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梦里隔雾看血花
“是你?”
苏冥雨抱着自己的双手,手中的过眼云烟杖闪着纯净浓烈的光,把他的脸都映照的雪白,翠绿的头发看起来更加鲜艳了,脖子上那一串八色的琉璃闪闪发光,灵素在其中运转,和苏冥雨自身的灵素交相辉映。
林落枫觉得自己脚下像是踩着软绵绵的云朵,虽然半魔血统已经完全觉醒,手持魔兵血一叶,今非昔比,但是真的身处无上圣地这种地方,感受着来自于上古力量的压迫和震慑,才知道自己还差很多。
但是自己早已没有了别的退路。
而且……明纱……
心中突然想到那件事,顿时疼的像是有一把刀在血淋淋的割,林落枫握紧了手中的血一叶,双目是炽热燃烧的金黄。
“你不是我的对手,而且你身上有一半白魔的血统,”苏冥雨凝视了林落枫一会儿,“滚吧,趁我还不想理你。”
“你真的要和堕天河打开神魔之间的圣树结界?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苏冥雨远远的看了一眼混沌神殿,无上圣地里的灵素极其整齐,按照五座神殿的分布规律的流动,达到一种五界根本不存在的绝对平衡状态,这里也是苏冥雨和望川天穹的故乡,他们还是督元者的时候曾经分别在浑沌神殿和霹雳神殿中被供奉,度过了千千万万年寂寞的时光。
“我知道。”苏冥雨没心没肺的笑笑,“最强魔皇带兵直接侵入血洗天宫。无人可挡,五界中的阳面都要受到重创。”
没等林落枫接过话,“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是督元者!五界灵素秩序的维护者,你不要说你不知道这样造成的灵素动荡,生灵此消彼长的颠覆,会有多严重的后果!”林落枫脸色发红,声音激动的都要颤抖起来,“没有关系?这话你真的好意思说出口吗?堕天河是个暴君。你就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你混沌督元者的尊严呢?”
“……你自己有一半的血统都来自于魔族,为何要帮助天宫红尘?”苏冥雨向前走了几步,看林落枫的眼神多少有点无趣,“我是督元者没错,可是是什么给了你督元者就一定要守护五界的错觉?我们是一群朝不保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的人,我们去守护着五界生灵,谁来给我性命保障?既然望川姐是愿意并且能够帮助我活的更久一点的人,为什么我不能回报她呢?”
“你……”
一个督元者靠近圣树结界非常危险。因为圣树是他们的本源,一旦靠近好不容易修的的身体可能立刻崩溃消散,但是苏冥雨圣树之力觉醒的实在是太完美。圣树之源的本能甚至已经有一部分在他的体内根植。加上望川天穹的雷毒风三灵,从某种程度上这两个人身上的力量已经超过了圣树本身。
所以,打开圣树上界结界,也由不可能成为了可以为之的一件事。
“你很强,我知道。”林落枫看着苏冥雨,叹出一口气。“但是并不是真的不可战胜,今天我来,就是必须要阻止你。”
当林落枫咬牙忍着身上伤口撕裂般的疼痛将注满雷火双灵的血一叶插进苏冥雨胸膛的时候,鲜红滚烫的血渗出而出,随即立刻被蒸干。苏冥雨倒退着靠到了叹息之壁上,缓缓的滑坐下去。身后一道血迹拖的老长,等到血一叶从他的身体里拔出去的时候,血泉喷涌而出,立刻将他染成了一个血糊住的人。
林落枫也被冲击力推的倒退很多不,手中的剑啪的一声掉到地上,身上的力气似乎被刚才的一个动作给彻底抽空了,血肉僵硬意识茫然。
成功了……吗?
自己根本不可能是苏冥雨的对手。
但是确实是……赢了,斩杀了那具拥有最强力量的身躯,因为明纱……在这个时候大约也已经……
林落枫尽管累的一动也不想动,但是他还是坚持咬牙着拿起剑,要离开这个无上圣地。
因为……还有事情没有完成……还不能死……而那个魔皇,很快就要赶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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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非城猛的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先是一愣,然后自己的都吓了一跳。
这是……?
好了?
一道白色的光闪过,一直一身白衣的蒲牢出现在他的面前,脸上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你?”
穆非城用力喘了几口气好像才缓过来一样,“我去……我……深雨……”
“你怎么了。”
穆非城直接从玄冰棺材里站了起来,行动如同常人,本来还需要调养的身体好像一夜之间恢复的十分彻底,而他还是没自知的滔滔不绝的开口,“刚才我做了个怪梦,我居然梦到我杀了我弟弟?我好像看到自己的手上有一把红色的剑,阿雨就站在我的前面,身上有很多血,我的剑就插在她的身体里……然后我把剑拔了出来,他靠到了墙上,血溅的到处都是……”
蒲牢看着情绪十分激动的穆非城,疑惑的看着他的眼睛沉默半天。
“呃……蒲牢?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你弟弟?”蒲牢的语气带着疑问,“你是说梭罗堡的赑屃他们吗?”
“……不是,是我在人间的兄弟。”
说完穆非城抓了抓头发,“太奇怪了,为什么我会做这种梦?我怎么会杀深雨呢?我也不会用剑啊?”
蒲牢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凝重,他伸出一只手扣住穆非城的肩膀,在穆非城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股纯白色的圣光直接打入他的胸腔之内,源源不断好像一道细小的银河,但是光芒还没有来得及多凉一会儿,穆非城的双眸突然一红,像是染了一层血一样鲜艳,被注入白色光芒的地方汹涌无比的奔腾而出一股红的发黑的雾气,像是浓缩了很多倍的血污,将蒲牢惊的往后一退,穆非城的表情在这时候也变了,本来有些茫然温和的表情变得如同刀刃般冷酷锋利,整个人的气度似乎在瞬间被扭转,那些黑红色的气体将他裹的严严实实而且越来越浓厚。
“……嘲风?!”蒲牢愕然,看着在很短时间内变化的天翻地覆的穆非城,手中的光线都有些紊乱,及时调整过来后向后又退了几步,“你怎么回事?”
穆非城没有说话,额头上红色的枫叶花纹渐渐显露出来,他向周围看了看,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然后径直向后倒了下去,红黑色的气息逐渐缓缓消失,再度融入了他的身体里面。
蒲牢目睹了整个过程,心中不自觉的有些起伏变动,过了很久确定地上的穆非城已经失去了意识后才缓缓靠近,心中疑惑大盛,但是却没有莽撞的立刻前去查看,而是竖起手指将一道细小的白色光线射向穆非城的额头,那片红色的枫叶虽然已经隐蔽黯淡下去了,但是蒲牢记得很清楚它出现的位置,那样强大而邪气的力量,火与雷的混杂,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木灵为本位的妖王该拥有的。
而是……像是什么更强大、更邪门的力量。
蒲牢见多识广没有错,但是并不是什么都见过,穆非城的变化实在是有些诡异,好像全无征兆的就突然变成了那副怪异的模样……等等,征兆?
蒲牢突然想起来之前穆非城纠结的那个梦境,被杀死的兄弟?手中的剑?
但是信息实在是太少,蒲牢显然无法立刻推测出穆非城到底是想表达出什么意思,穆非城刚刚的模样,倒很像是……
附身。
没错,似乎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借用了身体,他自己的脾性和灵力绝对不会是那样的邪性和霸道,那股强横霸气的气息,有点像是来自荒古界的魔族……但是又带着似乎是幽冥深处的戾气阴暗,混杂在一处反而是以火雷灵素表现出来,显得说不出的怪异,蒲牢心中设想着无数可能,但是一时间却实在没有任何一个能够解释的通顺的理由。
确信穆非城暂时已经脱离了某种奇异的状态,蒲牢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然后随手在半空中划出一个虚空的十字,轻轻的印在了穆非城的额头上。
还好,似乎没有出现什么剧烈的反弹,蒲牢从心底松了口气,但是很快又深深的忧虑起来,今天的事情是他亲眼目睹,根本不可能以为什么都没发生,事实就是穆非城身上似乎寄宿了一股什么很奇怪的东西……
但是金樱林里也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蒲牢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交流,既然答应救穆非城的命,就要连他身上的异常也一并清理,而且……蒲牢心中有种怪异的不安感,穆非城身上的东西似乎真的是极其危险,但是凭着他目前的修为,竟然没办法看出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霸道邪气又带着丝丝死亡的气息,苦寒的令人发颤。
嘲风……蒲牢把昏迷过去的穆非城重新扶回棺材里,然后席地而坐,地面上一道巨大白色法阵应声而出。
第七章 罪戾青史非一时
袁深雨听望川天穹说过,这座宫殿是七千年前苏冥雨来到荒古界住过的那一间,在他离开后,望川天穹以时之砂术法将整座宫殿都封入了时空缝隙,所有的时光都凝固在了七千年前,连里面的空气都没有丝毫的流动变化。
巨大透明的窗户正好对着黎明初升的阳光,被距离粉饰成淡蓝浅白的远山是荒古界少见的宁静色彩,灰金的窗帘十分厚重,黑色的挂钩看起来又是格外的肃穆,地面是光可鉴人的水玉,无暇剔透的像是一整块玉璧,袁深雨走进来的时候心想当年苏冥雨在里面走来走去的时候是不是以浮空术将自己托在了悬空,否则踩坏了这样的艺术品真是可惜。
然后袁深雨也这么做了,看似一步一步走了进去,其实脚步根本不沾地,被风拖在了悬空一寸的地方,行走起来毫无阻力。
黄金印花的花瓶里还有一把应该是来自于七千年前的向日葵,金黄灿烂,茸茸的触感还十分新鲜,带着晨曦阳光的味道,嫩绿的杆子似乎能够掐的出水来,袁深雨凝视了那把花一会儿,觉得这应该是适合一个生命和笑容都格外灿烂的人,显然是不适合自己的。
仔细想想,这座宫殿里存在的,全部是过去的自己的气息,无处不在,就像是一片无影无形的幽灵,他的**消失了,生命消失了,但是他的痕迹留在了这里,就像是烙痕。根本无法抹去,就算已经重新轮回,再次为人,也没办法抹消曾经那样光芒璀璨的存在。
想到这里袁深雨不知道到底是羡慕还是悲哀,自己还会有很多次轮回,自己的下一世还会这样笼罩在自己今生的光环下吗?
桌子上还摆着一个翠玉色的杯子,里面甚至还有半杯余热未散尽的茶水,融化了的翡翠玻璃一般。细小的白色烟雾让袁深雨觉得自己视线有些模糊。
他躺到了那张庞大的罩着金橘色丝绸帐子的床上,看着眼睛上方精致华美又气势恢宏的刺绣,却看不出那些花纹中的具体含义——大约来自于魔族古来的传说。袁深雨闭上眼睛,却没有办法立刻进入睡眠,眼前跳动着无数飞逝的画面,有些很熟悉是自己的经历有些却很模糊像是来自于别人的记忆碎片。
“……上界圣树结界……提前的神魔之战……”袁深雨轻轻的念了一句,“当年你还真是义无反顾。”
“这个世上,她是对我最好的人,我的家族把我当做人形兵器。想要利用督元者的力量完成他们的**,亲生孪生姐姐为了杀死我不惜自杀,如果有一个人愿意不惜自己的名誉拿出荒古圣物来救你。和你是唯一的同类。你到底选择哪一边呢?”
袁深雨有些烦躁的翻了一个身。
苏冥雨若隐若现的话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一点也不惊讶,他不是第一次直接接收到来自苏冥雨的意识,那个人即使死了那么久还是固执顽强的存在着。
“这不是理由。”
“你想说我自私?”
袁深雨并未否认,他确实觉得苏冥雨实在是自私任性的过了头,望川天穹身为魔皇,为了实现野心和魔族荒古制霸。打击世仇天宫神族,要去打开圣树结界提前发动战争,就算是残暴妄为也算是理由充分,但是苏冥雨自己就出身红尘,居然去帮助一个阴面上界的魔皇。简直是自私到极点的红尘千古罪人,真是可惜了他那身强悍无比可以和望川天穹抗衡的力量。
本来可以为英雄。为何要当罪人?
苏冥雨的声音很无所谓,“英雄?维护我之利益为英雄,损我寿数为罪人,谁不是这么认为的?难道身为圣树之子就活该去为了那些渣滓垃圾的安危去死?那在我的眼中望川姐就是英雄,我的家族和红尘里的那些人都是罪人,我愿意站在哪边,他们管得着吗?”
“……”
“林落枫当年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他说要阻止我,就算完全不是我的对手都要阻止我和望川姐去保护红尘和天宫,我没有想到我的姐姐会为了胜利自杀,我们是同根同命的双生子,她死了我也只有死路一条,林落枫只是加快了这个速度,他们两个人算是为红尘作出巨大的牺牲了,但是呢,他们的结果是什么我都能想得到,弑杀督元者比凡人弑神的罪过要严重不知道多少倍,那个可怜的小子大概是永世不能翻身了,至于我的姐姐苏冥沙,她是神祗转世,大约稍微好一些,但是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你在人间又过了十几年,听说过这两个人的名字吗?当年挽救了红尘天宫的英雄?”
“……”袁深雨突然觉得心中一阵窒息般的错觉,因为他真的没听说过,大地女娲神庙只存在于历史当中,至今早已消声灭迹,而林落枫……如果那个被镇压于黑陵最深处最底层的那个幽魂真的是林落枫……
英雄和历史早已被遗忘,巨大的牺牲,换来的只是一堆奴隶的生命。
“而我是罪人,应该被唾骂千万遍的罪人,但是你在记忆觉醒之前,又听说过我的真名吗?当年的英雄和罪人,只是过了七千年,都已经全部被遗忘的一干二净,变成了一样的东西,如果英雄没有无上的荣光,罪人得不到最坏的惩罚,到底谁会相信所谓的英雄和罪人呢?”苏冥雨自嘲的笑了笑,“所以你坚持的到底是什么,今生为人,来世为妖,下一世可能又会转换到魔界,唯有督元者循环往复永承此劫,如果你还不懂,还是早些舍弃了这副躯壳,重新化归成最原始的灵素模样,那样倒还逍遥自在一些。”
袁深雨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听了苏冥雨这些话,只觉得眼睛里似乎有泪水要往外涌动,他不想睁开眼睛,不知道是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还是怕睁开眼睛又要重新去面对曾经遗忘的一切。
“……还有。”
苏冥雨的声音在最后消失前轻轻叹了口气,“或许老朋友要回来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到那时要怎么办呢,先去找那个火琉璃吧,她的身上……”
“楚离涯?”
袁深雨不知道苏冥雨提醒他的“老朋友要回来”和“找火琉璃”是什么意思,但是苏冥雨的灵识出现的总是飘忽不定,也不知道下次出现到底是什么时候。
而另一边楚离涯这些天也很有些怅惘,望川天穹也暂时没找到让楚离涯立刻完整恢复成原型的方法,但是只要她人在这里,火琉璃便在,保持着个人形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因为有着圣物之名所以行动相对自由,但是楚离涯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没有傻到因为望川天穹对他相对宽容便放肆的直接前去寻找自己最熟悉的两个人,叶初途和袁深雨。
要知道叶初途是夜之星的最高特使,望川天穹几万年的心腹,自己和他来往过于密切对于帝王至尊简直是结交近臣的大忌,而袁深雨……不用说了,说的难听些,去私会荒古皇帝老情人的转世,楚离涯还没那么作死。
但是自己在荒古是真正的人生地不熟,连魔族语言都不会两句,看到那些神色严肃匆匆而过的侍女侍卫们,什么话都说不上来,虽然他们的态度很恭敬,只是因为自己是荒古圣物所化,皇帝也还算待见,但是如果不小心做出什么犯禁的事情,谁知道后果是什么。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袁深雨会主动来找她——葬华星宫中的人大多都认识这个家伙,或者说认识他的前世,苏冥雨七千年前曾经在葬华星宫里住过一段时间,魔族寿命漫长,七千年过去了,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让宫中的侍女侍卫都吃了一惊,但是也就立刻想到和陛下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望川天穹身为堕天河魔皇,就算没有正牌的丈夫,养了一宫的情人别人都觉得是正常的,但是这么多年除了那个新婚之夜被杀的倒霉鬼,也只有这个瘦瘦小小的家伙曾一度被以为会成为那位魔皇的配偶。
“是个人族?陛下怎么会看上那种低等种族?”
“嘘,小声点,不懂的不要乱说话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虽然是人族却和陛下一样是督元者……”
“啊?竟然是这样?那他和陛下谁更强些?”
诸如此类。
那天楚离涯站在葬华星宫的后宫千尺峰边对着天上的电闪雷鸣发呆,在人间只有;雷阵雨天才能看到的景象在荒古界却是常态,正是因为荒古界雷灵素比人间浓厚的多的缘故,灵素均衡充足之下养育的种族也会比灵素欠缺匮乏下的更优秀,自从望川天穹诞生的数万年来,五界阴阳两面的势力此消彼长,阴盛阳衰,而下界红尘却重创过桫椤林,算是其中一道小小的波折水花,总体上还是桫椤林和荒古界越来越壮大强盛,而天宫和红尘的实力衰退。
袁深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背后,“你最近有什么觉得不对的地方吗?”
第八章 如影随形千年泪
“袁深雨?!”
楚离涯惊的一颤,回过身来看着那个瘦瘦小小的少年,在人间的时候他只喜欢一身的青白衣衫,但是此时身上却是繁杂到了极点的纯白点翠的长袍,和自己曾经梦里的苏冥雨倒是真的重叠起来,只是他的力量显然没有苏冥雨觉醒的完美,身上若有若无的魔族灵力大约是来自于望川天穹帮助他更好的封印灵力以延长寿命。但是楚离涯记得梦里的苏冥雨手中一直拿着一把纯白色的长杖,那是圣武榜上永远藏匿的第一,过眼云烟,但是据叶初途说那把混沌明暗双灵的法杖早就被望川天穹收到葬华星宫的最里层,为荒古界提供明暗灵素去了,老实说楚离涯确实也不会认为望川天穹会立刻把过眼云烟还给袁深雨——其实袁深雨也未必能用的了。
“是我。”
最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楚离涯头脑空白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最近都是在努力的适应和思考荒古界,要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真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堕天河对你有什么要求吗?”
说完心中仿佛屏住一口气——这是一句试探的疑问,当年望川天穹就是要求苏冥雨协助她打开圣树结界提前开启神魔之战,如今这个态度也是很明显到懒得掩饰,那袁深雨的态度到底是什么,当年苏冥雨背叛了自己出身的红尘,直接站在了望川天穹那边。而现在的袁深雨……到底是继承苏冥雨的意志,还是忠于自己的出身?
“……大概知道一点,其实就算她不说,我也知道。”袁深雨摇头,然后指着胸口,“他一直在这里。”
“……”
完了,感情那个家伙对这个身体居然还能有一定的掌控权,希望一下子被打了个粉碎楚离涯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错觉。“那年……”
“当年苏冥雨有一个同根同命,相互影响的双生子姐姐,因为他的姐姐在最后选择了自杀,让他在和林落枫对决中突然失去了几乎全部的体力,立刻被杀死,”袁深雨凝着眉头说道,“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喻明纱,也就是我们在幽冥里看到的林落枫嘴里念着的那个名字。”
……又是喻明纱,楚离涯心中默默想到。之前望川天穹也着重提到了这个名字,自己心中就已经升腾起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这个女人是女娲的转世。红尘的守护者。但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和家族想要争夺在人间势力被冰封雪藏了十几年,扶植了另外一个女孩当做傀儡圣女,这个秘密被打破的时候,望川天穹和苏冥雨已经有了去无上圣地打开最高圣树结界的计划,而人间因为大地女娲神庙这么多年的欺骗陷入巨大的动荡,总而言之一塌糊涂。喻明纱在最后自尽就是为了要杀死自己不可战胜的弟弟,阻止魔皇的计划。
可是……自己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名字心中总有那种怪怪的感觉呢。
“你恨她吗?”楚离涯突然问道,“她和你的前世是孪生姐弟,可是她是害死你的间接凶手之一。”
“……人各有志,只是站在了不同的阵营。喻明纱是女娲的转世,不但要维护红尘。还要为天宫考虑,如果不想尽一切办法去阻止苏冥雨才不正常,”苏冥雨说的轻描淡写,“就算是孪生子又怎么样,心有灵犀,同根同命,同声同死,最后……还不是……”
“这么说如果堕天河现在还要你帮她去打开圣树结界,你是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她没有立刻这么说,因为我的力量比苏冥雨差远了……把握根本没那么大……更何况当年苏冥雨有十彩琉璃光中的八个作为封印,加上自己身上的两种灵素正好达成十种灵素的大平衡,而现在……”袁深雨瞄了楚离涯一眼。
“……”
楚离涯突然想起来,十彩琉璃光虽然都已经归位但是自己还保持着人样,根本就没办法作为一种封印的器物给袁深雨用,而没有荒古圣物封印加持的袁深雨去做打开圣树结界这种冒险的事情……简直就是拿自己剩下的寿命去换。
所以其实到底望川天穹对他还是有感情的么。楚离涯想到这里不禁又有些为望川天穹悲哀,皇帝的爱总是小心翼翼把握分寸,生怕逾越界限,打破了作为帝王的底线去爱一个人,那是绝对的污点,以及骄傲如望川天穹所不能容忍的,即使是真的爱还是要掺杂太过的复杂。
复杂的人从来就没有纯粹简单的爱。
“有一件事,苏冥雨在不久前又在我心中出现,他提醒我要小心老朋友……大约是过去的人回来,这一点让我很在意,到底是谁要回来了?需要这么镇重其事的提醒?以及……他让我来找你,说你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楚离涯愣了一下,“我身上?”
袁深雨绕着楚离涯走了一圈,“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下了,但是你的本体是火琉璃这是我们都已经知道的事情,你身上有什么难道还有秘密?”
“……”
楚离涯低下头认真想了一会儿,“需要你注意的老朋友……你这辈子,在人间所接触的看到的,现在对你已经很难造成威胁,而在荒古界,只要不是堕天河魔皇,应该也没有其他人敢拿你怎么样,那么这个需要你注意的过去的人到底是谁?”
“……”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同时出声。
“林落枫?!”
不得不说,两辈子活下来,真正对苏冥雨和袁深雨造成过实质性伤害和威胁的,只有一个叫林落枫的人,而且……他们在幽冥最深处不久前还见过那个人,那样强烈的戾气和怨气,红色的枫叶,红色的血……几千年无法排解轮回,不断发酵……想到这里楚离涯全身震悚了一下,虽然那个家伙不是督元者,但是恐怕是唯一一个不是督元者,而弑杀掉督元者的家伙吧?那种人真的很可怕,他们疯狂起来连世界都可以毁灭给你看,无论挡在前面的到底是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可是他不是因为弑杀督元者而灵魂永远被囚禁在圣树地下的黑陵里了吗?”
“理论上来说没错……可是,”袁深雨海华丝隐隐的感到很不安,“我总觉得……这个人没有结束,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回来了……我……”
楚离涯看到袁深雨意味深长的眼神,那个杀死了最强督元者的罪人被囚禁了七千年,所积累酝酿的东西他们在黑陵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那还是被束缚的林落枫,一旦他被释放出来……或许督元者的力量是绝对的,但是就算是那样绝对的苏冥雨都被弑杀了,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没可能的。
“可是我还是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楚离涯想了想说道,“或许我有了答案会去……堕天河陛下……你……”
看到楚离涯有些为难的神色袁深雨自然明白过来,点点头,“她毕竟是皇帝。”
有这话就够了。
“苏冥雨是个很清醒的人,知道身处帝位的堕天河最重视的是什么,底线是什么,他知道堕天河对自己的感情,但是绝对不会愚蠢的到将这份感情作为自己肆意妄为的资本,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早就死了,”袁深雨云淡风轻的说道,“对一个皇帝来说感情是随时可以牺牲的东西,自己的尊严和职责才是永远的第一位,这一点我也很清楚。”
“你小心。”
“我会注意,还有,沉夜问休那个家伙到底在哪里?我的魔族语是苏冥雨留在脑海里浅浅的记忆,说的还很差,很难和那些宫女交流,想套话都很困难,而且沉夜问休那个家伙的身份特殊,肯定更难打听到。”
“他其实来找过我……就是为了堕天河魔皇想要打开圣树结界那事,还说我身上有过去记录的无意识记忆,火琉璃的能力似乎是意识储存……”
“……!!!!等等,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袁深雨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大眼睛,“火琉璃……储存意识?”
“……这不奇怪啊,当年我一直挂在苏冥雨的脖子上,所以梦里不断反复出现关于他的画面其实就是他部分记忆的释放……所以才会对七千年前的过去有一些无意识的记忆,这我早就知道了……只是过了这么久有些模糊了而已……”
“你有梦见过其他人吗?在画面里没有苏冥雨的前提下?”
“……”
楚离涯的脸色突然一变,然后有些吞吐的说出了三个字,“……喻明纱。”
喻明纱。
袁深雨突然走进盯着楚离涯的眼睛,连声调都变得有些严厉起来,“……你想起关于喻明纱的什么了?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我到目前为止也只是梦到过她一次,看到她和林落枫在一起……说……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苏冥雨和望川天穹。”
第九章 凤凰长离空余恨
“真的……这些疯子。”
林落枫焦躁的在原地走来走去,一边的阿修无可奈何看着他,喻明纱默默无言,他们不远处的一株古树上,一个全身黑色紧身衣的男人坐在树干上,面对着天上明净的月亮半天不动,像是一尊泥塑。
“……浅眠他怎么样了。”喻明纱过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那个女人死了,他也疯的差不多了吧,虽然他交出的另外半片地图叠在一起让我们知道了真相,”林落枫瞟了坐在树上的浅眠一眼,“冒充神祗是很大的罪恶,不但神明不会原谅,就算是红尘里的各路修仙人士都不能容忍这样的欺骗……柳飘絮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被苏随心那些人利用了而已。”
“……”听到苏随心这个名字,喻明纱的脸色又难看了一些,“对那个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权势威望更重要,他连督元者都敢去驾驭,更何况是欺骗神?”
“可是他到底还是驾驭不了……算了,如果真的能搞定苏冥雨说不定还得感谢他,搞到现在这个局面,说什么也没用了,苏随心也就是个凡人,他想要逆天而行真的没那个资本!”林落枫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现在我们最可怕的敌人不是苏随心,不是大地女娲神庙,不是苏冥雨,而是苏冥雨背后站着的那个魔女和她背后极盛的荒古界!一旦他们那两个疯子的计划实现,那圣树结界阳面的世界简直就是一场浩劫……到那个时候天宫都自身难保更不要说红尘。所以说我们真的没多少时间可以拖了。”
“……落枫,说真的,”阿修吞吞吐吐的说道,“你自从那什么魔族血统完全觉醒后比以前厉害了很多……可是那个白头发的女人……真的……太厉害了,还有那个绿毛的小孩也很厉害很厉害,我们根本打不过他们啊。”
“我知道,但是我不相信督元者真的完全没有弱点!这个世上所有的东西都应该有可以制衡的东西,否则最占优势的种族早就一统五界而不是现在这样达成平衡了。督元者如此强大但是没有一个督元者能够统一五界,也是圣树内在的调节和庇护……总有办法能够解决的……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林落枫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让我好好想想……”
“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喻明纱有些怅然若失的望了一眼浅眠,又看看林落枫,“……堕天河敢于去开启上界圣树结界,是因为有两个督元者五大灵素在手,如果只有一个人,她是绝对不会做这种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命的事情——也就是说如果他们中有一个死了。那么这个计划无论如何都要搁浅。”
阿修直摇头,“问题就在于他们两个几乎是五界前一前二,而且又站在了一起。我们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
林落枫看到喻明纱缓缓皱起来的眉头。好像领悟了什么似的,“等等?你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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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不能这样!”
穆非城突然对着空气喊了一声,然后好像被敲了一棍子似的清醒过来。
他从棺材里出来已经不少天了,身体腿脚都没什么问题,看得出来恢复的很好,没有留下什么不可挽回的缺陷。但是蒲牢对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如影随形,这让穆非城虽然觉得有些古怪但是也不好意思拒绝——也许人家只是想要跟着看看自己有没有留下什么其他毛病。
蒲牢又是不喜欢也不会多说话的人,所以只是默默的跟着。
今天本身穆非城还挺正常的在樱花白光殿里转来转去,去天方台上看了看外面像是黄金海浪一般盛开的金色樱花林,但是随着夕阳的光线缓缓照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脸色和眼神都慢慢不对起来,就像是陷入了什么奇怪的幻觉似的。蒲牢刚准备有所行动,穆非城就对着空气吼了一句,随即又立刻清醒过来。
“呃……?”
穆非城看着靠在身边的蒲牢,有些茫然的说道,“这里……这是……?”
“……”看来幻觉的阴影竟然还没有立刻散去。
“你很危险。”蒲牢一字一顿的说道。
“哈?”
“在那天你醒过来的时候,”蒲牢尽量简单的说道,“我听到了外面有巨大的响动,那是来自于幽冥深处动荡的气息,金樱林正好在其上位于是受到波及,等我回来的时候便看到你身上出现了异常,你不好,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来自于幽冥黑陵里的东西。”
穆非城被他绕的有些晕乎,把那些生硬的话提炼读取了一下,“……你说我身上有鬼?”
蒲牢点头,觉得这话虽然有点糙但是总体上没错。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没见过鬼,身上也不是没住过鬼,”穆非城不以为然,“当年灵陵在我身上的时候,就算提起灵力抵御还是一阵一阵的寒气沁的人瘆的慌,那是来自骨子里的冷……但是现在我一点都没有那感觉,难道鬼还有热乎的不成?”
“不是……鬼。”蒲牢摇头,觉得有必要和穆非城解释一下,就算同样是死去的东西,也分很多种。
一般人死去,神识脱离**,无形物质,就是一般普通的鬼魂,从酆都大帝庙进入鬼界,身家清白并无罪恶的再度轮回转世,作恶一方的打入黑陵受苦;若是生前有所修为的鬼魂,灵体也比一般人的更强些,附着在灵魂上的灵力可以保住魂魄即使不立即进入鬼界也不轻易消散,这样以命魂为根本可以展开修炼,是谓幽灵,但是这样的幽灵一般被幽冥所通缉,死亡使者也会前往人间来捉拿;还有作为正派清白,且生前有所修为的鬼魂如果不必进入黑陵,也没有立即去轮回,那么留在鬼界成为鬼修,只要能力够强,无形无质的鬼几乎可以永生,但是修行必须心如止水别无他念。
以上都还算是无害的鬼魂,有些鬼魂生前为了大恶,杀伤无数,血煞太重连鬼差都不敢轻易接近,便在人间化作厉鬼为祸一方,直到被高人所收服,有些触犯绝对禁止领域,比如凡人弑神,弑魔,弑杀督元者,以下犯上的罪恶魂魄将直接被打入黑陵深处镇压,他们可能在漫长的岁月中慢慢被消磨殆尽,有些却因为强烈无比的憎恨不甘一直存在,但是却无法解脱,这样被酝酿了无数年的戾气不断膨胀蔓延,等到有一天全部爆发出来的时候,带来的必将是血雨腥风。
“你的眼睛,会变红,头上出现枫叶,这都不是嘲风会有的东西,”蒲牢严肃的对穆非城说道,“血煞厉鬼不但不冷,还炽热的像是岩浆,你当然感觉不到幽灵那种冷。”
“……”
穆非城听完后微微点头,“这样啊……真的是沾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吗……”
“我暂时也看不出是什么,但是,肯定,很危险。”蒲牢走的更近了一步,“如果不早日想到办法……在你体内的东西拥有着无比强大的精神力量,可能对你的意识造成侵蚀,逐步侵占这个身体,到最后这个身体的控制权不再属于你本人,而是寄宿在你体内的那个东西……”
“听起来……真是糟糕啊。”穆非城苦笑了一下,“可是……我自己好像除了时不时看到一些古怪的幻觉之外,也就没别的感觉了……那些画面……真的很奇怪……我看到了阿雨,还看到了一个扎着长长黑色辫子,身穿白衣的女人,她的脸长得和阿雨一样,但是能确定是个女人,还有……一把鲜红色的剑,剑红的像是被血浸泡过一样……我上次甚至看到我手里拿着这把红色的剑,阿雨全身是血的站在我的面前,血把地面全部染红了……他快要死了,好像是我做的一样……”
“……寄生幻觉。”蒲牢闭上眼睛,“那些都不是你的回忆,只能是寄宿在你身上人的意识,他的精神在你的神识里扩张……而且占到优势……比我想的更严重……嘲风,这样下去你会变成一个怪物。”
“那我应该怎么办?”
“把寄宿在你身体里的恶鬼赶出来,或许这很困难,但是又不能操之过急用过激的方法。”
“为什么?难道还要照顾他的情绪吗?”
“是的。”蒲牢居然没有否认,“太过可怕的东西现在封存在你体内,贸然弄出来,则会将灾难提前降临。”
感情成了个灾难储存器啊,还不带强行销毁的……穆非城苦笑不得,有些烦恼的挠挠头,“……很麻烦啊,总得给个具体方法,否则就坐等着他把我变成一个怪物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跟我来。”蒲牢拉着穆非城走出回廊,通往另外的宫殿,“实在没办法的话只能求助于圣器了。”
“……圣器?那是啥玩意。”
“一把弓。”
第十章 一寸怨懑一寸灰
空旷的大殿中央是一座四四方方的纯白色冰玉铸成的石台,没有任何雕刻装饰,古朴粗糙,但是却透着简单的威严,冰玉台的上方悬浮着一把通体冰绿色的长弓,约有一个人那样长短,散发着清灵的气息,奇怪的是这样一把弓上居然没有丝弦。
沉重的隔世石缓缓升起,就像是被埋葬在地下千万年不见天日的古墓被挖掘出了一个通道,穆非城和蒲牢出现在巨大沉重的石门另一边,这里的机关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打开,打开的方式也只有世代蒲牢所知晓,他们守护着金樱林,其实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守护着樱花白光殿和殿里的这把弓。
“它的名字叫,追风挽云弓。”蒲牢虔诚的一行礼,继而看向穆非城,“远古时期的一位桫椤林风地督元者所留下的兵器,五大圣武排行第四,剩下的四大圣武分别是如今荒古界堕天河魔皇佩剑恒冥镇芒剑,天宫的日月长离枪和青木参天弩,第五是人间最高强者的墨泉饮雪刃。”
“督元者的武器……”穆非城双眼有些迷茫的看向那团冰绿色光笼罩的长弓,总觉得它和其他武器不一样在于,那把弓好像有自己的生命和呼吸……即使只是站在下面也能感受到那把弓的灵气逼人,如同鲜活的生命……这样一个有生命的东西却在祭台上被尘封了多年无人问津,会……孤单吗?它是督元者的兵器,有资格用它的人很少。那么大多数时候……就一直是尘封着的了?
“几万年前,我们桫椤林曾经再次出现过一个风地督元者风结萝,但是那位督元者还没来得及和追风挽云弓磨合成功便死去了,杀她的人是同时觉醒的雷毒督元者,魔皇堕天河。”说到这里蒲牢的神态还是很平静,“所以这把弓一直都空置着,等待着能够操纵它的主人出现。”
“……那想必也要是下一任风地督元者了吧,”穆非城说道。“……原来桫椤林的圣器是五圣武之一……可是它是一把兵器啊,如果我的身体里真的寄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武器有什么用呢?”
“五大圣武都是有自己生命的,”蒲牢确认了穆非城的想法,“比如那把恒冥镇芒剑,是堕天河魔皇以自己的一缕魂魄作引以天雷为材铸炼而成,就算堕天河死了,那把剑还是活着,它也有着一定的意识。如果一个能力不足的人在堕天河去世后想要得到它驾驭它,只会立刻被那把剑召唤天雷轰顶而死……追风挽云弓也一样,它有着类似于督元者分身的尊严和意识。出身于桫椤林。所以也一心守护者桫椤林,上古妖族王室受到了那位伟大风地督元者的庇佑,在他死后修建了樱花白光殿,追风挽云弓供奉其中,而九大妖王中的蒲牢一脉也就生生世世的守在樱花白光殿里,为的就是看护桫椤林圣物。”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你也是……一直守在这里。一直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穆非城看着蒲牢的眼神不禁有些悲哀,毕竟生生世世困在一个地方,一直重复着一件事,生命的意义就是守护着一把弓,真是能把任何人给逼疯掉。“可是到底要怎么用呢?”
但是蒲牢的情绪早已被剥夺。也谈不上什么疯不疯了。
“不是用,是祈祷。”蒲牢纠正了穆非城的说法,“我们都没有资格去触碰那件圣物,因为我们都不是督元者,也没有近乎督元者的力量,强行使用会立刻被罡风绞成碎片。”
话音未落,追风挽云弓好像能听懂人话似的发出一道明亮些的绿色光芒,甚至轻微的摇晃起来,蒲牢见状拉着穆非城单膝跪下,嘴里念着穆非城完全听不懂的话,大约是妖族的某种古老语言。
一丝细微的绿色光雾从弓身上升腾起来,就像是一根细小的触手,小心而好奇的缓缓向着穆非城和蒲牢这边扩展,蒲牢一直没有抬头,听任发展,嘴里的祷告声从未停过,穆非城觉得自己应该也念点什么可惜完全不懂妖族语言更不会祷告词,乱说一气说不定还要惹的那把聪明的弓不高兴,所以干脆闭着嘴巴一言不发,少说少错。
细小的绿色触手爬到了穆非城身上,冰冰凉凉的触感,穆非城虽然觉得有点不适但是也不敢动,随便它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就像是一个好奇的孩子,绿色的细烟似乎探查够了,缓缓从穆非城皮肤表面渗了进去。一旁的蒲牢抬起头停下了嘴里的祈祷,皱着眉头死死的盯着穆非城一举一动最细微的变化。
但是有变化的不是穆非城,而是那道探入他身体的绿色烟雾,倏忽一下又像是被沸水浇了一下飞快的退了出来,然后迅速缩回本体长弓里。
“………!!!”蒲牢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居然连圣武都避开了穆非城?难道他身体里的那个东西竟然是……
一个绿色的影子缓缓从追风挽云弓上升腾而起,形成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看起来是个少女的体态,但是也只是看起来像而已,因为正个身形都很模糊的看不清细节,如果那时一个真正的少女,大概是被气得发抖的样子,但是此时只有烟雾形态所以给人的感官就是一团绿色烟雾在上下漂浮。
然后穆非城就目瞪口呆的听到一连串仿佛来自亘古地下的尖细明亮的声音,但是一个字都听不懂,蒲牢却是一脸惊愕的样子全神贯注的听着——这个表情在他的脸上很少见,或者说明显在表情在他的脸上都很少见。
“……它说什么。”
等到声音消失,穆非城看到已经彻底石化僵硬的蒲牢,小心翼翼的问道,好像生怕吓到眼前这个千年老妖似的。
“……”
蒲牢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罪元鬼……要出世了……”
“啥玩意儿?”
“追风挽云弓的弓灵说,你的身体里有无比罪恶阴戾的气息,是一个死去了千万年无法解脱的鬼,而且那个鬼生前曾经犯下弑杀督元者的大罪,灵魂已经是永世无法洗净超脱的存在,对于督元者来说,这样的东西无比忌讳,他们因为罪恶和戾气横生而强大,曾经做过这个世上最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他们什么都不会顾及,心中只有毁灭的种子和疯狂的报复念头。”
“……你怎么突然说话变得这么文绉绉的顺畅了。”
“只是翻译了一下圣武的语言。”
“它说的话你能听得懂?”
穆非城觉得自己好像说了废话,蒲牢以见多识广闻名,明明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妖王,但是却通晓人族语言,知道圣物诸事,很显然是不会被区区古代语言给难住。
“……但是弓灵还说了,它并不认识这个罪元鬼,但是觉得它的怨气虽然很重力量很强却很年轻,只有七千年左右的历史……”蒲牢看着穆非城,眼睛里忧虑不安闪动如同水波,“……这个鬼不是上古时代诞生的,或许应该值得庆幸……七千年前的时候五大灵素集于两身导致了五界的震荡,所以那段历史里很多资料无法收集齐全……很多真相都找不到,我不一定能确认那个罪元鬼的身份。”
“不管它是谁都无所谓吧,只知道是个很危险,如果放出来对所有人都有害的东西不就行了。”穆非城有说道,“可是弓灵还是没有告诉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那个家伙给清理掉啊?”
“……现在没有办法,只能先调查它到底是什么东西,看看能不能利用他生前的弱点化解这场危机……单纯的依靠力量完全行不通……他是杀过督元者的人,如今怨恨酝酿了这么久,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除了那一点幻象完全没有线索……可是等到我看到更多的幻象,身体也就被他蚕食的差不多了,对不对?”
“……”
穆非城看到蒲牢近乎默认,也只好苦笑了一下,“有什么法子呢……就这样吧……如果我运气好说不定能在完全被那个家伙侵占之前找到他的身份和弱点……如果真的没办法了……我……”
“你需要坚定自己的意志,”蒲牢答道,“意志和力量并不一定直接挂钩,如果你的意志足够强大,说不定还能一直保持着身体的掌控权,毕竟是已经没有**的鬼魂,没有依附很难有什么大的作为,你要牢记这一点,一定不能有思想上的漏洞和松懈被他抓住把柄。”
“坚持意志……不能被抓住漏洞……我……倒是愿意试试……”穆非城其实有点似懂非懂,“总而言之我尽量守住这个躯壳罢了,只要他没有彻底占领这个身体一天,我就奉陪到底。”
“不只是这样,我去书馆那边尽量找到多的资料……按理说弑杀督元者是大事,但是七千年前的世道真的是太乱,很多知道真相的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一点记录……”
自述·柳飘絮·喟然一声春意老
自述.柳飘絮.眉间心上相回避
我的名字叫柳飘絮。
这个名字是那个看起来威仪十足的大祭司在我有意识的时候告诉我的,他穿着深红和黑色相间的长袍半跪在我的面前递上黄金小牌对我说,圣女,这是您的真实姓名,但是您会很少用到,因为在您今后的人生中,听到的最多称呼就是圣女,您是女娲女神的转世,红尘的守护者,这座大地女娲神庙,就是凡人为您建造的。
听起来很好,其实现实和听到的话总是有区别。
稍微长大一些之后我就知道我在神庙的地位其实也就是一个花瓶,一个傀儡,一个召集人心的工具,所有的事务都不能过问,一举一动都被祭司们严密监控,我就像生活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连自由呼吸都没有办法做到。
浅眠是他们派给我的影卫,所谓影卫的意思就是像是影子一样保护着我的安全,他是大地女娲神庙最强的杀手最优秀的刺客,只要我知道有那片黑色的阴影在我的身边保护我,祭司们制造出再大的动静和恐慌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浅眠是个安静的人,很少说话,脸上也几乎没有表情,他说这是作为影卫的素养,但是我总希望他能跟我多说说话,多笑一笑,他长了一张很英俊的脸,和那些表情僵硬像是壁画里死人的祭司们不一样,即使没有表情也好看的像是春天没有化尽的雪堆在开满花朵的树上。他的手上有一对一黑一白的双刃,名字叫做墨泉饮雪,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只知道那件东西是稀世的神兵,像是有生命一样随着他的身形起落挥舞。
随着我慢慢的长大,我越来越无法忍受这样被监视,被操纵的傀儡生活,我努力的想要自己修炼灵力术法,想要和女娲娘娘直接沟通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可是嬷嬷们只教我礼仪和一些神话故事,根本没有多余的老师来训练我的术法素养,我尝试过很多次去和女娲神像对话,但是没有得到过一次回应,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不是说女娲的转世是要守护整个人间的吗,难道他们真的打算彻底架空神祗吗?
浅眠对我说,如果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可以随时带我离开,但是我觉得不行,因为嬷嬷跟我说长大后我就要承担起守护整个红尘的责任,要是我走了的话,那些相信女娲神明会保护他们的人要怎么办呢,那些大祭司们就算能够控制我也没办法模仿出真正神的力量啊。
直到有一天,我在女娲祭祀仪式之日附近的夜市上看到了一个女人,她看起来和大祭司苏随心的第七个儿子苏冥雨长得太像了,简直像是如出一辙的双生子,当时我吓得大叫着离开,因为我小时候曾经在神女山上流冰洞里看到过被冰封在寒冰之中的苏冥雨,后来那个人似乎被从冰中放了出来,还在大地神庙里出现,但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那个人,他是苏氏整个家族最强人形兵器,后来我才知道就连浅眠都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命运好像终于出现了一点水花,就在我遇到那个长的和苏冥雨一样的女人不久之后,我让浅眠去调查那个女人到底谁,而自己再次前往主神殿去向女娲娘娘祈祷,但是还是毫无回应,但是这次居然有了一点收获——女娲神像上莫名飘下一条白色的布料,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墨线痕迹,山水轮廓,看起来就像是一副意味不明的地图。
我拿起了那张地图,总觉得里面能解出什么有价值的秘密。
但是还没等我有更多的信息,浅眠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紧张,他对我说,圣女,人间将迎来巨大的灾难,因为有什么不得了的人物降临了人间,那个女人身边持剑的男人完全是个非人类,而苏冥雨也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浅眠对我说起来他的所见所闻,本来浅眠和那个叫做林落枫的男人打斗是完全占了上风,但是正当他快要完胜的时候,林落枫的身体突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金黄的瞳孔和银白的头发根本不是人该有的样子,天上的雷电也被他引了下来,但是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地方,突然一个白色头发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了打斗中的林落枫和他之间,只是一手就挡下了那雷霆万钧的霹雳一击。
而那个白发女人身边的,分明就是和那个夜市上遇到的女人长得一样的,苏随心的儿子,苏冥雨。
再后来,外面的世界也开始沸腾起来,因为在大地女娲神庙附近的地方,涌出了强烈的魔气,这让整个人间修仙界都出现一片恐慌,因为魔族和神族一样,只是在人间神话传说里才会出现的强大无比的种族,要是真的有魔族出现在了人间,那将会引发巨大的动荡。大量的人间修士前来女娲神庙参拜,对着女娲娘娘的神像祈祷,期待神明的庇佑,希望他们供奉的神可以走下神坛,保护他们不受到魔族的侵害。
我当然想要那么做——如果我有那个能力的话,我终于忍不住直接去找苏随心,对他说人们需要神明的力量,可是我到现在都没办法和女娲娘娘沟通,这到底是为什么?
苏随心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我觉得背后发冷,然后我听到他说,女娲的力量?那种力量算什么,靠一个女神的力量还想守护人间?
我彻底呆住了,这样的话怎么会从世代侍奉女娲的大祭司嘴里说出来?
……后来我才知道,他敢于这么说实在是因为我知道的太少了,他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一个囚禁神,利用督元者的人早已犯下十恶不赦的罪孽,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的人会比正常人更加疯狂,他们急于证明命运握在自己的手里——尽管事实上,那是他们绝对不可能控制的了。
浅眠还是在我的身边,他还是那样的沉默寡言,但是我能感觉到自从和那个白发的女人碰面之后他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他对我说,大地女娲神庙真的已经成为了一个极度不安全的地方,你真的还要继续呆下去吗?
我说当然会。
那个时候的我那样的害怕,但是还是那样的坚决,只是后来,所有的坚决化成尘土,所有的坚持变成了笑话。
林落枫,喻明纱和阿修三个人重新来到女娲神庙的时候,是一个太阳正盛的晴天,光芒沐浴在那个叫做喻明纱女孩的身上,把她染成了金色,庄严美好的像是一个真正的女神。
苏随心和很多祭司一起出现,和那三个人站在对立面,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大地女娲神庙?
林落枫笑的带着邪气,一把血红色的剑直指苏随心面门,为人父母见到女儿就是这么欢迎的吗?哦不,应该说身为祭司,见到自己侍奉的神祗就是这么迎接的?
我当时躲在人群的后面,没有谁发现我,浅眠在我不远处暗中保护,将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呵呵……没想到冥雨他居然……放过了你们。”
“孪生双子,同根同命,苏冥雨他敢杀明纱自己也得死。”林落枫嚣张的声音放得很大,上前一步,“而且利用督元者也真是挺愚蠢的一步棋,苏随心,我的父亲背叛你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因为你实在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你以为你叫随心还真的就能随心所欲了?”
“林一叶的儿子?”
他们的话我开始听的不是很懂,直到林落枫的一段话让我觉得有些五雷轰顶。
“你为了自己把持神庙权势,把真正的女娲转世圣女明纱,自己的女儿从出生开始冰封了十几年,另外一个双生子的儿子当做杀人兵器,我的父亲把明纱偷了出来解开了她身上的封印,然后和刚刚出生的我一起带走叛逃……因为明纱的封印被解开,你知道已经瞒不住那些占卜师很快就会知道圣女已经降世的事实,所以找了一个命格和明纱接近的人类女孩儿顶替她的圣女位置,一直活在你的掌控之下当你的傀儡和花瓶,你的算盘打的可真好,现在在那座神庙里的圣女,根本就是个普通人,所以这么多年也没办法和神明沟通,魔族来到人间也根本作不出任何反应,我有一句话说错了吗?”
“……”
那个叫做喻明纱的少女意味深长的看着苏随心的脸,双手上多了一层朦胧的银光,看起来神圣而朦胧,她对苏随心说,你现在承认你的罪过还来得及。
我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后面他们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到了,我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跌跌撞撞的跑回神庙,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滴答答的掉落下来,我感觉到自己的心好像彻底空了,什么都不剩下,包括活下去的勇气和意义。
自述·浅眠·悔不当初梦成真
我是浅眠,是圣女的影卫。
当堕天河魔皇把恒冥镇芒剑举过头顶,天上紫色的雷电像是漩涡一样旋转起来,紫色和墨绿的光像是两道巨龙在我身边交错,墨泉和饮雪交错出来的刀光风暴越来越狭小,我就知道我快要死了,督元者的力量确实无可超越,但是我的心中却没有太难过的感觉,紫色的电光和银色的刀光逐渐都在眼前迷糊,好像望川天穹和自己都在远去,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笑脸在眼前浮现。
我好像可以再见到她了。
只是我当时没有死,堕天河在最后收起了自己的长剑,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即使是这样,雷毒还是像是雨水一样把我彻底浇透,早已没有活下去的可能,只能拖一刻算一刻。我没有再去见任何人,就当浅眠刚才已经死在堕天河的剑下,我的身体一点一点变成墨绿色,努力调动灵力压抑那股凶暴的雷毒也没用,只是稍微让它蔓延侵蚀的速度减缓,来自幽冥引路的冥蜂在我的眼前飞来飞去,我苦笑着用墨泉饮雪驱赶它们,望着远处血色的霞光,感觉到身体也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去挑战督元者并非是一时兴起——圣女殿下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如果自己生命的意义都已经消失了,那么我还活着做什么?自然是向那个带走她生命和希望的人报复。
飘絮并不是真正的圣女殿下,女神转世,可是那又如何,她只是一个被苏随心利用了可怜傀儡,本身也是一个受害了十几年的人,可是为什么造成的后果却要一个受害者来承担?为什么罪魁祸首苏随心还是能够把握舆论?为什么到最后反而全部成了她冒充神明,十恶不赦?
所有的悲剧都源于三十多年前,有一对双胞胎在大祭司苏随心家中诞生,姐姐苏冥沙是女娲转世的圣女传人,弟弟是尚未觉醒但是天赋已经非常惊人的督元者,命运相连的两姐弟将面对不同的人生道路,但是孪生姐弟的牵绊却无法被直接切断,苏冥沙因为苏随心害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动摇而被冰封,苏冥雨则因为强悍无比的天赋而被家族培养为杀人兵器,两人从此分离十六年,直到十六年后,苏冥雨身为督元者的本能开始觉醒,苏随心见识到了凡人无法理解的力量,他开始为这种力量兴奋的不能自已,但是这种力量对于苏冥雨来说也是致命的。苏随心能不在乎苏冥雨的性命,但是不能不在乎他可以逆天改命的力量,所以为了保住苏冥雨,冰封成了暂时唯一的办法。
林一叶是苏随心曾经最忠心的手下,但是在这一次背叛了他的祭司苏随心,破开了苏冥沙身上的封印后带着苏冥沙和自己的儿子远走高飞,十八年后,这个女孩成了苏随心最大的威胁。
这些事情都是林落枫揭出来的,那天他手中抓着血一叶站在苏随心面前,年轻的脸上全是轻蔑嚣张的笑容,他说苏随心,你相信报应吗?你敢囚禁神,你就不要指望能够逃脱神的惩罚。
林落枫其实也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他的父亲林一叶是荒古界的叛徒,真宗白魔族,因为开罪了荒古的皇帝逃到人间苟且偷生,后来剩下了人魔混血的林落枫,当林落枫身体里的魔性开始觉醒的时候就是他力量爆炸式成长的时候。
他站在太阳下,说出了喻明纱的身世,自己的身世,苏冥雨的秘密,还有……飘絮的身世。
飘絮其实是一个大巫祝的独生女,天生有着强大的灵力,十几年前被苏随心选作代替苏冥沙成为圣女的傀儡,从小灌输意识控制,好让她成为自己掌握人间修仙势力的一颗棋子,对于那种将权势地位看的高过一切的人,这些都实在不算什么,但是飘絮被毁掉的,是一辈子和全部的名誉。
我拦住失魂落魄的飘絮,说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我都会永远在你身边保护你,永远是你一个人的影子卫士,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里,现在你没有责任了,就算离开也没有任何压力。
飘絮哽咽着说不出来话,我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握着墨泉饮雪的手攥的更紧了,我想,无论如何,都要为她做点什么。
暂时把飘絮安顿在神女山附近城镇的一家客栈里后,我回到了大地女娲神庙,我是趁乱带着飘絮离开的,不知道喻明纱和林落枫和那个阿修到底把女娲神庙搞成什么样子了。可是等我回到那里的时候,神庙已经变成了一片燃烧着的火海,没有人从里面跑出来——大约能跑的都跑了,我呆住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喻明纱或者林落枫干的,喻明纱自己就是女娲转世,总不会毁掉自己的塑像,但是……这火难道是苏随心点的?
周围的灵素震荡的很厉害,没有人告诉我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我只好回到客栈去找飘絮……让我浑身冷汗都出来的是,飘絮竟然不见了!我找遍城镇也找不到她,后来我好像想明白过什么似的跑回已经烧成废墟的女娲神殿,在神殿前看到了胸前开了一个血洞,奄奄一息的飘絮。
我抱着浑身是血的她问到底是谁干的,她睁着的眼睛分外明亮,说自己是想要和我离开,再也不也过问这些事,但是还是忍不住再回来看一眼,看一眼这个她住了很久的地方,但是没想到来的时候这里已经烧成了一片,本来想要离开,可是突然一个白色头发的女人出现了,对着火海看了一眼,然后随手一招对自己发出一道剑气,完全无法抵抗,胸口上立刻多了一个血洞。
飘絮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把一块白色的丝绢塞给了我,说,这是女娲娘娘唯一赐给我的东西……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是觉得……是一张……不完整的地图……请你……找到那个真正的女娲转世……我……
然后她就死了,死在我的双手之间,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原来这么冷,这么空,就像是周围的一切都在迅速被抽离,只剩下了自己和手中渐渐冰冷的尸体。
我知道她说的那个白发女人到底是谁,那是荒古界的皇,堕天河,我曾经亲眼见识过她的可怕,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又来到大地女娲神庙附近,或许是来找那个叫做苏冥雨的人?那么现在苏冥雨又会在哪里?我可不认为他会和凡人一样在区区火海里烧死,堕天河杀掉飘絮大概是只是一个随手的行为,但是想到这里我都忍不住全身颤抖,就算是魔皇,也不能这样轻易的把她从我的眼前带走。
不管是谁都不行。
安安静静把飘絮埋葬之后,我带着白色的丝绢踏上了寻找林落枫一行的道路,因为这是飘絮的遗愿,她交给我的白色丝绢我还要去找到喻明纱解读。
再次见到林落枫和喻明纱一行人的时候是不久之后的事情,喻明纱身为女神的力量开始慢慢苏醒,上古女神的力量果然不是凡人可比,而林落枫更是依靠半魔的优势飞速提升。
林落枫皱着眉毛看我,“……我们好像见过,你……不是那什么……”
“我叫浅眠。”
后来我才知道,喻明纱身上真的有另外一半白色的丝绢,重叠起来对着光看就是一张完整的地图,这张地图在很多年前不知道为什么被分成两半,一半在女娲神像之上,另外一半被林落枫的父亲林一叶盗出带走。借着喻明纱的女娲血统,解读出的地图竟然是古神遗址的存在,还记录着无上圣地的传说。
林落枫和喻明纱在前往神迹之前对我说,你知不知道,现在的红尘和天宫都面临着一场浩劫。
这是一段有趣的感情,魔族的皇帝因为诛杀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族少年前往人间,残暴酷虐的帝王被单纯的同类吸引,结果最后他们居然走到了一起,听起来是个不错的结果,但是这个结果对天宫红尘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两个督元者意味着可以相对安全没有太多成本的打开上界圣树结界,直接开战本来要十万年间隔的神魔圣战,而堕天河加上最强混沌督元者苏冥雨,简直是可以横扫五界的实力。
一旦上界圣树结界被打开,堕天河和苏冥雨直接绞杀神界先锋,魔族军队紧跟而上占领天宫,血洗神界,只是很短时间内的事情,根本没人能阻止他们疯狂的行径,后果不能想象,所以我们必须要去阻止。
我听到这里,直直的看着林落枫,问道,你也是魔族,为什么你要来协助红尘和天宫?
林落枫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回答,我生长的地方是红尘,所爱的人守护的也是红尘,至于血统,那是什么,到底谁关心呢,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想要的时候,需要保护珍惜的是什么。
是啊,你比我强,想要做什么,都能尽力去做到。而我到头来唯一想要保护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第一章 银月相对云燃火
飞银旋月瀑并不是一个瀑布的名字,而是葬华星宫镜宫的别名。
所谓的镜宫,自然是有很多的镜子,无数透明影射的镜子遍布这座华丽高大的宫殿,一闪一闪,黄金的构架,蔷薇花藤相互缠绕,镶嵌的玛瑙水晶,极尽奢靡,那些透明宝石似乎也是一些小型镜子,映照着绚烂华丽的光。
望川天穹来这里的机会不多,但是一旦来到这里必然就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比如几千年前,测算出最近一次荒古临世的时间前往人间,便是在飞银旋月瀑中完成的。
简而言之,这座宫殿中的镜子,蕴含某种特殊的能力。
望川天穹帝王正装的礼服十分繁琐,但是她并不厌恶这种繁琐,因为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再复杂华丽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像是长在身上那样妥帖自然,不会造成任何的行动不便,望川天穹来到飞银旋月瀑的时候没有带上任何随从,连沉夜问休都没有,一推开巨大的雕花桃木包芯大门,无数面镜子反射着来自宫殿外的天光,顿时将里面映照成银灿灿的一片,格外亮堂。
望川天穹没有停留的径直走到镜宫的最深处,那里一字排开了十二面装潢格外华美奢侈的镜子,镜面填在一架巨大的十二分隔的白金色屏风里,上面星星点点的宝石像是满天星辰的清辉,十二面镜子不断旋转着,轻盈的像是风,在望川天穹轻轻一抬手之后,那些镜子全部停了下来。一面一面的展开正面,此时它们都还像是普通的镜子。
望川天穹对着屏风伸出了手。掌心漂浮着一层深紫色的光,带着隐隐的电流,那些镜子突然就像是受到召唤似的,上面原来映着十二个望川天穹身影的画面消失了,变成了纸一样的纯白色。然后纯白色又开始渐渐凋零,黑色的镜面显露出来。
望川天穹走到了第一面镜子前,手指轻轻点在了上面,镜子上的黑色飞速消失,一些色彩涌现出来,像是五颜六色的小虫子到处乱爬,然后扭动着身躯汇集在一起,变成了一副完整的画面。
第一面镜子上最终的画面。是一个穿着格外华丽的女人站在云端,远远的看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她的头发长到腰部,被风吹起来茂盛的像是黑色的海藻,身边的浮云则像是白色繁复的长裙,她背对着站在镜子面前的人,身体轻飘飘的好像下一个瞬间就会消散成一缕青烟,望川天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画面里的人。嘴角弯起一丝讽刺的笑,然后大步走到了第二面镜子前。
第二面镜子的画面里没有任何人,只是一大片深深浅浅红色的云霞。看起来光华万千,美不胜收,就像是天空点燃了火焰,熊熊燃烧。
“……”
这一次望川天穹的眉毛微微蹙起,她短时间内并没有看出这幅画面里不具体的意向到底指代着什么,但是她没有作过多的停留。而是迅速走到下一面镜子前,这已经是第三面镜子了。
第三面镜子上又出现了人物,而且不止一个,但是全部都是背影,一高一矮的男孩背对着望川天穹,天上濛濛的下着细雨,高个子的男孩把自己身上青灰色的斗篷解下来盖在矮些的人身上,看不清他们的神态表情,只能看到他们身边的雨丝和脚下齐膝盖深的杂草。
第四面镜子,望川天穹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一下。
“……又是你……?”
望川天穹看着第四面镜子里渐渐清晰的血色人影,脸上像是冰霜蔓延一般飞速的笼罩起一股肃杀之气,这股杀气实在是太强了,不远处出来什么东西破碎掉落的声音——那是镜宫中硬生生被望川天穹突然升腾而起的杀气而直接崩碎的镜子。
望川天穹丝毫不介意造成的破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镜宫,而那十二扇镜子上的画面又全部消失,开始像是望川天穹才来的时候那样自顾自的旋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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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娲?”
袁深雨把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飞银旋月瀑,也就是镜宫里的十二幻镜有卜问的作用,可以作为推测未来的线索。”望川天穹淡淡说道,“七千年前我曾经用这个推算过关于圣树结界开启这件事,当时我看到一幅这样的画,一个没有五官的面孔被分成一半黑一半白,后面是腾腾的火红色和一些星星点点各色的光点,那个时候我没有参透那幅画到底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明白,那张黑白对半的脸是指你和喻明纱,一模一样的面孔,但是分作黑白两色,火红色其实是血和林落枫的血一叶,那些碎裂的光点是化成粉末的十彩琉璃光。”
说这些话的时候望川天穹的表情已经很平静,而袁深雨却好像被刺痛了一下,毕竟听着描述自己前生的死亡总觉得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那这一次……”
“第一幅画面是女娲,那副装扮我认得出来,背后的景象是天宫,也就是说我们的老朋友,你前世的姐姐,说不定很快又要见面了。”
“……”袁深雨有些哭笑不得。
“她解除天宫的危机有功,所以从人间被召了回去,不用再受轮回之苦,本来她是要被投入幽冥深处永远镇压囚禁的,因为她自杀将导致苏冥雨的死,但是林落枫为她承担了这份罪过,抢在苏冥雨受到喻明纱的影响死之前直接一剑杀死了他,这样弑杀督元者的罪孽就变成了林落枫的。”望川天穹继续说道,好像只有和袁深雨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话才格外多些,丝毫没有不耐烦的将林落枫和喻明纱其中的联系说了一遍,“第四幅图则是林落枫,他的脸沉浸在血污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死去了多年的恶灵,血一叶把他周围都映成了一片红色。”
“林落枫……”想到前些天和楚离涯猜测出来的结果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也一白,“怎么是他?”
“他是个愚蠢的人。”望川天穹不屑的哼了一声。
“……那第二和第三幅画是什么?”
“第二幅图看不出具体到底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红色的云和火烧的通红,第三幅图是一高一矮的两个男孩走在草地里,高点的那个摘下身上的衣服盖在那个矮的身上。”
“……”袁深雨想了想,一时间也觉得好像和女娲喻明纱以及林落枫联系不上什么关系,但是既然有多年前的教训,还是不敢轻视幻镜预测的未来,既然喻明纱和林落枫出现在了对未来的预测里,那苏冥雨说的老朋友多半就是这两位没得跑了,但是女娲喻明纱还好理解些,林落枫算是怎么回事?自己之前和楚离涯沉夜问休在幽冥已经见过那个人了,他一直被镇压在圣树之根下,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自己又不会再去一趟幽冥,是怎么再在未来遇到他呢?
上次去见楚离涯的时候袁深雨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尤其是知道火琉璃的作用是储存意识之后,心中隐隐的有着一个猜想,但是却偏偏的藏匿于重重顾虑之下说不出来……如果结合这次望川天穹在镜宫看到的画面来看……、女娲……火……一高一矮的男孩……林落枫……
他们之间的联系……
“我在想……”袁深雨犹豫了一下终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苏冥雨在我的体内还存留着一些意识,前些天他好像对我说过,老朋友要回来了,如果陛下你看到的是真的,那这个有威胁的老朋友只能是林落枫——我觉得不会是指喻明纱,但是他还提醒我注意楚离涯,哦就是火琉璃,所以……我……”
“苏冥雨和你的沟通?”望川天穹的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他要你提防火琉璃?”
“不,我的意思是他在提醒我楚离涯身上有什么东西,那件东西我觉得是……喻明纱的意识。”
“……”
“楚离涯对我说,身为火琉璃的作用是储存意识,所以在人间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见到我就觉得非常熟悉,也做过无数关于苏冥雨的梦,因为当年她一直挂在苏冥雨的脖子上,接受苏冥雨强大精神力的影响,这样苏冥雨部分的记忆就像影像碎片一样储存在了她的脑海里,但是后来,她居然又看到了关于喻明纱的幻象,这只能理解为……当年喻明纱和苏冥雨上双生子心灵相通,部分意识都是相连的,火琉璃在记录苏冥雨的回忆的时候,部分也录入了喻明纱的记忆,只是不明显,随着楚离涯身为圣物的力量觉醒的越完整,想起来的自然越多……第二幅画燃烧的云海……其实是指火琉璃吗?”
望川天穹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的意思是火琉璃身上保留了部分喻明纱的记忆,所以可能被那位女神的记忆所引导?”
“这倒不至于,毕竟还有苏冥雨占了大多数,但是很多事情,我们导师可以利用这段记忆了。”
第二章 神女有情泪沾襟
天宫璇玑殿
“女娲殿下,您为什么一直闭着眼睛呢?自从几千年前您重新回到天宫,您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睛了。”
“因为无论是天宫还是红尘让人悲伤的事情都太多了,可是还是没有办法去阻止,所以只好欺骗自己一样的闭上眼睛不去看,这样就好像没有发生了过了。”
“怎么会没有发生过呢,就算殿下不去看不去想,发生,就是发生了……”
白衣女神缓缓抚摸着怀中小女孩的头发,满脸哀伤的微笑,她的脸光洁白皙如同婴儿,但是她的眼睛是紧紧闭着的,纤长的睫毛细细颤动,就像是蝴蝶的触须。而小女娃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袄子,花团锦簇的刺绣华丽耀眼的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璇玑殿的一切都是洁白如雪的颜色,陈设华丽但是没有任何鲜亮的颜色,就像是粉妆玉砌的冰雪世界,而女神则是冰雪中一尊惟妙惟肖的人像。
“说起来为什么绯月会有空到我这里来?绯逸最近怎么样了?”
“哥哥他自从拿到那把枪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整天沉默着不说话,除了练枪法还是练枪法,没日没夜,偶尔不练武了就坐到云端上去对着圣树结界的方向那边看,我觉得他都快要疯魔了。”绯月气鼓鼓的说道,“他现在也不乐意陪我玩了,妹妹都不如练武重要。”
女娲只是笑,“绯月听话,你的哥哥要做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他不能再陪你玩是因为玉帝陛下看重他,他现在已经是天宫第一的武将。继承了日月长离枪。”
嘴上这么说,女娲的神色却隐隐带着忧虑,日月长离枪是一位出身天宫的火水督元者铸造的神兵,在五大圣武中历史堪称最长,比望川天穹的恒冥镇芒剑还要长。这么多年来天宫也不是没有再出过水火督元者,但是他们一般还不到可以舞起日月长离的时候就与世长辞了——即使是神族都没办法躲避督元者短寿的命运,绯逸不是督元者,但是现在让他拿起日月长离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是……督元者的东西真的是神可以使用的吗,女娲苦涩的一笑,觉得能在自己的脑海里描摹出一个苦心奋发努力的年轻武将神祗的形象,但是更遥远些的画面却是那个持剑迎风而立的魔女,还有她身边手中拄着一把白色长杖的少年。
那才是督元者真正的力量。
而且……他居然又回来了啊……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还是从地狱的最深处爬回来了……我到底该用怎样的方式来迎接你呢?
她回到天宫已经七千年了,远古时代,女娲因为怜悯人类留在了人间成为大地之母庇护红尘,历经无数次轮回劫难和守护,终于在七千年前被召回天宫,完结了一段宿命轮回,只是保留了一世的记忆,很长一段时间内女娲甚至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喻明纱。还是女娲神祗。
“落枫……我其实真的很想念你……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过去的样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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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决定这么做?”林落枫抓着血一叶的手指钻进发白,“……你相信。我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方法!一定不要……一定……”
“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浅眠也做不到的事情,”喻明纱闭着眼睛摇头,“听我说,而且你忘记了望川天穹和苏冥雨都是督元者,如果不同为督元者。杀死圣树之子会遭到最恶毒的报应,永远镇压于圣树之下,我们没办法杀死他们,就算杀死他们也会遭受强烈无比的反噬和报复……落枫,你是半魔半人,对圣树来说跨越种族的混血本身就是一种罪过,就算你有办法……后果也是不敢想象的,但是我是神祗转生……去做这件事情说不定……”
“小时候我就说过了,奶奶死的时候我们一起逃亡我也说过,后来帮你寻找身世,有点是不会变化的,那就是我会保护你,永远保护你!”林落枫赤红着眼睛说道,“我不管什么人魔混血和督元者,我想要做的事情必须做到,不管挡在我前面的是谁!”
有一种人生来就是要燃烧自己的生命给人看的,他们就像是一朵烟花,只为了一个盛开的目标获得刹那的辉煌,然后粉身碎骨化成灰烬,但是尽管如此也从来不会后悔。
林落枫身上深红的长袍猎猎飞舞,自从去往女娲留下的地图神之遗迹之后,他白魔族的顶级血统被开发了出来,和人族的血统混合而形成了一个比原本血统更加强悍的罕见变异种,他现在的实力完全超越了人类的极限,甚至对比荒古界历史上的一些魔皇也不遑多让,但是面对堕天河显然还是不行,她不但是魔皇,还是雷毒风督元者!
血一叶这把剑的名字其实是为了纪念自己的父亲,林一叶,那个男人自认为是个懦弱的人,可是他在苏随心操纵着黑暗阴霾的时候埋下了一颗光明的种子,喻明纱和林落枫,注定在十几年后会挽救即将陷入修罗场的天宫红尘,即使会付出无比沉重的代价。
林落枫想过后果,但是现实这种东西往往不容许人考虑太久,望川天穹和苏冥雨已经打通了下界的圣树结界,桫椤林和红尘已经陷入巨大的纷争,喻明纱身为女娲真正的转世反而没有对大地女娲神庙势力的真正权利掌控——而神庙则是当时红尘修仙的领袖,上界圣树结界尚未想到万全之策打破,但是两大督元者在一起,研究出方式只是早晚的事情,有了望川天穹的十彩琉璃光帮助的苏冥雨似乎也有打破督元者短寿诅咒的迹象,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活着,指望他因为督元者特殊的体质突然暴毙似乎也不太切合实际。
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优势,喻明纱告诉林落枫,苏冥雨和她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心意相通,他们的身体有着微妙的联系,而精神也是如此,本来精神的方面并不是很明显,但是因为苏冥雨身上似乎带着一个什么东西,那件东西可以储存转化人的意识,换而言之像是某种灵魂通道,喻明纱和苏冥雨之间本来不怎么明显的精神联系因为那件东西反而变得清晰起来,喻明纱甚至可以窥视到苏冥雨内心世界。
当然这个时候两人都不知道那件东西叫做十彩琉璃光中的火琉璃,在苏冥雨身死的时候和其他琉璃一起坠入人间,吸收了七千年的天地精华,终于化成了一个女孩的形态,那个女孩的名字叫做,楚离涯。
所以多年之后楚离涯看到苏冥雨难以言状的熟悉,还模模糊糊对神魔之事完全不知所以的时候就常常梦到那个叫做苏冥雨的混沌督元者,去往荒古界恢复圣物身份之后记忆也恢复的越来越多,后来连喻明纱的那一份也一并回忆了起来,如果只是这样最多楚离涯最多就再做几场关于喻明纱的梦,但是身为能力就是通灵意识的火琉璃,之前一直作为喻明纱和苏冥雨精神联系的通道,甚至将喻明纱的灵识也备份了下来,苏冥雨已死,转世的袁深雨联系已经被切断。
这样,楚离涯身上的灵识还剩下了一条尚在连通——也就是当年的喻明纱,如今的女娲女神。
或许连望川天穹都没有想到,神界天宫有一个人知道荒古界的一举一动,因为楚离涯眼中所看见的,也是女娲眼中所见到的,七千年前的伤痕鲜血历历在目,女娲也不知道七千年后这一次的浩劫到底会波及多少,又有多少人要牺牲,燃烧自己的生命在黑色的天空里。
“苏冥雨……袁深雨……前世我们是心意相通的双生子……”女娲轻声说道,“或许前世真的是我对不住你,但是我从来没有觉得我做错了……这一次你又回来了,如果你真的要再走一遍七千年前为虎作伥的事情,我也会毫不犹豫让你再死一次……”
落枫……如果你真的也回来了……
女娲觉得心中一阵一阵的发苦,即使林落枫和袁深雨一起回来了,袁深雨可以重新来过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明明他的过错和罪恶比林落枫大的多,但是最后千年不能解脱的是林落枫而不是当年差点打通圣树结界的苏冥雨,就是这么不公平,但是最后英雄和罪人一起归于尘土,连名字都被所有人遗忘,红尘里已经没有人再记得那个十恶不赦顶级督元者的名字,正如他们已经忘记了曾经付出惨痛代价救了那么多的英雄。
可是……
如果真的还能够再见到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不管还记不记得我……我也是愿意的啊……
一直紧闭着的眼睛突然渗出冰冰冷冷的泪水,划过白皙的脸颊,顺着下巴滴入了衣襟。
第三章 血雨纷纷金樱林
穆非城把手边上的剑缓缓拿起来,犹豫了半天,又放了回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强烈的想要练剑的冲动,他在人间修仙的时候喜欢的兵器是短刀和弓弩,射箭最为精准,因为在木村的时候当惯了猎户,后来和灵陵行走天下的时候也没少自己再次抄起弓箭打猎,剑这种武器他所熟悉的人只有两个人那就是楚离涯和陈夜修,而且这把剑和楚离涯用的还不一样,楚离涯用的是巨大沉重的重剑,而自己在樱花白光殿的兵刃库看中的却是一把纤长的赤红色长剑。
“这把剑叫血雨。”蒲牢就像一个幽灵似的随时随地可以出现在他的身后,“是古代一位妖王留下来的兵器,传说他用这把戾气极重的剑斩杀了桫椤林里肆虐的九头巨蛇邪妖,九只脑袋被这把剑一一砍下,鲜血溅落的像是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本来银白色的剑身被硬生生渲染成了鲜红。”
“……听起来挺瘆人的。”穆非城嘟囔了一句,然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努力不去看那把血灵缠绕的血雨,“其实……我不会用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到这把剑就不由自主的想要把它拿起来挥一挥……”
“……”蒲牢神情复杂的看了血雨一眼,“这既然不是你的意识,只能是寄宿在你体内那个灵体的意识,看的出来他大约是个剑客吧。”
“是么,这种东西还能影响啊,”穆非城摇摇头表示无奈。“我在人间的时候也修过仙,派里很多人都用剑,但是我一直用自己习惯用的弓箭和弩枪。”
“记住以后远离剑这种兵器,”蒲牢叮嘱了一句。“受到意识影响越到越要模仿他的动作,你必须要扭过他的念头。”
但是蒲牢也只能说说而已,几天后他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穆非城右手持着血雨在樱花白光殿外的金樱林里迎风而起,周围一圈红色的光环像是血雾笼罩,双眼里的精光闪过像是两轮小小的红色月亮,蒲牢呆呆的望着远处的穆非城。他的剑法古老而刚劲,并不算太华丽但是格外的凌厉锋锐,仿佛能把风给切割开来,身边金粉色的樱花花瓣纷纷飘落,像是在下一场金色的大雪。
“……”
但是这一次蒲牢没有立刻上前去惊醒穆非城,而是隐匿了身形悄悄走进,看到舞过了完整一套剑法的穆非城停了下来,右手缓缓从剑身上抚过,眼睛里带着一种不知名的迷醉,还有一股像是透着刀锋的嚣张意味。但是他的表情缺很迷茫,如同睡梦中不自觉行动的人,整个人看起来又傲慢又好笑,血雨在他的手上发出金红刺眼熔岩燃烧的色彩,不知道在他的潜意识里是不是想要再用这把剑制造一场更磅礴的血雨呢?
但是还没有等蒲牢想的更多,穆非城便眯着眼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一震长剑直挺挺的刺了过来,伴随着被气刃割裂的樱花花瓣和刺耳摩擦空气的声音,蒲牢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干脆不闪不避双手齐出,一道纯正的银白色出现在他的面前,和拿到血腥的红色正好撞上,一红一白的光芒相互吞噬冲撞,最后轰然炸开,蒲牢穆非城同时后退几步,金色的樱花花瓣震落的满地都是,蒲牢脸色尚未变化。而穆非城的嘴角却渗出一缕血丝。
啧,蒲牢听到穆非城一声好像不耐烦的咂嘴声,然后他格外嚣张邪魅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迷蒙,最后恢复了清亮。
果然是这样……虽然穆非城体内寄宿了一个怀着原罪的东西,但是他此时本身的**修为只有自己的底子。尽管那来自古代的剑法极其可怕锋锐,但是还是比不过实打实自己修炼了千年多的蒲牢。
现在自己还能制得住他,可是不久之后呢?蒲牢在心中这么问自己,然后忍不住的叹气。
当时桫椤林的人把奄奄一息的穆非城送到自己这里,就是想要救他一命,但是现在居然酿成这么一个结果,如果真的要放出了不得了的东西,自己怎么向古代的妖王交代,难道桫椤林真的难以逃过这次浩劫吗?
“哎呀……疼!”血雨从穆非城的手中铿锵一声掉到了地上,鲜红的剑身在那些柔软的金色樱花花瓣的映衬下格外显眼,“我去……怎么回事!”穆非城吐出嘴里的一口血惊讶的望向蒲牢,看到对方沉沉的望着自己,再看一遍地上的血雨剑,就算脑子不怎么灵光,联系这几天的情况也能猜个大概了,他勉强的笑了一下,“我……刚才……你?”
“我说过千万不要接近剑,尤其是邪性这么重的剑!”
蒲牢很难得的带着感情说话,还是带着这么强烈的感情,如果放在常人身上大约是暴跳如雷的感情,但是蒲牢的感情淡薄匮乏,表现出来的只有拔高的语气,这让穆非城顿时知道了情况不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做梦一样,脚步不听使唤的就……”
“那个杀死了督元者的人是个用剑高手,剑法耍的很漂亮,你这具身体之前根本就不会剑法,但是第一次舞剑都能到那种地步。”蒲牢的语气稍微平复了一点说道,“还有一个坏消息,刚才的那套剑法我似乎有点眼熟……有一点魔族剑法的影子。”
“……魔族?”
“魔族是桫椤林的上界,自古以来就有一定的交流,”蒲牢解释道,“就像天宫对于红尘的意义,如今五界公认的第一剑客就是魔皇堕天河,她的恒冥镇芒剑以及剑法是荒古界很多人的效仿对象——她登位已经有几万年了,所以剑法风格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秘密,所以桫椤林对于这位伟大魔皇的剑法风格有一定的记载,还有一些壁画资料……你刚才的剑法……”
穆非城这下傻眼了,“开玩笑吧,怎么会有魔皇剑法的影子?附在我身体里的是个魔?”
“并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这也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寄宿在你体内的恶灵至少是堕天河登位之后才产生,她之前死去的督元者不予考虑,到底是哪位督元者被杀,哪位凶手?这几万年间五界发生过不少次动荡,最严重的是七千年前那次,红尘和桫椤林之间似乎产生了什么巨大的灾难,导致大量典籍遗址损毁,很多历史也无法再考据,真是一个疯狂的时代。”
一下子听蒲牢说这么多话穆非城真是有些习不习惯,他别扭的扫视了蒲牢的脸一会儿,然后说道,“……其实我不怎么关心他到底是谁,如果他真的很危险,还是尽快处理掉他比较好,现在我能不受自己控制的拿起剑来耍,谁知道将来我会不会不由自主的拿起剑来杀人!如果这具身体我自己都无法控制他了,那不就等于我已经死了吗?”
“可以这么说,但是就连圣物都没能给出具体的解决方案。”
“蒲牢你刚才和他正面打过交道,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就算是恶灵,怀着原罪的鬼,也应该有自己的死穴弱点啊。”
“……”蒲牢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记得他的那双眼睛,嚣张傲慢的不像话,应该是非常骄傲的人,他的剑法非常凌厉但是始终保留着三分余地,说明并不是一个没有脑子只凭着一股狠劲打拼的人,换而言之,一个很不好对付的对手。”
“而且很强吧,”穆非城不好意思的笑笑,“他应该是火雷灵素主打体质,我感觉到自己体内这两种灵素刚才几乎被挥霍一空……我本来就不擅长这两种是一方面,第二他用着没有契合的**都能直接消耗我的灵力……真的……很厉害啊。”
“生前能杀死督元者的人,死后那样久还从地狱里爬回来报复……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强,”蒲牢有些悲哀的说道,“但是他身上的戾气实在是太沉重了,你看他身边坠落的金樱花,全部立刻腐朽变成了黑色,这样一个恶灵,一旦利用你的身体重生……”
“……真的没有办法吗。”
穆非城沉默许久说道,“就算我死也不行?”、“不行,你的身体已经受到侵蚀,如果你的灵魂再脱离这具身体,他的灵魂就会立刻占据**,那样的话只会是成全了他,你必须好好活着,压制他,延缓他觉醒的日子。”
“可是我发现我似乎办不到,他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多,连圣物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根除。”
“……只要没有走到最后一步,还有一点点希望的话,都不能轻易说办不到。嘲风,你要知道,一旦让那个东西觉醒,遭殃的可不止荒古界……”
穆非城茫然的点点头,心里却微微失神,不止桫椤林……?深雨和离涯现在应该还在红尘里吧,他们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大约是不知道自己变成了这样,身体里还寄宿了一个格外可怕的东西。
第四章 执念只争朝夕间
林落枫对自己现在的身体其实并不是很满意。
他能判断出被自己侵蚀的家伙是一个妖族,而是算是妖族的顶级血脉,但是比起他曾经拥有的人魔混血变异体肯定是不能比的,而且他的血一叶和他一起被封在了圣树根部黑陵底层,没有随着自己的怨灵一起浮上来。
林落枫本身大约是要永远被镇压在幽冥深处的,但是楚离涯等人正好前往黑陵深处寻找前往荒古界的方法,所发生冲突之后产生剧烈的能量将黑陵深处的空间破开一条巨大的裂缝——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不算什么,因为圣树盘结的树根就是天然的囚笼,让被镇压在下面的鬼魂永远无法超脱,但是闯入黑陵深处中的人偏偏有袁深雨,苏冥雨的转世,现任的混沌督元者,虽然他的力量没有苏冥雨觉醒的那样完美,但是混沌督元者的体质却是实打实的,激发出的灵力让圣树根部的禁锢竟然在瞬间产生了一丝松懈,而怨气穿透力极重的林落枫一缕冤魂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冲出,脱离了这个囚禁他七千年的地方。
而他穿出地面的地方,正是桫椤林的金樱林,黑陵的正上方居然是妖族的圣地,怨魂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是毕竟无形无质,如果没有依托很容易消散,所以林落枫很快瞄准了离自己最近的猎物宿主,那个人就是身处玄冰棺材身体和意识都尚未恢复的穆非城。
穆非城的体质是纯净的木灵,和火雷为主暴烈的林落枫按理说是很不相容,并不是一具契合度很高的身体。但是当时边上只有两个活物,一个是穆非城一个是蒲牢,蒲牢的体质是明灵素,正好克制冤魂鬼怪一类。而且蒲牢有上千年修为,对于一个刚刚从黑陵脱离出来还没有实体的冤魂来说有着不小的威胁,那么剩下的唯一最近选择就是穆非城。
林落枫成功附着于穆非城身上之后,意识也渐渐的开始觉醒,意识到自己终于脱离到黑陵之后心中五味杂陈,这么多年的阴影足以将一个心底纯洁善良的人逼到残暴发疯。更何况林落枫生前就不是什么善茬,对他来说,解脱并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庞大的开始,七千年前他为了红尘不惜犯下弑杀督元者的大罪,然后灵魂堕入黑陵永世不能翻身,几乎是以一身挽救了天宫和红尘,但是没有任何神祗在他死后被打入黑陵的时候站出来,如今,没有任何一个红尘中人还记得他的存在。
和平年代从来就没有什么英雄。也不需要,丰碑早已蒙尘,鲜血也已经干涸,曾经金戈铁马,流血牺牲早已像是片片枫叶飘落在遥远的世界尽头,再也不被人所看到。而林落枫则是穿越了七千年的孤独幽灵,他所熟识的人和时代都已经成为历史,而他却带着所有的怨恨和愤怒获得新生。
林落枫稍微调动了一下这个被寄宿的家伙的记忆,却发现了一件让他震惊不已的事情,这个身体的养兄弟,那个叫做袁深雨的家伙,竟然长得和七千年前被他杀死在无上圣地的苏冥雨一模一样,难道那个家伙也回来了?但是除了袁深雨,穆非城的记忆好像实在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东西——除了那个叫做陈夜修的人,冥心蝶这种东西林落枫实在是熟悉的很。身为半魔对荒古界的把戏多半知道,所以略略一思索前后的关联便大概猜出了陈夜修的身份,只是陈夜修这个在穆非城的记忆里并没有出现太多次——因为从月窑岭回来之后穆非城就和灵陵一起出走青城四处云游了,所以后面发生的事情根本是一无所知。
有点意思啊,自己找到的这个宿体。林落枫在心底冷笑了一下,周围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还有那个全身散发着明灵素的白衣妖王,蒲牢。
林落枫生前的巅峰实力已经超越了普通魔皇玉帝的级别,手持血一叶的情况甚至可以在苏冥雨手下坚持一段时间,但是如今他已经失去了形体,连绝世的魔兵血一叶也已经坠落在黑陵的缝隙里没有带出,暂时无法和自己的生前相比,但是因为七千年发酵积攒的怨恨,他的潜力甚至要比生前更加可怕!如果和穆非城的身体完全融合,只怕恢复生前,乃至超过生前的实力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林落枫在暗无天日的地底过了几千年,再次回到人间已经物是人非,而且是自己不怎么熟悉的妖界——虽然林落枫活着的时候走过很多地方,连无上圣地这种地方都去过,但是桫椤林还真没怎么涉足,更何况是桫椤林最神秘的金樱林,但是林落枫天资极好耳聪目明,精神力强韧无比,在女娲神迹直接打通血脉开发本能脱胎换骨的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即使是这么多年后他依旧闪亮如初。
即使已经变成了一个脸自己身体都没有的冤魂。
用冤魂来形容林落枫或许还不够准确——大约没有任何一个冤魂像他这样强大,浑身都带着毁灭的气息,穆非城额头上时隐时现的红色枫叶印记正是林落枫的魂源,现在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占领这个身体,一旦融合完成,那么额头上那道血一样的痕迹大约是再也消失不了了。
林落枫一直是一个骄傲的人,虽然他的父亲林一叶是一个十足懦弱的白魔贵族,但是还是为他留下了珍贵的白魔血脉,让他成为了一个罕见的白魔变异体,他用自己的双手和力量保护过想要保护的人,当然,也付出了沉重无比的代价。
林落枫在黑陵里很多年,回想过很多遍自己的一生——一开始的十六年平淡无奇,一直到大地女娲神庙追杀喻明纱的人再度闯入他们的生活才开启了命运的转轮,然后是一路的流浪,逃亡,变强,奇遇,三年后解开了自己的身世,然后是明纱的身世,认清了责任,明白了过去,在女娲神迹更是觉醒了自己的力量,最后为了阻止那两个疯子督元者不惜犯下滔天大罪,喻明纱自尽,自己孤独的在枫叶林深处独自终老。
好像是很壮丽的一生,又好像很扯淡。
他能帮明纱找回身世寻回身份,但是明纱被冰封十几年的时光再也找不回来,两人两小无猜无忧无虑在奶奶身边长大的日子找不回来;他的血统觉醒力量变得强大无比,但是跟明纱阿修一起浪迹天涯无所牵绊的日子再也回不来,力量越强就知道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越多;他能杀死苏冥雨阻止望川天穹开启神魔圣战的计划但是没办法阻止同时喻明纱的死亡……
既成功,又失败,有遗憾,更有后悔。
他甚至想要是能够重新选择一次,自己会不会宁可一直在那个无名的小镇上和明纱一起糊里糊涂的过完一辈子,不要去掺和什么魔族神族督元者的事情,那样的话后面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当年正是女娲神迹的打开才恰好协助了苏冥雨破开下界圣树结界,再通过荒古临世前往荒古界找到望川天穹,望川天穹以十彩琉璃光帮他续命……要是没有自己和明纱这个举动,说不定苏冥雨只能苟延残喘的在人间活个一两年,也就不会有后面差点打开圣树结界的危机。
因果之间的联系就是这么残酷,牵一发而动全身,种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因很可能在很久以后就会成为疯狂生长的可怕藤蔓。
唯一让林落枫欣慰的是自己终于如愿以偿全部承担了杀死苏冥雨的责任,喻明纱并没有一起被投入黑陵,这种地方,她会受不了吧?那么黑,那么冷,而且每一天都会不断重复经历让自己最痛苦的事情。
林落枫在穆非城的记忆里搜寻袁深雨的影子,缄默,乖戾,性格孤僻,看起来和苏冥雨差别还真是大,虽然苏冥雨是个不计后果的疯子,但是他看起来就像是一轮巨大的太阳散发着光和热,笑容温暖如同鲜红色枫叶,但是却同时做着格外残忍的事情。如果袁深雨真的和苏冥雨有着什么微妙的联系,那还真的只能说……时间,太能改变一个人了。
是啊,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自己从那个意气风发嚣张明亮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无所依托的冤魂,苏冥雨凋敝成一个清冷乖戾的小孩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不知道明纱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让林落枫唯一不满的地方就是穆非城的精神力居然不错,这家伙是个愣头青没错,但是愣头青也有愣头青的强悍——正是因为他的思想太过纯粹干净,所以反而反而难以找到漏洞迅速控制,穆非城是个简单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因为简单而强大,所以林落枫想要完全控制他的身体还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事情,但是林落枫也无所谓,因为他是不着急的,七千年都能等,还怕再等等吗?
第五章 陈梦如昔散烟尘
沉夜问休这么多年来第二次回到乱夜世家是在一个雨天。
荒古界的雨天反而没有雷点,那些紫红色的云彩会变成一层铅灰色的阴霾,穿梭其中的闪电隐匿了行踪,只有淅淅沥沥的雨丝从云层间坠落下来,和凡间的雨水倒也没有多大区别。
沉夜问休在人间用过不少名字,比如陈夜修和叶初途,现在总算回归了自己的本名,心中到底还是有些高兴,叶初途那具人形在回到荒古界没多久之后就再也不能用了,望川天穹和袁深雨一起勾画阵法以催发生灵的木琉璃制造出人工的身体让沉夜问休暂时入住,对于一个几千年前就失去身体的人,这并不算什么事,所以沉夜问休也就很自然的接受了这具人造出的身体。
新生的身体按照沉夜问休生前青年时代的魔族身体催生的,袁深雨看了看觉得大约算得上英俊漂亮,乌黑的眼睛和在人间的时候陈夜修的那双很像,只是更加神秘莫测一些。沉夜问休谢过望川天穹的恩情后提出了回家一趟的请求,对于这个鞠躬尽瘁的近臣望川天穹并没有拒绝,便允许了他。
“大家长,我回来啦。”
沉夜问休这一次没有穿着黑色的斗篷将全身遮掩的严严实实,而是只穿着一件简约冗长的黑色长袍,像是一朵从天上飘下来的黑色的云,面庞恢复成数万年前从这个家族中走出去的模样,这一次归来没有任何预兆,只有轻轻的一声呼唤。
大家长是乱夜家族族长。最高领袖的一向敬称,虽然沉夜问休论起年龄来要比乱夜世家现任大家长要高出一倍不止,但是沉夜问休家族毕竟是历史悠久注重秩序的家族,必要的礼数沉夜问休不会仗着自己的年龄长辈分高不理睬的。
但是大家长陈梦如昔一开始是一怔。惊讶于到底是什么人能够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的书房里,这个年轻人虽然很有礼貌的称呼自己为大家长,但是陈梦如昔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
“或许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我叫,沉夜问休。”
听到这个名字,陈梦如昔手中精致的白瓷杯子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一地的碎玻璃片儿。
陈梦如昔今年四万来岁,在两万年前接受乱夜世家,这段时间是荒古界的稳步上升期,而且因为夜之星的顶尖首领正是从他们家族中走出去的,所以乱夜世家的蒸蒸日上也让陈梦如昔压力日益增长,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这个有底蕴的大家族太懂了,就像几万年前的六芒星家族——曾经数一数二白魔世界,荒古贵族,还出了一个数一数二的魔皇……结果至今早已消匿无踪,在新的皇帝即位之后立即被屠杀的鸡犬不留。
陈梦如昔小心翼翼的操持着这个巨大的家族。在整个家族的同辈中他已经是最强大优秀的,他有很高的声望,和葬华星宫的关系处理的也不错,在别人的眼中算是志得意满位高权重,但是陈梦如昔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的结果。
这个刀尖的名字。大约就是夜之星,荒古界最大的秘密特务机构,直属于魔皇麾下,沉夜问休,这个传奇的夜之星首领,顶尖特务就出身于他们的家族,相传他很得到魔皇的宠幸,陈梦如昔和之前的大家长一样,在接手这个家族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名字,按照辈分。沉夜问休大约是陈梦如昔祖爷爷那一辈。
“沉夜……前辈。”陈梦如昔颤声道,他竟然有些丝毫不怀疑,上一次沉夜问休回来还是七千年前,身体全部被黑色斗篷遮盖,根本看不清真实的样子。尽管眼前这个人看起来那么年轻,和传闻中已经超过十万岁的沉夜老前辈很有些差距,但是那种传奇人物的年龄本来就不能用外表衡量的,沉夜问休看到地面上摔碎了的杯子笑着摇摇头,一挥手带起一团黑色的浓雾,将地面上的碎瓷片渣子抹消于无形,“不必紧张,我是从这里走出去的,虽然辈分比你长些,到底是一家人。”
陈梦如昔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在打颤,这么久以来他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高度的巅峰,他的实力,地位,权威,都是毋庸置疑,但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前辈只是站在那里对他笑笑,便是带着一种几乎说不出来压迫味道的威仪,这种威仪让人无法抗拒,只能臣服,这确实是从魔皇身边待了几万年的人才有的气质,如同皇帝的影子,和七千年前的那一次一模一样,即使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是大家长,但是沉夜问休一回来,大家围绕着他,他站在所有人的中央,那个人才是一切的核心和焦点,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大家长才是一个陪衬物。
“沉夜前辈……我去吩咐底下人……”
“不用,我回来不想每次都闹的那样隆重。”沉夜问休走到陈梦如昔面前,身体周围好像被一圈清淡的黑色雾气笼罩着,无风自动的长袍轻微摇摆,“大家长,多年不见了,家中可好?”
“好,一切……都还好。”陈梦如昔紧张的点点头,“承蒙陛下恩泽,乱夜家族在荒古界的地位一直稳固,我们也一直尽心挑选家族中优秀的子弟送入夜之星为陛下效忠,虽然没有一个像您那样得到陛下的信任……”
沉夜问休听了没说别的,只是微笑着摇摇头,然后说道,“上次我单独见了的那个孩子呢,我记得他的名字叫做风火银烁。”
“风火?他……出使任务去了,并不在家中。”
“是么,倒有些可惜了。”沉夜问休也不强求,“他是个好孩子,几千年前我就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股永不服输的劲头,那时候他还小呢,但是却敢直视着我的眼睛。”
沉夜问休这次回来绝对不是和陈梦如昔拉家常的,无论于公于私他都不是这种人,所以他也不从正门等着家人列着队迎候进来,而是直接影分身幻象移步,乱夜家族引以为豪的防备结界如同虚设。
当然如同虚设,因为那些结界法阵运转的原理多半还是当年沉夜问休在乱夜家族中设置的。
“做好最坏的准备。”沉夜问休开门见山,清澈的眼睛里光芒四射,“荒古和天宫的恩怨是世代积累下来的,总会有彻底爆发的周期。”
“前辈?”
“混沌督元者再次降临荒古界,陛下七千年前的心愿,怕是要再度燃起了。”
陈梦如昔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他知道七千年前的事情——来自人间的混沌督元者,葬华星宫上下都在讨论那个少年的强大,以及和堕天河暧昧的关系,他们一度相信陛下会找到真正能配得上自己的伴侣,而这场姻缘的祭品就是圣树结界的开启,天宫诸神血流成河。可惜这个计划随着无上圣地的惊变彻底搁浅,不但如此,连荒古圣物都下落不明,这也成了沉夜问休离开荒古界七千年的起因。
现在随着袁深雨的归来,一切回到起点,或许沉夜问休的本意真的只是帮助望川天穹完成一个再度见到当年苏冥雨的心愿,但是既然混沌督元者已经直接出现在了荒古界,那么到底要不要延续七千年前的计划……?望川天穹的寿命也不是无穷无尽,白魔族的寿命再长也有到尽头的那一天,巅峰期当然也是有限的,在自己的黄金岁月开启必胜的战争作下功业,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会选择的事情,望川天穹想要这么做根本是理所当然。
但是袁深雨不是苏冥雨,如果说如果没有林落枫和喻明纱的阻碍,苏冥雨打开圣树结界尚有余力全身而退,那实力本来就不如苏冥雨,又没有十彩琉璃光护体的情况下,就算有望川天穹的帮助去打开圣树结界……
想到这里沉夜问休在心底叹了口气,或许望川天穹真的是个理智的可怕的人,她对苏冥雨的怀念那样真实,可是她也很清楚的认识到苏冥雨已经死在了多年以前,这个人就算是长得再想、再是他的转世,那也是完全不同的人了。
过去了,就是真的回不来了,一个虚影,或许能够对着怀念,但是不可能真的把他当做原来的本体,望川天穹就是这样一个人,仅有的感情也被理智冲淡的稀薄的可怜,铁流烈火在血管里流淌奔腾。
“可是陛下并没有对外公开……那位督元者的存在。”
“因为现任的混沌督元者实力远远不如他的先代,”沉夜问休苦笑了一下,“就算是同样的督元者,前生今世实力差别也是非常大的,而且这其中还涉及到荒古圣物……总而言之,乱夜世家到时候一切都要听从我的指示,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可能会有无妄之灾。”
“是!”陈梦如昔忙不择跌的答道,“一切听从您的吩咐!”
第六章 黄昏星砂浮生梦
六维星际是葬华星宫最大的古物典藏馆,和镜宫、经纬纵横三宫并称葬华星宫三大学问研究馆。
镜宫的别名叫做飞银旋月瀑,里面有无数面翻转的镜子,其实与其说那是镜子,不如说是古代典籍的固体总录——极其细小古老的文字就镌刻在镜面上,正因为那些文字太细小了,只有通过特殊的灵视才能读取,所以表面反而极其平滑,可以用来当做反射图像的镜子,镜宫最深处的十二面镜子除外,那是可以预知未来的魔鬼之镜,据说如果一路从第一面看到了第十二面还没能得到魔镜准确的提示,那就是世界毁灭的尽头。
六维星际的地位很特别,它可以说很重要,也可以说很不重要,堕天河自从登位以来没少去过镜宫去过经纬纵横,但去六维星际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出来,间隔时间基本都以万年计算,厚厚的大门如果不是有宫女悉心维护大概早就锈蚀蒙尘了。
说的俗点,六维星际的作用类似于,藏宝阁。
荒古界的历史和天宫神界一样悠久,古往今来有无数优秀的前辈,留下的无数珍奇,历代魔族收拢这些宝贝,武器,丹药和其他各种珍贵物品,六维星际的外在造型像是一座高塔,一共十二层,藏物的品级随着塔层的楼层增长,望川天穹最早一次来到六维星际的时候是在六万年前。
去的层数是第十二层,拿出来的东西是,十彩琉璃光——荒古圣物。
其实在当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雷毒风三大灵素都集中在了望川天穹身上,不要说荒古界,连五界的灵素已经出现了失衡,如果不借助圣物。年轻的堕天河魔皇望川天穹其实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而十彩琉璃光其中蕴含来自上古圣树赐予的磅礴灵素,结合督元者身体的运转灵素调和,终于护住荒古界之地的灵素相对流转平衡,至于同样因为风雷毒三大灵素匮乏而出现异样的人间天宫桫椤林,就不在望川天穹的考虑范围内了。
身为史上最强魔皇。在望川天穹逝世之后,至少是有两样东西会被送进六维星际的第十二层——恒冥镇芒剑和过眼云烟杖,作为荒古界的财富代代相传下去,直到下一个有资格拿起他们的人出现。六维星际这种地方只有魔皇和得到魔皇信任许可的人才能够进入,里面规矩极其严格,阵法重重,不可能会有人从里面带走魔皇不想要被带走的东西。
浮生若梦是六维星际的看守者,她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的年龄了,因为她不是一个魔族,而是魔族的幽灵。存在的时间漫长到记不清楚,但是她一直守着这个巨大的宝库,每天独自穿梭其中,检查每一件珍贵物品的完好程度,尽心尽力。
“陛下,您来了……”
浮生若梦飘飘忽忽的来到望川天穹身边。看到表情严厉的皇帝脸上又多了些风霜,觉得六万年那个严肃暴虐的少女好像还近在眼前一样,白魔族的容貌衰老的很缓慢——但是望川天穹本身就不算是美貌的那一类,更何况她身上的威严足以压过任何容貌给人的感官,这么多年孤独的站在巅峰的位置上,当年的少女到底是自豪多一点还是寂寞多一点?
答案是肯定的,望川天穹是天生就要作皇帝的人,威严带来的寂寞或许是有的,但是更多是身为最高位一览众山小习以为常的唯我独尊,孤独的痛苦只是轻微的副作用。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又怎么会畏惧这点影响,帝王的内心从来强大异常,说他们心如铁石毫不为过,片刻的温柔一向随风而去。柔软的感情会融化铁石,但是也会瓦解皇帝的威严。
所以望川天穹也不会容许自己有太多的感情。
“我多久没来这里了……”望川天穹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问浮生若梦,“孤只记得第一次来这里,几乎被六维星际的收藏晃花了眼睛,第一次感觉到了手握权力的快感,十彩琉璃光本来只是存在于长辈们传说中的圣物,真真切切的被孤攥在手里任由孤使用。”
“这是陛下应得到的,因为您的实力与这些匹配。”浮生若梦轻声道,依照她的年纪,魔皇也经历了很多届,她记得之前的那位魔皇,寒江渔火,噬灵魔皇是一个非常温柔的男性皇帝,来到六维星际的次数也不多,浮生若梦觉得守在这里这么多年都没有看到过有如此温柔平和笑容的帝王,拥有这样表情的皇帝的行政应该也是仁慈的吧?他统治下的荒古界或许可以讲铁血精神稍微放下一放?和平年代里,能够让更多的人活得无忧无虑,淡薄宁静。
但是他没过太久就死了,换来了一个满身血戾的年轻少女,银白色的头发下一双炽热燃烧的金黄瞳孔,浮生若梦倒吸一口气不敢和她对视,觉得自己下一个瞬间就会被她的眼神点燃。
浮生若梦没有那么愚蠢,不会询问任何一个新任的皇帝前任的事情,她只是在心中默默的为寒江渔火而可惜,但是又不得不为望川天穹而惊叹,即使只是一个灵体,还是能够感觉到望川天穹身上难以抑制澎湃涌动的狂暴灵素。
这一次,女皇陛下到底要来拿什么呢?
“浮生若梦,”望川天穹完整的叫出了这个名字,“孤需要的东西,是除了十彩琉璃光之外,最强的可以压抑灵力的东西,六维星际之中,有这样的存在吗?”
听完望川天穹的话,浮生若梦几乎想轻轻的叹气。
她果然还是……没有放弃啊。
浮生若梦虽然常年身处六维星际,但是六维星际是什么地方,天地奇珍无一不缺,有“玄水幻”可洞悉天下各处发生的事情,浮生若梦想要了解外面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简单了,自然对当年功败垂成的圣战提前计划心知肚明,而如今袁深雨重新回来的事也大致了解,现在望川天穹来找压抑灵力方法的宝物,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要延长袁深雨的性命——去打开圣树结界。
浮生若梦深深的行了一个礼,“回陛下,有是有的。”
“是什么?”
“黄昏星之砂。”浮生若梦回答,“淇水风魔皇时代收入的六维星际,这是天宫的东西,淇水风魔皇是荒古界历史上伟大的魔皇,因为他带领着荒古的军队和天宫的天兵天将厮杀,鲜血泼满了天宫天门和荒古界的黄沙,那一次的战争我们取得了绝对的优势,差点把天宫的前半部分给烧毁在魔族的火焰和天雷里……只是因为圣树结界到时自动关闭陛下才不得不带兵退回。”
“黄昏……星之砂。”望川天穹轻声把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她不知道这玩意的来历作用也算正常,六维星际里的收藏品那么多,天地间奇珍异宝那么多,望川天穹每天要烦心的其他事情又有那么多,就算多长几个脑袋也不一定全部刻意记下,但是浮生若梦的毕生任务就是看守这座巨大的宝库,自然对立面的东西和功用了然于心,她知道第十二层荒古圣物十彩琉璃光每一颗琉璃的代表用处,也知道第一层随便一把神兵利器的主人和来历,比如望川天穹此时身边的那一把长枪,是月幻魔皇时代流传下来的,它曾经削下过天宫第一神将的头颅,沾染过无数神族的鲜血。
“这本来是天宫最高刑罚的行刑用具,数量稀少极其难得,能够涌上的神族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幸运了,这种东西的原材料相传来自于圣树根部最阴暗的泥土里。”浮生若梦答道,“被撒上黄昏星之砂的神族神力会被彻底封死在元神之内,形同废人,然后困于堕仙台上,因为失去了吸风饮露的能力,被判处这样刑罚的神族都是窒息而死,黄昏星之砂封闭灵力的能力如此之强,甚至连玉帝都不敢触碰这个禁忌的东西。”
“……这样么。”
望川天穹当然不担心这种强度会对袁深雨有什么副作用——她只会担心星之砂的封锁作用不够强,她会动用自己的灵力帮助袁深雨封闭灵力尽量延长寿命,几千年前她就是这么帮助苏冥雨的,但是那个时候有个更好的媒介十彩琉璃光,十大灵素在苏冥雨身上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平衡,让苏冥雨一度以为自己也能像望川天穹那样制造一个奇迹,一直活下去,但是随着十彩琉璃光的破碎,七千年前的成功已经无法复制,只能另辟蹊径。
对神来说可以完全封闭灵力的致命星之砂,对于袁深雨来说大约是可以救命的东西,而且……来自圣树根部的阴暗泥土中?啧,倒是个够阴毒的东西,但是如果是用在督元者身上,只会担心它的效果不够猛烈。
“把那个东西拿出来。”望川天穹表示认可,随手拿起一个摆放在地面上的青铜熏炉玩弄。
第七章 淇水遗风醉前因
淇水风皇朝大约要追溯到五十多万年前。
当时也是魔族的一个繁荣鼎盛期,淇水风魔皇带领着上亿魔族军队在圣树上界结界打开的机会势如破竹的直闯天宫,淇水风魔皇手持风华雪天枪御驾亲征,魔将军身上穿着的黄金铠甲比太阳还要闪耀,一排一排锐利明亮刀剑,巨大的弩弓车床在云端之上推行,而驾驭着风站在天穹上的淇水风魔皇身着尊严光明铠甲,披着深花别年裘,一圈一圈紫色的电光围绕着他的脚步缓缓扩散开来,手中的长枪对着天光举起,眉宇间锐光迸发,仿佛天地都在他的脚下颤抖。
最值得称道的是,淇水风魔皇对抗天宫的时候,天宫是有一名督元者的——青木参天弩就是在那个时代被锻造出来,天宫的督元者是一名金木督元者,金木督元者在督元者中本来就不算是进攻型,虽然实力也是无可争议的强大,但是那位督元者转生的神祗还是避免不了督元者短寿的诅咒——力量越强死的越快,随着灵力不断觉醒,神兵铸造而成,灵素不断集中于他身体,他的身体也开始逐渐崩溃,在神魔圣战的前期,青木参天弩的持有者曾经重创淇水风的军队,但是因为过度的透支和消耗,冲破了压抑灵力保命的封印,所以在战争的前期便怆然陨落——在神界最强的战力金木督元者去世之后,魔族的军队几乎就再也没有遭到什么有效的抵抗——五界的力量总是此消彼长,荒古界的繁盛便意味着天宫处在低谷期,所以这一次天宫的损失极其惨重。金碧辉煌的宫殿遭到洗劫,大量仙神遭到屠戮,最后圣树结界到了期限,淇水风魔皇带领魔族军队撤回荒古界。但是带回的财富资源以及荣誉,也是天宫的鲜血和耻辱。
淇水风魔皇逝世之后荒古界势力逐渐走了下坡路,于是在十万年后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反扑,荒古界遭到了十万年前天宫的命运,就是这样,在刀光剑影和鲜血横流中。神魔之间的积怨越来越沉重深厚,十万年一次,可能势均力敌,可能此消彼长,可能是两败俱伤,但是无论如何却是逃不过的劫难。
望川天穹偶尔会读一些荒古界的历史,看看那些立下伟业的伟大皇帝,看到他们带着魔族耀武扬威的军队和神族的势力厮杀然后满载而归,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满了鲜血,那是魔族的荣耀。留守在荒古界的老人孩子会热泪盈眶的迎接英雄们的归来……望川天穹自信自己的实力以及自己统帅下荒古界的实力,铁血炽热,撕开圣树结界那一边轻云薄雾的天宫应当是很容易的事情吧?想到这里黄金瞳的颜色都阴沉的暗了一下,谁知道里面浸透了多少血腥的意味。
偶尔望川天穹会坐到葬华星宫最高的山峰顶的巨岩上,俯瞰着下方荒古界广大的腹地,脸上的表情很少有波澜。但是心中总有流云一样的心事飘过。
自己已经活了六万多年了,确实也不算年轻了。
童年时代家族的天才剑客,家族嫡子未来的妻子人选之一,少年时代远走妖界杀死自己的威胁者,苦心修炼,铸成恒冥镇芒剑,一剑杀死先代噬灵魔皇登上荒古界顶峰的皇位,满门抄斩自己的家族,巩固自己的铁血统治,新婚之夜砍下了自己新婚夫婿的脑袋。从此血腥的手段和残酷的性格传遍荒古,青年时代,将荒古界的实力一步一步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七千年前,前往人间追杀混沌督元者。拿出荒古界圣物十彩琉璃光为混沌督元者续命,然后准备了在无上圣地开启圣树结界提前开启圣战的计划,结果被女娲转世喻明纱和人魔混血变异体林落枫阻止,苏冥雨身死,圣物破碎。
回想自己的一生,是很少有人能够达到的高度和波澜起伏,望川天穹在想自己到底是否曾经拥有过年少轻狂的岁月,或许年少轻狂这个词实在不适合用在她身上,因为她一辈子都很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并无后悔,也……几乎没有遗憾。
遗憾,什么是遗憾呢?望川天穹想过很多遍,如果当年苏冥雨没有死于林落枫和喻明纱之手,圣树结界被很顺利的打开,自己的夙愿得以完成……但是两名督元者共同存在于世的时间太长,圣树受到影响,那么自己肯定也是……
所以,也就不算遗憾了吧。
抛却最强督元者的闪耀光环,苏冥雨其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人,光从精神强韧来说他甚至不如实力远远比他差的后辈袁深雨,他的家族古老神秘,侍奉神祗,但是却又忍不住渴望神祗的权利去背弃自己的神,他是家族的长剑利刃,但是从来没有感受过家族中人之间温暖的感情,心灵相通的孪生姐姐一出生就分别三十多年,最后又是因为姐姐而死,唯一一个意外就是望川天穹,唯一愿意也有能力帮助他活下去的人,所以他也就毫不犹豫的点燃自己的来回报,即使是两个督元者,打开圣树结界都是非常冒险的一件事,尤其是对苏冥雨来说,望川天穹至少没有灵力失控身体崩溃的风险,而苏冥雨生命的延续完全仰仗十彩琉璃光带来的灵素平衡,一旦在打开结界的过程中不小心破坏了这个平衡,那么一切就会回到最初的困境。
望川天穹和苏冥雨,一个太简单,一个太复杂,在同一个时代以相同的身份出现,是彼此唯一的同类和家乡,但是又注定不可能共存,遗憾或者不悔,悲伤或者欣慰,一切的一切都埋葬在了当年的无上圣地里,如今荒古界的天空依旧电闪雷鸣,紫云雾气,人间已是沧海桑田,几度轮回。
“望川姐,有时候我觉得这个世上好像只有我一个人。”
白色长袍的少年双手缓缓搁在望川天穹的肩膀上缓缓收紧,这实在是一个胆大的动作,因为任何靠近魔皇脖子动作的人基本无一生还,这是一个很有威胁的姿势和位置,但是这次望川天穹倒是没有拔出剑把对方的脑袋砍下来,而是一声不吭的任由他拥抱着自己的肩膀。
“……没事,我还在。”
望川天穹当时对苏冥雨这么说,你不会是一个人,因为这个世上,我还在。
她确实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在不能幻影移动的无上圣地边缘疯狂的奔跑,石头铸造的阶梯一截一截的坍塌,白色的云从身边奔腾而过……轰隆隆的倒塌声让他,血色刺眼的石壁……还有靠在墙壁上的苏冥雨,胸口凝固的血洞,洒的到处都是干涸的血斑斑驳驳……
来晚啦……
望川天穹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之前她一直这么对自己这么说,直到这一天的降临。
“陛下。”
袁深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把她从过去的回忆里拉了出来,陛下?也是,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了……那个私密的称呼也确实也不需要第二个人知道。
“有什么事情吗?”
“我布置追星阵预测天象并且进行了卜问,”袁深雨答道,“……最近可能要出事。”
“嗯?”
“但是地点并不是在荒古界,而是……下潜阴位,”袁深雨的手指轻轻在半空虚无的划了一下,点点星光便从他的指尖漏了出来,他自从来到荒古界之后望川天穹一直帮助他维持身上的灵力封印来换取更长的寿命,所以他能发挥出来的实力微乎其微,尽管如此,他还是个超一流的强者,督元者的力量本来就没办法用常识衡量。
“桫椤林么?”望川天穹对桫椤林还算熟悉,桫椤林是荒古界的下属阴面,那是妖族繁衍生息的地方,和人间相互对应,此消彼长,类似于神魔两界之间的关系,“具体情况是什么?我才去镜宫不久,也得到了一些对未来的预测,而且我们的结论不就是可能有一个人可能要回来?”
“没错,就是那件事。”袁深雨点头,“巨大的火海包围了金色的森林,里面浓烟滚滚,天上惊雷霹雳——星象上预测的是一场灾难,而这场灾难的地点不是在人间不是在天宫也不是在荒古,而是在桫椤林……如果真的和林落枫有关,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和妖界有联系的……”
说实在的,望川天穹从心底上没有太把林落枫多当成一个致命的威胁——就算那个恶鬼从地狱爬回来了,带着近万年的怨恨,应该还不是自己的对手,督元者之外没有对手,望川天穹对这一点很清楚,但是袁深雨又说过苏冥雨遗存的意识似乎对林落枫非常警惕。
“荒古和桫椤林不能直接互通,”望川天穹说道,“六维星际里有一个叫做玄水幻的东西可以洞悉五界动向,但是只能看看不能直接介入,如果只是想知道桫椤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倒是可以拿来用用。”
第八章 因果循环冷蝶轻
这是在……哪里……?
卿珏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像是在空中飞,这种感觉并不陌生,童年时代自己和父亲经常在罗兰高地的悬岩峭壁之间上下翻飞,粗糙的沙砾和风从翅膀上滑过带起阵阵刺痛,周围的雾气黄沙把空气的能见度变得很低,那些干枯死去的树木生长在石头缝里,姿势扭曲古怪僵硬的像是一具一具的木乃伊。
啊……想起来了呢……在嘲风妖王遍体鳞伤回到桫椤林的那一天……天空上突然出现一道隧道空间裂缝,裂缝的那一边涌出锋利无比的光,还有若隐若现人族的影子……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还有圣树结界再次发生动荡,元素风暴刮过,虽然人族没有再次入侵,但是那天桫椤林也是受到了不轻的创伤……
还有自己……因为来自于圣树结界……所以被直接推出去作为祭品弥补天上的隧道裂缝……卿珏太无知了,她不知道那个时候被叫出去意味着什么,她以为只是帮助自己的恩人们解决一个小小的麻烦,但是结果就是她被七彩的光抬举着推上了天空裂缝,灵素震荡造成的风刃在她的身体上留下一道一道的血口,白色的明灵素源源不断从身体里涌出,像是圣洁的天光一样修补着天上的裂痕。
再后来就不知道了,卿珏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死了吧,本身就是足够荒诞卑微的一辈子,好歹最后的结果还算壮烈够本,至少……算是为了自己的种族牺牲?
反正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安慰自己了。就这样吧。
只是不知道……在最后的时候螭吻殿下有没有多看自己几眼,尽管他命中注定的妻子会是那只名叫重埃的重明鸟,自己只是妖王一族献给灾难的祭品……但是卿珏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曾经幻想过……的那么一点私心。
“……嗯。”
一滴冰冰冷冷的东西打在了卿珏的鼻尖上。然后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去,第二滴,第三……
直到她的眼睛睁开,模糊的景物渐渐清晰。最后变成了一副深色昏暗的画面,灰绿色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让她一下子分不出现在到底是白天黑夜,而自己脸上冰冷的水则是一片叶子上不断凝结的露水,叶子无法承受重量,于是一滴一滴的露水便滴落在了昏迷在一丛灌木下的蝶妖的脸上,直到把她滴醒。一身白蓝相间的裙子还是那天穿着的,但是已经破破烂烂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卿珏坐在地上呆了一刻钟,半天反应不过来。
……自己没死?
好像是没死。卿珏用力揪了揪自己的一缕头发想到。但是随后的茫然不知所措也接踵而来。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没死的话又会在哪里……看起来像是一片昏暗的森林,桫椤林占地面积最大的就是森林。所以完全判断不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虽然卿珏的实力在桫椤林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但是之前的消耗实在太大,现在卿珏全身上下都像是被抽空了似的动一下都十分艰难,更不要说要散发灵识探查周围的境况了。
求生的本能让卿珏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费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身体活像是被巨大的石块碾压过痛的想哭,但是好在自己的身体被圣树结界的力量熏染过后自我恢复能力变得很强,现在已经看不出太多的皮肉伤,只是灵力尚未恢复,卿珏一边庆幸自己大难不死一边琢磨着自己到底可能会身在何处。
这片……森林,真的好安静啊,卿珏心想,过了这么久竟然连一声鸟鸣都没听到,而且也没见到什么活物,一片死气沉沉,暗灵素非常浓厚,自己之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是肯定的,之前在桫椤林悬空城的时候也被赤玉勒令学了不少桫椤林境内的常识,卿珏还是恨起自己不怎么聪明的脑袋,努力的在记忆里搜索着那些常识,但是一无所获,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到底是什么地方会有这样一个场景。
卿珏又开始认认真真的想自己到底可能会在哪里,昏迷之前是看到天上通往人间的裂缝若隐若现,该不会是不小心从那个隧道里飞到人间来了吧?但是这个念头很快被否定,因为人间风灵素匮乏这个常识她还是知道的,周围的风灵素明明还是桫椤林的正常水平。
这到底是桫椤林的哪里来着……
等到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卿珏从地上站了起来抖了抖自己的翅膀,发现飞行还是很有些困难,只好先动用双脚步行,向前走了一段路,周围的植物景色都没有怎么变化,还是那样安安静静阴风阵阵,活像走进了冥界的黑枯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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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樱林蒲牢一言不发的站在金樱林的边界,看着躺在地上的蝶妖,半天没有动,而他身边的穆非城有些疑惑道,“唉我在这里这么久总算看到第三个人了,话说这个小女孩你认识吗?她怎么到这里来的?”
“不认识,不知道,”蒲牢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她是个不速之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妖精找到了这里,居然还顺利从入口进来了。”
“那么你是不欢迎她了?看来是误入,要不要把她叫醒问问她从哪里来的送她回去?”
“等一下,”蒲牢蹲下身去,伸出两根手指从卿珏身体上方的一寸沿着身体的曲线缓缓划过,一道银亮的白光如同银色的迅速盘旋着渗入卿珏的体内,“冷蝶……?”
“?那是什么?”
“一种低等的妖精,生活在桫椤林的边界地区,灵力非常低微,血统也很劣质,体质基本都是水,但是……这个……”蒲牢的眉头紧锁,“好强……”
“指不定人家天赋异禀呢?”
“不是,是……什么东西……”蒲牢收回了自己的灵力,“她已经死了。”
“……”穆非城愣住了,“不会吧,她看起来脸红彤彤呼吸平稳身上没病没伤,明明只是睡着了的样子,哪里像是死人的样子?”
“她真的死了。”蒲牢坚持自己的意见,“她的魂魄和身体的联系已经断开,但是被一股很奇怪的力量强行束缚在体内,看上去生龙活虎,但是内里已经开始在慢慢腐烂,那股力量非常强横,甚至把这副皮囊修复的非常完美,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个冷蝶本身已经灵肉分离,她还能保持这样多久我不知道,或许有一天她一醒过来就会变成一具干枯很久样子的骷髅。”
“你别说得这么恶心成吗……”穆非城的眉头跳了跳,抱怨似的说了一句,“话说是什么奇怪的力量把她的魂魄束缚在体内了?这么牛?能把死人整的跟活人一样……”
“……金樱林不欢迎外人进入是因为会玷污这里纯净的明灵素,但是这个孩子身上的明灵素比我还要纯粹,”蒲牢突然顿了一下,似乎猛然醒悟过了什么,“……不会是她吧……”
“什么?”
“上次狴犴来的时候对我提起过,梭罗堡那边曾经捡到了一个被圣树结界污染过的女孩,上次圣树结界发生动荡的时候,那个女孩和她的父亲在沉默之森里怀念先烈和他们的故乡,结果女孩的父亲被灵素风暴杀死,小女孩被圣树结界的力量侵蚀,脱胎换骨,血脉的强度突飞猛进,但是……圣树结界的力量被我们视作诅咒,这个小姑娘……”
听到圣树结界之后穆非城心底冒出一股异样,却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异样的感觉不是穆非城的意识,而是林落枫敏感的体现。
“那……她……为什么会昏过去?”
“灵力消耗过度,体力也几乎没有了,又碰到了樱花白光殿的机关,大约是累晕过去了,先把她带回去。”蒲牢一挥衣袖,白色的光在卿珏身上倏忽闪过,而女孩的身形也随着白光消失不见,“不过说起来真是奇怪,如果真是那个孩子,她不应该在梭罗堡吗?怎么会出现在金樱林附近……”
“难道是偷偷跑出来的?”
“……怎么可能,被圣树结界诅咒过的人是重点看守对象,哪里会让她随便跑出来。”
穆非城点点头,“可是她本来只是个普通小妖怪,就因为碰了那个什么圣树结界……就……看守什么的,是不是太……奇怪了?”
“圣树结界关系重大,凡是沾边的人和事都会如此。”
“……”穆非城没敢说自己在红尘的时候和楚离涯一起站在圣树结界面前过……还有天池珠突然爆碎才逃脱出困境,以及大片出现的冥心蝶……要是被蒲牢知道了说不定自己也会被列为重大观察对象。
但是他确实也不知道,卿珏今日的状况,正是因为当时天池珠碎裂袁深雨一缕精魂泄露,融入圣树结界导致沉默之森动荡一系列连锁反应之后形成的。