式分不清朝代的简单青色长衣,双手交缠在一起笑眯眯的看着倒生崖下靡靡风光,绵长悠远,时间和历史都在这里静止。好像被彻底冻僵石化了一样。遮挡着脸的纤细素白手指间漏下几道明亮的电光,在精致的脸上像是光斑那样划过。

    这里没有其他人,青云堕落就和自己说话,她从一出生没有见过第二个人。倒生崖从来就没有进入过第二个人,她也只能和自己说话,久而久之,同一具身体里好像真的分裂出了两个魂灵。她们相依为命,彼此相伴,说着那些虚无缥缈的话题。

    “青云,你知道吗,又要变天了呢。”

    “是啊,上一次这种大变是在什么时候?”

    “嗯……大概五十多万年前吧……那个时候荒古界的年号还叫淇水风呢,本来我还以为七千年前就会变天呢,结果居然又出了那样的玩笑。”

    “淇水风皇朝的时候督元者在天宫那边,明明优势在天宫。可是天宫还是被荒古打的一塌糊涂。这是不是意味着魔族确实比神族更适合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呢?”

    “我不知道啊。要是知道的话我们还会在这里嘛?”

    “会吧?除了在这里我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啊。”

    如果有别的人在这里看到这样一幅奇异的场景,没准会觉得这个看起来很年轻漂亮的少女是个十足的神经病,她居然有声有色的自问自答。神态语气随之变化不断,如果这是妄想的一种。那她也算是达到了一种境界,如同中了某种催眠的效果喃喃自语个不休。

    “堕落,你觉得淇水风和堕天河谁比较强啊?”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堕天河,淇水风其实实力也不错了,但是比起堕天河当然差的不是一个境界。”

    “不,我是说颠覆整个世界,制造腥风血雨的决心。”

    “决心?”小女孩发出一连串咯咯咯的笑声,“淇水风可是个痴情的种子,相比之下堕天河就是个丧心病狂的,他们两个的决心一个来自多情一个来自无情,你说怎么比?”

    “淇水风的皇后是一名神女你不知道吗?他和他的皇后感情深到足以让一个本来还算热爱和平的帝王拿起长枪去血洗天宫,因为那位皇后殿下因为自己的血统一直挣扎在丈夫和自己的出身之间,她是一名卧底,但是卧底有了感情那就是找死了,淇水风并不怪那个神女,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天宫上,天宫那么多华丽的宫殿,血水在里面积了厚厚一层流都流不出去,那些平时吸风饮露高高在上的神祗瞬间都置身地狱,因为爱发疯的魔皇像是一个嗜血的疯子,恨不得把整个天宫都在血里浸泡一遍。”

    “但是堕天河就不一样了,她一开始就是个最无情无义的,手刃自己家族上下,真做的出来啊,我怀疑她的血天生就是冷的,怎么会因为感情而真正热起来呢?她只是向往建功立业的威严和在种族之战间获得压倒性胜利的快感而已,真是个天生帝王命的魔女,但是比起那种不达成目标决不罢休的绝望感情,她却始终输给淇水风了呢,因为她即使不提前开启圣树结界也能活得好好的,而淇水风却沉浸在自己皇后之死的悲愤里无法自拔。”

    “其实堕天河的‘皇后’不也死了吗?只不过她可是没那么在意,转世了也可以用嘛。”

    “所以说比起淇水风,堕天河真是个面冷心冷,好生无情的人啊~”

    “但是我很看好堕天河闹出比当年淇水风更狂暴的局面啊,毕竟现在荒古界的势力面对天宫确实是前所未有的压倒式,就算当年淇水风再大获全胜,决战初期也是在那位督元者的手下吃了不少亏,现在督元者,还是两个都站在了荒古界这边,有一个还是不受寿命体力影响的,简直是不用打了,天宫还不如直接投降,毕竟堕天河对天宫没多大仇,说不定还能少杀点。”

    “谁知道呢,你觉得,堕天河对苏冥雨到底算不算有点爱了呢?尽管她天生就是那么无情的一块冰砖。”

    “算吧,算吧,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堕天河这一生太孤独了,大概也不会遇到第二个让她愿意付出这么多的了,其实堕天河在某些方面还很像一个孩子,又寂寞又任性,可以冒着自己留下巨大黑点的危险拿出荒古圣物给苏冥雨续命,但是又可以为了自己开启圣战要求苏冥雨和她一起打开上面的圣树结界,其实她也是很矛盾的,哈哈,明明都已经几万岁了。”

    “人活得太久有时候容易越活越回去,我倒是更欣赏年轻时候的堕天河嘛,杀起自己的家族都那么痛痛快快毫不含糊,铲除异己斩杀亲夫眼睛都不眨一下,很帅啊不是吗。”

    “越活越回去……我怎么觉得你在说我们自己。”

    青云堕落突然闭上了嘴,远远的望了一眼天边紫红色的地平线,眼神里仿佛相隔万年的时光错乱。

    “谁知道呢……其实我们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不是吗?”

    “存在的意义没那么重要啊,你看林落枫,当年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稀里糊涂的就拯救了人间天宫,而现在彻底醒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就不干好事咯。”

    “喂,这可不像是刚才说滥杀暴虐的堕天河很帅的人说出来的话啊,你知道什么是好事什么是坏事吗?”

    “知道啊,大部分人所希望的,就是好事,大部分人所厌恶的,就是坏事,一直以来人不都是这么划分的吗?”

    “……我觉得我们应该去调查一下,现在到底是天宫的神族多还是荒古的魔族多,以此来决定堕天河想要开启圣战的正义性。”

    “没有什么不对啊,你信不信,如果这一次荒古碾压了天宫,斩杀了大部分神明只留下乖顺听话的那部分,甚至可以一统天宫,五十万年后,就不止像淇水风魔皇那样在魔族的历史里被称颂啦,天宫也会歌颂那是一位伟大的君主,给天宫带来了新的一页,推翻了腐朽的玉帝王朝什么的。”

    “那听起来还真是可笑啊,因为我听说现在的玉帝是个难得的君子,心底仁慈,而堕天河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暴虐屠杀狂魔。”

    “但是玉帝的实力比不过魔皇,这就是硬道理呢。”

    “哎,其实这些都是很麻烦的啦,就像当年淇水风明明只是为了他的皇后报仇,但是被写成是开疆拓土建立伟大功勋的皇帝,现在堕天河嗜杀暴虐,没准多少年后就成了实力超群仁厚有德的皇帝了,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啊,这一点我们不是最清楚吗。”

    “我们还要活多久啊……一直一直只有一个人在这里。”

    “不知道哦,也许是这个世界的尽头也说不定。”

    青云堕落最后的话有一点无奈,但是立刻恢复了笑容,“青云你害怕一个人孤零零的吗?不是还有我吗。”

    “任何人都是不可能永远陪着另外一个人的啊……就像苏冥雨总有一天会离开堕天河……就像喻明纱总会离开林落枫,就像……那个小妖怪总会离开小珠子的。”

    “先别着急啊,他们虽然分开了,但是重逢也是近在眼前的事情……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到时候是不是觉得还不如再也见不到更好一点……这我就不知道啦。”

    “对啊,再次见到的日子,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啦……更何况还有那个拽拽的小朋友和女娲牵扯进来呢。”

第四章 泣血成书落清尘

    蒲牢知道现在穆非城清醒的时间已经有限,在另外的时间里,那个嚣张阴戾的怨灵好像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权。

    “你是个聪明人,看眼睛就知道。”穆非城似笑非笑的站在蒲牢面前,手里还拿着一粒黑色的棋子,本来蒲牢想用围棋这种东西帮助穆非城培养宁静心性延缓被侵蚀的程度,但是穆非城实在天生不是这块料,拿着棋子差点睡着了被连赢十局。

    但是突然间局面就有了变化,穆非城本来昏昏欲睡的神态变得清明敞亮起来,眼睛里的光也盛了,下子凶狠布局缜密,一会儿便和蒲牢杀的难分难解。

    “还是不行啊……”

    蒲牢摇头叹口气,然后又落下了一粒白色的棋子,他的局面现在很凶险,白子大片被乌云压顶似的黑子围困,稍不注意就是满盘皆输,但是困境之间似乎又绵延出无限的生机活路,瞬息万变,也许重要的就是那一个尚未被发现的简单结而已。

    “但是识时务也是聪明的一部分,怎么就是不懂。”穆非城把棋子一扔,居然就这么结束了激战正酣的棋局,站起身来对着下面望去,此时两人在樱花白光殿的露台上,大理石堆砌成的栏杆线条柔美,下面是一方喷的很高的喷泉,曲线动人的雕塑在滚珠落玉之间栩栩如生,风中的花瓣一片一片飘落进清澈见底的水池里,练成一大片金灿灿的颜色。

    “我一个人活得太久了,觉得这座圣地和那座虚无缥缈的梭罗堡是我唯一的拥有,所以我不能容忍有人想要毁灭它们,即使我知道你很强。”蒲牢缓缓收起自己的棋子,放回棋盒里。沉静如水的说道。

    “活得太久?”穆非城嗤笑,“我已经死了七千年了。”

    “……其实我觉得你有时候又像是一个挺正常的鬼魂。”

    “什么是正常?”穆非城来回踱了几步,“那个小姑娘还没醒吗?”

    “你找她做什么?”蒲牢看了穆非城,或者说林落枫一眼。

    穆非城的表情似笑非笑,“那个小姑娘以**凡胎接受了督元者的精魂,居然还能融为一体,早就是一个怪物了。你还敢把她留下?”

    “……”

    林落枫见蒲牢半晌没说话,兀自说道,“我调查了这个身体的记忆,里面似乎有一位老熟人是我生前时代的督元者转生,其中的意味你明白不?他曾经把自己的一缕精魂注入一个珠子来保护这个蠢货,很不幸,这蠢货和另外一个女人不要命的跑到圣树结界面前来探查,结果还是督元者之魂泄露出来救了他们一命,督元者之魂融化在了圣树结界里。那个小姑娘体内很明显是侵入了督元者的力量,我仔细想想大约是当时结界的另外一边那个蝴蝶姑娘正好路过,被附了身。”

    “……原来第二个督元者真的出现了。”蒲牢说道,“看得出来为了活命在很用力的压抑自己力量的增长,否则明暗灵平衡现在早就塌方了。”

    “是啊,真是和当年那个家伙一模一样。呵呵……”穆非城的手扶在栏杆上,手中一道红色的光越来越浓,最后实体化成了一道实实在在的红色光剑。对着下面的金色樱花林虚空的挥舞了几下,带起一阵淡淡血腥味的风,“这里其实是个好地方,但是我真的不喜欢这么浓烈的明灵素,因为总让我想起某个人。”

    “我不知道你过去的恩怨,但看得出来你的仇恨真的很深,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现在还不行动是因为还没办法完全侵占这具身体?”

    “我想要做什么还要别人来提意见?”林落枫不屑的哼了一声,“本来只是漫无目的的仇恨,但是现在或许我已经找到准确的目标了吧,这里是桫椤林么?呵呵。当年我可是亲手斩杀过几只妖王的,但是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们的原型化形哪个对哪个,所以。说不定你的上上辈子也是被我杀过的呢。”

    “……”

    蒲牢摇头,“是么,可是我这一脉倒是真不会,在这里已经守了成千上万年了,从来没有出去过。”

    林落枫经历过这多少年来人间最血腥的一段时光,比起七千年前圣树结界直接消失,灵素动荡圣树发生紊乱,人妖两界直接倾尽全力拼杀,百年前的冲突似乎只是一些为了利益相争的毛毛雨,和真正的杀红了眼睛的种族仇恨还是没办法相提并论。他曾经的好友阿修也葬身在人妖冲突之中,那是在他从无上圣地回来之后才知道的事情,当时的林落枫全身经脉重伤如同废人,稍微好转之后本想去寻觅阿修,几经辗转才找到阿修最后踪迹的那个山谷,但是那里已经彻底被冰雪封冻住,当时的林落枫根本就没有力量去强行闯入,而且就算破开冰层,从里面挖出活人的几率也实在不大。

    林落枫面对着坚硬无缝的冰山,一开始是小声的笑,后来越笑越大声,最后变成了仰天大笑。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在阿修葬身之地前嚎啕大哭,这是林落枫这辈子流的最多的一次眼泪,也是最后一次眼泪,血一叶被他丢在地上,他在原地捶胸顿足对天狂呼活像个疯子,但是似乎没有关系,因为周围一个人没有,什么都没有,连嘲笑他的人都没有。

    真的一无所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你以为你很了不起,你以为你拯救了一切,可是拯救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谁都不知道你付出的牺牲,谁都不知道你此时的伤心。

    林落枫并没有死,他活下来了,只有一个人。

    他记得小时候和喻明纱在奶奶家的时候,门前有一棵巨大的枫树,每到秋天的时候,满天金红色的叶子像是蝴蝶一样飞舞,落在躺在树下的明纱和自己的身上,就像是一层薄薄的金红色毯子,明纱那个时候还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自己也是个普通人,每天做着对未来或真或假的梦,但是一晃眼时间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奶奶死了,明纱死了,浅眠死了,阿修死了……大家都死了,只剩下了一个人,只剩下了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后来,他找了一片长满枫树的峡谷,地面上是丛丛黄色的草,板车上堆叠这用麻绳捆扎的草包,天上的太阳温暖恬淡,他就坐在板车的草包上,怀念着自己曾近的过去,直到垂垂老矣,枫叶一年一年变红,飘落,树下的草丛岁岁枯荣,山坡上开满了鲜花,大大小小的蜗牛在雨后出没。

    林落枫从二十出头的那一年就变成了只剩下躯壳的行尸走肉,留在了枫叶林中慢慢变老,死去的那天峡谷里的枫叶飞舞如同燃烧的火焰,飘落在还坐在草垛上的林落枫身上,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

    后来,就是进入幽冥,打入黑陵最深处,圣树根部盘结的镇压,七千年的孤寂,黑暗,纠结,有些碎裂的东西被迫重新拼合,然后再次碾碎……就像支离破碎的内心,林落枫只是觉得什么都看不到,感觉不到了。

    林落枫闭上眼睛,在陌生的身体里回忆自己的过去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穆非城情绪的某些影响。

    “我能感觉到你心里的巨大痛苦,那些似乎又是你力量的来源,”蒲牢直直的看着他,“再大的罪过也是可以赎清的,再大的伤痛也是会过去的,为什么不肯重新开始。”

    “太晚了。”林落枫说的很直接,“我失去明纱的时候谁跟我说再大的伤痛也会过去,我被打入幽冥最深处的时候谁来说再大的罪过也是可以算清的,我失去奶奶阿修还有其他朋友的时候谁来告诉我他们不是死了永远回不来了可以重新开始?事情发生就是已经发生过,谁都没办法当做可以毫不在意的重新开始,我现在只为了过去的仇恨活着,真是好笑,居然还能心平气和的在这里和你下棋说这种不咸不淡的话,不过也多亏了这个蠢货,他的意志还真是有点强的出乎我的意料,居然到现在还能保持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身体掌控权。”

    “等你彻底掌握了这具躯体,你要去哪里?”

    蒲牢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居然和这样一个大恶灵像是普通朋友一样坐着下棋聊天。

    “去哪里?”林落枫的手中的红剑越握越紧,那些锋利的红色光线好像会陷入皮肉里淋漓出鲜血来一样,“我会离开这里,然后去完成那些我曾经想过无数遍的事情,不过你放心,我觉得你有点意思,我不会毁了这个樱花白光殿,我和妖界也没多大仇恨,因为当年在人间的妖怪被我斩杀无数,所以你可以继续好好在这里守着,算是林落枫做的最后一件好事?呵呵?”

    蒲牢顿时觉得林落枫简直有时候又像个很任性的小孩子,因为不公平的对待而暴怒残忍,但是心底里又那样简单纯粹。

第五章 盘龙飞蝶破阵子

    林落枫的剑法很好看,这是蒲牢和卿珏的共同感觉,蒲牢在樱花白光殿与世隔绝的苦修各种古法知识,见过无数种剑法招式,但是觉得林落枫的剑法实在是精妙漂亮的一言难尽。

    每天林落枫都会在樱花白光殿堂前舞剑,每一次都是不同的路数,好像每一次都使用的都不是同一套剑法,千变万化,现在就算是蒲牢想要阻止穆非城远离剑都不行了,因为林落枫可以直接召唤出灵力凝化成长剑,不过很明显的能看得出一点就是林落枫之前的灵素和穆非城很不一样——林落枫身上继承了两种主要灵素,一种来自母亲的火,一种来组父亲的雷,在女娲遗迹的时候,两种灵素因为变异的身体合二为一,成为独一无二的混合灵素体。现在用穆非城召唤火雷灵素非常吃力,穆非城不是灵素纯子,所以除了主要的木灵素之外体内还是有火雷两种灵素,虽然非常微量,本来是可以通过攫取周围环境里的雷火灵素的,但是樱花白光殿又是个怪地方,明灵素纯度非常之高,能汲取的也没多少。

    所以这种环境也在某种程度上小小的限制了林落枫,虽然影响不大但总不至于给他造出更好的环境来,对林落枫来说有些事情只是时间的问题,更何况他确实不着急,因为他都等了几千年了根本不在乎多等几天。

    蒲牢甚至开始联想当年的林落枫到底是怎样的天之骄子,光芒四射,最后又怎么经历各种风风雨雨棱角全失,最后黯然陨落。

    林落枫的剑法本来是野路子,十六岁开始闯荡天下。修炼的起点只是一些粗浅法术的卷轴,后来走过了很多的地方,学了不少杂牌功夫,直到魔族血脉觉醒,女娲神迹促进体质变化,看到遗迹里那些上古的神族剑术,还有血脉本能里的魔族武术。两者相结合,最后形成的格外嚣张华丽的双向剑法。

    神魔合一,亦正亦邪,震古烁今,枫血一叶。

    如果这套剑法能够流传下来,经过七千年的积累,大约已经成为红尘主流剑法了吧,五界剑客中第一剑客当然是望川天穹无疑,但是论起剑法。望川天穹还真有些排不上号的趋势,因为她也不用靠什么剑法,光是用本身的灵力和恒冥镇芒的威力就足以制造出碾压式的威力,所以剑招上反而没有那么多精巧的花招,论剑技,近万年来。大约无出林落枫其右者。

    但是他是在历史上没有留下名字的人,他的才华和辉煌自然也随着他的去世彻底湮灭。

    林落枫舞完一整套剑法之后,手中的红色光线消失。一回头露出一个明亮如朝阳的挑衅笑容,“怎么了,敢在暗处看着不敢正面来比一场吗?”

    蒲牢手里牵着卿珏,沉声道,“那是我亲族的身体。”

    “现在不抓紧时间赢我几次,过几天我想杀你可就比是抬手之间的事情了。”

    卿珏听到林落枫的声音都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只想要躲到蒲牢到后面去,蒲牢抓了一下她的手表示安慰,紫色的眼睛依旧很沉静,淡淡的说道。“赢了也是没有用的,不如想点别的事情。”

    “哦?你还能想出别的办法嘛?其实我觉得你还算明智,一直都安安静静的不闹腾。大约是想过了即使把我的事情捅出去了,向梭罗堡求救,也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在桫椤林引起恐慌吧。”

    是啊,自己就是桫椤林最强的,自己都搞不定的东西,把消息放出去只会徒增梭罗堡的烦恼吧?如果是之前的蒲牢大约会这么想。但是现在……他看了看手中的卿珏,对方的眼睛里全是惶恐之色,小脸上淡淡的笼罩着一层灰黑色的气息。

    以蒲牢的眼光,没多长时间便看出了卿珏身上的问题,再加上林落枫说的话——卿珏已经是一个死人,现在还能行动还能说话是因为体内积存了一丝督元者的精魂,不但改造了冷蝶的身体,还把她本来已经散去的魂魄束缚在体内,所以才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而且督元者的精魂威力非同小可,这个孩子的身体已经被彻底洗涤过,实力……

    蒲牢轻轻叹了口气,“卿珏,看到那边那个哥哥了吗?”

    卿珏小心翼翼的点点头,“上去和他……比试两招吧。”

    “……”林落枫听到了蒲牢的话哑然失笑,“你在打什么算盘?”

    谁知道还没等林落枫说出更多的话,本来看起来非常胆小的冷蝶居然直接扑了上去,一震翅膀,无数细碎的白光像是星星一样迸射而出,手上多了一对轻盈纤巧,光化成的水刺。

    卿珏还是第一次这么畅快自然,清醒状态下投入战斗,丝毫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的一道白色光从裙角边蔓延飞起,脚踩星光手捧冰雪,无数光芒融化何曾的白练在他的身边交织包绕,那些白色的光条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似的,主动率先向林落枫射了过去。

    林落枫手中的光剑形成也只是一个吐息的事情。

    他的脸上甚至露出一丝微笑,眯着眼睛打量这个突然扑过来的小女孩,但是手中的剑招却快如闪电,一道一道猩红在空气中展开,像是大朵大朵的牡丹,绚丽无比,林落枫的剑法虽然出处很杂,但是自有一套路数,他也曾为自己的剑法起过名字——血叶十七连。一叶一杀一血,华丽无比,衔接精密如同机关,卿珏的功夫比起这种严密经过无数次联系的剑法简直是鸡蛋碰石头。

    但是即使卿珏的手上功夫真的只是鸡蛋,但是她另外的力量。

    卿珏继承的那绿精魂自然是当年袁深雨寄宿在天池珠中的那一缕,后来被圣树结界融化,化作灵识进入了卿珏的身体,改造者卿珏低劣的血脉和身体,将她的体质硬是扭转成了明灵素,灵力突飞猛进,虽然卿珏的脑子依旧不怎么好使,但是实质上的力量,比起此时的蒲牢的偶读不遑多让,而且督元者对于力量这种东西实在有着天生的优势,面对林落枫铺天盖地的剑雨,卿珏不闪不避,两道水刺挥舞的像是两把巨大的扇子,直接迎了上去,白色的火星子到处乱飞,硬接下林落枫的剑光卿珏竟然扛得住,不但如此,竟然还能占一点上风!

    这是纯粹力量的消耗碰撞,卿珏就算再傻也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在哪里,她并不会愚蠢到去和林落枫比拳脚刀剑功夫,她唯一的长处就是磅礴纯净的灵力,来自督元者最纯粹原始可怕的力量,所以她必须要把握这个优势。

    卿珏实战的经验不多,可以说是非常稀少,还是一个普通冷蝶的时候因为弱小几乎不和其他种族发生争端,等到被圣树结界影响就被带到了梭罗堡里接受各种王室才有的教育,几乎没有什么实战的机会……唯一一次主动动手伤害别人还是……还是……

    但是卿珏这次却出手的毫不犹豫,面对着林落枫凶狠的攻势面色竟然格外沉静,双刺在她的手中变幻了形态,变成了两把弩枪一样的兵器,卿珏在空中一个翻身,像是一只轻盈的燕子完成了翻转,一连串细小的白色箭矢从弩枪上飞了出来,像是两道连续起来的白练直刺林落枫面门,林落枫的身形何等夭矫灵活,直接闪避开去,白色的光直刺两棵樱花木,三人合抱的大树应声而倒,金色的花瓣纷纷扬扬。

    林落枫看出招式间的凶狠和简单粗暴——卿珏实在没有多少花架子,直接把体内的灵力抽出实体化然后进攻林落枫,虽然很低级但是不得不说在目前情况看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妖王嘲风的灵力本来也很强大,但是穆非城根本就没开发过这层天赋,只是用人类的方法使用一些最简答的修行之法,所以穆非城这具身体的灵力一直到现在都非常之低,卿珏的这种方法简直是直攻死穴,因为再漂亮精妙的剑法也弥补不了灵力上的不足,就像再厉害的毒药也只能毒死人而砍不死人一样。

    所以一番下来,竟然是林落枫要主动避让一番卿珏的锋芒,即使只有一缕精魂,督元者的力量还是极其可怕的,更何况穆非城过去十几年人生的修炼说不定还没有卿珏在悬空城里呆上几个月有用。

    卿珏的手突然举过了头顶,那一刻她的眼眸闪闪发光,像是夜空中的星星,十二把光剑在她的头顶渐次凝聚,逐渐成形,盘绕着头顶飞旋,林落枫一愣,他认识这个招式,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卿珏之前纯粹是蛮横的瞎用灵力冲撞,这下似乎是突然认真起来般用的一个明系术法——盘龙破天剑。

    非常顶尖的明系术法,要不是林落枫在很多年前见过一个人用过,见识过真正的威力,大约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奇异的招式。

    一发十二剑,贯通连接,剑剑致命。

第六章 凤凰回首龙影乱

    苏冥雨站在叹息之壁前,身体半悬浮,头发四散飞舞,无数把剑在头顶盘旋飞舞,带出隐隐的龙形幻象,白色的光雾遮天蔽日,声势浩大的像是一列军队在铿锵前行。

    盘龙破天剑是明系顶级术法之一,本来五界之中知道技术的人便不是很多,能使出来的更是没有几个,按照最正式的标准,盘龙破天剑总共是二十四剑连起不断,相互衔接,祭成强悍无比的杀招,凤翥龙翔一般席卷而过,但是此套术法被苏冥雨用处来,简直成了一场浩劫,二十四剑的极限早已被突破,光是肉眼能捕捉到的光影部分便是一百零八剑在盘旋准备,更不要说那些目光根本跟不上的残影。

    林落枫已经全身都是伤口,之前的打斗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还是……差距太大了……他在心中苦笑,本来就知道这是完全不可能胜利的一场胜利的拼搏,但还是飞蛾扑火的来到了这里,就要求得一个结果,这个结果只能是自己和苏冥雨二死其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否则圣树结界一旦被打开,那么支撑自己坚持下去的目标也没有了。

    林落枫咬牙再次站了起来,准备硬接下这根本不可能承受的一招,盘龙破天剑他之前只是听说过,但是这一次不但亲眼见到,还是最强督元者使用出来的,大约也算是种见识荣幸,虽然很不幸的是这到伟大阵仗的进攻对象就是他……光剑已经无限逼近于实体化,苏冥雨的笑容在白光盛大之下愈发明显,“不自量力也要有个限度,现在就让你明白。”

    时光恍惚,意识拉长,林落枫看到卿珏头上飞舞起的十二剑,恍惚又回到了那天。无上圣地那场根本无望的决斗,浑身淋漓的鲜血……到处飘扬的白色光芒……渐渐远去的意识……血一叶……过眼云烟。

    但是卿珏毕竟和真正的督元者还是不能比,而且那一丝精魂也没有完全能被她所用。所以只能用出十二剑——只是正式盘龙破天剑的一半,这也是目前卿珏能做出来的极限了。虽然招式只有一半,但是气势却依然十分宏大,林落枫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表情木然的女孩子,觉得她的脸上似乎都出现了细小的裂纹,是啊,一个已经死去的躯体怎么能承受这样强大的力量?就像是一个长满暗纹的瓷瓶,只要再施加一些压力。大约就是要碎了。

    卿珏此时出奇的镇定。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头脑何时这么清醒过,双手的弩枪合拢在一起,专心致志的操控着头顶上飞舞的盘龙破天剑,虽然心脏跳动的像是一匹骏马。血管里的血奔腾如飞,身体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某种极限,好像下一秒就会彻底爆碎,但是她还是咬牙坚持着,将头上的光剑操纵的滴水不漏。巨大的光幕升腾而起,此时的卿珏像是降临云端的仙子,娇小的身体承受着磅礴如瀑布的压力,这一刻她光芒四射,仿佛是要把自己的生命全部燃烧殆尽。

    剑起。破阵。

    第一剑,升龙斩。

    盘龙破天剑的第一剑是力道最大的一击,摧枯拉朽式的剑气气势磅礴而且横扫的范围非常之大,白色光剑的笼罩范围超过了林落枫闪避的极限,泰山压顶般的直接劈砍了下去,一条若隐若现的龙暴怒的咆哮,大地仿佛都在震颤,樱花如雨飘落,满天尘埃。

    林落枫的剑也随着右手动了起来,划过一道黑红色的光弧,就像是日蚀时候那道光圈。

    升龙斩的范围太广,想要躲避已经没有可能,但是硬抗的话,损失又太大,不知道那个小丫头能做到什么地步,不能在盘龙破天剑的第一式的时候就用尽全力……林落枫意识有些模糊的想起,当年自己还是人魔混血变异之躯时候血脉贲张强行抗下升龙斩……虽然那也有无上圣地环境,苏冥雨的力量受到一定限制的原因,但是那还是自己人生中最接近死亡的几次经历之一。可是现在,自己的灵力不如当年万分之一,就算面对的对手也不及当年的苏冥雨冰山一角,但是督元者的精魂毕竟还是不能小觑。

    来了!

    黑红的光弧扩大的也非常迅速,以林落枫为中心展开,和迎面而来的剑气正好凌空撞上,一瞬间周围的风声都变得尖锐起来,像是有无数玻璃在破碎崩裂,红色黑色白色相互交织,林落枫一边打出黑红色的光刃一边飞身向后退,以剑气作为屏障缓冲撤退已经是损失最小的做法,但是这也是最小而已,并不是没有,或者说轻微,事实上光剑笼罩之处,几乎一切实体都被碾压成了尘埃,只有林落枫还在身形飞快的后退,他的剑气和灵力为他扛住了压力,但是也只是他本身而已,身上那件浅绿色的袍子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破破烂烂,近乎分崩离析,但是在快要支撑不住之前总算退出了剑阵的攻击范围,得到了一个缓冲的时间。

    但是卿珏也不会给他更多的时间,第一剑势已尽,那么便祭出第二剑。

    盘龙破天剑第二剑,凤凰回首。

    这是一个回连的招式,专门接在升龙斩的后面,更进一步推进,将方才用出的灵力再度合拢,然后化作一道集中强韧的剑光直刺目标!

    林落枫当然也没有坐以待毙,如果他之前没有见过,大约不知道这套剑阵会连接的如此严密可怕,所幸他见过。

    凤凰回首,一眼万年。

    他提起身体里余下的灵能,将周围的风全部卷了起来,托起自己的身体直冲天空,在他消失的刹那之后,第二剑赶到,刚才站立的地方被一道细细的光线刺过,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耀眼的光斑,是浓厚到极点的明灵素杀伤后留下的轨迹,如果再晚一点,林落枫大约已经直接被截断成了两截。

    而躲开这回首一瞥的唯一方法,就是直奔上空,当年的林落枫绝境之下凭着直觉才躲过了第二剑,苏冥雨的凤凰回首比卿珏的要凶狠的多,一道细光刺过去,所过之处的空间里的明灵素直接被点爆,空间破壁然后碎成了无数叠加的碎片。

    接下来……第三剑。

    卿珏都觉得自己的冷静的惊人,一击两下都没有达成目的自己竟然丝毫不慌乱,要是在过去大约早就哆哆嗦嗦的掉到地上去了,但是他现在还是在半空站的很稳,头顶上的飞剑变成了十把,脸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就像是皲裂的陶瓷一样,细细的血流了下来,是不正常的黑灰色,就像是腐烂多时的尸体。

    为什么要帮助蒲牢呢?卿珏其实和蒲牢刚刚认识,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这个面无表情,长着一对紫色眼睛身穿白袍的男人,然后被告知,是九大妖王之一的蒲牢,多年镇守樱花白光殿。

    是……螭吻殿下的兄弟啊。卿珏呆呆的想,只要有这个身份就够。

    卿珏承认自己很死心眼还很愚蠢,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放弃不切实际的妄想,但是得知自己不但没有死还到了螭吻殿下哥哥的地方居然觉得很欣喜,或者她还认为自己还有可能回到那个地方,蒲牢对她说,请她帮一个忙,因为桫椤林现在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卿珏觉得蒲牢说的话和当时囚牛狴犴对她说的话一样,为了桫椤林,请你……

    但是她还是答应了,虽然有些犹豫的说道,我如果打不过他呢?

    你打得过,只要暂时给他施加一个封印就可以了……用你体内那股奇异的力量,暂时封闭他的一些能力还是没有问题的。

    卿珏缓缓地用出了第三和第四剑。

    龙影凤尾双重叠杀。

    但是这一次林落枫彻底愣住了,那两道白色的光墙在他的两边升起的时候他简直觉得心口一凉。

    当年苏冥雨的第三剑和第四剑不是齐发的。

    当然这不是关键,准确的说是,苏冥雨当年的第三剑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一招是一黑一白的两道光柱冲天而起,就像是一黑一白的两条龙相互纠缠,又像是如影随形的实体和影子,快如闪电,所过之处光芒飞溅,溅射的每一个光斑都致命,或者是那些点点的黑子,到处抛洒。

    第三剑是龙影末日,第四件凤尾朝天。

    但是卿珏的第三剑和第四剑是怎么回事?

    林落枫不知道的是,当年苏冥雨的盘龙破天剑其实经过改良,身为明暗督元者,尤其是比较擅长暗灵素的苏冥雨并不怎么满意于墨守成规,而是要用处最适合自己双灵体质的术法——这样的结果就是盘龙破天剑的第三第四剑被他混杂入了暗灵素的使用,而卿珏体内压根没有暗灵素,只能用最正统常规的第三第四剑。

    龙影和凤尾。

    本来是比苏冥雨更简单的手笔,但是因为没有见过,反而好像变得更加难办了一些,林落枫握着手中的剑头发飞舞,还是打起精神来应对。

第七章 创世混沌歃血恨

    直到第二十四剑辜洪荒落地,尘埃散尽,袁深雨才从半空缓缓落下来,手中的琉璃御风杖也回到了身侧的位置。

    “……”

    袁深雨用完了一整套的盘龙破天剑也没有特别疲惫的感觉,大约是二十四剑对他而言还是很轻松的,但是二十四剑这个数字对于苏冥雨来说应该就是个耻辱,他对明灵术法的无师自通大约来自于血脉里继承苏冥雨,所以在技艺上基本无师自通,缺乏的只是经验。而且记忆刻痕里最强大的三套术法也不是前人流传下来的明系术法套路,而是苏冥雨自创的三术。

    创世之源,歃血恨天,终极混沌。

    创世之源是至高明灵仙术,歃血恨天是至强暗系仙术,终极混沌则是双灵合一,但是能够用出来的人只有苏冥雨一个人,自创,而且自用,就算流传下来方法也根本没人能学得会,创世之源是纯粹明灵的极致,最高境界乾离无上本源只用过一次——这一击之力,直接轰塌了下界的圣树结界。至于歃血恨天的最高境界和终极混沌的最高境界根本只是理论上被创造出来方法,但是连苏冥雨都没有实践过,更不要说其他人,苏冥雨没有使用的原因是实在消耗太大,几乎是引爆一界的能量用出来自己差不多也废了。

    真正被实践出来的只有创世之源的最高境界,所以袁深雨只能在脑内构想一下其他两招的威力——连苏冥雨都没有用过更不要说他了,简直是找死,其实他也用不着学习这样毁灭性的的仙术,当年苏冥雨之所以研究这个是为了帮助望川天穹打开上层圣树结界,至于下层只是一个试验品。直接被乾离无上本源轰开,过了很久才自我修复完毕,当然苏冥雨这个做法当时给人间带来了几乎是毁灭性的的灾难。

    盘龙破天剑对袁深雨的身份来说算不上多强大的招式,但是很实用,当年苏冥雨的盘龙破天剑实剑就已经有一百零八剑,还不算影剑,比正常的二十四剑高出许多。所以打到第二十四剑辜洪荒的时候又开始下一个轮回,以现在袁深雨的力量,如果用尽全力大概可以用出轮回七十二剑,比起苏冥雨的当然还差得远,但是已经是其他人不可思议的境界了。

    望川天穹从他的背后走了出来,手里提着恒冥镇芒剑,“其实第二十四剑不一定是辜洪荒。”

    袁深雨点头,“我只用了习惯性的明灵素,而实际上如果用双灵合璧的话。应该是君临天下。”

    “为什么不用双灵?这样会更强,单明灵素虽然正统但是你应该是可以用双灵的。”

    袁深雨叹气,“这一世的本命灵素是明,过去十几年我一直用明灵素,用暗系灵素各种不习惯,就算现在实力慢慢被开发出来……还是……”

    上一世苏冥雨在没有觉醒之前就是个暗灵本体。所以后来即使成为了督元者,还是以暗为本,暗灵素本身就是十大灵素中最阴沉侵蚀性最强的。所以进攻起来格外凶狠,比起苏冥雨的杀人招数袁深雨简直太小儿科了,即使是继承了他的技术也一样。

    “要比试一把么?”望川天穹突然说道。

    袁深雨愣住了。

    其实望川天穹也不是心血来潮,当初自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除了混沌督元者苏冥雨,自己本来是那么尚武好斗的一个人,但是孤独求败到了极点也成了一种别样的寂寞,当年望川天穹和苏冥雨在葬华星宫短暂的日子里几乎是天天比武,也算是某种特别的情趣……总而言之外人是不会懂那种灵力迸发刀光剑影的情趣。

    望川天穹看袁深雨半天没动眉毛挑了挑,“我不用恒冥镇芒。你就用盘龙破天剑吧。”

    “……”那还能说什么呢,袁深雨只能点点头,看到对方把恒冥镇芒剑放下。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

    堂堂堕天河魔皇拿着树枝和人比武这说出去大约能让一大帮人把眼珠子掉下来,但是现在事实就是这么发生了,望川天穹能豪迈的说我不用自己的兵器,袁深雨还不敢这么说。

    打斗开始之后望川天穹很明显收敛了灵力和实力,剑招也不是很华丽好看,不要说比起第一用剑奇才林落枫,就算比起沉夜问休都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望川天穹的剑法用四个字就可以概括,简单粗暴。直攻目标就是这套无名剑法的宗旨,一根树枝上紫光环绕像是雷电附体。

    第一第二剑望川天穹破解的非常之轻松,其实也算不上破解,她只是灌注了灵力在树枝之内硬抗罢了,袁深雨也不是在拼命,但是一剑一剑用的倒是非常之到位,如果是不知道的大约还以为他已经练了几十年。

    袁深雨的第三剑龙影果然不是龙影末日,望川天穹看到白色的光芒像是墙壁一样升起在心中叹道,而是标准的龙影,当年苏冥雨却把这个改造了,龙影末日凤尾朝天,在袁深雨这里大约是看不到了吧,只有中规中矩的龙影凤尾。

    第五剑,不周倾塌。

    第五剑是整个剑阵中最猛的一式,经过第一剑的一冲,第二剑的一刺,第三第四剑的夹击,如果还没有解决对手,那么第五剑便有种孤注一掷的味道,或者不是的话那便是横扫出一个刚猛无比的大招,袁深雨脚下踩着的光圈突然暴涨,生长出无数荆棘,看起来简直要把他整个人都深深缠裹其中了,但是这只是很短暂时间里的事情,转瞬之间的事情,荆棘光丛炸开,大片光箭四散乱飞,从不同的地方向望川天穹推了过去,由于密度太大,箭雨简直像是一堵墙,望川天穹站在光墙面前,手中的树枝彻底化成了紫色的光柱,深紫和浓绿的两道光出现在她的面前,交叉在一个黑色的点上,收缩,接着轰然炸开,和光箭雨几乎是迎头碰上,望川天穹周围金色的罡气护罩也在不断碰碎那些光箭,但是她并没有怎么管,因为袁深雨几乎是没有歇一下的挥出了第六剑。

    然后突然停了。

    望川天穹都愣了一下,周围白色的光和浓厚到极点的明灵素突然一下子消失,就像是落潮一样迅速突然让人觉得猝不及防,袁深雨从半空直接掉到了地上,好在及时召唤出了风托在下面才没有直接被摔个七荤八素。

    袁深雨还没等望川天穹走过来直接站了起来,眉头紧蹙,“……”

    “你怎么回事?”

    袁深雨抬头看着望川天穹的眼睛,“我……”

    “……”

    “我的灵魂分身似乎……出了点什么意外。”

    “……?”

    “当年,我为了保护我在人间的哥哥,把自己的精魂分出了一缕到了一个珠子里让他带在身边防身,但是我没有想到他居然跑到了圣树结界边,结果遭到了冥心蝶的围攻,然后珠子破碎救了他一命,我的魂魄被圣树结界吸引然后被吸收进了结界里,但是最后大约出于什么原因最后被另外一个生命体吸收进了体内……”

    “是谁?”

    “不知道,但是不是在人间就是妖界,刚才突然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觉得是那个灵魂分身出了点什么问题,”袁深雨苦笑道,“……真是糟糕啊……当时没有想到好好去处理后事,现在居然出现了这种变故。”

    “督元者的灵魂能随便分离么……”望川天穹有些不高兴道,“而且被别的人吸收了是福是祸根本说不清楚。”

    “所以那位大约是遇上什么大麻烦了……但是我分离的魂魄实在太少,又经过圣树结界的过滤,所以联系非常浅薄,根本不知道吸收了它的人到底在哪里。”

    “……”望川天穹微微思考了一下,“即使只是一缕魂魄,造成的影响应该也非常大吧,既然人间妖界二选一,那么只要看看下界最近发生了什么就知道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了。”

    “好。”

    刚才袁深雨的第六剑初心离还没来得及用就被打断了,望川天穹未免觉得有些遗憾,毕竟这么多年了再也没有人能够有与他并肩的实力,袁深雨之前一直身体不好,好不容易在荒古界有她的帮助把封印做的更加牢靠没什么后顾之忧些后,发现袁深雨这个家伙根本就不怎么喜欢打斗,不像当年苏冥雨,对最高仙术有着与生俱来的追求。

    虽然性格上苏冥雨更加外向热情天真些,袁深雨是个孤僻冷清些的,但是真的要比起逞凶斗狠好战,只能说苏冥雨和望川天穹是一个路子里出来的,袁深雨才真只是个性子怪了点的好孩子。

    当年最痛快的一场战斗,大约是苏冥雨试验自己的歃血恨天的时候,暗影蔽日,雷点腾空,两人在荒古荒野上几乎把地皮给掀起了个多少遍,空间震碎了继续叠加震碎,两个疯子在一起讨论关于如何疯狂的美学。

    现在一个疯子死了,只剩下了另外一个想找到疯子的疯子。

第八章 归去来兮梦魂散

    悬空城就算是黄昏都好像充满着希望的色彩,暖橙和橘粉的光把天上有规律的云层渲染的瑰丽温柔。

    重埃精致漂亮的小脸上也被黄昏的夕阳映的红红的,红裙子上的宝石闪闪发光,她站在螭吻的身后,有些羞涩的看了一眼前面那个算不上高大但是坚定笔直的背影。

    “螭吻殿下,已经挺晚了,您不回去吗?”

    “……嗯。”螭吻缓缓的点头。“我还想在这里待会儿。”

    “那我陪着您好不好?”

    “……好。”

    螭吻也不怎么在意重埃的话,毕竟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在这里陪着他名正言顺,当然他也不怎么讨厌这个重明鸟,所以都只当是应该的。

    是,应该的。

    螭吻偶尔想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身边没有那个白痴一样的家伙的日子呢,明明之前用了很长时间去习惯,结果好不容易习惯之后,又突然消失了。

    那天是整个桫椤林的动荡之日。

    最先发现异状的是睚眦,天边出现一条小小的细纹裂缝,然后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撕开,不断扩大,颜色也越来越深,最后变成了像是一张巨大张开的血盆大口,里面喷出无数血点,洒的满天都是,囚牛率领众位妖王从梭罗堡中冲出,一个个悬浮在空中,彼此的灵力相互弥补相互辅助,表情坚定的看着天边那道异变。

    “是空间隧道。”

    “……什么?”螭吻听到睚眦这句话的时候身体颤抖了一下,“……这个不是只有妖王血脉的人才能够……但是我们都在这里,能够用出这个的……”

    “嘲风……”

    狴犴喃喃念出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在桫椤林已经消失百年了,现在突然提起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年的第三座嘲风妖王牺牲在月窑岭附近,尸体和化生卵都并未寻回,一直下落不明,难道这一次主动打开空间隧道从另外一个空间回来的……真是嘲风吗?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回来的是嘲风。但是不只是嘲风。

    巨大的青蓝色兽形从半空中狠狠砸落,囚牛和睚眦同时出手,手中的风化作了无形的气网担住了半空坠落的嘲风兽,狴犴狻猊一同上前,直接渡给他王族妖气,本来全身鳞片掉落爪子断裂,奄奄一息的妖王被一层紫红色的光芒笼罩其中,血流很快被止住。

    但是囚牛很快大叫一声,“后退!!!”

    操纵者风网的囚牛睚眦带着嘲风飞快后退,其他几位妖王因为没有负担所以退后的也还算即使。结果几人刚刚到了一个还算是安全的范围内。一道刺目的光从刚才的缝隙伤口里爆炸出来。一道光圈缓缓推行,所过之处的一切实体物品都像是被强行抹消了一般,包括半空的云朵、飞过的飞鸟、树顶的叶子……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吞噬光环,而且光环不断撕开着隧道裂口的程度。整个天空好像都快要坍塌了。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狻猊忍不住出声道。

    当然妖界众人是不知道隧道的另一边在发生怎样一番天塌地陷的景象,这道致命的光圈只是袁深雨第一个爆发出督元者力量的余韵而已,虽然已经经过穿越空间的削弱,但是还是剧烈的让人心悸。

    而且……再这么让它扩散下去……

    “殿下。”重埃轻轻拉了一下螭吻的手,“为什么一直在发呆,您到底在想什么呢?”

    “……”螭吻的思绪被重埃打断,但也没有特别的生气,只是淡淡的说道,“重埃。你知道几个月前桫椤林的那场惊变吗?”

    “……知道,那天即使在悬空城里也看到天边的那道裂缝,那天螭吻殿下您居然不在悬空城,可把我吓坏了,因为我当时没有想到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要几位妖王包括还没有成年的您在内一起上阵……那些可怕的景象都是后来的人告诉我们的……螭吻殿下。可是这是嘲风殿下回来了,而且大家都没有事,算是一个好的结果,您应该觉得高兴才对啊。”

    “……大家都没事……可是……不是真的大家都没事啊……”

    螭吻确定那个白痴的冷蝶是真的死了,那道光的威力实在太过强大,就算是他们兄弟一起集合灵力都无法让那道白光撕裂天空。

    所以卿珏被推了出去。

    卿珏其实被带来梭罗堡的第一天就被确定了结果,只是来到的早晚而已,螭吻觉得自己和卿珏其实只是很简单的关系,妖王和卑贱的妖族微尘,但是真的临到离别心中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滋味了……大约就是……一点点难过。

    “……是没事,天堑终于被弥补起来,这件事算是度过一劫,但是嘲风伤的太重,我们谁都没有办法,所以只好把他送去了金樱林,让蒲牢去救,但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蒲牢妖王一直看守圣地,是我唯一一个从来没见到过的妖王呢。”

    “我也根本没见过,只知道他在妖族的圣地里,非常神秘,世代不能离开圣地,妖王中见到他的也在少数,我们中最强的是大哥,但是大哥说他不是妖王中最强的,现在桫椤林最强的人是蒲牢,虽然连大哥都没见过蒲牢,只有狴犴去过。”

    “那蒲牢妖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狴犴说……金樱林里长满了金色的樱花,最中央是一座樱花白光殿,里面的明灵素浑厚如海,蒲牢长着紫色的眼睛,白色的法袍,灵力非常强盛,已经一千多岁了,但是他很不会说话,交流起来结结巴巴的,因为樱花白光殿里只有他一个人,那么久……都只有他一个人……”

    “他已经一千多岁了……都没跟几个人说过话?”

    “是啊,这就是蒲牢的宿命呢……”

    “螭吻殿下,您也相信宿命吗?”重埃走到螭吻并排的地方,“我觉得……就算是有宿命这种东西,还是可以去做出一些改变的……就像我们每天学习各种术法让自己变得更强,更强一点,不也是,为了去抗争那些未知的危险和挑战吗?要是什么都改变不了我们还学这些做什么呢?坐以待毙就是了,”重埃的眼睛闪闪发亮,“我觉得螭吻殿下是个很优秀的人,将来一定能改变很多东西的。”

    “……是么。”

    螭吻轻轻摇头,发出一声没让重埃听见的叹息。

    其实就算卿珏死了又能怎么样呢,她对螭吻说到底还是个不重要的存在,死了就死了吧,螭吻一辈子会遇到很多女妖,有感情的没感情的,重埃都会因为他妖王的身份不说什么,而卿珏连螭吻的过场红颜都算不上,就是那么一只小小的蝴蝶,飞到美丽的花边还没来得触碰到花蕊就被狂风吹去了不知名的地方,螭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记得,并且悼念她多久,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忘掉这件事。

    他在乎的是什么?

    无能为力。

    就是无能为力,螭吻一心变强想要承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可是到头来他以为自己终于能够去担负起责任的时候,被推出去承受一切的是……

    一个微不足道的冷蝶女妖。

    虽然是很不光彩的一件事,但是梭罗堡做的十分理直气壮,因为是被圣树结界诅咒过的人,推出去作为祭品解决灾难太正常也太冠冕堂皇了,简直是一举两得,既解除了眼前的危机也化解了圣树诅咒的隐患,卿珏被推出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是迷惘的,她也许不知道那daodi8是意味着什么,以为还只是像是平时训练时候一样只是个比较特别的术法训练。

    她的身影一瞬间就被光芒吞没了,但是在吞噬掉她之后,恐怖的光圈也停止了扩张,而是像是被冻住一样停下推进,慢慢缩小,最后消失在天际,那道巨大的隧道空间裂痕,也完全不见了。

    过去了啊,依靠那个女孩子的性命,而不是自己。螭吻在心里苦笑,为什么他们这些号称桫椤林守护者的这些人在那种时候不作出牺牲,而是让子民牺牲,这个时候那种废物女孩不是应该被人保护在后面的吗?可是他们现在在干什么?让一个废物白痴给他们挡枪?去死?为什么?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我过去所受到的教育本不是这个样子,强者才是需要保护一切的人,而不是让更加弱小的人牺牲来换取苟且偷生。

    “重埃……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很恨我自己……恨自己的弱小和无知……”

    “殿下……”

    “我真的很想要力量……能够改变和掌握一切……足够的力量……我……真的很需要……”

    “殿下……”

    重埃表情有些复杂的看着螭吻,对方像是魔怔了一样,只顾反反复复的念叨着一个词,力量。

    真的很需要,很想要,很必要强大无比的力量……

    只要给我力量……不管什么方法,什么途径……都好……只要给我力量……

自述 螭吻 香冷随风念旧因

    我是桫椤林的九位妖王第九位,螭吻。

    用过这个名字的人曾经有很多,未来也会有很多,至于到底有多少,大约是世界的尽头,也是我们宿命的重点。

    所以我也不觉得自己有多特别,只是无数次轮回中的某一次而已,我不断对自己这么说。

    但是我所出生的时代却并不是一个平常普通到没有一丝浪花的时代,注定风起云涌,波澜迭起,身处其中的人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尾鱼,虽然知道即将被拍成碎片,却无能为力的只能看着它的到来。

    我出生的那天天上下了很大的雪,这是狻猊告诉我的,其实那个时候她也还是个小孩子,趴在我的化生卵边说螭吻螭吻你要出来了吗,你总算出来了总算有一个新生的陪我了。

    我和狻猊的先代都死于之前的那场人妖之战中,化生卵经过几十年的变迁给了我们新的生命,洁白的雪把梭罗堡变成了粉白色的世界,我躺在狻猊的手上,那个时候的意识已经开始渐渐苏醒。

    大哥二姐他们都还说我和狻猊只是个孩子,所以只要承担目前承担的起的责任,我不知道目前的责任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这片土地的守护者就是我们,要是我们不用尽一切,拼出性命去保护它,它就可能遭受百年前一样的蹂躏,被血渲染被白骨堆积,我们的先代付出了无比沉重的代价保护了它,现在轮到了我们。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其实有些事情也只是能想想,说说而已。

    悬空城的光辉依旧很美好,重埃站在我的后面对我说总可以去改变什么,但是我心中想的是,其实改不改变都无所谓,说到底都还只是我不够强,如果我够强什么都能改变,不够强什么都无能为力。

    力量真是件美好的东西。就像是甘甜的毒酒,就算知道一定会被引向毁灭,但是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去品尝喝下,沉沦其中。

    说到底只是愿意,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

    我想要力量,可是我自己没有那样的天赋,灵力无法一朝一夕的达成,狻猊对我说,不要太急躁了这样反而会适得其反,可是我没办法啊。我等不及了。也不想等。我每天练武练到双手出血灵力倒流,悬空城已经不足以让我感到满意,我特地申请前往试炼谷底,在那里闯过了冰山火阵。经过九死一生,最后终于以最年轻妖王的身份到达了试炼谷底的最底层,看到那些古代妖王们留下的遗迹,其实也没有多少成就感,只是莫名的想哭。

    还是不够强大。

    我站在试炼谷底最底层,遥望着遍地的尸骨,感觉他们像是一本庞大无比的历史书,白骨和鲜血是它的组成文字,让人完全看不下去。但是我强迫自己去看,去感受,去想想那些悲伤的画面,从而让自己更加强韧一些,也许后面我会遇到更加可怕更加悲怆的场面。我不容许自己只会脆弱的悲伤,而是要咬着牙站起来,狠狠的捶打现实,让现实来为我自己改变,从而让后来的历史没有遗憾。

    所以当那个人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看着他傲慢到极点的笑容,身边的叶子纷纷落下,就像是出生的大雪。

    他的手上握着一把鲜红色的光凝聚成的剑,三招之内就把我打倒在了地上,我也不知道嘲风居然这么强,强到了几乎是碾压的地步,这种威压大哥身上都没有,我甚至不敢想象蒲牢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嘲风他站在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睛眯成一条线。

    还要来吗?

    ……你到底是谁?

    这很重要?

    最后,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这样说,我想要力量,只想要力量,你要是能给我力量我什么都可以做。

    那双金色的眼睛用笑意盯着我,你不怕被说成是叛徒?

    叛徒?能有力量保护他们的就不是叛徒,没有力量说什么都是无用都是罪过,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大的叛徒!

    很好。

    我不知道嘲风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明明只是去了金樱林几个月,但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甚至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在狴犴他们的描述里,先代嘲风是个性格很温和善良的人,与世无争对谁都宽和,所以也是声望最高的一个妖王,最后为了桫椤林牺牲在月窑岭,嘲风的体质应该是木,而这个人身上却是暴虐的火和雷。

    “灵魂的契约,第一个就给你用了。”我听到嘲风这样说,手中出现了一片枫叶向前一推,缓缓飘落到了我的身上,“你可以选择服从我,我会给你想要的力量,并且放过那些看不上的蝼蚁。”

    “好……”

    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这根本不是真正的嘲风,只是一个名为林落枫的怨魂罢了,那个怀着满心怨恨的男人死了很久很久,多年酝酿的仇恨终于酿造成整个世界的动荡,其实到底能怪谁呢?林落枫当年发生过什么我不明白也不想要去明白,只知道每一个丧心病狂的人必定有一段很可怜的故事,但是我也没有傻到回去同情林落枫,只是七月一旦签订,生死不离魂魄相依。

    从此我跟在林落枫的身边。

    其实林落枫是个真正的神经病,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一个死了七千年的人就算变成个神经病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奇怪,他一会儿显得嗜杀无比,几乎见了血就兴奋,一会儿看到个人类的孩子又呆呆的发了半天怔,最后还是放他们走了,我也跟着杀了很多人,有年轻的有老年的,有男有女,他们在死前的最后一个瞬间表情几乎都一样,像是在地狱中挣扎不能解脱,受苦受难的恶鬼。我很讨厌那种表情,觉得很难看,很难看也就算了,还亮出来给人看,所以我总是厌恶的再次扔出大把的冰柱,将那些可恶的面孔通通捣烂,将尸体化成血泥冻住,眼不见心不烦。

    我站在千里冰封的大地上,看着那些被我冻住的尸骨,想象很多年后,这副修罗场还会不会因为冰寒的原因继续保留着原来的样子,而是不是又会有新的后辈来看看这些历史血腥的遗迹,然后产生一些新的想法,天上毫无预兆的落起了大雪,人间的雪原来和桫椤林的雪一样是白色的,冰冷的,濛濛的很快覆盖在冰面上,连尸体堆成的山都掩盖了原本狰狞的面目。

    弱者被屠杀,强者是主宰,其实这很符合我的想法,所以我也没有觉得多奇怪……或者说,有点麻木,或许我已经忘了初衷了,我最初变强的目的或许是为了保护,而现在已经是为了变强而变强,为了屠杀而屠杀,或许魂魄契约让我已经被林落枫某种程度上的同化,也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在我快要死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身体里冒出莫名的暖流,双眼无神的看着上方,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实,自己全身*着漂浮在半空不断上升,好像要飞到不知名的地方去,我知道我自由了,魂魄自由了,死亡解脱了灵魂契约的束缚,我不再是林落枫的棋子努力,而是一个真正自由的人。

    一只小小的蓝白色蝴蝶飞了过来,围着我飞了一圈,然后轻轻停在我的手背上,我愣愣的看它,而它也只是沉默的趴在我的手背上。

    那一刻我觉得我真是肮脏的可笑,可笑到可怜。

    回头想想我这一生,其实也就是心比天高却无奈根本没有那么强大的可笑一辈子,我想要去改变想要去实现,为了力量连自己的魂魄都出卖了,可是最后出现在我面前对我说没有关系的竟然是当时那个被我们推出去当牺牲品的小妖精。

    我们又见面了啊,卿珏……

    其实我都快忘掉她了,她一点都不特别也不好看,因为被圣树诅咒来到了梭罗堡,但是太笨太傻老是让赤玉师父生气让我也很讨厌,但是她的死却好像是我想要力量的开始,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到底对我来说算什么。到底是纯粹的利益关系,还是妖王和异变体,还是可能曾经的一点类似的友情,或者是一点点愧疚……她被吞噬在天边的伤口里的时候我安安静静的看着,指甲狠狠的扣进皮肉里,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掉,但是等到一切消失的时候,脸上的痕迹已经全部干了。

    是啊,算什么呢,难过只是暂时的,后来我就跟着林落枫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越走越远,越陷越深,再也挣脱不出来,也好像没有自己走出来的意图,在其中彻底沦陷,力量的毒药已经足以将人毒死,而今天则是毒发的日子,早晚的事而已。

    不过不管算什么……这辈子也已经没有机会了,可笑的人没有资格得到更多……还是等在更遥远的未来,摸不清的来生……寻找我们虚无缥缈的重逢……

第一章 银河横亘行路难

    望千山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运气不怎么好的神。

    当然在很多其他神祗的眼中这个想法简直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因为他是天宫万人之上的玉帝,坐在凌霄殿里俯视红尘,坐镇山河,享受万家供奉,无数敬仰。

    但是这真的是一件很让人不好自处的事情……望千山心想觉得好的人应该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坐两天,尤其是知道这个位置上面悬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剑,随时可能掉下来把自己刺个对穿的情况下。

    望千山今年三万八千岁,算是比较年轻,玉帝的位置是世袭制,出身皇族的嫡长子才可以继承,不像是魔族那样血腥,谁最强就坐在上面,新任皇帝的等级必定伴随着老皇帝的死亡,天宫的阶层森严制度严谨,每一个神都在自己既定的位置上精密运转行动,好不紊乱,一旦有人想要不遵守或者想要打破这个规律,就会收到一拥而上的处罚。

    所以这对望千山来说真的是一件挺痛苦的事情,他是皇族中的嫡长子,力量也足够,所以继承玉帝的位置理所当然,从小就往这方面培养,将来继承一切,但是有些天性使然真的不是靠培养就可以改变的——比方说他就是一个温和懒散的人,怕麻烦不怎么想管事,这就不是最好的师父和臣子能让他改变的天性了。

    当然懒散随和也不意味着百无一用,起居注的史官在后来的历史上记载道,其实净水玉帝是位相当有才能的人,只是在事务上始终有些倦怠的心思,提不起多少干劲。

    望千山偶尔想自己这个玉帝到底是当着来干嘛的,天天对着一帮死人脸,听他们叽叽咕咕的报告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事情,听他们侃侃而谈乱七八糟的意见,烦,真的是非常烦。看到那些老头子的嘴巴像是脱水的鱼一样张张合合他又忍不住的想笑,脸上露出了不严谨的神色后又被老臣们絮絮叨叨。但是自己还不能有意见,因为有了便是听不进忠言逆耳,处罚勇于直谏的忠臣。

    去他们大爷的。

    望千山最年轻气盛的时候无数次在心中这么骂道,那些老东西怎么不去死一死,老子是皇帝,去天河钓个鱼都能被追着骂半天,被说是玩物丧志,天宫未来堪忧,你们这么能耐。倒是让我别忧啊?既然没有这份本事还对老子指手画脚算是什么本事?这个位置让你来蹲好不好?

    但是这些话当然不可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只能笑眯眯的说。朕都知道了,会听你们的好好办事。

    一转身,照旧。

    望千山小时候最喜欢在天河边的云朵上跑来跑去,偶尔往天河里看。奔腾不息的天河据说是串联人间的通道,人间和天宫之间没有荒古和桫椤林相隔那么严密,通过天河可以相互传达,但是问题在于几乎没有神愿意下界,也没有几个人能无视银河天险直达天宫。望千山偶尔会在心底描摹一下天河下面那个未知的世界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和天宫比起来有什么相同和区别,但是也只能想想而已,因为玉帝是要一辈子都在那座宫殿里镇守着天宫的。

    听起来真是糟糕透顶。

    但是七千年前的惊变以及差点变成现实的灾难对这个不怎么管事的皇帝实在是当头一棒——荒古那边可能打过来?

    望千山头疼的看着桌案上像是纸片飞雪一样的奏疏,暗暗的估计着他对手的实力。结论就是根本完全比不过,心想要是这开战了还打个鬼啊不如投降算了,自己也就是个普通的天宫皇帝,和不知道多少年出一个兼任督元者和魔皇的怪物,怎么可能有胜算。仿佛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太乙星君等人换了副义正言辞的口吻,而是推荐望千山去看一点史书。

    也不用看别的,看淇水风魔皇年历那一段就够了。

    然后看了一堆淇水风时代遗留下来的梦境资料和幻象,净水玉帝陛下不负众望的……吐了一地,然后在床上躺了几天才恢复过来。

    太震撼了,也太刺激了。

    望千山傻呆呆的想着那些被强制在眼前闪现的屠杀画面,心想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种族?他们屠杀起人来简直就像是在砍瓜切菜,毫无心理障碍,魔皇竟然亲自御驾亲征闯入天宫,一把冰枪到最后几乎整条变成了血红色,脸上身上也全部是血糊糊的,有些是自己的更多是别人的,最后双方基本都是杀红了眼睛,神力魔力相互吞噬碰撞,无数咆哮声响彻天际,最后望千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从梦境里挣扎着醒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向周围惊慌的望了一圈儿,确定自己身处尚且安全的现实,然后低头开始呕吐。

    其实也算是正常反应,因为望千山长这么大连点血都没有见过。

    他也开始哆哆嗦嗦的开始真正直视那个名字——望川天穹。

    其实一般情况下来说,他还可以放心几万年,毕竟有圣树结界在那里挡着,魔族的人也过不来,但是现在天界最强占星师已经推算出荒古界的计划,两大督元者共同前往无上圣地,催动混沌神殿和雷毒神殿以及风地神殿的风部分,五大灵素已经占据了十大灵素的一半,神殿再同时运作确实可以直接破开上界圣树结界,只要苏冥雨和望川天穹两个人在,这个计划就可以随时实施——当然出于对苏冥雨损伤的考虑,望川天穹或许在掂量到底哪个时间最为适合,或者可以找到更好点的后路。

    望千山死死的瞪着魔族的方向,脑海里全是淇水风时代的惨烈画面,心想淇水风还不是督元者已经凶残到了那种地步,现在让自己这么个人去面对望川天穹……?别看玩笑了,这真的是要人命的。

    但是他是玉帝,就算其他人都惶惶不可终日都情有可原,他不行,他在这个时候只能勉强打起精神,摆出最强硬的姿态,做自己一切可以做的准备。

    心中却像是被放在沸腾的油锅里煎熬,他知道了就算是拱手把天宫让给那帮疯子都没用,他们骨子都是嗜杀的,让他们占领天宫不杀人?实在是太难了,世代的积怨让神魔两族也只能用鲜血来洗涤了。

    望千山觉得这些事情实在是太他妈的烦了。

    过去是自己的臣子烦自己,自己还能忍忍过去,这个怎么忍,拿整个天宫这么多性命去忍吗?

    望千山觉得这种事情自己还是做不来的,丢人丢到没力气了,所以七千年前结界随时可能被打开的前夕大约是他皇帝生涯中最强硬的一段时间——至少每天都穿着戎装认真的练武,准备着决一死战的觉悟,整个天宫都沉浸在严肃紧张的气氛中,每个人都忧心忡忡。

    那些日子望千山后来回想起来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只知道当时自己是真的没有偷偷去过银河一次,也没有心思想东想西,老老实实的像是一个普通玉帝一样在自己的位置上做着该做的事情——面对快要来临的浩劫,和自己的臣民站在一起。

    可是那场预想中的灾难居然没有到来,摧毁它的是一个人魔混血儿和在人间轮回的女娲。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望千山也确实松了一口气,后来想想多少年没有被想起来的女娲,大概觉得老是把人家这么放在人间轮回承受生老病死之苦有些过意不去,便重新将女娲拉回天宫,重新登位远古大神位置,事情好像告一段落,女娲重新封神,诸位神祗都往来祝贺,望千山也觉得自己恩威并施善待功臣做的不错。

    一切好像都很圆满的落下了帷幕,望千山继续当他的逍遥玉帝,女娲重回神坛,诸位神祗也松了一口气,天宫的危机至少暂时解除了,大家都不用担心被荒古界的那群疯子像是鸡鸭一样被砍被杀了。

    只是现在……

    “……又来……这真是……”望千山狠狠的把手中的翡翠琉璃盏砸在了白玉光滑的地面上,七窍玲珑鎏金宫灯上的细小火焰被震颤的摇了几摇。

    “荒古界的那帮神经病真是不打不杀不舒服啊……督元者……督元者……怎么就不能再晚生几年让我多过会儿安生日子啊!真是一个比一个……”望千山的手拍在了巨大沉重的深红色桌案上,结果疼的自己手发红,两条眉毛高高的竖起,十二琉璃串子在面门前晃来晃去,把一张英武神奇此时却怒的有些发红的脸遮掩住了。

    “绯逸那个家伙,我都已经把日月长离枪给他了,再不给我练出个内容来信不信我送他上灭神台!”望千山其实也只能嘴上骂着出出气,好歹这里也没有别人,他只想过安稳日子,可是有些人就好像偏要和他作对似的老是闹事,或许玉帝和魔皇真的是天生的敌对吧。

    天宫之上,流云安安静静的飘过,尽管遭逢无数劫难,但是云端上的光华万千至今仍旧鲜亮如初。

第二章 恨铁成钢降雾生

    绯逸真的很不想去面见净水陛下,或者说,每次见了都是满脸乌云密布的出来,就算上次净水把日月长离枪那种圣武赐给了他,他还是没能多高兴,因为那个家伙把枪给他的时候那眼神分明是靠你了啊拜托了我只想好好过我自己的小日子荒古界的那些神经病太烦了,你去帮我打退他们吧!

    为君御敌,这本身对臣子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当这个君主是望千山的时候,始终变了点味道,其实面对的危机是魔族入侵还是天宫塌方根本不重要,他就是怕麻烦而已,据说七千年前他曾经为天宫可能到来的危机而发奋过一段时间——当然也只是一段时间而已,自从那段时间过去之后,望千山甚至变得比以前更懒更尸位素餐了,好像那次的消耗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休息个七千年还没缓过来么?怎么不干脆去死呢?让一个更有进去精神,更有点气节的上来?省的我每次跪在下面抬头仰视那个废物的时候,都忍不住用枪去把那个家伙给捅死。

    在心高气傲的天界第一神将眼里,坐在那个位置上华服衣冠的,其实就是个废物。

    或许连废物都不如,好歹废物还知道在要被碾死的前夕嗷嗷叫两声,而这个家伙只知道一副恍恍惚惚六神无主的样子,看起来就算明天荒古的军队杀进来把他的脑袋挑在剑尖上,那张脸上也露不出更多激烈的表情。

    最多死也死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绯逸出身高贵清白,按理说对玉帝皇族是非常之忠诚,但是身为一名将建功立业身前生后名作为自己最高追求的天将来说,望千山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君主——倒不是他的力量不够,皇族血脉不是白费的,而是他的性格,实在是太过贪图安逸害怕麻烦,而身为玉帝就是天下最难的事之一,需要耗尽心力去烦忧普通人根本不去管的事情。所以说望千山成为皇帝,大约也是造化弄人,看他自己的意思巴不得身为庶子随便在天宫混个散仙,天塌下来左右有别的高个子神顶着。

    但是造化弄人也好。命中注定也好,他都已经是皇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身为一名天将,绯逸还真的只能去效忠他,然后为天宫抛头颅洒热血,追求自己的功绩和名声。

    但是绯逸有理想有追求是一回事,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比方说他对天宫这一次的劣势推算的是非常之清楚,对现在的天宫来说荒古界简直就是一匹饿了多少天的饿狼,迫不及待的待在笼子外面虎视眈眈的盯着里面一只可怜的瘦弱兔子。不时的把铁笼撞得晃来晃去,而兔子只能在笼子里躲来躲去,狼总有一天会冲破笼子,而那天就是兔子被撕成碎片的那天。

    绯逸不想做坐以待毙的兔子,但是也没有愚蠢到去和饿狼硬拼。

    随着双脚的不自觉移动。绯逸来到了降雾台旁边,这里是天宫最大的演武场,大多天兵天将都会在这里操练无数兵法,但见云雾缭绕之处,金光闪闪的黄金铠甲,灼灼的红缨,还有随风飘扬的旗幡。纯白无杂色的骏马,灵力环绕,刀光剑影交相辉映成十分好看的一片,这景象几乎让人十分怀疑那些来自荒古的威胁是虚假的,天兵天将十分的强大,能够靠得住。守得住天宫。

    但是绯逸是很清醒的一个人,天宫的军队大多是花架子,好看归好看,整齐划一阵容严谨,但是大多是在位谋事。基本也就演练一下给上面看看,这和历史里的荒古界军队完全不一样,荒古界本身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相互厮杀的世界,那里的人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帝王的诞生永远伴随着鲜血,魔皇谁都可以做,但是如果没有实力就去挑战就要有粉身碎骨的觉悟,淇水风皇朝的荒古军队杀进来的时候,布置严谨的天宫军队被直接冲散成了一道大口子首尾不能相连,人人争相逃命最后就成了单方向的屠杀,后来当时的玉帝才找到了原因,魔族根本是不怎么怕死的,他们的前锋军队即使损伤过半后面的人还能像没事人一样踩着前面的人的尸体冲锋,而神族的军队……一旦见血就立刻惶恐的乱成一团,前面的溃散,后面的不知什么情况跟着一哄而散,然后互相践踏奔逃最后一起完蛋。

    窝囊,简直连兵带将到皇帝一起窝囊到了家。

    绯逸咬牙恨恨的想到,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荒古界本身就是铁血血腥统治,规则也是从上古以来积淀来的,都已经成了种族精神中的一部分,而天宫的人大多习惯了安逸,所以上次即使有督元者坐镇居然都被荒古界杀了个七零八落。而这一次督元者,还不止一个,都是站在荒古界那边的。真的打起来会是局面,后果无法想,也不堪设想,上次已经是元气大伤,这次难道是彻底覆灭?荒古统一圣树上界?天宫和荒古之争终于落下帷幕,伴随的是神族的灭绝吗?

    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能怎么办……绯逸抬眼望那些表情麻木的天兵脑海里像是有一天熊熊的火焰在烧,他终于忍不住了,直接跳上了降雾台,对着其中最前面一个拿着九孔连环刀的兵卒勾了勾手道,“你,过来,和我比比!”

    这是一份太过直白的挑衅,绯逸没有穿着正式的神将装束,只有一身简单的皮甲和一杆银光闪闪,但是很普通的长枪,所以也不怕对面那个家伙把他认出来,绯逸的名声很大但是脸和他的名气一比啥也不是,普通小兵认不出来太正常。

    所以那名兵卒也就毫不客气的挥着刀砍了过来,他是个自以为经验还算丰富的老兵,见到对手身高手长用长兵器,便直接攻下盘而来,希望一开始便打破节奏的让对方处于下风。

    小兵心中想的倒是不错,但是……

    太慢了……绯逸在心中暗暗的叹气,如果是一名魔族的人在和他交战,大约会在他微微一俯身的那个瞬间直接拿起手中的武器把他脑袋敲下来吧?而且出手也太软,是因为面对的不是死敌而是一个嚣张的切磋对手?可是为什么这样没有斗志?好歹站在面前的就是对手,一个不小心就是落败,战场上一个不小心就是性命没了,这人怎么能这样不在意?

    绯逸轻轻一退便避开了兵卒的大刀,一杆长枪在半空虚晃一圈,对方急闪,但是没想到刚才只是个虚招,很快便横扫回来,一带一刺,直取对方喉咙,兵卒的眼睛瞪得老大,因为绯逸根本没有收手,真的是直接把枪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从头到尾只是简单至极的几个动作,毫无华丽的花俏,就是十分简单直接的直取要害红心。

    “完全不行,等到荒古和天宫开战……你这样是要怎么办。”兵卒突然发现脖子上没有预料的刺痛感,只有一种迟钝的冰凉……本来已经吓得闭上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睁开,然后缓缓低头一看……

    ……原来绯逸是把枪倒着拿的。

    “……我……”兵卒耷拉着脑袋,“我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就算魔族打进来了,也轮不到我去逞英雄的力挽狂澜啊,就算我想,也没那个能力啊,”

    “没有那个能力就要让自己不断变强,直到有那个能力,人不是天生以来就很强,所有的事情都是要自己去争取,你不知道当年神魔圣战的惨烈,如今如此懈怠,你说你不够强,可是你到底是个天兵,你这副样子让那些比你还要弱的人,怎么办才好?等死吗?他们供养着你们可不是在这个时候等死的,他是指望你们可以去救他们。”

    “嗨……你不用和我说这些大道理,因为我都懂,都懂……”兵卒把刀一扔举手连连点头,“大哥你是哪位头子啊,这种身手和觉悟不是我们这底层小兵该有的,今儿怎么这么有兴致跑到这里来了,该不会是上面的突击检查吧,您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别说我黑点儿……”

    “够了!”绯逸怒道,“你还有点羞耻心没?我跟你刚才说的,你都当时耳旁风还是废话?”

    “呃……您别发火啊……肯定是您这么威风堂堂气势凛凛把小的给震住了这才发挥不好是不是……”

    简直就是烂泥巴扶不上墙无药可救这时候居然转脸就拍起马屁了……绯逸吁了一口气转过头去暂时不想再看到那张脸……真是气死了,这个天宫真是能赢才怪……绝对是圣树没长眼睛,从皇帝到小兵都是一副怎样的德行……这哪里是一群待宰杀挣扎害怕的兔子,这简直是下到锅里都能呼呼大睡的一群白痴!

    真是受够了……绯逸攥紧了手中的长枪本来准备直接甩手走人,想到底还是折回来恨恨的问了句。

    “你叫什么名字?”

    “……夏川连。”没精打采的回答。

第三章 互通有无帝女心

    夏川连觉得自己有够倒霉的,居然在本来又能成功混过一天的日子里的时候遇上了这么个灾星。

    其实他自己说的没错,他就是一个没太多天赋的小兵,普通人就该干普通人的事情,他很能认清这一点,所以也不想要乱揽瓷器活的去逞英雄,每天练练刀法混混日子过儿的还算不错。

    其实荒古界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事后也没太当一回事儿,虽然夏川连也读历史,知道当年荒古入侵的可怕,但是他的心态倒是不错——大不了就是两眼一闭一个死,多少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难不成荒古界牛逼到去把幽冥也直接占领了,不让他转世么?不是的话那不就行了。

    夏川连在天兵中算资历老的,但是身为一个神族他确实还很年轻,出身一般天赋一般总而言之都是一般,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马马虎虎能看得过去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存在能力。本来他的算盘打得很好,天宫多年练兵已经十分懈怠,加上个没什么进取心的皇帝,上下一起乐呵着打马虎眼,所以乐颠颠的参入天兵一列想混个差事,谁知道赶上要和荒古开战……早知道打死他都不会来当兵,但是已经上了这条贼船下去也不大可能,所以夏川连只好得过且过一天一天的混日子。

    可惜遇上了绯逸,就连混日子都不能愉快的混下去了。

    大道理夏川连也懂,又不是傻子,听了几百遍的东西谁不懂呢?只是懂了和认可是两码事,夏川连不但不傻还相当聪明,他很清醒的知道荒古现在和天宫的差距,玉帝陛下好像也从来没有想着掩藏着一点,几位天宫高级将领也终日脸上乌云密布忧心忡忡,这样还看不出来简直有鬼。

    上一次天宫和荒古之间的圣战明明是天宫占了上风的……几万年前的事情,还不算太遥远。夏川连听一些年纪大一些的神族说,那是一场实在算不上激烈的冲突圣战,比起历史上发生的种种简直太不够看了,但是只要是圣战哪有不惨烈的。但是上一次的玉帝实在比现在的这位争气不少,虽然说不上骁勇善战好斗,但是至少从身板到骨头都很硬,左右是和那些魔族的东西拼了,所以竟然占得一丝上风。

    时至今日,之前的那一点点优势也被望千山这些年的统治消耗殆尽。

    夏川连小时候也会做点什么英雄梦,但是越长大越明白什么叫英雄梦呢,就是做一个你是英雄的白日梦,你长大了,那就是醒醒天亮了。

    所以现在夏川连很现实。一切向现实看,什么最有好处最安全向着什么去……比方说绯逸这个一时头脑发热的上司硬是把自己单独叫出来,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让自己看起来更废物一点让他彻底对自己失去兴趣?不行,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力量。万一他真的热血冲脑一个兴头把自己杀了震慑那些混日子的兵油子岂不是太悲惨了。

    夏川连站在绯逸面前,后面是烟涛滚滚的降雾台,金光闪闪的神兵盔甲掩藏其中,还有隐隐的呐喊声传来,绯逸的脸色坚硬的像是生铁剑,这样认真近距离的看,夏川连发现绯逸真是从外表到内里和普通人都不一样。油然而生的气质威风已经不是他们这些普通小兵可以比拟的了,即使是那一身普普通通的皮甲也遮掩不住他含而不发的锋芒。

    竟然是第一天降……夏川连苦着一张脸,自己真的是倒霉透了。

    “从今天起你跟着我,当我的副手。”

    “谢……什什什什什什么!!!!”夏川连本来打算蒙混过去,结果听到这句话简直是五雷轰顶——本来成为天界第一名将的副手简直是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但是面对这么个煞星。天宫即将面对的那种状况……很难说这个馅饼到底是能吃还是没来得及吃就被砸死了。

    天啊……为什么自己会遇上这种事?夏川连几乎是泪流满面,但是身为一个滑头,他还是很机智的收敛了情绪,老老实实的跟着绯逸走了。

    绯逸的府邸名为紫气殿。

    畏畏缩缩的夏川连跟着昂首阔步的绯逸来到紫气殿的时候,两个身材袅娜的仙子率先赢了上来。“将军今日回来的怎得这般早?……咦?这个是……”

    “我的新任副将,叫夏川连。”绯逸冷冷的瞥了一眼自己的身后冷哼一声,“你们叫下面的人把我早年的衣装拿出来几件给他先收拾个人模人样出来,还有他是使刀的,我记得玉帝曾经赐下过不少刀剑,给他挑把合身份的……也别太极品了,他拿不起。”

    夏川连被像是一个木偶一样摆弄完毕后站在绯逸面前的时候,绯逸上下扫了几眼,“衣服选的不错,就是人太不配了。”

    妈的这到底是谁要老子穿的……夏川连在心底怒骂,果然将军都是不讲理的玩意儿,但是他连瞪眼的力气都艰难——手中提着的那把九曲断水刀真是沉……啊,一不注意大概就会直接掉在地上,夏川连拼命支撑着拿稳刀一边在心中狂骂自己的新上司。

    “从今天起,跟我一起练武,直接对练,时间也要和我一样长,”绯逸冷冰冰的说道,夏川连只好点头,“是……只是将军别嫌在下愚笨学不到将军希望的那样。”

    ——————————————————————————————————————————

    “参见,陛下。”

    “你是……你来了?”

    望千山本来苦闷,一抬头看到来神差点直接把手里金版玉篆的奏疏给摔了下去,来人金泥彩带轻薄丽纱,风姿绰约如同迎风杨柳,她的步履盈盈轻便,但是……眼睛是闭着的。

    望千山叹了口气看着这个七千年前才回到天庭的远古大神,其实他们不怎么熟,望千山在位的时候女娲已经下凡不知道多少年了,而一回来也不过日日在璇玑殿里打坐祈福,不遇上什么特别重大的典礼祭祀两个碰不着面。望千山在心底还算是敬重这位老前辈,心中又觉得她这么多年安安静静的在自己的璇玑殿里不闹事也还算安生,所以对这位老前辈也有些好感。

    但是近日突然觐见……到底是为些什么事呢?

    “陛下,如今天宫的危机,想必您心中也是有底的吧?”

    闭着眼睛的女神开门见山的也太直接了一些,望千山也只好顺着点头,“倒是无错……只是如今荒古悍勇,天庭占星神官以神通卜算,那混沌督元者竟然再度重生,又与荒古魔皇纠缠不清,实在是……可恨,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会不会付诸实现那几千年前尚未完成的事。”

    “会的。”女娲说道,“堕天河傲慢的野心一天不灭,都只是迟早的事情,而且,如今混沌督元者的修为也已经快完整,只怕是堕天河也是迫不及待了。”

    “……”望千山觉得一阵头疼,心想这些我都知道,女娲殿下你也要像那些唧唧歪歪的老头子一样来烦我了?我本身就已经很烦了好吗!

    但是这话是肯定不能说出来的,望千山还是保持了温和的态度,“那女娲你……”

    “我的部分神识寄宿在了魔界圣物里。”

    这话简直像是个晴天霹雳,震得望千山差点全身颤抖了一下。

    神魔圣战的时候所有手段方式无所不用其极,间谍卧底也不是没有,改变外貌血统的技艺也在多年碰撞战争中被磨合的炉火纯青,灵魂寄生也不是没有过……但是那基本都是战争时代才能实践的手段——否则十万年打开一次的结界,唯一的机会只有打开的那短短时间,总不能这一次就准备着下一次圣战的套,就算可以,神魔的寿命也是有限的,十万年,足以更新换代死者轮回,所以实在是不切合实际。

    但是这次女娲竟然说她的神识在荒古……圣物里?

    “六万年前,雷毒督元者堕天河魔皇因为自己的诞生而导致五界雷毒风三种灵素严重失衡,为了让荒古界不至于发生种族的退化和环境的失衡,进入六维星际拿出荒古圣物,催动运作让它勉强维持着荒古界的灵素环境,七千年前,混沌督元者苏冥雨诞生,堕天河魔皇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将十彩琉璃光中的八色赠予苏冥雨封印自身灵力,但是随着苏冥雨的身死荒古圣物也粉碎于天地之间。”

    “……那后来……”

    “其中有一颗火琉璃在八色琉璃中算是保存的最完整的的,堕入人间后不断向着最大的一块碎片聚拢,多年后自行修复,且吸收天地精华化作人形,变作一名人类女孩的模样,而火琉璃自带神通,当年我的肉身和那苏冥雨乃是心神相通的孪生姐弟,而火琉璃日日悬在苏冥雨身上,我和他的灵识各有一部分便停留在了那火琉璃之中,而今苏冥雨身死多年,唯有我的意识尚在。”

第四章 倒生天涯云雾起

    “呃……”

    楚离涯眼前一花,莫名的觉得一阵眩晕晃过。

    最近她的灵力涨的太快太猛,甚至于让她觉得是不是因此造成了点身体不适,身为火琉璃,回到了荒古界之后本能也随之激发出来的越来越多,即使人形禁锢了不少圣物的能力,但是守护荒古的潜意识和望川天穹的亲自点化,加上本身的潜在力量,足以让她有了和普通神将相比拟的实力,但是其中也不过荒古圣物力量的冰山一角而已。

    楚离涯偶尔眼前还会出现点幻象,自从知道自己火琉璃的秉性之后,倒不觉得奇怪,心中也知道那些都是苏冥雨和喻明纱这对冤孽姐弟的记忆,也不以为意,只是最近总是有些头晕目眩的症状,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事,到底有些难受。

    “炽羌,你还好么?”

    沉夜问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柔平和可是带着疑惑的味道。

    “我没事……你继续说吧,我要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

    这是楚离涯主动要求知道更多关于荒古的一切,圣物成人自古罕见,望川天穹之前也没遇到过这种状况,但是也知道这种人是不能怠慢的,既然想要学那便指个人教就是了,鉴于在人间的时候沉夜问休就和楚离涯熟识,自己又信得过沉夜问休,于是叶初途居然就成了教导楚离涯的导师。

    因为是望川天穹自己指任过来的,也就没有了什么避嫌一说,但是毕竟是望川天穹身边的亲信,楚离涯分寸还是会自己把握,这一日正是沉夜问休给她说起荒古界古代历史的时候,楚离涯却莫名的头一晕,但是等缓过来却又好像没事儿似的,只让沉夜问休继续说。

    “远古魔尊?”

    “是啊,就像伏羲。神农,女娲号称天宫远古三大神一样,虽然如今玉帝一脉把握天宫朝政,但是这远古三大神来自洪荒末期。他们的话还是非常有分量的,伏羲神农一直身处三皇殿中不曾出山,即使天宫在淇水风时代惨遭屠戮践踏,三皇中的两皇竟然也是岿然不动,女娲从人间归来后一直身处璇玑殿,并未入住三皇殿,这么多年毫无动静。”

    “那远古魔尊在……哪里呢?”

    “其实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沉夜问休摇头,“远古魔尊在荒古界的存在感比之三大神在天宫的存在感要低的多,因为魔族太看重实力,实力最强的人就站在顶峰。没有人会把资历这东西当做回事,因为实力不一定和资历挂钩,所以那些古老而隐匿于迷雾背后的魔尊们几乎被遗忘在了历史的角落里,但是他们和三大神有一个相同的特点,寿命无限。”

    “寿命无限?”

    “没错。他们是在洪荒末期动荡结束,因为捍卫圣树五界平衡的功劳被圣树祝福,获得了永恒的生命,三大神如今在天宫还十分有地位,而荒古现在只认得堕天河陛下了。”

    “……因为即使是远古魔尊也未必有堕天河陛下那么强大吧。”

    “没错,没有实力的人就算地位曾经再崇高在荒古界也得不到什么尊重。”沉夜问休再次说了一遍,听得出来他的话里也有些无奈的意思。“所以……现在连那三位对应魔尊的名字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了。”

    “难道就没有一点线索?”

    “有,传说荒古圣物的第一任主人,圣树神殿将十彩琉璃光赐予荒古的时候,就是经过那位魔尊的转手,当然他的名字也没有留下来,只知道……她是个魔女。可能存在于一个叫做倒生崖的地方。”

    “倒生崖?”

    “荒古秘境,和玄光幽境,唯生界,金樱林齐名,在荒古界的最北面。几乎没有人踏足其中,就连陛下也是如此。”

    “……这不像是堕天河陛下的作风啊。”

    虽然楚离涯说的很委婉,但是还是表达出了一个意思,其实沉夜问休也清楚,望川天穹的性格里有相当好大喜功的成分,说得直白点就是走路要捡最难的那一条走,山要捡最高的那座攀登,她应该不可能不知道荒古界有这地方,按照她的习惯……说去把倒生崖翻个底朝天是夸张,但是至少应该为常人不能为之事去那里炫上一圈还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她压根没有去过么。

    沉夜问休似笑非笑,“陛下不是没听说过,只是觉得没必要。”

    “……”

    楚离涯这下懂了,感情是人家根本没把所谓远古魔尊当回事,也许对这位最强魔皇兼任督元者的堕天河来说,倒生崖是什么?也就是一鸟不拉屎的荒凉北极点,真是闲着没事做才去那里瞎转悠。堕天河的威严还真不需要去探倒生崖来加强。

    看到楚离涯一脸思索的的样子,沉夜问休叫了几声居然没有反应,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居然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你对倒生崖很有兴趣?”

    “……是有点。”

    沉夜问休想想大约觉得也可以理解,毕竟十彩琉璃光的第一任主人不是任何一位魔皇而是那位远古魔尊,现在圣物化人有了自己的思维意识,想要去见见那个虚无缥缈的魔尊……大约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如果你对陛下提出的话,大约也会同意的,但是不能去太久,”沉夜问休这句话里包含的意思太多了,“如果能很快回来当然最好。”

    “真的能同意么?”

    ————————————————————————————————————————————

    望川天穹倒是同意的很痛快,其实她也没多少工夫去管楚离涯的事情,对圣树结界的再度研究和帮助袁深雨尽量压抑灵力,寻找最安全的打开圣树结界的方法已经够她忙的了,让楚离涯有些惊奇的是沉夜问休居然提出要和她一起前往,理由是不能让圣物独自前行。

    堕天河也不反对,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多事之秋,别乱生枝节。

    沉夜问休自然是微笑领命,然后带着拿着望川天穹的手谕前往六维星际拿了些物品准备一番,才向着倒生崖进发而去。

    “倒生崖是不是很危险?你是个谨慎细致的人,这一次做了好长时间的准备啊。”

    沉夜问休一边收拾一边回答,“呵呵,这么多年没有一个魔族踏足倒生崖,危险不危险我不知道,只知道这肯定不是没有原因的。”

    楚离涯长长的眉毛收敛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两把刀剑碰切在了一起。“……你对哪里到底知道多少?”

    “山区,极北,终年云雾缠绕,玄水幻可看遍五界但是根本照不到那里,至于镜宫能不能看到……这我也不知道,因为那是只有魔皇才有资格进去的地方,就算陛下心血来潮看过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

    “镜宫?”

    “全称是飞银旋月瀑,葬华星宫里一座很特殊的宫殿,里面重重叠叠无数面镜子,最里层的十二面魔镜有预测未来的能力……但是我也只是听陛下提起过而已,这些都是对外保密程度很高的宫殿,历任魔皇才能够进入,一些粗浅的情况也只有他们的配偶和亲信才知道。”

    楚离涯的眉毛跳了一下,很显然自己是荒古圣物的身份才能够知道这一点……这样说起来,望川天穹身边亲近的人非常之少……配偶就算了,真正和她举行过婚庆的男人早被一刀砍死在新房里了,那么当年的苏冥雨和现在的袁深雨应该也是知道内情的人之一,既然葬华星宫里有这种神妙的东西,那么这种作用就不会被浪费,那么苏冥雨当时就没预测到自己的未来吗?

    还是说,预测到了,但是既定未来都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这些楚离涯只能在内心揣测一下,毕竟对于沉夜问休来说,忠于望川天穹是绝对的,从各种方面忠诚。

    “倒生崖在青史记载里留下的资料也非常之少,其实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都不是很多,更多的魔族更愿意把那个地方叫做‘天涯’,意思是世界的尽头,走到那里就无路可走了,既然有别的路为什么要走上一条会无路可走的路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离涯总觉得沉夜问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非常微妙,总是一副话中有话的意思,这种感觉只有在他还没有透露自己魔族身份,还是那个青城弟子陈夜修的时候才有的感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种微妙再度在他身上显现了出来,这让楚离涯有点不舒服,但是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走吧,倒生崖可是在极北的天涯,就算会千里移形之术,也是要用相当长的时间的,不要再耽误了,陛下说过,多事之秋不要在外面横生枝节,带你去转一圈,然后就回来了。”

    但愿……回来的时候,还能是这样平静啊,但是很多情况下所谓的平静,一直都是暴风雨的前夕准备而已。

    山雨欲来风不定。

第五章 六星迷幻魔尊魇

    荒古界比楚离涯想象的要大得多。

    这是和人间比较而言的,她记得在人间的时候,尽管荆州和极北之地相隔遥遥不知道多少里,但是自己和非城两个半吊子御剑飞行到那里也不过数天时间,而从葬华星宫到倒生崖,沉夜问休用的是瞬息万里的传送法阵——但是竟然中间连用了上百个传送法阵,直到楚离涯因为灵力过分动荡而隐隐有了想吐的感觉,沉夜问休才停了下来,凝着眉头看向前方,“剩下的路只能用双脚走了,倒生崖附近的空间结界比幽冥的罗酆六天还要紊乱多层,所以不能乱使用法阵传送,万一出了点差错说不定我们会被迫去一些很奇怪的地方……比如说幽冥底层,比如桫椤林圣地。”

    “这样么……等等,步行?”

    楚离涯看了看远处连绵不断笼罩在薄薄的蓝色烟雾里的崇山峻岭愣了一下,“连御风腾跃都不能用?”

    “是啊,完全不能用灵力相关的东西,你在人间也是学过武艺的,身手相当不错,飞檐走壁应该也不在话下吧,即使不借助灵力?”

    楚离涯总觉得沉夜问休笑的有点幸灾乐祸——当初还是粗浅灵力赶路全靠粗浅身手功夫的日子一瞬间涌动回到了楚离涯的脑海里,自己的轻功尚算不错,沉夜问休更是不用说,活了多少万年的人早已成了人精,剑法漂亮飘逸的不像话,更何况是区区轻功走壁。

    两人也就以轻灵身法步行赶路——当然这比起御风而行和法阵传送要慢上很多,明明看着那群山近在眼前,但是赶了足足半个月的路才感觉到了触手可及,真正到了山脚下。

    “……这里给人的感觉……很微妙。”楚离涯仰望着北部岩山评价道,“……虽然只是简单的山石,但是给人的感觉非常古老,连云雾都好像在这里漂流了很久很久,久的让人忘记时间一样。”

    “因为已经太久没有人烟涉及这里了。”沉夜问休笑了笑。“这里是一片真正的未知区域,所以我也不知道前方到底可能会发生什么,一切都要一步一步的探索,总而言之小心吧。”

    “知道了。”

    楚离涯本来以为只是攀登群峰。但是真的上去之后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

    刚开始踏上北部岩山的时候,只是觉得一下子便觉得有些累,后来越走越远发现不仅仅是“有些累”的问题了,连沉夜问休的脸色都不正常起来,他停下了脚步抬手示意,“等一下。”

    “……叶初途,你也感觉到了么。”

    虽然沉夜问休回到荒古界后就自然而然的恢复了本命沉夜问休,但是楚离涯还是习惯性的叫他叶初途,这个名字虽然叫做初途,但是却是他人间的终点。说起来也真是一个有些无奈的笑话。

    “是啊,这山有问题,感到连骨头都像是受到什么巨大牵引力似的拼命往下坠。”

    “……”楚离涯比沉夜问休的感觉稍微好一些,因为她毕竟不算是真正的生命体,骨骼血肉也只是火琉璃幻化凝华而来。在圣物本能爆发之后身体也变得更加强韧,所以虽然此时修为不比沉夜问休,但是身体强度比他强的不是一点半点,相对而言也好受点。“我总觉得那股巨大的吸引力来自地下,不知道是下面有什么东西还是整个山体本身有问题……你还好么?”

    “没什么。”沉夜问休此时居然硬是没有动用灵力,而是以人间学到的一门内功心法护住体内经脉,勉强支撑。其实魔族的身体在五界物种之中算是最强悍的,所以尽管此时地面的引力已经十分惊人,他还能坚持站在原地而不是直接摔在地上紧贴地面。

    “……这不是办法。”楚离涯有些为难的看看周围,“感觉越往上走引力越大,这样下去都会坚持不住的,不如我们往前走着试试。”

    换个方向之后压力似乎减轻不少。但是两人很快发现了新的问题……周围的温度几乎可以以皮肤触感可感知的速度往下降,刚刚还是裸露的山岩灰黄一片的土石沙地,突然就渲染上了大片大片的双花冰层,风里似乎也夹杂了一些冰霜碎粒,打在脸上微微的疼。这下沉夜问休脸上严肃的表情反而化开了,恢复了平时那种习惯性的微笑表情。

    “算了,别走了,我们被人盯上了,走不出什么名堂的。”

    “……?”

    楚离涯默默的看了沉夜问休一眼,双眼的视线却没有闲着,绕了一圈去看紫色的天空,这里还是有一道一道的电光闪过,只是没有葬华星宫那里的那么亮,她突然想起来整个荒古界的雷毒灵素其实都是望川天穹一个人在支撑,而望川天穹一般都是在葬华星宫里,所以荒古界的灵素分布其实是有规律的,离葬华星宫越远的地方,灵素就越稀薄,特指雷毒风明暗这五种,沉夜问休提起过,自从望川天穹诞生觉醒,苏冥雨死在无上圣地导致灵素无法全部反馈五界,荒古界的灵素一直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之前是依靠十彩琉璃光,现在是望川天穹亲自掌控灵素流转,明暗灵素则是由苏冥雨的过眼云烟杖在提供。

    “有人在附近么?可是……我……”

    楚离涯想了想说,“没感觉到除了你之外的灵识啊?”

    火琉璃对生物的灵识极其敏感,虽然楚离涯对这方面的运用还极其不熟练,但是这不影响她能够清晰的分辨出周围只有沉夜问休一个人的意识在飘动,至少方圆十里内没有第二个人的。

    “不一定是附近,说不定以一个俯瞰者的姿态在俯视我们的动静,然后逗上一逗,就像是那些闲着没事干的贵公子们逗弄养在笼子里的鸟,用棍子戳戳那些困在笼子的鸟指望它多扑腾几下让自己更开心。”

    楚离涯被他这个比喻给恶心到了,“你这话让我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你觉得恶心也没办法。”沉夜问休摊了一下手表示无所谓,“有些难办啊……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说不定我们这也许是个运气呢……谁知道。”

    “……”楚离涯心想你说的运气难道说现在玩我们的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但是这也不是什么运气吧,还没有见面,就知道要找的人是个喜欢玩微尘的远古魔尊,怎么听都不是什么运气的事情吧,再说这个家伙到底是不是魔尊还很难说呢。

    楚离涯心中也知道,在沉夜问休心里估计对那三位远古魔尊也未必有多尊敬,且不说他对望川天穹的忠诚,就算是按照荒古界崇拜力量的习惯,望川天穹的力量基本已经登峰造极,就算是上古三大神,远古三魔尊,也根本不能和她相提并论,所以在沉夜问休,或者说很多荒古界的人眼里,那三位顶多算是“时间隔的比较久的比较强的老前人”,至于因为他老就尊重甚至崇拜他?为什么?问过那些死在王座上的荒古界皇帝了吗?

    虽然对望川天穹来说,那些老人不算个事儿,可是对于楚离涯和沉夜问休来说,他们还很算数的,毕竟活到现在的老家伙,修为比不上望川天穹,收拾个夜魔族和尚未拿到完整力量的火琉璃化形,还是轻松得很。

    但是好像也没有理由,因为从道理上来说,远古三魔尊其实是荒古界最早的一批守护者,十彩琉璃光甚至是经过他们的手的,魔皇和皇朝是后来才诞生的制度,因为这种残酷的竞争制度让魔皇的位置和筛选无比血腥也无比严酷。

    这样带来的好处就是坐上那个位置的没有一个是庸才,要么天赋卓绝实力强悍无比,要么兼备惊才绝艳,或者行事狠辣果决,总而言之不会有一个真正不适合当皇帝的人出现在那个位置上,所以在魔皇的残酷竞争之中,三位远古魔尊反而淡出视线,有些人说他们其实都在云游荒古界各个角落,偶尔帮助那些陷入绝境的魔族,或者是隐藏在某个角落里,等到荒古界真正危机的时候也同样会挺身而出。当然这些只是民间悄悄的流传,而且只是类似于睡前哄孩子入睡的传说故事。

    “既然他或者她这么想玩……我们就陪陪吧,”沉夜问休的笑容里也有些无奈,“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似乎那位的术法在这里是不受限制,不害怕会搞出空间错乱,到处乱传送的后果的,我们已经进入一个六角幻阵了,刚才是‘重’门,里面的地心引力会变得高出很多倍,让行走在上面的人如同被无形力道拉扯,而现在走进的是‘寒’门,里面的气温急剧下降,一直到把血管里的血水都冻成冰为之。”

    “那我们不能再在这门里走了?凡是阵法应该都可以找到‘眼’来破解啊?除非是无逆的阵法……但这阵法虽然诡异,也不像是那么丧心病狂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003/ 第一时间欣赏缥缈寻仙途最新章节! 作者:故国别旧所写的《缥缈寻仙途》为转载作品,缥缈寻仙途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缥缈寻仙途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缥缈寻仙途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缥缈寻仙途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缥缈寻仙途介绍:
神州之间,九霄之下,缥缈前途,寻仙问道。
修得仙上仙,斩杀天下妖本是楚离涯最初愤然发下的誓言,一路斩妖除魔,修行提升,可在修为中,步步靠近的那些真相,则是……
问天道,何为道?寻上仙,何处仙?(非完全言情或打怪升级,主剧情流)
缥缈寻仙途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缥缈寻仙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缥缈寻仙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